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招来管事嬷嬷询问,得知庾非近来常往迎宾楼跑。

迎宾楼就是庾非参股的那家酒楼,东家叫淳于晏,实际上,这是太子的产业,淳于晏不过挂个名头。

穆谌稍觉心安,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把人接回来,路上好生训导训导。就算是为了生意,一个内宅妇人老是抛头露面也不像样。

因为时辰还早,迎宾楼里没什么客人,穆谌直接上到三楼,那儿有个雅间是专为股东们预备的,股东们开会、聚餐、发红利,一般都在这里。

发现雅间的门并未关严,穆谌伸手去推,就在这时,门里的庾非发出一声叹息:“公子哪里知晓奴家的苦处。”

“幼常素来只闻夫人甚得襄侯之宠。”

这位幼常穆谌见过一面,是淳于晏的幼弟,终日游手好闲,在迎宾楼里混吃混喝。倒是生得一张好面皮,偶尔写几句酸诗(在穆谌眼里,别人的诗都是酸诗),便冒充斯文,穆谌一个出身宗室的贵族,哪里看得上眼。

自己的夫人却关起门来与他促膝谈心,光是这个举动,对穆谌来说,已形同背叛。

庾非却还在不知死活地吐槽自家老公:“那幼常可知,襄侯为何独宠于我?”

“难道其中有什么隐衷?”

“可不就是隐衷!”庾非笑得讽刺,言语间尽是不屑:“襄侯当年负债印诗,到处请人点评,奈何他的诗实在是写得…在云都城里无人赏识,他便带着诗稿南下游学,在平城遇到了女扮男装的我。我在娘家的处境,不说也罢,当时只想有个投奔处,不管在哪里,总好过留在那个家里受人欺凌,于是我装作感动,装作崇拜,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简直把他夸成文曲星下凡,这样才得了他的意,将我聘为侧室。”

穆谌只觉得眼前发黑,心痛得缩成一团,庾非兀自鄙夷不休:“幼常不知道,要对着一首明明狗屁不通的诗连声赞‘好’,有多么难,那些话说出来,我自己都恶心得不行,可不这样,我就无法在襄侯府立足…几十年啊,天天过这种日子,想想都可怕…早知如此,当初不如嫁到平民之家,起码能得些自在…”

“若是幼常这样的商贾,夫人也愿下嫁吗?”

“商贾怎么啦?我家那位,说起来是侯爷,要不是令兄让他参一股,他连请客喝酒的钱都没有。”

话音方落,门外先是“噗通”一声,接着有人惊喊:“不好了,侯爷昏倒了。”

侯爷?庾非头顶响过一阵焦雷,差点也震晕了。

这天晚上穆谌醒来时,庾非直直地跪在床前,穆谌审都懒得审,抖着手指着门道:“你给我滚!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起一生的欺骗。

“爷,那不过是话赶话,其实妾身心里不是那样想的。”

“爷管你怎么想,滚,跟你的奸夫一起滚。”

如果换一个男人,也许会一刀杀了奸夫淫妇,至不济也要把男人打折腿,把女人关禁闭。穆谌诗写得好不好另当别论,为人行事却的确是斯文人搞法,心里再恨,也没想过要人性命,只想撵了了事,眼不见,心不烦。

“爷,妾以过世的娘亲发誓,妾跟淳于公子是清白的!您怎么就不相信妾身呢?”

“清白到把毛毛都剃了,果然清白。”

“都说了,那是为了讨您的欢心。”

“贱人,到这时候你还骗爷,你跟了爷几十年,几十年没剃,一搭上他就剃了,还说是为了爷!爷在你眼里,是不是一直都那么蠢?”

庾非百口莫辩,她再也想不到,一次突发奇想的“剃毛”举止,会成为她私通外男的铁证。

其实,庾非跟淳于幼常,暧昧是有,可真没到那一步,两人之间,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清白的。

庾非之所以有枯木逢春之像,不是因为淳于幼常给了她**上的滋润,而是精神上的。

简单的说,淳于幼常只不过把庾非用在穆谌身上的手段,又照搬到她自己身上。

他的办法同样是赞美,同时伴着充满仰慕的眼神。

一个人,不管他的大脑回路有多复杂,通达心房的路有多少道屏障,只要你掌握了开启的密令,都可以瞬间直达。

对穆谌而言,只要一句“你的诗写得真好”,就足以让他将你引为知己;庾非呢,一句“我仰慕你的美貌”,同样可以秒杀。穆谌只怕别人说他没才华,庾非最怕别人说她不漂亮。

第二百四十二章 庾非被休

庾嫣一副累到无力的模样,半合眼帘斜靠在罗汉榻上,旁边有个才留头的小丫环在她的头上忽轻忽重地按着。

陆氏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庾嫣立刻直起身子,示意陆氏坐在榻前的锦杌上,嘴里有些急切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真的只是跟襄侯吵架了,来咱们府里玩几天?”

陆氏朝四周看了看,侍婢齐齐退下,陆氏这才开口,语带不屑地说:“什么吵架了,她被襄侯休了!”

“这是为何?”

陆氏附耳说了几句,庾嫣不信地睁大眼:“真的?”

“襄侯都气得休了她,可见事情十有**是真的。姑娘,咱可不能收留这样的人,名声不好听是一回事,最关键是,她对姑娘,根本不安好心。”

庾嫣亲手递给乳母一杯蜜水:“妈妈别气,慢慢说。”

陆氏仰脖喝下大半杯,然后擦去额头上的细汗,忿忿地说:“姑娘您猜,她来咱们府里之前,去过哪里?”

“哪里?”

“东宫,太子的东宫!”陆氏恨得捶床,“那贱人年轻时就皮厚胆大,女扮男装在外面跟男人一起厮混,若非如此,一个深闺女子,去哪里结识襄侯?后来她做了侧夫人,见多了世面,越发眼空心大,哪里都敢闯,今早竟大剌剌地闯到东宫,拿着顺来的襄侯名帖求见太子,太子不肯接见,她就堵在门口大闹,说什么‘太子不能这样对她,她也是为了帮太子做事,才去跟迎宾楼的小掌柜打交道,却被侯爷污为不守妇道,把她赶出家门,太子理应替她出面说明真相,还她清白名声’。滴滴巴巴,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被守门的侍卫轰了出来。她又绕回襄侯府苦苦哀求,那府里只不招揽。她走投无路,才来投奔姑娘。”

“她跑到东宫去骂太子?”庾嫣简直难以想象。而且,庾非不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啊。事实上,以她跟庾非打交道的经验,这人不只不笨,还颇有心计,除非她故意把事情闹大。免得已成弃子的她,被太子偷偷处理掉。

陆氏重重点头:“是真的,奴婢连派了三个人去打探消息,一个庾忠,一个庾怀,一个钱丁家的,都是办事牢靠的稳妥人,决不会故意加油添醋埋汰她。”

庾嫣想清楚其中关节。脸都白了,眼角慢慢沁出泪水:“这么说,她以前一趟趟往这儿跑。都是受了太子的指使,特意来咱们府里搅局的?”

“可不就是搅局的?”陆氏给她擦去泪水,细声细语分析:“皇上明明知道您的情况,还把您嫁给三皇子,难道是指望您给庾家添个世子外孙?七皇子正妃来自西部大营,她的身体该没什么问题吧?至今仍然无嗣。可见,这就是皇上的本意,不欲手握重兵的将领因此起了私心杂念。您非得从容王妃手上抢孩子,抢到了,皇上猜忌。容王妃与您结怨;抢不到,您不甘心,容王妃照样有芥蒂。不管结果如何,吃亏的都是您,五姑奶奶和她背后的主使乐得在一旁看笑话。”

庾嫣颓然长叹:“她是我的姑母啊,再不亲。也是同宗同源的庾家血脉,她怎么能帮着别人来害我!”

陆氏趁机提出:“姑娘,她既无义,咱们何必跟她讲什么情面,请她走人得了。她被夫家休弃,要回也是回平城娘家,哪有让侄女儿收留的道理。”

庾嫣点点头:“先跟家里通个信,让他们派人来接。”

“姑娘啊”,陆氏真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主子心肠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咱们庾家一门忠烈,若接回一个因妇道污损而被夫家休弃的女子,岂不败坏了门风?您如今是亲王正妃,作为皇家媳,您是君,他们是臣,您传信回去让他们派人来接,他们不敢不遵,您这不是叫他们为难吗?那个死皮赖脸的女人,说不定还会拿着鸡毛当令箭,抬出您的身份说事儿,用来给自己壮声威呢。家里人隔着上千里,又不了解您和她的关系到底如何,真相信了也说不定。”

庾嫣觉得乳母讲的句句在理,苦恼地扭着手指说:“那怎么办,就这样把她撵出去?”

陆氏也踌躇起来,庾非的所作所为,涉及到皇子兄弟阋墙的丑事,不好公之于众。在外人眼里,只看到庾嫣把无家可归的姑母赶出门,那样会显得太凉薄。

陆氏想了又想,末了道:“后天府里要迎娶新侧妃,到时宾客盈门,各家眷属齐至,她自己想必也没脸见那些人吧。奴婢去跟她说,让她出去避避风头…咱们帮她找间宽敞干净的客栈,再帮她把房钱付了,也就对得起她了。”

“客栈人来人往的,多有不便。太太塞给我的压箱银子,你不是让人在云都置办了两间铺子么,我记得有间铺子是带后院的,可供家眷居住。”

陆氏直着脖子告诉自家主子:“打理这间铺子的掌柜就是钱丁的哥哥钱丙,他一家几口都住在后院,还有几个帮工、学徒也住在哪儿,早就没空房了。”

“咱们城郊还有两个田庄…”

“田庄有庄头庄户,他们难道不要房子住?”

庾嫣没辄了。

陆氏阴着脸想,就算空着房子养老鼠,也不能给庾非住。她那种人,脸皮比城墙还厚,到时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又是个不守妇道的,万一在姑娘的陪嫁宅子里做出什么丑事来,姑娘也跟着丢脸,就算杀了她都迟了。

也不知陆氏怎么跟庾非谈的,本来气焰嚣张、把客院丫环支使得团团的庾非,耷拉着脸答应第二天搬出。

陆氏走后,庾非越想越憋屈,觉得自己会落到如斯田地,都是庾嫣害的!庾嫣未嫁到云都之前,她在襄侯府平平安安过了二十多年,虽谈不上锦衣玉食,却也清贵安闲;庾嫣一来,太子就盯上了她,先拿她当棋子,棋子用废了就当弃子。若庾嫣不来,她现在还在襄侯府当着最受宠爱的侧夫人呢。

咬牙切齿地想了许久,最后,庾非决定,就算她要走,也不会让庾嫣好过,要当弃妇,大家一起当!

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庾嫣跟容悦关系不错,容悦到现在还不晓得她的好姐妹一门心思只想抢她的孩子吧?要是自己戳穿了这一点,看容悦怎么对付她,容悦有王爷撑腰,把庾嫣搓圆捏扁不在话下。

其时容悦正跟萧夫人一起逗着小娃娃玩,听见庾非的名字,萧夫人做了个赶苍蝇的手势,吩咐传话的丫头:“叫她走吧,就说王妃带着孩子歇午呢。”

容悦却道:“见见也没什么。”

庾非一进门就要求清场,然后用揭露重大机密的表情和语气绘声绘色地讲了半天,发现容悦始终面带微笑倾听,眼中一点波动都没有。庾非泄气了,眼神闪烁地问:“王妃早就知道了,是吗?”

容悦淡淡点头:“庾王妃跟我提过,我也答应了。”

“你答应了?”庾非的声音徒然提高了八度,两条眉毛跳成了一上一下,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是啊,她要我多带孩子去她那边走动,以后孩子喊她母亲,喊我娘亲,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这事于我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为什么不答应呢?”

容悦暗自好笑,心想这与你又有什么相干,也值得你激动成那样。

庾非结巴起来:“可是…可是…原先根本不是这样说的啊。”

容悦适时露出惊讶之色:“夫人是说,您原本向庾姐姐献策,不是这样说的,那是怎么说的呢?”

“没…没…就是这样。”她是来抹黑庾嫣的,不是来给自己惹祸了,如果她照实交代,那不等于凸显了庾嫣的贤惠,和自己的恶毒?

庾嫣听说自己的姑母偷偷跑去见容悦,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陆氏也跟着忐忑不安,主仆俩晚上都没吃上两口饭。

没想到第二天,送走庾非后,容悦亲自抱了孩子去看望庾嫣,哄着根本不会说话的孩子喊庾嫣母亲,喊自己娘亲。又借口事忙,把孩子留在静园整整一个时辰,庾嫣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

事后陆氏评述道:“奴婢观容王妃的为人,着实通情达理。她又不是地位低下的侍妾,真要论起来,她的品级与您一样,您要抱养她的孩子,根本说不过去,一般大家族中,也很少有正妻抱养平妻的孩子,因为平妻的孩子,也是嫡子,不需要靠着嫡母提携。现在这样就很好,姑娘不用跟她闹翻,又可以常常看到孩子,孩子长大了照样和您亲,跟抱养的也没多大差别。就算按五姑奶奶说的那样,把孩子养在您的名下,也抹杀不了容王妃是他生母的事实,将来孩子长大了,若被有心人挑拨,说不定还会怨您呢,怨您让他和生母分开。”

说得庾嫣连连点头,彻底打消了顾虑。

回到自己房间的陆氏却在叹息。原来在娘家的时候,姑娘数次随兄弟出海,平时看起来豪迈似男儿,很有几分硬气,现在做回内宅女子,竟像变了个人,耳根子软,又没什么主见。庾非能煽动她,庾非恶意怂恿固是主因,若姑娘自己念头正,心志坚,庾非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第二百四十三章 洞房是个难题

今天是穆远迎娶新侧妃的日子。

容悦早早让人闭了院门,不管穆远要怎样履行新郎官的职责,都不关她什么事。

难过是免不了的,心酸很正常,毕竟,过去的一两年里,男人日日跟她耳鬓厮磨,情话绵绵,也曾带给她许多欢乐。如今这一切都要属于别人了,即便只是诉诸于人类的占有欲,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果然,男女之爱才是摧毁一个人精神世界的最大杀器!爱上一个人,就等于将这柄杀器递到别人手里,且刀尖朝向自己。只要他一个起心动念,就能刺得自己血肉模糊。

还好,容悦捂住心口想,我没有爱上他,或许有过那么一点点萌芽,今晚过后,也必将掐灭。

所以,你洞房洞房吧,不如此,怎能解开所谓爱的幻像。

容悦垂目盘坐良久,待自己心绪复平,才拿出《天师秘笈》,按照上面的高阶功行路线,凝神静虑,慢慢运起气来。

一周天,两周天…十八周天…三十六周天,眼看只剩最后几个窍穴了,丹田处突然一阵剧痛,口鼻冒出鲜血,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被黑暗笼罩之前,容悦最后一缕清醒意识在不停地自诘:我居然会为了他走火入魔,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

穆远只在酒宴上露了一下脸,意思意思喝了两杯,就装醉离席了。

这几天,以梁竟为首的幕僚们,围着他苦口婆心地劝了又劝,无非是怕他像对待姜颀一样对待赵筠。

姜颀是外藩之女,家里虽是公爵,有一块不小的封地,可跟幅员辽阔的楚溟国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姜家在楚溟国朝廷中并无势力,仅有一个母妃内侄女的身份,似乎也不怎么管用,尤其是容悦怀孕后。姜贵妃对容悦的态度比对姜颀还好。因此,穆远是不是冷落姜颀,根本不影响什么。

可赵筠就不同了,她父亲赵鑫在清流中颇具声望,她祖父在国子监任祭酒多年,门生故吏遍天下,尽管不显山露水。却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穆远可以不宠爱她,但完全不碰,让她像姜颀一样顶着人妻的名头当老处女,是不行的!那样会彻底得罪赵氏家族,一旦亲家变仇家,等于把清流言官一系硬逼到太子那边去,对穆远大大不利。

鉴于以上种种,这洞房绝对不能空过。一定要实打实地的执行!最好新婚三天都宿在新房里,以示对新娘子的尊重,也即。对言官一系的尊重。

看着这些追随他多年,殚精竭虑为他谋划,兢兢业业为他办事的幕僚下属们,穆远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为难。原来,没人能真正肆无忌惮,完全我行我素,骄横霸道如他,也有一天会迫于形势,去碰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更为难的还在次日,他要带着这女子去拜见正妻庾嫣。和平妻容悦。

穆远不敢想象那情景,不敢想象他带着一个与他享受过鱼水之欢的女子去见容悦,冷眼旁观她用隐含得意的眼神在容悦面前展示她新承恩泽的妩媚与幸福。

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穆远有种预感,如果他这样做了,他将永远失去容悦。

容悦本就是他强求来的。即使两人之间有了一个孩子,可他心里清楚,容悦并未爱上他,她只是被动接受,勉强习惯。再乐观一点想,容悦的心或许已对他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若他不知珍惜,乱碰别的女人,容悦会彻底关上心门,而且,永不会再对他开启。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后果比这更严重了!

原有的疑惑一扫而空,他觉得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浑身充满力量,恍如重获新生。

曾经,在幕僚们的轮番轰炸下,他把“登上大宝”与“容悦”摆在同一个天平上,那时,两边似乎是一样重的,都必不可少。

可在意识到会失去容悦的那一刻,他有了更深刻地明悟:他可以不坐上那个位置,不去争当什么天下之主,可他不能失去容悦。

如果失去了容悦,权势富贵要来何用?他再也没有快乐、再也不会幸福。

世人追逐权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幸福吗?舍本逐末何其愚也。

厘清了思路,接下来就是如何解决新婚之夜了。

穆远坐在书房里凝眸沉思,最后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人:莫戟。

近些日子轮番上场劝导他接受赵筠的幕僚下属中,独缺了住在竹园外院的那对师兄弟,大概是因为年龄较小,不好意思关注王爷的内帷之事。

穆远立即吩咐:“赵贵,你去竹园把莫戟领过来,记得不要惊动任何人。”

莫戟来得很快,身上几乎没有酒味,穆远倒有些讶异:“你没上席吗?”

莫戟笑答:“王爷的婚宴,属下自然要去讨杯喜酒的,不过喝得比较少,回房后又吃了一粒醒酒丸。”边说边从腰囊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奉给穆远:“这是属下自己炼制的,效果还成,王爷要不要试试?”

“好啊”,穆远接过瓷瓶,二话不说倒出一颗吞下,赵贵上前半步想要阻止,动作慢了点,只好摸摸鼻子,自己悄悄退下去。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穆远就觉得原有的一点点酒意消散得差不多了,遂赞许地点点头:“效果确实不错,你能炼醒酒丸,其他的也能炼吗?”

莫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会少数几种,才刚刚入门,比义父差远了。”

“你义父已到地级了,容王妃曾有个师兄,其炼药水平之高,绝对是天级的,可惜他后来走了。”说起四儿,穆远是遗憾的,太子敢一再对他身边的人下手,无非是仗着有个巫大师,如果四儿不走,巫大师何足惧。

莫戟也是同样的想法:“此等人才,王爷怎不纳入麾下?既是容王妃师兄,想必他也不会拒绝吧。”

穆远叹口气:“他来路比较神秘,似乎是什么隐世家族的,除非自己现身,否则别人无处寻觅。”

“原来如此。”

“不说这个了,本王找你来,其实是有件疑难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王爷请说,属下知无不言。”

穆远朝赵贵使了个眼色,赵贵领着侍从下去,随手关上书房的门,自己站在门外守着。

穆远也不绕弯子,把事情的原委和盘兜了出来。当然没提容悦的名字,只说自己不喜欢今晚的新娘子,却因父皇下旨赐婚,没办法回绝,可真的不愿临幸,都不知道该怎么挨过这个新婚夜。

让他欣慰的是,莫戟不像那些上了年纪的幕僚,倚老卖老,开口闭口就要他以大局为重,也不说开枝散叶是男儿本分什么的,只一心一意为他排忧解难,略略思忖,便道:“有几种方法,就看王爷要达到什么效果了。”

穆远喜形于色:“本王果然没有找错人,愿闻其详。”

“如果王爷压根儿不想在府里见到这个人…”见穆远轻轻摇头,知道王爷并不想要她消失,便直接过渡到第二种选择:“若王爷只是不想碰她,属下这里有种药粉,可混在熏香、面脂、澡粉中使用,让她产生幻觉,以为跟王爷已经圆房。”

穆远一拍桌子:“好,好,就要这个!”

莫戟难得单独见王爷一面,趁势提要求:“莫真不肯回去,想留下来给小世子做书童,您看?”

穆远笑将起来:“小世子才几个月,离发蒙远着呢,他怎么就想到做书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