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礼哼了一声:“这门亲事成不了,我家不敢高攀,劳驾你另寻人家吧!”

马天龙好容易才把自己那老妹子推销出去,心中正是轻松得意,忽然听到这话,真如晴天霹雳一般,当即就站起来,对着沈嘉礼反问道:“放屁哪?你那二哥昨夜和我谈的头头是道的,怎么今天就不行了?我说你别跟我扯淡,这门亲事既然定下来了,就别他娘的想再反悔。”

沈嘉礼知道这里是租界地,马天龙这师长的名头吓不了人,故而毫不畏惧,针锋相对的便骂了起来:“去你妈的!少跟我装大尾巴鹰,我怕你这个?你那妹子给我侄子做妈都够了,你这做哥哥的也好意思过来提亲?我告诉你,我家老二说的话全没有用,我说怎样就怎样。这门亲事,绝对成不了,你带着你那个妹子另谋郎君吧!”

“哎哟,你跟我厉害是不是?你以为你让段家大公子打电话过去骂我,我就怕你了是不是?你个小崽子,你信不信我一脚就能踢死你?”

“你踢!不踢你是丫头养的!最后说一句,这门亲事成不了,你那个罗圈腿妹子,爱找谁找谁去,别来打我侄子的主意!至于你,马师长,我也就不多留了!好走不送!”

“你妈才是罗圈腿——”

“我又没要把我妈嫁给你,你管她老人家是什么腿!”

马天龙见沈嘉礼那种语言做派,也不像个世家子弟,比沈嘉义粗暴了许多,而且句句犀利,便有心直接揍他一顿——可是心中又晓得这家伙和段至诚是至交好友,段老头子就这么一位公子,是不能不给面子的……

马天龙思及至此,用手指向沈嘉礼的鼻尖连点了几下:“好,好,你等着,你不要落到我手里,否则我一定给你好看!我记住你了!”

沈嘉礼冷笑一声:“多谢惦记着。马师长自己也要多保重啊!”

马天龙负气而走,而沈嘉义偷听到了他的来意,这时痛失了一箱子钞票,就悲恸的长吁短叹。沈嘉礼不再管他,又冻的受不得,便也随之告辞了。

沈嘉礼凯旋而归,回家后向沈子淳通报了胜利消息。沈子淳听了,又喜又忧——喜的是不必去娶马丽君,忧的是风波平息,自己恐怕不得不回家了。自己在这门亲事上是如此的不合作,还离家出走来找了三叔,回去之后,沈嘉义定然不会轻饶了他,至少也得聒噪许久。

沈子淳想象了父亲的丑态,就越发感觉三叔好,一切都好。他像条大尾巴似的跟着沈嘉礼,沈嘉礼坐下,他也坐下,片刻之后,忽然又靠近过去,且失控似的抓住了对方的一只手,送到嘴边啃了一口。

沈嘉礼现在不喜不悲,十分平静的抽烟,喷云吐雾的问道:“怎么咬人?”

沈子淳抬头对他笑了笑,也说不清个原因——三叔虽然个子小,但是强大而芬芳,是树与花的结合体。他崇拜依赖三叔,想要和三叔亲近一下,而这亲近的方式,就是咬一口,蹭一下,尽量的靠近再靠近。

他身边就少三叔这样一个人——亲娘死得早,自家父亲不用提,是个自私的废物,从来没有儿女心;继母毕竟是女人,他这样的大男孩子,总不好过去撒娇撒痴;至于其他的亲人,二妹之流,年纪还小,更是指望不得了。

他不提要走的话,只说:“三叔,你好香啊!”

沈嘉礼“唔”了一声,有滋有味的抽那根烟卷。

沈子淳和他相处的越久,越是恋恋不舍。起身绕到沙发后方站住,他弯下腰去搂住三叔的脖子,忽然探头在对方那耳垂上吮了一口。

沈嘉礼这回“嗤”的笑了一声,同时歪过头去:“别胡闹,痒。”

第19章 新年到

在沈子淳不情不愿的滚蛋之后,沈嘉礼立刻就打出电话,把段至诚找了过来。

两人其实也不过是分别了两天多而已,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天加起来,简直长久如同一生。一前一后的上了楼,两人在进入卧室后,半句闲话都没有说,直接就抱做了一团。

一场好春宫戏落幕之后,两人叠在床上喘着粗气。沈嘉礼现在觉着浑身舒适轻松了许多,心里一直燃烧着的一团暗火也彻底熄灭了。略略缓过了这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段至诚,见他侧着脸枕在自己胸前,因为个子不小,所以脑袋也不小,很沉重的压下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抬手摸了摸段至诚的脸,他忽然感到了这男人的可爱与可贵。骤然用力将他掀下去,他一翻身反压上去,开始一口一口的亲他。段至诚很陶醉的闭着眼睛微笑,又把双手搭在对方那赤裸的后背上,轻轻抚摸。

“唉……”沈嘉礼忽然轻声开了口:“至诚,要是有个没人的去处,能让咱们两个相处几天就好了。”

段至诚听了这话,不禁想象了一番,最后也神往的笑起来:“真的,其实我也这么想过,只是没有机会。年后要是有时间了,我们出趟远门好不好?”

沈嘉礼见他比自己还要热心,直接就将念头化为了具体的计划,便很窃喜:“那当然可以,反正我是个闲人,这全随你。”

段至诚把他向上托了托,随即两手下伸,去抓他的屁股揉搓:“好,看我的安排吧!”

新年前夕,各家各户的事务都格外多一些。段至诚同沈嘉礼在床上春风两度之后,恋恋不舍的起身要走。这二位一边穿衣一边亲嘴,那衣服越穿越慢,末了两人身上披一片挂一片的,再一次亲热起来。段至诚心里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好像是掉进了妖精洞里,胳膊腿儿全被缠了个死紧,可又暖洋洋的舒服,不愿逃开。

待段至诚终于离去之后,沈嘉礼意犹未尽的在楼内独自徘徊了片刻,心情倒也还算平静。

其实他尽管和段至诚相识日久,但是除了在学生时代会朝夕相对之外,平时也不常见面。只是先前明明是难得相会的,但他每次出门消遣,就觉得自己必然会遇到段至诚,仿佛对方无处不在;如今两人加意亲密了,隔三差五就会相聚,他却又感到了寂寥,好像段至诚变成了天仙,难得下凡一次。

他知道段至诚还是那个段至诚,问题出在了自己身上。当初沈子靖是日夜都在家中的,他倒是不曾体会过这种烦恼。说到沈子靖,他不禁又长叹了一声——大过年的,这小子是落到哪里去了呢?

沈嘉礼勉强振作起了精神,指挥仆人洒扫除尘,因为现在手头没有生意铺子了,所以倒是省下了打赏伙计的红包费用。这笔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年初的时候就计划好了,打算封起来送给沈子靖,现在沈子靖无影无踪,那他乐得留下,横竖钱这东西,是不怕多的。

坐在书房里拨着算盘珠子算总账,他凡事都是亲历亲为,不养账房先生,以免被人揩油。不知不觉的算了一下午,他乐而忘忧,心想凭我这些财产,不怕将来没人做我的孝子贤孙!

时光易逝,转眼间就到了旧历新年。沈家现在已经没了长房,三房又是孤家寡人,自然而然的就由二房挑起重任。沈嘉义没心没肺的,已经和三弟讲和,而三弟看了他那个捉襟见肘的穷样,少不得要在经济上付出一些,把这个新年过起来。

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沈嘉礼早早的就过来了,又随车带了许多新鲜果品点心。二嫂正在厨房里看着佣人忙碌,无暇接待他,孩子们听说三叔来了,倒是个个欢欣鼓舞,一窝蜂的就跑出来,主要是为了迎接三叔带来的好吃好喝。其中沈子淳因为在三叔家住了好些天,感觉自己和三叔是格外的亲密了,这时便不声不响的走上前去,跟在沈嘉礼身边不肯离开。沈嘉礼随口问道:“小淳,期末大考的成绩怎么样?”

此言一出,沈子淳没有回答,他家的二小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嘻嘻的笑道:“大哥三科不及格,差点就要被留班了。”

沈嘉礼也不是个读书种子,又知道这种家庭里养不出学者,所以转过脸来,单是轻描淡写的批评了一句:“怎么不好好读书?”

沈子淳做不出辩驳,唯有讪讪的笑。这时那几个小孩子不讲规矩,已然拆开了点心纸包,又很友爱的召唤道:“大哥,二姐,快来吃啊!”

沈嘉礼眼看侄儿侄女们吃的满嘴渣滓,十分快乐,便抽身而走,上二楼去找沈嘉义。沈嘉义刚刚起床不久,穿着一身银灰色绸缎睡衣,已经洗漱过了,像个美女似的坐在梳妆台前,正从玻璃瓶子里挖出雪花膏来往脸上抹。一眼从镜中看到了推门进入的沈嘉礼,他亲热的唤道:“老三,你来的倒早!”

沈嘉礼关上房门,因这两天沈二公馆得到资助,总算是把暖气管子烧热了,所以他感觉自在了许多。在这凌乱卧室里走了一圈,他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最后只好是在床边坐下了。

沈嘉义自顾自的哼着流行歌曲,把一张面孔匀的又白净又芬芳;随即将生发油倒在梳子上,动作熟练的又给自己打理出了一个乌黑锃亮的分头。在一团湿毛巾上擦净了双手,他对着镜子露齿一笑,感觉自己比电影明星还要漂亮了,这才起身,香气袭人的走到了沈嘉礼面前。

他还有着小孩子的心性,逢年过节就高兴。眼看沈嘉礼沉着一张脸,并没有好颜色,他便弯腰抓住了对方一只手,腆着笑脸问道:“老三,还记恨我哪?”

沈嘉礼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记恨你干什么。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哥哥,还不是希望你好?”

沈嘉义一听这话,却是笑了:“哎哟,你多少年没喊我一声哥哥了?你就是看不起我,我都知道!”

此言一出,登时把沈嘉礼堵的没了话。沉默片刻后,他把手从沈嘉义的掌握中抽出来,又在对方的肩膀上推了一把:“滚,反正我是对得起你!”

沈嘉义毫不在乎,笑眯眯的直起腰来,开始坐到床边更衣。他们兄弟两个都是皮光肉滑,体毛浅淡,几乎连胡须都要被天生的省略掉。沈嘉礼旁观着沈嘉义的宽肩长腿,忽然伸手在那后背上摸了一把,也没什么感觉。而沈嘉义盘腿坐在床上,一边仰着头系那衬衫纽扣,一边突发奇想的问道:“老三,弟妹是真的没消息了?”

“没有。”

“你就没想着再找一个?我不是说续弦,就是找个陪你做伴儿的,先对付着,等以后碰上好的,打发了就是。”

“不用,我一个人过的挺好。”

“夜里上了床,也挺好?”

“挺好。”

“嘿哟,你倒是清心寡欲了。”

沈嘉礼听到这里,有些心虚,故而把一张脸板的冷若冰霜,并且不再理他。

第20章 新春

越是在这种忙乱的环境中,时间越过得快。沈家上下老小在一起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又按照规矩,给祖宗牌位磕了头。及至天黑,孩子们出去看仆人燃放烟花爆竹,全都欢天喜地;沈嘉义也亲自上阵,点了一个大麻雷子——没想到会那么响,小炸弹似的,全家一起被吓了一大跳。顶小的一个男孩子哭了起来,于是众孩子嘀嘀咕咕,说爸爸真烦人。

这个夜里,沈嘉礼自然也就要在二哥家叨扰一宿了。二嫂忙昏了头,竟没有想到为这小叔子预备客房。沈子淳竖着耳朵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刻自告奋勇的说道:“让三叔在我屋里睡吧,我的床大。”

沈嘉礼对此倒是没有意见。二嫂亲去大儿子房中检查了一番,见床单被褥都干燥洁净,想必不会惹人嫌恶,这才答应下来。

沈家众人在午夜之时,先互相恭贺了新年,然后才各自上床安歇。沈子淳像个小奴才似的,特地绞了一条滚热的湿毛巾,送给三叔擦一擦脸,又泼泼洒洒的端来了一盆洗脚水。及至二人上了床,他见四周无人了,这才露出本相,笑嘻嘻的挤到了沈嘉礼身边。

沈嘉礼也发现这侄子近来对自己是特别的依恋,不过他对此并不反感,还特地翻过身来,抬手搂住了他,且苦口婆心的说道:“小淳,书还是要好好读的。你和你爸爸不一样,你爸爸依靠着祖产,还能对付着活;等到你长大了,可是一分钱的家业都没有,全得凭自己的两只手去挣。你现在说小也不小了,要自己懂事,学点安身立命的本领,知道吗?”

沈子淳听他对自己的称呼有所改变,不再一本正经的用那“子淳”二字,心中就颇为自喜。嘴里哼哼唧唧的答应着,他把鼻尖凑到三叔的颈窝处,不住的深深吸气,嗅那芳香。沈嘉礼又被他撩拨的很痒,便摸黑在他那脑袋上弹了一指头:“睡觉,不要闹!”

沈子淳轻轻在他那锁骨上咬了一小口,然后笑着翻身滚开。沈嘉礼没想到这孩子瞧着老成,其实也是个惫懒顽皮的,就无可奈何,只伸腿在被窝中踢了他一脚。叔侄两个笑闹了一番,沈子淳又滚回沈嘉礼身前,要和他相拥着入睡。沈嘉礼那身体空了好几天,隐隐的有些骚动,这时便就地取材的搂住侄子,正是没鱼虾也行,只取他是个带把儿的这一点好处。他又以为沈子淳是个孩子,懵懂无知,所以还捧住对方的脸蛋,状似无意的探过头去,嘴对嘴的蹭了两下。沈子淳在暗中感到了异样,没敢乱动,只把眼睛睁的又圆又大,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沈嘉礼好睡了半夜,翌日清晨起了床,向侄子侄女们大派压岁钱。如此混到晚上,吃过饭后也就告辞离去了。沈子淳当着众人,不好多说,只能是依依不舍的目送三叔离去,自己恨不能也拔脚跟上。

再说那沈嘉礼回了家,见家中窗明几净的,和二哥那里大不一样,就很觉轻松舒适。他这人在家中比较不得人心,仆人们宁愿在厨房里欢聚一堂,不肯主动来招惹他。而他独自在家中走走坐坐,惬意之余又有些寂寞,心里颇为想念段至诚,又知道段至诚上有高堂,中有娇妻,下有稚子,在这大节日里,是无论如何不能抽身陪伴自己的。

一到这个时候,他恢复理智,就明白段至诚和自己大概只是一场露水姻缘,做不得天长地久的打算。可是想要找到一个能与之长相厮守的人,又是太难,简直没有成功的可能。他思来想去的,心中渐渐不足起来,最后忽然自己一拍脑袋,暗想管那么长远做什么?乐一时算一时吧!

如此过了几日,沈嘉礼默不作声的守在家里,无所事事。直到大年初七这天,才应邀出门,去同一些闲人朋友们花天酒地。

这花天酒地的场所,乃是在日租界内的一家大料理屋内,在座宾客人才济济,有冯希坤公子,李泽雄先生,盛国纲师长,日本商人山花茂先生,幸福次郎先生,长绳英夫先生,以及一位很善交际的高丽商人河锡范先生。而这一次的东道主,正是段至诚。

段至诚奉了他父亲的命,时常要和日本朋友们联络一番,同时也不能放弃富贵同胞们。这些人各自搂着个日本侍女,在那和室之内连说带笑。又有个不甚地道的无名艺伎,在三味线的伴奏下曼声歌唱。正是热闹之际,络绎的又来了几位阔少,室内一片混乱,那声浪就越发高了。

沈嘉礼依旧是坐在段至诚的身边,然而却是不大正视对方——怕管不住自己的眼神。

他有样学样的效仿旁人,也揽住身旁的日本侍女,伪装出高昂兴致来谈笑风生。而那侍女放眼一瞧,见在座虽也有几位翩翩佳公子,但若论相貌,哪个也比不上自己身旁这位先生,就对沈嘉礼表现出了绵绵的爱意,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殷勤备至,又给他倒酒,又给他点烟。沈嘉礼叼着香烟喷云吐雾,隔着一张桌子和对面那李泽雄冯希坤二人大谈特谈,冯希坤去年曾向他借过一笔款子,所以算是有交情的,颇为热情;李泽雄则是看见有钱人就崇拜,也很会凑趣。

段至诚见沈嘉礼和旁人有说有笑的,唯独不理睬自己,不禁心中纳闷,且有些醋意,于是便将那盘起的一条腿略略伸出些去,在矮桌子底下轻轻的蹬向了沈嘉礼。

一蹬之下,沈嘉礼毫无反应,并且将手中的小半根香烟按熄,又欠身从桌子正中央的香烟筒里抽出了一根叼在嘴上。段至诚用眼角余光瞄着他,心中几乎有些发气,忍不住用脚趾头又顶了他那小腿一下。而这时沈嘉礼坐回原位,一边扭头从那日本侍女手中的火柴上点燃了香烟,一边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去,在桌下搭上了段至诚的脚踝。

段至诚这才恍然大悟——沈嘉礼借着那取烟的机会,把身体向桌沿靠拢了一些,全是为了掩人耳目。那只手缓缓的从脚踝滑到脚面,最后不轻不重的在他脚掌上搔了一下。段至诚一哆嗦,就见沈嘉礼垂下眼帘望着酒杯,嘴角微翘着,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狡猾。

那日式矮桌上面铺有桌布,四面半长不短的垂下来,很能遮盖桌下风光。沈嘉礼早已吃饱喝足,这时就叼着一根烟咂摸味道,同时暗暗的抚摸段至诚伸过来的那只脚。段至诚那心都乱了,脸上笼罩着一层红光,旁人见状,都出言笑道:“得,老段醉了!”

沈嘉礼听了这话,却是取下烟卷,端起面前一杯清酒转向段至诚,笑模笑样的坦然说道:“刚想起来,全桌的人我都敬到了,就剩下你这么一条漏网之鱼,这可不行。你醉归醉,我今天可是饶不了你。”

段至诚梦游一般端起酒杯,语义双关的微笑答道:“嘉礼,我要不行了。”

沈嘉礼一口喝尽杯中清酒,然后咕咚一声咽下去,饶有兴味的问道:“怎么就不行了?”

段至诚目光迷离,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得上床——上床睡一觉才行。”

沈嘉礼“哈”的笑了一声,放下酒杯转向众人:“谁管你上床是睡一觉还是睡两觉,还不是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旁人知道这两位是老同学,以为沈嘉礼是在挤兑段至诚,就笑着插嘴拉偏架,一时间胡闹起来。

深夜之时,酒席散去。段至诚揣着明白装糊涂,凭着五分的酒意,发出十分的酒疯,只说自己喝多了,回去要被太太聒噪,愿意到嘉礼家中叨扰一宿。沈嘉礼先还不肯,但是架不住老朋友苦苦哀求,只好答应下来,一阵风似的把段至诚带回家去了。

第21章 烛光

段至诚一上了沈家汽车,那神智就有了清醒的趋势。而沈嘉礼端端正正的仰靠在座位上,坦然自若的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大腿根上。

手指灵活的撩拨流连,隔着两层厚密布料,不厌其烦的描绘着那火热器官的形状。段至诚咽了口唾沫,忍无可忍的握住了他的手。

双方这回相视一笑,段至诚低声笑道:“嘉礼,你折磨我。”

沈嘉礼笑而不语——汽车夫就在前方,他怕自己说走了嘴。

一时汽车抵达了沈公馆,这两个人先后下了汽车,也不交谈,只是急急的往楼内走。段至诚微微的躬着点腰,因为下身那里依旧鼓胀着,所以一路走的遮遮掩掩,步伐很不自然。两人冲锋似的进入楼内,一个守夜的仆人见了,却是迎上来禀告道:“老爷,二老爷家的大少爷晚上来了,没睡,正在客厅里等您呢。”

沈嘉礼一听这话,异常惊讶。而正当此刻,那沈子淳果然是咚咚咚的跑出来,欢欢喜喜的喊道:“三叔——”随即他一眼看到段至诚,立刻就把声音降低了许多分贝:“段叔叔。”

段至诚心中火烧火燎的,这时勉强的含笑答应了一声。而沈子淳恢复成往日那种老老实实的模样,转向沈嘉礼说道:“三叔,我放寒假没事做,想来你这里住两天……”

沈嘉礼此刻哪有心思管这些事情,匆匆忙忙的就向上一挥手:“好好好,你——你还是到我房里去睡。我和你段叔叔还有事情要谈,你睡你的,快去吧!”

沈子淳得到了居留许可,虽然看面前二人仿佛是状态有异,但也没敢耽搁,立刻就拔腿跑向了楼上。而沈嘉礼迟疑了一下,随即也引着段至诚上了二楼。

沈子淳这回是有备而来,进入卧室内展开了被褥,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睡衣等物被装在书包里,留在客厅中忘记带上来,就推门又往楼下跑去。不想这楼梯刚下到一半,他只见沈嘉礼独自从餐厅中快步走出来,双手还端着一只锃亮的钢制冰桶,里面放置了一瓶洋酒。双方迎面相对,他发现三叔那一张脸白里透红的,眼神有些散,有些亮,嘴角微翘着,笑的很异样。

他莫名的有些心惊,侧过身来让出了道路。沈嘉礼在经过之时,再一次轻声斥道:“不要乱跑,快去睡觉。”

沈子淳在客厅里拎起了自己那只鼓鼓囊囊的书包,眼前回放着三叔方才那张面孔,心中感到十分可疑——大半夜的,也没菜,冰凉的喝什么酒?再说喝酒就喝酒,三叔怎么会兴奋成了那个样子?

他迷惑的向楼上走去,这时仆人见他也要去睡了,便将楼下各间房屋的电灯全部关掉,也自去休息。沈子淳在二楼的楼梯口处停住脚步,侧耳倾听了一番,却又没有听到什么声息。

他回房洗漱更衣,随后熄了电灯躺在床上;因熬夜熬的狠了,反而没有睡意。竖着两只耳朵辗转反侧了良久,他隐隐听到走廊传来一声门响——以为是沈嘉礼要回来了,连忙摸黑坐了起来,然而门响过后,却是一片长久的寂静。

沈子淳在黑暗中枯坐片刻,忍不住掀开身上被子,赤脚下床走向了房门。探头侧耳贴向门板,他依稀听到外间似乎响起了极轻的耳语:“很巧,真的有蜡烛。”然后就是一串嗤嗤的、压抑着的笑声,也分不清是三叔还是段叔叔的声音。

沈子淳怔怔的站了一会儿,最后用手攥住了那暗锁把手,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向下压去,无声的打开了房门。影子一样侧过身去,他像一张薄薄的纸片人,倏忽间便溜出了卧室。

走廊内也是一片阴暗,只在隔了三个房间之远的客房房门处,散发出几隙微弱光芒,可见那房门并没有关严。沈子淳的身体有些哆嗦,但是在咽了一口唾沫之后,他还是低头弯腰,先挽起了睡裤的裤腿,随即又卷起了睡衣的衣袖。四脚着地的跪下去,他像一条鬼鬼祟祟的瘦猫一样,无声无息的爬向了那唯一的光明。

距离光明越近,神秘奇异的声音越清晰,并非语言,而是一种战栗着的喘息,仿佛在预示着某种禁忌的存在。他屏住呼吸停在门前,将一只眼睛贴到了门缝。

他看到了满室摇曳的烛光,看到了烛光中赤裸站立着的段至诚,看到了沈嘉礼赤裸的跪在地上,以一种最卑贱的姿态,用嘴唇伺候着对方的性器。

双方神情是统一的陶醉迷乱,段至诚咬住嘴唇仰起头来,手指张开抓住了沈嘉礼的短发。而沈嘉礼在微微的疼痛中,吮吸的更加激动卖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子淳眼中的情景发生了变换,这回是段至诚把沈嘉礼压到了床上。双方一边拥吻一边动作,上下都无比紧密的结合起来。沈嘉礼的四肢全部纠缠在段至诚的身体上,手臂大腿在烛光中反映出了细腻的光芒。

沈子淳痴住了一样,紧盯着房内画面,不能移开目光。片刻之后,他忽然打了个冷战,就像那如梦初醒似的,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

于是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呼吸,走兽一般,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沈子淳回到卧室内,失魂落魄的钻进了被窝中。

他害冷似的蜷缩成一团,眼前一片迷蒙的光——也许是烛光,也许是沈嘉礼那身皮肤反映出的光。

他没有看到沈嘉礼的面孔,印象中,方才的三叔似乎就只有一具肉体——又光滑、又柔韧。

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与时候,三叔竟然还有着这样的一面。

十五岁的沈子淳躺在床上,沉默无声,五内翻滚。

他生平仿佛还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刺激,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方才那一幕情景在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放映,好像一部没头没尾的默片。他那手脚在走廊中都冻得冰凉,可是直到天亮,也没能温暖过来。

他不肯起床,因为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三叔——至于那个段叔叔,又不大熟悉,倒也罢了。可是磨磨蹭蹭的熬到了上午九点多钟,他左思右想的,觉着自己再躺下去不大像话,只得是一横心,爬了起来。

在楼下那阳光明媚的客厅中,他看到了沈嘉礼。

沈嘉礼正坐在沙发上读报纸,见他来了,便一如既往的淡淡说道:“刚起床?”

他低下头,简直不能正视对方,而且连声音都是极力控制着的,怕自己会流露出异常的语气:“今天……睡懒觉了。”

他昨天熬夜等沈嘉礼回来,今早睡懒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沈嘉礼放下报纸站起身,随口说道:“正好,我们一起吃早饭。”

沈子淳跟着他走向餐厅,心想段至诚大概是已经走了。

第22章 人之大欲

沈子淳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吃了许多烧饼白粥小菜。吃的时候,他头脑中一片空白,胸腔中乱蹦着一颗心,也不知蹦的是哪一出。

沈嘉礼似乎是没什么食欲,而且心不在焉,嘴角又噙着一点笑意,仿佛是有所向往的模样。慢悠悠的喝光了一小碗米粥,他将双手按在桌子上,忽然出了一会儿神,随即清醒过来,一点一点的调整了面部表情,做出了若无其事的态度,毫无感情的说道:“多吃点。”

沈子淳满口都是饭菜,鼓着腮帮子“嗯”了一声,仍然是不肯正视他。

饭后,沈嘉礼无所事事,回到客厅继续读报纸。那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盘子糖果,他将报纸摊在茶几上,一边看那文字,一边伸手拿起一块硕大硬糖,慢条斯理的剥开了半边糖纸——忽然觉察到前方有个身影在晃来晃去,于是他抬眼放出目光,同时将那硬糖送到唇边,小小的吮了一口。

沈子淳手足无措的站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慌,有些傻气。而沈嘉礼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下意识的伸出舌尖,在那块硬糖上缓缓的舔了一下。

随即柔软的嘴唇凑上去,他这回“啧”的吮出了声音。

这硬糖没什么好吃的,除了甜就是甜,而且甜的不地道。沈嘉礼将其扔到了烟灰缸中,然后舔了舔嘴唇,很疑惑的问道:“小淳,你这是有话要对我说?”

沈子淳盯着他的嘴唇,懵里懵懂的随口答道:“没、没有……我是……我是……”

他实在是诌不出借口了,索性走上前去,弯腰从那糖盘子捡出一枚糖果,手忙脚乱的剥开糖纸塞入口中。沈嘉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孩子是想要吃糖。

于是他低下头,继续读起报纸来。

沈子淳搭讪着走到窗边,站立着向外望去,眼前闪现的却是他三叔的嘴唇——鲜艳的,润泽的,微微在那糖果上吻一下,轻轻发出“啧”的一声。

这样美好的嘴唇,三叔昨夜却用它来取悦那个姓段的。

沈子淳再次回想起了那一幕情形——阴暗的房间,摇曳的烛光,三叔像中了邪一样任人玩弄,皮肤反射出瓷器一般的细腻光芒……

暗暗伸手捂住下身,他狠心的用力抓了一把。在骤然来袭的疼痛中,他猛一闭眼咬牙,那一点热痒的骚动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沈子淳失魂落魄的,自己在楼内逛来逛去,心中就只有这一桩事,翻来覆去的想,想到最后就如同病了一般,面颊耳朵都滚烫的,手脚却冰凉,一颗心不时的就要大跳一阵。夜中的情形太像一场诡异的梦,让他先是觉得恶心,随后觉得可怕,末了却又想将这怪梦再重温一次。

他的身心都很难受,自己躲在洗手间里脱了裤子,长久的不肯出来。他也早就发育了,可是从来没有这样骚动过,单是将下身曝露在空气中,就已经是心痒难搔。合身扑在冰凉的、粘贴了白瓷片的墙壁上,他无声的哭哭唧唧、腻腻歪歪,抓心挠肝的蹭来蹭去。又偷偷溜进客房中去,看到了房中烛台上燃剩一半的几根红蜡烛——这让他回想昨夜,越发难熬。

如此闹到下午,他竟是疲惫不堪、心力交瘁了。

沈嘉礼自有心事,也不去关注这位贤侄。及至到了晚上,他见这孩子摆出长住的架势,毫无要走的意思,就出言询问道:“把你大哥哥的房间收拾一下,让你睡,好不好?”

沈子淳怔了一下,愣头愣脑的应了一声:“哦!”

沈子淳需要一个封闭而又独立的空间,来整理满脑子的混乱思绪。

当夜他独自上了大床,翻来覆去的烙饼。这张床当年本是为沈子靖预备的,沈子靖那样一个大个子,自然要睡大床,如今倒是可以让他随心所欲的乱翻乱滚。如此过了许久,他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心中想道:“大哥哥这些年一直在三叔家里管家,他知不知道三叔和别人干那种事?还有三婶——三婶是不是因为这个,才离家出走的?”

这两件事都是没有对证和答案的,他揣测了半天,毫无头绪。糊里糊涂的转移了思路,他在迷蒙中侧身骑着棉被,却是想起了往日在学校中,一班淘气学生常讲的污言秽语。往日听到那些话,只知道是在刺耳露骨的骂人,并不曾详究;如今细细的琢磨起来,竟是每句话都富有深意。

沈子淳半睡半醒的回味着那些言语,越想越是有味。最后他脱了裤子光了下身,又将棉被圆滚滚的卷起来。翻身压在棉被上,他效仿昨夜那段至诚的姿势举动,分开双腿撅起屁股,骑着棉被上上下下的乱拱乱蹭,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倒也有些意思在里面——只可惜没什么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