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戟说得一本正经:“小世子两岁就要开蒙吧,至多三岁,快得很,即使不当书童,有莫真在旁边守着,也稳妥得多。莫真对毒物的辨别能力,比我还灵,义父就曾说他,天生一只狗鼻子。”

穆远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应下了,只是有些纳闷:“他为什么想陪伴小世子呢?府里规矩大,比谷中拘谨得多。”

莫戟道:“恰恰相反。在府里,他年纪小,内院也去得,丫头嬷嬷都喜欢他,成天给他零食吃,他都胖了一圈了;回到谷中,义父天天盯着他练武识毒,每天累得半死。葫芦谷远离人烟,年纪大的守得住寂寞,他一个小孩子,师兄们都比他大得多,可能真的很无聊吧。”

穆远敲敲桌子:“在府里轻松是轻松,那些本事可都松懈下来了。”

莫戟斟酌言辞:“这个,属下也想过。义父年纪大了

,不如把他调过来,让他跟莫真一起陪伴小世子,有他们两个保护,小世子的安全更有保障,义父的一身本事,也可以教给小世子。”

穆远闻言抚掌:“是个好主意,就如你所说,小孩子长得快,的确要开始考虑他的师傅人选了,莫公若肯收下这个小徒弟,本王求之不得。”

莫戟躬身一揖:“王爷说哪里话,义父是王爷的属下,能做小主子的师傅,是王爷给他的荣耀。”

看时辰不早了,穆远无暇多谈,对莫戟道:“你把药给我,其他的,等先过了今晚这关再说。”

莫戟掏出另一个瓷瓶,穆远问明了用法后,命赵贵掌灯,朝新人所居的兰园走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真没气怒攻心

容悦醒来时,发现床边趴着一个人,她略一动弹,那人就坐起来,布满血丝的眼里绽放出惊喜的光芒,扑到枕上问:“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你…你怎么这个样子啊”,往日干净俊美的脸,如今憔悴不堪,下巴处冒出一圈青色的胡茬子,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整一个几日未梳洗的邋遢样,跟往昔那个奢靡讲究到极致的家伙判若两人。

穆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形象,望着她讪讪地笑,闻声赶来的春痕抹着泪说:“王妃昏了三日,王爷也守了三日,太太原先也守着的,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才被人送回自己房里。”

容悦喃喃自语:“原来已经三天了”,眼波回转处,有几许感慨、几许复杂,兼带着几许自嘲:“真对不起,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出这样的篓子,让王爷担心守护,那人准以为我是有意的,可天地良心,我…”

话未完,嘴已经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那双因连日失眠而难掩倦意的眼眸里,除了疼惜,还有深深的自责:“别说了,都是为夫的错,要是我早点解决这婚约,你也至于气怒攻心,弄得走火入魔。”

气怒攻心?她没有啊,她都不晓得自己怎么就练岔了气,可这会儿,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歪曲事实,她只能顺着他的话回一句:“父皇的指婚,你怎么解决?”

“怎么不能,上回那几个不就解决了。”

“事情可一,不可再,父皇精明得很,迟早会发现你玩的把戏。”

“发现了又如何?他让我娶正妃、娶侧妃,我都娶了,府里又不是没人,少娶几个就犯法了不成。”

容悦勉强扯出一丝笑纹,嘟囔着说:“人都娶回家了。还说这些作甚。”

穆远忙附耳告知:“你别气,我根本没碰她,我向你发誓,以后除了你。我不会再碰其他任何女人,若违此誓,叫我天诛…”

这回轮到容悦半道打断:“停!你干什么发这么重的誓,此一时彼一时,我相信你此刻是真心的,可人的一生很长,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无法预料。就如当初,你狠心向我下手时,也没料到会有今日。”

穆远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埋头在她颈间挫败地说:“我知道你还不够相信你,反正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夫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

容悦没吭声,只抚了抚他的头以示安慰。

穆远换上严肃的口吻:“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你满脸是血躺在地上,我有多怕?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容悦只得再次申明:“我不是有意的。也绝对没有存了跟你赌气的心思,当时就像平时那样练功,起初一切正常,练到最后,不知怎么搞的,突然真气乱串,丹田剧痛,把我给痛晕过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练功练到走火入魔,多危险啊,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当场交代了。”每想到那个场面,穆远就后怕不已,若是他听了那帮老头子的话,真留在新房里陪伴新娘子,等第二天早上敬茶时再出现,什么都晚了。容悦就算能侥幸保住一条命,一身筋脉尽断,以后别说练武,寻常起居都艰难,后半生只怕要抱着药罐子过活了。

还好他到得早,还好他素来谨慎、总是随身携带救命的良药,本身又修炼有成,可以用自己的真气助她吸收药力、修补破损的筋脉。就算如此,也整整用了三天,才勉强修复。

容悦暗暗运气,虽略有凝滞,却基本是畅通的,走火入魔后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近乎奇迹。

情知穆远肯定损耗甚巨,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恩重若此,岂是一声谢谢能表达的。

她到现在才明白,穆远之所以这般憔悴,并不只是熬了夜的缘故。事实上,以他的修为,两三晚不睡,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如今却生生老了几岁!

第一次,她在他面前觉得愧疚,再也不能维系“你是恶霸,你欠了我好多好多”的受害者立场。

嗫嚅半晌,她才支支吾吾地说:“你的内力…是不是…是不是…”

穆远摸摸她的头:“别担心,练一段时间就回来了,顶多三年就能恢复到原有的水准。”

三年才能恢复!容悦简直不敢看他了,抓着背角低问:“你的手下不乏高手,为什么不让他们来,非要自己亲力亲为呢?”

“傻瓜”,穆远轻点她的额:“你是我的女人,怎能让外男贴身运功。”

容悦噎住了,想起“三天”之说,期期艾艾地问:“今天是新娘子回门的日子,你不打算陪她去吗?”

穆远冷哼:“本王都娶了好几房了,从没陪任何人回过门,她一个人特别高贵些?”

“这…”话是没错,问题是,之前几位,她们的娘家都不在云都呀。

但她不可能“贤惠”地帮赵筠说话,好让她更有面子地回门,让她多些机会跟自己的丈夫相处。

姑且不论这姑娘的品性,单是她们两个人的身份,就决定了她们只能是对立关系,虽没到“有你无我,有我无你”的决绝境地,其实也差不多了。

赵筠不比姜颀,姜颀失去了姜贵妃的支持啥都不是,赵筠却在本国有深厚的背景。庾嫣靠军队支持,她背后是清流,是比武力更难对付的、只用唾沫就能淹死你的言官群体。

容悦决定以后都绕着这个女人走,她也是军人出身,骨子里厌烦文人的腻歪,更怕言官上纲上线、胡搅蛮缠的功力。真对垒起来,她比较喜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样才快捷爽利。

不搭理赵筠,最多落个目中无人的评价;跟她来往,只会麻烦不断。在宫里遇刺那回,她已经领教了这姑娘的脑子有多灵活。下手有多快,心肠有多狠。就算自认冷心冷情的容悦,也做不到对一个怀胎六甲、即将临盆的孕妇动手。

见容悦垂睫沉吟,以为她质疑新婚夜的情况。穆远主动把莫戟说的话,以及主仆俩合谋的始末都坦白交代了一遍,甚至从怀中拿出药瓶给容悦过目。

容悦震惊了!她真没想到古代的炼药技术已高明至斯,前世虽也有致幻剂,但还没精微到能控制人产生某种特定幻觉的地步。

“可”,她迟疑地问:“即便产生了这样的幻觉,自己有没有失去处女之身。难道她心里没数吗?”

“这点你不用担心,本王既用了那种药,自不会留下漏洞。”

容悦再不待见赵筠,也有些同情这姑娘了。她美貌和心机都不缺,可惜她遇到的是穆远,别人做不出的事,他做得出,而且决不会有丝毫愧意。

*********

赵筠嫁进府前。对雍王府的几位王妃做过一番深入的调查,知道容悦独宠,正妃庾嫣和侧妃姜颀都只是摆设。

她也曾有那么一点儿担心。就怕自己沦落到和庾嫣、姜颀一样。但同时,她对自己的容貌和手段又有相当的信心,总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只要自己进了府,容悦专宠的局面就会被打破,甚至,王爷会为了自己而渐渐冷落她。毕竟,自己还是鲜嫩的女儿家,容悦却已经做过大肚婆。是孩儿他娘了,听说产妇身上松弛得很,还有可怕的妊娠纹——她忘了自己也是女人,正常情况下,自己不久之后也要怀孕生育。

新婚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染着点点梅花的喜帕。赵筠是欣喜的。但冷清的新房,空了半边的新床,又让她有些黯然,更多的,则是不甘和不忿。

王爷既然肯要她,为什么不给她这个体面,让她早上和新婚夫婿一起去见他的其他妻妾呢?如果王爷肯陪她走一趟,无疑是在府里所有人面前为她撑腰,彰显出王爷对她的宠爱和在意,以后,她在府里的地位会高得多。

乳母黄氏安慰道:“姑娘别想多了,听说王爷每早平旦即起,练功一个时辰用早膳,卯正出门办事。练武之人,都讲究拳不离手,非独王爷如此”,她不想直言戳了姑娘的心,又怕自家心高气傲的主子钻了牛角尖,才新婚就闹得不愉快。

赵筠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妈妈别担心,我明白的。”

她只是侧室,王爷可以不在她房里留整夜,可以不陪着她去见正妻和平妻,这都在世俗人情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外人挑礼也挑不出毛病。

可穆远是什么样的人,他为容悦打破了多少规矩啊,为什么到她头上,就只有敷衍,敷衍得只要大体上过得去就行,一点多余的偏爱也不肯给。

回门那天,赵筠倒是带了整整一车礼物,都是管家叫人搬上去的,说礼单为王爷亲自拟定,其中有给她祖父的翡翠扳指,祖母的松鹤延年手杖,父亲的黑玉砚台,母亲的蓝宝石头面…样样精致名贵,再加上人手一套价值百两的时新夏裳,一家老小喜得眉开眼笑,对这个大方的女婿满意得不得了。至于管家代述的那套“王爷忙于公务不克相陪”的官方辞令,大家都表示理解、支持。

赵筠忧桑了,她家是,清流一脉。清,可解释为清贵,也可解释为清贫,她父祖都是窝在清水衙门里领干俸的队伍,穆远那一车闪瞎眼的回门礼,比什么都打动人心,且与清流文人爱惜羽毛的习性一点儿不相背,又不是贪污收贿,自家女婿孝敬的,拿得多正当啊。

雍王府的幕僚们也闭嘴了,王爷说得对,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第二百四十五章 蹊跷事

春去秋来,韶光易逝,转眼又是大半年过去了。

在莫公的药物调理下,容悦的身体恢复到了最佳状态,走火入魔的后遗症彻底清除干净了。穆远为救容悦而损耗的内力也在莫公传授了一门秘法后,得到了迅速的提升,照这个速度下去,只需要原来一半的时间,也即一年半,就可以达到原有的水平。

其实,莫公还给了他一颗称为补天丹的药丸,如果穆远肯服用的话,不仅能尽快复原,还能修补根骨、筋脉方面存在的先天不足。对练武之人而言,实在是难得的圣品,穆远却郑重收起,因为这药莫公那儿也只有一颗了,他手里虽有药方,却没办法炼制,其中一味主药,据说已经绝迹近百年。

穆远觉得自己的身体不用药也能复原,只是多花点时间而已,何必浪费一颗宝贝的药丸呢?容悦既有走火入魔的前科,以后未必不会再犯,手里攒着这么一颗疗伤圣药,他晚上也能睡得安稳些。

那小女人平时装作不在乎他,别说海誓山盟,一句甜言蜜语都不肯跟他讲,他还以为真有多铁石心肠呢。结果他娶别的女人,洞房还没开始,人已经走火入魔了,差点连小命都赔上。

这是妒妇吧妒妇吧妒妇吧?可是,他真的很喜欢!

穆远疼(心疼)并快乐着,生怕再有什么事刺激到容悦,赵筠那里是不敢去了,另一位本该在赵筠之后进门的庶妃,也被莫戟和莫真联手解决——这回时间太紧,英雄救美的情节来不及设定,也没多情表哥或适龄竹马可利用。最后,太子有福了,某次随太子妃回陈家省亲,半酣之际起身更衣,被小丫环引错了路。糊里糊涂受用了远房表妹,此表妹便是穆远的原定庶妃。

照常理,一个婚期在即的准新娘,应该留在家里专心备嫁才是。偏偏太子和太子妃存了拉拢、挑拨的心思,特意派出心腹把她接到陈府,灌了她一耳朵容悦如何得宠、其他几个女人如何可怜的糟心事。话里话外,她们的今天就是表妹你的明天,别以为你是例外,赵筠比你美比你有手腕吧?她都斗不过容悦,何况你这样没心机的姑娘。总之。有容悦在,就没有你的活路!趁早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正经。

庶妃表妹郁闷之余,离席散心,遇到了装成小丫环、笑得一派娇憨的真儿…

这次意外,太子赚了一个嫩生生的贵妾;庶妃表妹也不算亏,毕竟太子的身份更尊贵;真正气急败坏,恶心欲呕,像吃了一坨狗屎的是太子妃和她的家人。

就在他们家美丽的花园里。他们家尊贵无比的女婿上了他们家的娇弱无比的亲戚,而且是有意培养成内应、必要时刻准备策反的亲戚。爱情和事业的双重损失,太子妃怎能不呕?

亏就一个字。太子妃只说一次。穆远却在父皇面前说了很多次,第一次眼睛气得通红,什么也没说;第二次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儿子以后没脸见人了”;第三次气鼓鼓地要了一堆东西作为赔偿。

皇帝傻眼了,三儿子的媳妇是二儿子撬走的,不是他吧,为什么要他赔偿啊?

可三儿子有他的神逻辑:要不是您把那水性杨花的女人指给俺,俺会受到这样的侮辱吗?你是始作俑者。

皇帝一甩袍袖:“天下美女多的是,父皇再给你挑几个好的。”

“才不要,上回那几个不是跟‘英雄’眉来眼去。就是跟表哥私奔,这回的更过分,都爬上大伯子的床了。再来几个,儿子也别上衙了,直接去开绿帽子店。”

皇帝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楞是一点儿折扣都没打。把儿子要的“赔偿”全给他了,虽然给的时候骂骂咧咧,还差点摔了自己的笔洗。

也许是平日看多了带着面具的假人,这个可着劲跟父皇撒泼耍赖的儿子,反而最得他的心,让他觉得自己不只是供在御座上“皇帝”,而是一个为儿子劳神费力的父亲。因此,只要不妨碍朝政大局,些许无理要求他乐意满足。

穆远兴高采烈地回府,捧着从父皇那儿拗来的赏赐,以及那颗补天丹,一起给了容悦,说给她“压惊赔罪”。

容悦推辞了一会,只得收下。

她承认,这人对她的确很好,只要她需要的,从不吝啬,自己舍不得用也要留给她。

如果换一个女人,早感动得一塌糊涂,生死相许了吧?

可她见过太多恩爱多年的夫妇反目,所谓的中年危机,不就是男人厌倦了糟糠,想换个年轻妹子做老婆?那些被男人背叛的中年妇女,年轻时,何尝不是老公痴恋的心上人和如胶似漆的新婚娇妻?一两年恩爱,甚至一二十年恩爱,都不能说明什么。

她大概天生缺乏爱情因子吧。前世,长官暗恋她多年,她一无所觉;今生,与长官异世相逢,她激动,她感恩,也曾动念与他重做搭档,一起奔向海上新世界。可仔细分析自己的动机,似乎,借长官之力摆脱困境的想法居多,男女之情所占的比例很少。

如今,庾琛已消失了踪迹,不管她派出多少人手打探,始终没有任何消息。有时候,她忍不住朝坏处想:庾琛不会被穆远处死了吧?

穆远志在天下,未来他最缺的就是将帅型人才,原来她以为,穆远定不会舍得这样一个优秀将领,可现在她没那么确定了。相处得越久,她越深刻地体会到,穆远对自己有一种变态的执着,庾琛居然打着带走自己的主意,这触到了穆远的逆鳞。

容悦现在只希望,多年做特工的经验,能帮助庾琛化险为夷。

“娘亲都不理我们,就知道自个儿发呆,瞧我们峻峻委屈的。”

一声轻笑打断了容悦的思绪,她凝神抬头,就见萧夫人抱着裹成棉包的峻峻走过来,小脸儿红扑扑的。

峻峻快十一个月了,整天咿咿呀呀地说着火星语,又好动得不行,最喜欢让人抱着在外面转悠,乳娘丫环外祖母轮番上场,充做他的人形搬运器。

容悦接过棉包,萧夫人甩甩手膀子:“这胖小子,又重了!才抱着在前面的花园子里绕了一圈,手臂就酸了,唉,外婆老咯,再过些日子就抱不动峻峻咯。”

夏荷上前给她捏揉,嘴里凑趣道:“太太哪里老了?上回安侯夫人来,还说太太看起来像二十几岁呢。”

一言既出,满室皆静,春痕偷偷剜了夏荷一眼,这丫头,一辈子心直口快,能说不能说的想到就张嘴。

说起安侯夫人,就牵扯到一件尴尬事。

萧夫人在新寡的那一两年里确实老得厉害。丈夫英年早逝,自己膝下无子,惟一的女儿又病得气息奄奄,府里大伯寸寸相逼,她忧心太过,原本的雍容少妇迅速向中老年妇女转变。

容悦嫁人后,她的日子安定下来,对丈夫的思念之心也慢慢变淡。几个月前,容悦又给她服了四儿师兄炼制的养颜丹。

经过容妃的“勿忘”和姜贵妃的“百日醉”事件,容悦对四儿师兄的药丸信心大增,先把养颜丹给一位因丈夫纳妾而格外憔悴的管家媳妇试用,发现效果显著,这才拿给萧夫人,成功让萧夫人变回了风韵美妇。

其实,萧夫人本就年纪不大,她十五岁出嫁,十七岁生下容悦,现在还不满三十五,要放到现代,只怕还活跃在相亲市场上,在古代却做了外婆。虽则如此,如果她肯改嫁,嫁个四十岁的大叔完全没问题,运气好的话,再生个孩子都有可能,姜颀的嫡母前些时候产下幼子,听说马上就满四十岁了。

现代的薛琳是支持寡母改嫁的,她那出身文工团的母亲在父亲去世后第二年就再婚了,连婚期都是女儿帮着敲定的。在薛琳看来,与其让她顶着父亲遗孀的身份在外面跟人鬼混,不如名正言顺地嫁出去,她得到了老来伴,父亲也不至于因她损了威名。

萧夫人则不同,她身上牵扯到太多的人际关系,单是“雍王岳母”这个身份,就足以叫人头痛,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会给容悦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本来她们母女都没往这方面想,可上个月,容悦偶感风寒,萧夫人又正好梦到先夫,她迷信,非说容悦的病是因为她父亲半夜“探望”引起的,坚持去城外的玄清观上香。

容悦只得让穆远多派些侍从跟随,上香倒是顺利,只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骤雨,不得已停车暂避,避雨的地方恰是某丧偶官员的别院。

本来这也没什么,萧夫人身边的男女仆从几十个,中途也未换衣如厕,不涉及任何名节问题。萧夫人平安回府后,容悦还派家人带着礼物上门致谢,事情到此,应该可以圆满画上句号了吧。

可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母女俩的想象,几天后,安侯夫人突然带着官媒上门,要为那位丧偶文官,也即她的堂弟说媒,求亲的对象正是容悦的母亲萧夫人。

第二百四十六章 慈父是怎样练成的

又到三月,风和日丽,前庭小花园姹紫嫣红,画眉鹦哥飞来串去,叽叽喳喳,一派春日盛景。

容悦抱着孩子在花丛间漫步,后面跟着五六个侍女和齿白唇红的真儿,一路笑语相喧,怀里的峻峻也咧着小嘴儿笑。

峻峻快一岁了,府里正忙上忙下准备着他的抓周宴。

你问这个时候,做母亲的怎会如此清闲?

自然是因为活儿都给府里的主母庾嫣揽去了。

游园队伍拐进东厢,银枝奉上茶,容悦品了一口,点点头说:“这就是王爷昨日拿回的雀舌吧?味儿还不错,不过我更喜欢灵山云雾。”

“唉呦,小祖宗呃,别扯,别扯,小心弄伤手了。”萧夫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根本无暇回答女儿的话。

容悦只听声儿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忙起身帮忙,“小祖宗”干这事不是一回两回了。

春痕已熟门熟路地摘下了萧夫人左耳上的一颗青金石耳坠,喜鹊防患于未然,索性连着右耳上的一颗,以及头上的长簪短簪一起摘了下来。

“这一套都收起来吧。”萧夫人“无饰一身轻”,跟小外孙玩得不亦乐乎。

自安侯夫人带着媒婆上门后,为表守寡心念之诚,萧夫人身上的妆饰越发素净,凡带点彩色的都不用,少少的几件不是银饰就是白玉。容悦看在眼里,特地寻来一套青金、一套深紫的宝石头面送她。

青金属于亮色,却不像大红大绿那般明艳张扬,而是华贵沉穆,受明清两朝皇室推崇,称为“帝青色”,在现代价格昂贵。楚穆皇室以黄为尊,次则黑、紫,青色比较平民化。故而,哪怕在容悦眼中,青金那套的品相远远优于深紫的,价位却相差无几。

“小手再乱抓。娘亲就打打打。”

容悦作势打上小胖爪,边都没挨到就被萧夫人抢了过去,顺道赠她一记警告的目光:“你干什么?小心吓到孩子。”

转头面向峻峻时,晚娘脸顿时笑开了花:“都怪外婆,明知峻儿喜欢亮亮的东西,偏还戴着亮亮的坠子,都是外婆不长记性。关峻儿什么事。”

“他会吓到?”容悦冷哼,臭小子胆儿不知道有多肥,他会吓到才怪。

还记得除夕夜,鞭炮声震耳欲聋,劈哩啪啦响了一夜,她起初也怕峻峻吓到,老早就从席上退下,又把悠车从隔壁的育婴室移到自己床前看顾。准备情况不对就把孩子抱到自己被窝里。结果呢,臭小子睡得跟小猪似的,那叫一个香啊。真正一夜好眠。

倒是她,被穆远折腾了一宿,说反正吵得睡不着,不如做点“实事”,且芳辰佳节,本该以狂欢庆祝,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了的。

“咿呀,咿呀,咿呀呀…”站在萧夫人膝上的小胖子一边不停地踢腿蹦达,一边自顾自地说着火星语。

“叫母妃。母妃。”萧夫人耐心诱哄着。

“狒狒…”

萧夫人大喜过望:“你听你听,他叫了什么?”

容悦偷偷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承认那声“狒狒”是叫我的,嘴里应道:“还是让他叫娘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