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雅采噗嗤一声笑起来,瞧着他这个样子,若是让那些大臣看到了,只怕难以想象朝堂上果决坚毅的帝王,到了后宫竟成了这个样子!

她噙了一眼的笑意:“太医说的怕什么,我也是大夫啊,爹爹以前还是太医院院判呢,只要生的时候顺利,其实不要紧的,再说了,现在才五个月,大概八个月的时候才有动静,你别紧张,如果真的有事,我会告诉你的!”

夏侯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却拿了她手上的团扇过来,小心翼翼的摇着,给她扇风:“虽说太阳落了,但是这外头的暑热还未褪去,你怎么从寝殿过来了?你若要寻我,让艾叶说一声,我自过去找你就是了!”

窦雅采抿唇一笑,闭眸享受着徐徐凉风,半晌,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眉眼含笑:“几步路而已,哪里就热死了!何况多走走也没有坏处的!我就是想过来瞧瞧你,你这几日天不亮就起身,别以为我不知道,嗯…我瞧瞧,最近奏折这么多啊!”

她从月前开始,就特别的嗜睡,每日几乎都要睡满五六个时辰,所以基本上醒来的时候,夏侯懿都不在身边,他才登基不久,要忙的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成日里除了见大臣上早朝,就是在书房里看奏折批阅公文,她有心想见他,又怕打扰了他,所以这次一觉醒来,觉得睡饱了,再也没有睡意了,她便让艾叶扶着她过来瞧瞧夏侯懿。

除了暗红色的书案上,就连她坐着的榻上都有不少的奏折胡乱摞在那里,她刚捡了基本散落在手边的,想要展开来看看,却被夏侯懿劈手夺了过去,对上她狐疑的眼神,夏侯懿轻咳了两声,继续给她温柔的扇风。

温声道:“雅儿,别看了,伤眼。”

窦雅采挑眉瞧瞧外头还亮着的天光,凝眸瞧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拿走了我看不到我就不知道了是么?懿,你别忘了,我还是皇后呢,你就算不说,总有人会告诉我的,这后宫里的事儿,还是我管着呢!”

夏侯懿的手一顿,微微一笑:“雅儿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窦雅采咬牙,跟她装傻是么!

她指了指暗红色书案上的某一摞奏折,又指了指榻上这些散落的奏折,抿唇道:“书案上,那些放在边上,未批朱笔的,还有放在这里所有的奏折,都在说两件事,这两件事,都是跟我有关的,是吧?你留而未发,是没想好呢,还是觉得他们说的是对的,然后在想法子怎么跟我说明白,嗯?”

她说到后来,眼里便有了掩不住的笑意,还顺手摸摸他的脸颊,“这些天,是不是都在愁这两件事,嗯?”

夏侯懿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你还笑?”

色金时窦黑。垂了眼眸,依旧温柔的给她扇风,只是望着那些奏折的眉眼有些冷,“我那是冷处理,谁知道他们竟不肯收手,一味的来逼朕,真是反了!哼,以为朕会妥协吗!真是痴心妄想!”

窦雅采又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捏捏他的手腕安抚他,唇角笑意未退:“他们既有心上折子,怎么会因为你冷处理就罢手呢?何况,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没错啊!”

“窦雅采!”

夏侯懿拧了眉,就不爱听她这样说话,眉眼间有些恼意,便直接把团扇往她手里一送,不给她扇风了,径直上了塌,躺在她身侧,干脆闭眸养神,不理她了。

“你怎么越发像个孩子了,现在还学会跟我生气!”

窦雅采噗噗笑了两声,拿着团扇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摇着,顺手又拿了个软枕过来,与他并排躺在一处,语调温柔,“朝臣们说我家世不够显贵,不足以担当皇后之职,这也是事实,我们家世代行医,到了我爹这一代官职最高,也不过是个太医院院判罢了,朝臣们又说,后宫我一人独大,说我醋意妒意厉害,不让你立妃嫔,你膝下子嗣不多,于子嗣繁衍不利,说你这样独宠我一人是不行的,关于这个,有个折子我也看了,说的还挺对的,说你不能通过妃嫔来控制他们的家族,也不能让他们的家族为你尽忠效力,不能让他们足够的安心,这也是个方面呢!”

“懿,你打算怎么办?很显然,这样放着不管,冷处理是不行的。”

夏侯懿未睁眼,大手却寻到了她的手,抓在手中摩挲半晌,又寻摸到了她隆起的肚子上,轻柔抚弄:“你明明知道的,他们说你家世不够显贵,无非就是觉得他们的女儿够格,想让他们的女儿代替你成为皇后,无非是他们想为自己取得权位罢了,你为皇后,窦家显赫如斯,自然造人妒恨的,我封岳父为候,岳母为越国夫人,二妹为郡主,自然是碍了他们的眼,接着又说我膝下子嗣不多,说什么绵延子嗣,无非是希望他们的女儿能为我诞下子嗣,将来好有机会继承皇位罢了,雅儿,这些人的心思,跟当年的吴家金家,有什么区别?当年我是迫不得已,才让吴氏金氏进门,如今我既然已经昭告天下,后宫只要你一人,我断不会再立别人,也不需要什么妃嫔了!”

窦雅采抿唇笑起来,抓着他在自己肚子上轻柔摩挲的大手,语调依旧温柔:“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只说他们说的是对的,没说他们就没有自己的私心呀,当初为了这个帝位,咱们委曲求全那是没有办法,但是不代表现在就是这样啊,现在呀,你是皇上,我是皇后,这圣水国啊,咱们说了算的!我瞧你也观察的差不多了,那几个闹的最厉害的也差不多摸清了,所以我就是来问问你,如果你还不打算动手的话,那我就要动手咯!”

夏侯懿猛然睁开了眼眸,转眸饶有兴味的瞧着她:“原来你是为这个来的,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啊,我现在是皇后,我不替你分忧,谁替你排忧解难呢?这几个闹的太过分了些,自然是要给他们一些教训的,何况,他们折子里的话,说的可难听了!我才不喜欢别人对我爹娘还有芙儿说三道四的呢!那可是我的家人啊!何况,他们还给你出难题,为难我的男人,真是当我贤良淑德好欺负的是么!”

窦雅采恨恨说完,望着夏侯懿笑的像个狐狸,“我打算举办一次盛大的选秀,让他们的女儿都中选,然后再留在宫里教规矩,教一个月,然后跟艾叶一块儿狠狠的折磨她们,折磨到她们自己哭爹喊娘的要离开这个恐怖的皇宫为止!”

番外:登基后二三事2

“哦?”

夏侯懿挑了眉,大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打算怎么折磨她们呢,嗯?就像你当初折磨金氏那个样子?雅儿,你要知道,她们再如何说,也是朝中众臣的女儿,她们可没有像金氏那样犯错,拿了把柄给你抓到,你贸然折磨她们,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那些人正愁没机会废了你的后位呢!”

窦雅采噗的一声笑起来:“你当我那么傻?会明里整她们?”

“懿,你了解我,知道我的性子,我既然跟你说了,自然就有万全的法子,不这样的话,这些人是不会罢手的,你也知道,在宫里养胎真的很无聊,弄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进宫来,给我消遣也不错啊!”

窦雅采撇撇嘴,瞧了他一眼,又道,“除非,除非你有比我更好的法子。”

夏侯懿抿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既然来问了,我只好说了,我有法子的。”

她忽而就笑开了:“比我的法子更好?”

夏侯懿眸光渐深:“嗯,比你的法子更好,也不用招那些大臣的女儿进宫,也不必劳烦你来折磨她们,你那法子,跟引狼入室有何区别?到时候还不见得有人肯走,若是有人受得住你的折磨,那岂不是真的要我纳妃?”

“我之所以按兵不动,一则是为了观察他们,二则是为了给他们一次机会。”

窦雅采好奇,追问道:“什么机会?”

夏侯懿微微一笑,眼底却有冷意:“一个挽回和悔过的机会,让他们不必看到我怒气的机会。”

他是帝王,是圣水国新帝,刚刚登基的帝王,怎么会允许在初登基之时,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他是仁德,宽仁为本,但是不代表有人可以随意触碰他的底线,而他唯一的底线,就是窦雅采。

窦雅采,便是他的逆鳞,沾不得,碰不得。

他登基的太过顺利,兵不血刃,又放过了上官家的人,未取他们的性命,那么,这些人就忘记了,他曾经是战场上杀人如麻,冷血绝情狠辣的将军了吗?!

窦雅采似有所感,抿唇道:“懿,你想如何?”

她这会儿来找他,目的很简单,观察了这么久,可以动手了,如果他不出手,那就换她来。

夏侯懿微微扯唇,翻了身坐起来,抿唇道:“来福。”

来福应声进来:“陛下。”

夏侯懿看了他一眼:“去把金梁找来。”

金梁来时,窦雅采和夏侯懿早已端坐在榻上了,金梁给二人行了礼,便抿唇瞧着二人,等着吩咐。

夏侯懿沉眉望着他:“朕要你在两天之内,把京城里所有的药铺药堂药材铺都暗地里监控起来,,但凡是跟医药有关的商铺,全都安X你的人,只要在朝中有品阶的官员,一概不许医病买药材,也不许上门应诊,然后,让京墨暗地里把他的人都派出去,把那些大臣家里的药材都给朕偷出来,一点药渣子都不许剩下,再吩咐太医院的太医,从上到下,包括煎药的小太监,都给朕休假,从即日起,太医就老老实实的回家待着,只许溜达玩耍逛街吃饭睡觉,一概不许给人应诊,若有人违背,那就是抗旨!”

夏侯懿顿了一下,又道,“哦,对了,忘了说,若是平民去医馆药堂瞧病买药材,就卖给他们,只是不许官员买卖私藏罢了,一经查出,就撤职查办吧,以抗旨不遵论罪!”

金梁虽不懂为何,但是并没有追问缘由,只抿唇道:“臣遵旨,臣这就去办!”

他如今是领侍卫内大臣,掌銮仪卫事大臣,是正一品武职,位高权重,这些事由他去做,无人敢不从。

窦雅采听了夏侯懿的话,心中好似明白了的几分,待金梁走后,眯眼望向夏侯懿:“懿?”

故意开他玩笑,抿唇笑道,“你打算干嘛?你想垄断京城的药材生意么?”

“你明明知道的,还乱猜…”

夏侯懿扯唇道,“他们折子上,不是说你出身不够显贵,说你们家世代行医,不足以匹配皇后这样尊贵的地位么?那朕便要让他们瞧一瞧,若没了这些药材这些大夫,没了这些太医,他们该怎么活?雅儿,他们不是觉得你不重要吗?朕此举,就是要他们亲口承认医者很重要,让他们自己到朕这里来领罪,认罚!如此一来,谁还敢说你呢!”

夏轻知朝当。窦雅采想了一会儿,忽而抿了唇笑起来:“果然是个好主意!釜底抽薪啊,也亏得你想的出来,只是,他们这半个月若是不生病的话,岂不是白费了?”

夏侯懿哼了一声,眸底溢出点滴算计:“你那里不是还有些药么?如今虽不能折磨那些妄图进宫如花似玉的女子们,却可以折腾她们老歼巨猾惹人厌恶的父亲们,弄些不伤命但是足够伤身的药过去,不就行了么!”

窦雅采想着那些人病的抓心挠肝的,却得不到药材和大夫救治的模样,心里徒然笑出了声,当即拍掌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就让艾叶把药送到京墨那里去!”

七月的天儿也热,窦雅采怀了身孕,加上肚子里的就是三个人了,自然比寻常人更热,夏侯懿登基之后却不爱住在金銮殿里,即便换了殿内配饰,他也不愿住在里头,说是上官桀住过的他不喜欢,只肯在里头办公,但是夜里,是一定不肯睡在里头的。

窦雅采自然也不肯睡在里头,她便做主挑了离金銮殿最近的淑菏宫,淑菏宫原本是婉妃住的地方,自然是富丽堂皇华美高贵的,夏侯懿倒是没什么意见,于是待淑菏宫重新刷漆之后,两个人就在淑菏宫住下了。

上官桀宠爱婉妃,自然婉妃宫里的新奇玩意儿最多,也最为舒适。

上官桀怕婉妃夏日觉得热,还在淑菏宫里造了曲水流觞,那曲径中放着的全是冰块,融化之后立时又补上新的,然后还能冰一盅冷酒,数十宫人执扇一旁扇风,淑菏宫到了夏日就凉风习习,别提多舒服了。

窦雅采这一住进来,到了夏日,也还是这样,只是她没婉妃那么刁钻,也没有虐人的习惯,更不喜欢数十个宫女拿着扇子站在日头底下给她扇风,她自个儿图个凉快让人家热的中暑。

所以晌午之后,她遣散了宫女,自己一个人穿了镶边嵌了淡绿色的薄衫,拿了团扇坐在曲廊下,靠着廊柱慵懒的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自己扇风,耳边听着树上的蝉鸣,眸光落在眼前曲径里融化了一半的冰块上,热意消散,渐渐的困意袭来,脑中又渐渐放了空…

“小姐?”

几声轻唤,让她睁开了眼眸,抬眼一眼,艾叶含笑站在跟前,“小姐若是困,回寝殿去睡吧?我给小姐扇风,何必在这儿睡呢?不舒服的。”

艾叶目不转睛的盯着窦雅采,小姐这次怀孕之后,越发的漂亮了,一点也没有五年前怀着太子时的模样,如今真是艳光四射,温柔婉转,瞧着拿着团扇,媚眼惺忪,敞着领口露出半点酥/胸的模样,真是越发的勾人心魂了,就连那大着的肚子,虽是臃肿,但若是在皇上眼中,怕是别样的可爱吧…

“我不困,就是有些犯懒,我就在这儿坐坐,不想进去,这蝉鸣怪好听的。”

艾叶听了这话一笑,刚要说话,曲廊外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母后!”

窦雅采勾着脑袋一看,笑弯了眉眼,原来是夏侯沅来了,他如今虽只六岁半,但是看着就像个八岁的孩子,不过他的思想,就跟十八岁的人是一个模样,夏侯懿登基之初就下旨封他做了太子,将从前的东宫全赐给了他,芯香跟着他住进去,成了他的贴身侍女,手底下管着整个东宫的事情。

既然已成了太子,根本用不着夏侯懿嘱咐,夏侯沅人前人后,越发的老成了,沉稳的哪里像个孩子,就连金梁私底下都跟桑枝说,被太子黑漆漆的眼眸瞧久了,他还觉得心慌呢,仿若被他看透了一样。

瞧着夏侯沅似模似样的踱着方步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她唇角带了一丝笑,夏侯懿悉心教导,加上这孩子天赋秉性就是聪慧,尽管前些日子铺天盖地的折子都在说她不配为皇后,却无一人说夏侯沅不配为太子,想来,俱是被夏侯沅前些日子在殿上的风采所折服了,想到这里,心下一叹,她竟还不如她自个儿六岁多的儿子得人心…

不过还有可能,是那些人,还不把夏侯沅放在眼里吧…

微微一笑,“沅儿,听说你今日上殿去了,我听见有人说,是你主动要求的?”

他本该一早来瞧她的,却直到午后才看,她心中疑惑,才着艾叶去打听了,得到的消息便也只有这些,至于六岁多的皇太子上殿做什么,没人知道。

夏侯沅负手静立在廊外,望着窦雅采一笑,那笑颜灿若朝阳:“儿臣是替母后报仇去啦!”

番外:登基后二三事3

“报仇?”

窦雅采望着夏侯沅,眯眼一笑,“来,过来,给我说说,怎么报仇的?”

当初金氏设计陷害她,后来在宫宴上,夏侯沅抽中李花之签,便利用签词用箭羽射了金氏肩头,给她报仇了。

如今夏侯沅一提及报仇二字,她便想起前些日子那些大臣上的奏折来。

夏侯沅从曲廊外走进来,站到窦雅采跟前,笑的开怀:“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上殿去坐在父皇身边,问了那些大臣些问题,说儿臣年纪小,不懂朝政,便列了五十条问题一一问了文武百官,花了两三个时辰,因此才耽误到现在才来看母后。”

“嗯?”

窦雅采挑眉。

夏侯沅又笑道:“殿内几十人,没吃早饭,从晨起站到晌午后,直到回答了儿臣的问题才能退朝,父皇说了,我勤勉好学,将来定是个好太子,所以着列位臣工好好儿的仔细的给儿臣讲解了那五十个问题,母后你没瞧见,好几个都饿晕在金銮殿上了呢,好多人脸色苍白,只怕病了有些时日了,不过倒是可惜了,父皇下了圣旨,京城里头没有大夫,太医院也没了太医,这些人这会儿可难熬了!”

窦雅采哼了一声,面上却有止不住的笑意,她几乎可以想象的到,今日早朝那些大臣被夏侯沅折磨的惨兮兮的样子了,站了几个时辰不说,还被迫解答皇太子的问题,她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夏侯沅都提了些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偏偏夏侯懿帮他,那些大臣自然是有苦说不出,哑巴吃黄连了!

“原来你去上殿是做这个,我让艾叶去问,你身边的人个个猴精儿似的,都不肯告诉我,也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你特意嘱咐了故意瞒着我的,瞧你年岁不大,一肚子的鬼心眼!”

夏侯沅对于窦雅采的‘夸赞’也不辩驳,只抿了唇笑:“母后开心就好,儿臣可不管别的,何况母后若不是母后了,儿臣还做什么儿臣呢?儿臣是定要回护母后母仪天下的,儿臣也与父皇一样,绝不再让母后受半分委屈!”

顿了顿,又道,“母后,儿臣此来,是有件事想请母后帮一帮儿臣。”

“哦~”

窦雅采拉长了语调,眯缝了眼睛笑起来,“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要去替我报仇呢!原来是有事相求啊,你明知道你父皇的主意就足以击溃他们了,不过需多些时日罢了,你今儿殿上这一出,倒也是催化剂,也算是帮了我,也让他们瞧见了你这皇太子的手段,嗯…现在我才知道,你也是想在我这儿有所求啊!”

夏侯沅轻轻抿唇,倒也没有否认,眸光幽深的瞧着窦雅采:“母后,再过几个月,儿臣便有弟妹出世了,到时候父皇和母后定要顾及年幼的弟妹,也就不能只关注儿臣一人了,儿臣已经长大了,自然也要爱护弟妹,只是如今独居东宫,每日都有功课要上,虽然时时能见到父皇母后,但是一个人还是觉得孤单了些,儿臣想接玉竹进宫,陪儿臣一起上课,一起说话,儿臣…儿臣还想吹笛给她听。”

窦雅采垂眸看了一眼自个儿臃肿的身子,略有些歉意浮现眸中:“沅儿,难为你了。”

复而又道,“你想接玉竹进宫,你便让人去接就是了,还要求我做什么?”

“母后,早在父皇筹谋谋反的时候,儿臣就知情的,儿臣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儿臣心里明白的很,如若父皇登基,儿臣作为嫡长子,是定会被册立为太子的,如今的这些儿臣都已经预料到了,当年给皇太孙伴读时,皇太孙比儿臣要苦得多,所以儿臣不觉得有什么,母后也不必觉得对不起儿臣的。”

夏侯沅微微一笑,“只是接玉竹这件事,儿臣不能自己去,非得母后派人去才好,因为,儿臣想请母后给儿臣和玉竹赐婚,儿臣将来,要玉竹做儿臣的正妃,儿臣要娶她为妻!”

窦雅采正说的口渴,刚拿了旁边的茶盅喝了一口温水,听了夏侯沅这话全给喷了出来,艾叶忙拿了帕子给她擦嘴。

窦雅采一把拂开艾叶的手,瞪大了眼睛:“夏侯沅!你说的什么啊?你才多大?!玉竹才多大!?你就要纳妃?!”

相比起窦雅采的激动,夏侯沅面色从容淡定:“母后,儿臣知道,儿臣只说定下婚约,并非现在就洞房,就算母后如此想,儿臣也做不到的。”

他跟夏侯懿说起这事时,都没有母后反应这么大。

“不行!”

窦雅采定了定心神,断然回绝了。

“为什么?”

窦雅采蹙眉:“第一,你还小,第二…你还是太小了!”

夏侯沅听了微微勾唇:“母后跟父皇真是一对,儿臣跟父皇说的时候,父皇也是这么说,没有别的理由,就是我还小,就不能与玉竹订亲。”

“你父皇也这么说?”

窦雅采撇嘴,“也是,你父皇要是同意了,你也不会来找我啊!”

瞧见夏侯沅眼中的失望,窦雅采抿唇良久,到底还是伸手把夏侯懿拉到身侧来,看着他的眸光头一次敛尽了柔光,第一次带了郑重和认真,缓缓的道,“沅儿,你确实比同龄的孩子早熟,甚至有些大人都不及你,你继承了你父皇所有的优点,你是我们的骄傲,我和你父皇都坚信你能够胜任这个皇太子,在这一点上,我们三个人实质上没有分歧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每一件事你都懂得,你都明白,比如爱情,爱和喜欢,原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玄妙的东西,我看得出你喜欢玉竹,你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玉儿美丽活泼,善解人意,就跟桑夫人一样,我也很喜欢她,但是,你还未成年,她也是,你们往后还会有很长很长的人生,很多很多的日升日落,你会遇见很多人,而她也是,你不能再这么早就定下你自己的终身,她也是一样的,沅儿,妻子是多么郑重的一个词,你不能这么随便的提及她,你若要订亲,只要在你和玉儿两个人都认定彼此,非你不可的时候,她才能做你的妻子!”

夏侯沅眸色幽幽:“就像你跟越叔叔,你们青梅竹马,最后却没有在一起,是么?”

“是,”

窦雅采抿唇,忽而微微一笑,“你如果真的想要玉竹将来跟你在一起,那你就从现在开始让她意识到,她这辈子都要跟你在一起,否则她就会死,她舍不得离开你半步,绝不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将来,要她哭着喊着要嫁给你,这样的话,母后绝不会阻拦你们的!”

以她儿子的手段,这一点还是能够做到的,她有信心。仇沅李箭来。

夏侯沅豁然开朗:“儿臣明白了!”

窦雅采嘿嘿一笑,摸摸夏侯沅的脸颊:“嗯,明白了就好,趁着她还未情窦初开,你好好待她,让她知道什么叫离不开舍不得,将来啊,她肯定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这边母子两个正说着话呢,那边来福就进到了庭院中,一眼看见窦雅采的所在,忙走了过来。

窦雅采一抬眸就瞧见来福过来了,忙道:“皇上有事找我?”

“这倒不是,陛下是有事情让奴才来告诉娘娘的,”

来福给窦雅采并夏侯沅见了礼,后道,“之前所有上折子的大臣都已经将折子撤掉了,并且在陛下面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发誓永不再犯,永远不提要皇上立妃嫔的事儿了,个个儿还写下了保证书,若是再上折子诋毁娘娘和窦国公,他们就家产没收,全家游行示众,这保证书皇上让奴才给娘娘送来,让娘娘保管着,大臣们都签字画押了,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儿,娘娘大可发落他们,也不必请示皇上了。”

来福说完之后又笑道,“娘娘是没瞧见,那些个大臣啊,个个儿灰头土脸的,哪有从前精神的那个样儿?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的错误,求皇上收回成命,求皇上让大夫出来医病,让药材铺卖药材,他们说以后再也不敢上折子诋毁娘娘了,再也不敢上折子要皇上选秀立妃嫔了,皇上当时冷眉冷眼的,奴才瞧的出来,这眼里头都是笑呢!”

“他们当真痛哭流涕了?这些大臣,是被吓的吧?”

不等来福回答,夏侯沅却在一旁笑道:“母后,这些日子上朝,痛哭流涕的大臣不少呢,倒也不全是吓的,那是伤风呢,没了大夫,硬扛着,可不得痛哭流涕么!”

“太子爷说的正是呢!”

来福抿唇笑道,“皇上让奴才来说,娘娘只管宽心养胎,此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日后,是无人再敢扰了娘娘清静日子的,皇上已经宣旨了,若有再犯,定不轻饶!并也已经吩咐了金将军,让药堂药铺都正常起来了,太医们也都陆续回宫值守了!”

窦雅采微微一笑,至此不过八天,这场风波就以夏侯懿的绝对胜利告终了,这些妄图谋取自己私利的大臣们也该看到了,如今的新帝,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

自此之后,无人再敢提让皇帝选秀纳妃之事了。

番外:一场大梦,几度新凉1

“芙儿,真的要走吗?”

窦泓韬与陈氏立在府门前,望着窦芙茹。

一袭鹅黄衣裙的窦芙茹立在门前,抿唇良久,才看向二人:“爹,娘,芙儿已经决定了,进宫跟姐姐道别后就去骊城,不过,我还会回来的,有半夏一路陪着我,爹娘不用担心。”

陈氏还要说些什么,窦泓韬却止住了她,微微笑道:“那你路上小心,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窦芙茹点点头,再未多说话,便上了软轿,往宫里去了。

窦泓韬的眸光一直落在远去的软轿上,微微抿唇:“芙儿大了,你我是拦不住她的,何况当初采采也说了,她有自个儿的决定,有她自个儿的想法,她要去漠北找上官麟,就让她去好了,等她死心了,就会回来的。”

陈氏一叹,没再说话,只是眸光中皆是担忧,留她也不是,放她远走,自己免不了要担忧的,心中百转千回,也只能信了窦泓韬的话,想着女儿若能对那人死心,也就回来了吧…

——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窦雅采果然生下了双生子,一儿一女,女儿先出生,小儿子则是后出生的。

所以,夏侯懿是有了个小公主,又有了个小皇子,儿女双全梦想成真,他自然是喜不自禁的,当即宣告天下,小公主名为夏侯歆,小皇子名为夏侯卿。

窦芙茹进宫这日,正是夏侯歆,夏侯卿刚满了百日不久。

淑菏宫中。

窦雅采抱着夏侯歆在怀中逗弄,一见窦芙茹来了,瞧见她身形纤细,原本合身的衣裙都有些空空的,微微一愣:“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儿韬后久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