无星可看,苍夜流却还保持着仰望的姿势,一袭黑袍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静静的独处在思绪当中。
侍卫们围着马车露宿,三人一班,轮流值守,脚步声放的极轻,生怕打扰了主子休息。
多日以来,云日初已有些习惯这样的生活。
吃饱喝足,便早早躺下,即使并不困,也要尽可能的休息,以便保存体力以应付突发状况。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会,忽的被一阵极细微的异响惊醒,无声坐直。
手握着的短刃,粗劣不堪,却是她唯一所拥有的利器,伴随着走过了最初艰难生存的两个月。
虽不趁手,却还是一路闯过来了。
睡在门口的苍夜流没有动静,值守的侍卫也无异常,看来,除了她之外,并没有人发觉危险的靠近。
虎皮猫一个翻身爬起来,黑暗中,冰蓝色的眼睛泛着淡淡的光,瞳孔中央的全是警惕之意。
云日初把车门掀开了一条缝,寻找苍夜流的身影,无果。
恭敬的态度根本不像是对待别国的俘虏公主
云日初把车门掀开了一条缝,寻找苍夜流的身影,无果。
他并未在原位看星星,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云公主,您有何需要?”巡守的侍卫看见她探出头来,立即凑近,恭敬的态度根本不像是对待别国的俘虏公主。
“睡不着,想下车转转,你们值夜去吧,记得要多加小心。”暗暗警告一句,就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领悟了。
“好的,您请便,爷吩咐过,营地范围之内,公主可以随意走动。”言下之意便是她最好不要超过这个圈子,免得大家都为难。
“苍夜流呢?”她的眼神飘了一圈,寻不到人。
“爷走的时候没说去哪里。”他们是下人,当然无权过问。
“好。”云日初轻巧的跳下车,虎皮猫跟在身后。
虽然名义上在营地内不限制她的活动范围,可总有几簇目光胶着在她背后,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也不在意,任由人监视,沿着营地的边缘漫步,既不超出那个范围,也不靠近正在休息的侍卫。
树上有六个,地下十四个,远处也有同伙,数目不下三十。
轻功都不错,可惜真正的高手并不多,如果玩硬攻的话,苍夜流的侍卫完全能够应付。
这么点人马,就敢来劫营地,他们依仗的是什么?手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破铜烂铁吗?
明明已经到了好一阵,却不发动攻击,只模仿森林之中的一些虫鸟矮鸣,交流暗号。
非常不对劲儿。
他们定然是另有准备。
‘猫儿大神’身上的柔顺软毛,根根倒炸。
对方想要用毒
‘猫儿大神’身上的柔顺软毛,根根倒炸。
它抓着云日初的裙衫,一路迅速向上爬,直到趴在肩头,才凑近耳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她的耳垂。
“别怕,没事。”它也发现了什么吗?不选择逃走,非要坚定的留在她身边吗?
真是一只好猫,不离不弃,已然通了人性。
一股淡淡的香气从森林的方向飘过来,有股掩不住的糊味。
云日初只嗅了一口,就觉得头晕脑胀,身子摇摇欲坠。
糟糕,对方想要用毒。
她心念转动极快,闭气的同时,却放任身体颓然跌倒,在那电光火石的一霎那,‘猫儿大神’那肥硕的身子诡异的快,竟横冲而下,横在她头部的位置,硬生生用身体给云日初当了软垫子。
果然是只好猫,怪不得琉日国奉它为猫神。
她往嘴里塞了几片叶子,咀嚼咽下。
手中剩余的都给了虎皮猫,它也乖巧,一向只吃肉的猫嘴竟然不再挑剔,嚼了几下,咕咚咽下去,苦的它频频伸舌,猫眼里全是可怜兮兮的控诉。
“傻猫,良药苦口,吃了之后,就能活下来。”毒烟可不会分别人或是猫,所过之处,秒杀一片。
虽然早就发现那些奇怪的香气并不能致命,最多只能麻痹掉人的身体,令其无法自由行动,云日初还是毫不犹豫的分草药给‘猫儿大神’,以回报它刚刚以身体给自己当枕头的恩德。
软软的真是舒服,枕在上面,还能听到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噜响声,大概是晚上吃的太多,还没完全消化吧。
虎皮猫一动不动。
它不知道云日初准备躺倒什么时候,也没法直接用语言去沟通,干脆不去理会,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为了配合主人,发挥了猫类潜能的极限。
十秒之内,必分胜负
它不知道云日初准备躺倒什么时候,也没法直接用语言去沟通,干脆不去理会,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为了配合主人,发挥了猫类潜能的极限。
至少有三个侍卫时时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云日初倒下的霎那,立即就有人发现。
全体侍卫从梦中惊醒,动作整齐划一,各自扑向目标。
察觉到了空气中飘荡着诡异的香气,竟然还从怀中掏出皮质的面罩,倒扣在鼻端,阻去呼吸,显然对各自突发状况,都早有准备。
云日初更加放心了。
两方已然交上了手,偷袭者失了先机,节节败退。
四名侍卫,把她护在中间,前后左右守住,严防漏网之鱼靠近。
她悠闲的躺着原处,冷眼旁观,顺便学习下古武术的精髓,取长补短。
有内劲的配合,威力十足,可花哨的假动作太多,取不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若是交战的人换成了她,十秒之内,必分胜负。
这就是杀手和普通武者的区别。
她并不喜欢纠缠的打法。
浪费时间,也不实用,麻烦的要死。
看的烦了,索性闭上眼,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猫儿大神毛茸茸的小爪子,等着他们结束。
这种水平的较量,没办法让她兴奋,哪怕只是纯欣赏,也完全提不起精神。
云日初只盼着快些结束。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倒下当个文弱的被保护者也那么不舒服。
地面好凉,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几株刚生出来的小草就在脸颊旁随着夜风飘然起舞,扫过她的肌肤,一片麻麻痒痒。
真慢啊真慢啊!动作加快不行吗?没看见她还趴在地上吗?难道想歧视弱者么?
云公主被毒烟迷晕了
真慢啊真慢啊!动作加快不行吗?没看见她还趴在地上吗?难道想歧视弱者么?
云日初腹诽不停,顺便自娱自乐。
直到有一只大手把她从地上扶起,顺势拥入怀中。
她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脏在擂鼓般的巨响,那只紧勒着娇躯的手臂甚至还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力道大的几乎快要勒断她的骨头。
云日初没有张开眼,却清楚的知道,抱着她的人正是失踪了大半夜的苍夜流。
他身上的味道,与别人不一样。
不是香味,也和以往闻到的任何味道都不类似,独一无二,与众不同,且终身都不会忘记。
“怎么回事?”确定她还有呼吸,暂时无大碍之后,苍夜流眉宇间的死结才微微放松了些,不过拥着云日初的力道依旧没有放松。
那种亲密的姿态令她很不自在,有几次,身体几乎要条件反射的弹起来。
云日初只得时时催眠自己,她已经不是杀手,她现在很虚弱需要人保护,千万不要睁开眼,更别凶巴巴的亮出刀子砍人,忍住!忍住!他只是以为她晕了所以才抱的如此紧,换做平时,躲着还来不及。
“爷,我们遭遇了夜袭,云公主被毒烟迷晕了。”身为侍卫头儿的云翔咽了一口口水,主人黑了大半的脸令他十分的不安,“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这毒烟的作用只是暂时的麻痹身体,令行动不变,绝不会致命。”
至于让公主躺在原地,而不把她抱回马车,实在是出于别种考虑。
在场保护的全都是大男人,五大三粗,笨手笨脚。
男女授受不亲,不大方便碰触公主娇躯。
碰触公主娇躯
男女授受不亲,不大方便碰触公主娇躯。
有关于云公主的事,更要谨慎对待,毕竟她的身份以及有关于她的传说,可是铭记在所有人的心中,沦为永难磨灭的深刻记忆。
她不是谁都可以碰触的人。
一个弄不好,丢了职位是小,连命都送掉才冤枉。
“留住几个活口,也不必追的太远,你负责打理这边的一切。”把云日初横抱而起,大踏步的返回马车。
平日里,他只是宿在车门口,这次却破天荒的也跟着上了车。
先是再次仔细检查,确定她的确没有外伤之后,才从怀中掏出两粒药丸,掰开她的嘴喂下。
他的大手,比她的体温还要凉,贴服在她的脸颊,眷恋的摩挲着。
云日初虽然闭着眼,却能感受到他宛若火焰般炽热的眼神,紧紧的凝望着她,一时一刻,也不敢移开。
今天真是个见鬼的混蛋日子。
遭到了偷袭、大半夜的在地上躺了老半天也就罢了,就连苍夜流也像换了个人似的令她不安。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她的对面,除了呼吸和心跳之外,一语不发。
马车外的侍卫们还在寻找漏网之鱼,打斗的声音不时传来,还有那些被俘虏的家伙,发出闷哼惨叫,想来是处境不妙。
可这些丝毫都不能影响马车内越升越高的暧昧氛围。
苍夜流,那么冷酷无情的男人,从相遇起,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口口声声要带她回京城完成使命的家伙,竟然用如此怜惜的姿态在照顾着她。
他想看的人其实是云公主吧。
独一无二的云日初
他想看的人其实是云公主吧。
偶尔一闪而逝的复杂眼神,针对的也是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与她云日初无关。
想到此,她猛然间从旖旎之中挣脱了出来。
她是云日初,不是什么云公主。
就算是必须要用她的身份活下去,可骨子里,她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云日初,不容混淆。
她绝不会为了活下
去而成为云公主的影子。
她,只能是她!
云日初猛然间睁开了眼,清冷的眸子不避讳的与苍夜流对个正着,“谢谢你的解毒药丸。”虽然她至始至终都没事,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
虎皮猫跟着一翻身起来,配合的喵喵叫,凑到她身边,紧贴着主人坐下,冰蓝色的猫眼圆瞪,在深夜中闪动着悠悠的冷光。
深夜的黑,恰好掩去了许多东西,包括苍夜流的真实心情。
她看到他收回了手,握成拳,放在身侧。
她看到他转过了身,一言不发,沉默离去。
可她看不到的东西,还有许多许多。
夙夜国的摄政王与琉日国的小公主之间究竟有何恩怨纠葛,或许到了京城,她就会知道。
然而,残留在脸侧的冰冷触觉却时时提醒着她已无法置身事外。
若不想沾了一身尘埃,还是从一开始就不要搅入其中的好。
只不过,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苍夜流根本不打算放过她的吧。
。
队伍再次上路,苍夜流又恢复了老样子,如影随形,偏又不肯过于靠近。
那一夜的小小失控,被所有人默契的忽略掉,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武皇早逝
只有队伍行进的速度,加速了快一倍。
活像后边有什么可怕的怪兽在追。
本来计划之中要用五天走完的路整整提前了一倍。
中途又接连遇到两三波的偷袭,苍夜流直接下令格杀勿论,竟连抓活口审问的耐心都没了。
云日初能够感觉到,他仿佛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平息心中激荡暴躁的情绪波动。
夙夜国,京都利仞城乃是五国之中最最有名的花都,满城芬芳,甚至有传闻,利仞城的地面都是用黄金铺就,异常繁华。
那是个充满向外的梦幻之地,慕名前来的旅人,络绎不绝。
十几年的和平,将夙夜昔日的铁血形象渐渐冲淡,已经很难有人再记起,先帝武皇挥师百万,驰骋疆场,将国家的版图扩充到了今日的规模,牢牢占据了霸主的地位。
只可惜,武皇早逝,还未完成他的野心,就因旧患发作,一病不起,不到四十岁便带着遗憾离世。
太子年幼,七岁继位。
苍王夜流受命辅佐,临朝摄政,替兄看守住江山,护佑幼主长大,至如今已经整整八个年头。
朝野内外皆有传闻,手掌兵权,威慑天下的摄政王迟早有一天将小皇帝取而代之。
想要登上龙椅,对他来说只不过需要迈上小小的一步而已,根本连阻力都称不上。
小皇帝甚至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把龙袍脱下来让给叔叔穿,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反而没什么野心,反正最最疼爱他的皇叔即便是夺了皇位,也一定会给他寻个好归宿,衣食无忧的过完一辈子。
可惜,等啊等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皇帝却始终还是小皇帝,龙椅坐的稳稳,没有丝毫要挪地方的征兆。
登基为敌,亦或是俯首称臣
可惜,等啊等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皇帝却始终还是小皇帝,龙椅坐的稳稳,没有丝毫要挪地方的征兆。
苍王还严令帝师不得松懈教导,小皇帝十岁起就得跟着临朝听政,学习治理国家,过了十四岁,已经要单独处理一些简单的事物,虽说他下的每个决定都需要辅政大臣们审核,确定无误之后才能生效,但的确是受到了充分的尊重。
再过两年,小皇帝就要大婚了。
外界有传闻,这将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苍王会选在这样的日子做出最后的决定,登基为敌,亦或是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