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河心道,夏与周不同姓,又不曾听泰伯夫妻或大驴提过夏苏在苏州有亲人,这份十分自然的亲情恐怕同夏苏的从前有关。

周姓男子这时再看向赵青河,见他仪表堂堂北人气魄,问道,“在下周旭,是苏娘的叔叔,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真是亲叔叔么?既然如此——

赵青河稳稳作答,“小侄赵青河见过周叔。”以为报上姓名,这人也会跟其他人一样,惊讶死人复活。

周旭毫不惊诧,对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晚辈侄子接受轻松,削瘦的脸庞神色冷淡,却是微微一点头。

而后,他朝夏苏道,“此人看着可以担当。”

“周叔这么说,我就更放心用了。”夏苏却不看赵青河,“此人”如今这张带着聪明的皮相是比从前好用,只不过她不会太信他。

横竖合伙赚小钱,也不用掏心掏肺,把利益分割清楚,双方能达成共识,人品不至于杀人,差不多就行了。

两人接着不再提半句画或钱的事,就着*个月大的胖娃娃小名闲聊,小花小草小玉取了一堆。

“轴儿。”赵青河没处站,一动踢到地上木轴,信口凑热闹。

两人齐眼看他,他连忙摆手,“我用词遣句实在没辙,你们不必当真,冲撞了宝贝,也别恼我。”

他这样没“自信”,倒叫夏苏不好再踩,实事求是评道,“这个小名还不错,轴支着画,坚强得很。”

周旭沉吟,“小名叫轴儿,干脆再取赵侄说得宝贝一词,大名也有了,宝轴。”

夏苏觉得是不错,配上周姓念起来就有些怪。周宝轴?粥煲粥?

夏苏虽然这么诚实说了,周旭却并不在意,只道宝轴二字太合心意,又是女儿家,也不会常有人喊她全名,就这样吧。

赵青河歪打正着,赢得周旭一声谢。

于是,似乎终于完成今日来意,夏苏说五日后来取画,便走出了屋。

周旭没跟出来,连再会都省了,只是轴儿咯咯的笑声追上他们,令乌墨青白的单调天地色缤纷了好一瞬。

上了车,夏苏耷着的眼皮缓缓拾起,似经过一番斟酌,慢道,“婶娘本是妓子,周叔有时去她楼子卖画,也算不得熟。她年岁大了,恩客越来越少,又有了身孕,想打掉,周叔却劝着生下。楼子妈妈嫌她已不赚钱,干脆捣鼓着周叔赎她从良。我开始也是瞧不惯她,替周叔不值。可周叔说他本无打算成家,只觉得和娃娃有缘,娶谁都无所谓,而她的身世其实可怜,爱钱也是悲苦怕了才如此,如今既然出了欢场,不必再看他人脸色陪他人笑,想怎么样就随她高兴吧。”

“轴儿不是…”赵青河问了一半顿时住口,吆喝驾起车。

他也是糊涂,何必问呢?

“你叔叔心如海。”

“不妨说,他随心自在。”夏苏语气轻飘,“心如海”不适合周旭。

随心自在么?赵青河无意识握紧了缰绳,低声如自言自语,“不看恶脸,不听恶言,高兴怎么活就怎么活,真是潇洒。”

良久,夏苏的声音龟慢龟慢地爬来,“倒也无需惆怅惭愧,我叔三十岁的人,六十岁的心,老僧入定,看破红尘了,能不自在?我们却‘年少轻狂’,自私狭隘一些也很应当。就我婶娘那样的人,换作我,是一定不忍的,全看在叔叔面上而已。”

好了,她也会用年少轻狂这个借口了。

这姑娘的反应,总是有些出其不意。赵青河没有回头,只是不小心歪伤的心情变得很容易收拾,驾车也轻快。等马车停在虎丘一家饭馆前,他又完全不意外地看到了夏苏的蹙川眉。

“我没银子。”她道。

“我没银子。”他制造回音。

夏苏没好气,“没银子你还来?”

赵青河不答,将缰绳交给伙计,吩咐他用最好的草料喂马,就径直走进饭馆,拣靠着旁街镂窗的桌子坐了,点完菜,却见夏苏还站着。

“要不要点酒?我看到柜台有西凤酒。”他“钩”她。

她很没志气,上钩落座,听他再点了两小坛西凤,等伙计走了,仍记得银子的大事,“我说真的,身上只带了十文钱。”原想一人一碗面打底。

“我也说真的,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不过——”赵青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银稞子,颇为得意,“今日赵大老爷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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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片 孤儿寡母

夏苏并不因为能吃白食而松口气,反而奇怪,“你既然推了赵大老爷的差事,他怎地还给你银子?”

“自然不是白送的。”赵青河将银子放回袖袋,“大概赵大老爷觉得我之前的差事干得还不坏,就请我查胡氏女儿与赵子朔之事,预支十两银子作调查的开销,办得好还另有赏钱。”也想不到还能对上他的老本行,所以他答应得很痛快。

夏苏想得则是,原来赵青河办得差还能让人觉着好。

只是她越来越听不明白,“胡氏母女都已经走了,还调查那位小姐和赵子朔的什么事?”

赵青河端起白瓷杯抿着茶,眼睛拐向镂窗外,目光藏着锋锐,神情却有些淡,淡得似看透一切,乏味无趣的感觉,语气也平板,“行李走了,仆人走了,主人还没走。没事当然最好,不然赵子朔的未婚妻要如何自处?”

未婚妻?!赵子朔有未婚妻?!

夏苏还没问赵子朔的未婚妻是谁,忽见一个打扮不错的丫头从对面小楼的门里走出来。

丫头只往左往右探了几步,又很快走了回去。

“那丫头穿得不俗,一看就知出自大户人家…”她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胡氏的…”

赵青河剥了红封纸,一边给夏苏倒酒,一边点头,“是胡氏女儿的贴身丫头。偷偷回城,却不知改变装束,丫头蠢如此,主子恐怕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他昨日送胡氏母女出城,已将所有人面记住,“你瞧瞧那居楼,告诉我你的发现。”

夏苏完全不察赵青河的“居心”,只是不自觉听话,仔细打量那座上下层的小楼。

虎丘是苏州最美的景点之一,全国各地的游客四季不绝,带动本地商机繁盛,这一片更是旺中之旺,小楼两旁铺子林立,多是大店,而隔壁一家古董店和一家宝玉阁生意也旺得不行,客人穿戴皆富贵。

“那楼当然不是客栈,但说居楼也不对,谁会放着这么好的地段不做店面出租,反而租给人住呢?除非——”她这时才觉自己有点过乖,挑起眉来,“我干嘛告诉你?”

赵青河夹块卤牛肉进嘴,吃完又饮一大口酒,“看不出来也罢了,不必摆一副跟我不熟的模样,拒人千里。”

“你激我?”夏苏神情冽峭。她本来就跟他不熟,好不好!

“说事实而已,激你作什么?你说不说,看不看,与我有何好处?不过随便聊聊。”淡淡的表情,赵青河似乎表达着自己再真不过,就是眼底漆深,无人看得透。

夏苏的一碗酒也立时见底,那就随便聊聊罢。

“两家铺子是胡氏的吧,丫头左右走也不怕落入人眼,却不敢走出两间之外。而胡氏母女所在的那座楼,原本不是古董店,就是宝玉阁,临时拾掇了,关上里头的小门,给主子腾出来暂住。三座楼之间的过道前均封了砖墙,加造遮雨檐,檐檐交叠似屋顶,看不出里面。邻居之间造得这么亲近不常见,约摸就是三家属一家,走动方便。”

赵青河给夏苏再倒一碗酒,脸上有笑,“不愧是摹画高手,观察力不差。三座楼确实都是胡氏的,宝玉阁的生意更好一些,其中一名小伙计一直站在店门前,看到熟客就打招呼引人过去,显然原本的店面大,所以胡氏住得楼应属宝玉阁。胡氏在众人眼里是穷戚,寡母带女儿投奔,受大太太帮衬,似寄人篱下十分可怜,其实却是富孀…”

夏苏见赵青河瞧过来,不明所以,“孤女寡母,怕人觊觎,藏富也正常。”

“赵府虽为名门,家大业大,子孙众多,银钱总是紧张,富孀之女身份虽不匹配,嫁妆丰奁也可补足门当户对之缺。这两家铺子年入万两是至少的数目。”赵青河却牛头不对马嘴。

他沉笑一声,继续道,“赵老爷子和大老爷认为有人陷害这对可怜的母女,皆因赵子朔与胡氏女儿外形般配,相处的时候虽不多,却很融洽。涉及赵家声名,只好让母女二人先避开风头,但不能放过居心叵测之人,故而让我来查。而两个年轻人若真彼此有意,还是可以给胡氏女儿名份的。”

“本来就是陷害。胡氏富裕而不张扬,又非人品问题,听你的语气好似这对母女不可怜,亦没居心叵测的人相害,还有可能是她们自己捣出来的。只是胡氏若真有家财万贯,何必委屈自己女儿为妾?”夏苏反击的节奏明快起来。

赵青河仍不动声色,“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胡氏一个妇道人家,无夫无儿,甚至没有娘家依靠,想找好女婿,只怕有钱也难。与其许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贪婪男子为正妻,不如嫁给品行上佳家世上佳的弟子为小妻。尤其,还是女儿喜欢的人。”

夏苏即驳,“你说胡氏女儿喜欢赵子朔,莫非仅凭那首短信?依我看,前四句可能出自胡氏女儿之手,后两句却是伪笔。”

赵青河眼里融进了笑意,但听她说。

“明明是女儿家的抒情感怀之句,文静相思意,恰如其分,无端大胆约了野合。除非胡氏女儿没脑子,或她以为赵子朔没脑子,不然怎么都不可能写出那样的话来。那晚我瞧见的丫头也可疑,腰间挂贵坠,刚才的丫头虽穿得不俗,身上不亮。再以胡氏性子隐忍来看,教不出傻仆来。然,赵子朔长相和才华皆上乘,赵府里但凡和他没血缘的小姐,哪个不动心思,各人各法而已。正妻也好,小妻也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劝你别管这摊事。”再一碗好酒喝尽,夏苏盯了会儿酒坛子,视线慢慢移开。

赵青河心中对夏苏的出身之谜打了个勾,填上大户宅深,语气却平稳,“不是我自愿要管,赚点家用给你。”

“什么叫赚给我?都是你花——”夏苏看他将她的酒碗倒满第三回。

西凤酒液清澈,辣而不呛,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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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片 异曲同工

夏苏过了两年穷日子,难得闻到上好的酒香,故而能忍酒瘾,现下就在眼皮子底下这么晃,如何忍得住呢?

纤纤十指,一根根吸上陶碗。

“最后一碗。”赵青河却非纵容,看她轻轻皱了皱鼻子,将那不太满意的样子全收入眼。

有人管着,也好,不过既然是最后一碗,夏苏就改了小口抿,十足珍惜着。

片刻工夫,对门的丫头探出来两趟,一回比一回焦面,还反复看着日头,等人,但等不来。

“赵子朔不来了吧?”还能等谁?夏苏觉着有些无趣,“你盯着,我喝完这碗却要走了。”

“听吴二爷说,他与你相识是因为碰巧下得一场雨?”赵青河却问了一句无关的话。

看似无关,夏苏反问,“你觉得不碰巧?”

赵青河将坛子里的酒倒尽,“你躲雨碰到吴二,此刻赵子朔不来我却在,这二者异曲同工。”他喝酒很干脆,也不像莽汉留哈喇子那种,碗空了,一脸清爽,“都不是巧合。”

夏苏一直捧着酒碗,似猫啜饮,全无慌张,“那是。吴其晗是墨古斋的大东家,平时只和大客名家往来,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想让他看我的画买我的画,不用些心思,如何接近?他家住杭州,苏州有墨古斋分号,而且到苏州就必到广和楼听评画。为了等他,我在广和楼喝了半个月最便宜的茶水,借着雨势,让他相信我只是个躲雨的姑娘,方能说上话。”

赵青河眸光赏悦,“好耐心,好计策,便是吴二能想明白,也会为你诚意打动。那么,你与周叔说得扇面,要背着吴其晗,却是为何?”

夏苏不稀罕赵青河夸奖自己,扇面却要他去卖出好价钱,就道出实情,“吴其晗那幅扇面虽非唐寅之作,却是文征明仿唐寅的戏作。他以为是无名画工所仿,要我挖补,我觉得可惜,重作一幅给他,留下了文征明的真迹。此事不甚光彩,但也不涉良心。文征明本就是大画家,他仿好友自然不是为了钱财,正好考验我们这些画学后辈,会欣慰此作留在明眼人手里。你如果能卖,也要跟买家说清楚,是文征明的真迹,不可与唐寅混淆。”

赵青河一听,连连道了好几个妙字,“妹妹牵强附会的本事也是高段。”

夏苏不理他的评是褒还贬,面上十分正经,“我要真挖补文征明的画作,才是牵强附会。至于吴老板自己低价购高价卖,我已不论他狡狯。”

也就是她和吴其晗彼此彼此的意思。

赵青河并非贬她,却无意为自己撇清,起身笑道,“妹妹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到这会儿,要还不知道赵青河去哪儿,夏苏就眼瞎了,可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手掌翻上,带着笔茧的手心倔强得漂亮。

“你只管去,去了不回来也无妨,银子留下。”

赵青河知道她防心比谁都重,银子已经掂在手里了,忽然也生出一点固执,“若请客的是别人,你也一视同仁要银子?”

夏苏直接从他手里抠出银块疙瘩,“那倒不至于,请客的人都离桌了,我还干坐着么?”

赵青河盯瞧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以为你憎恶我。”

夏苏盯回去,冷峭的神情里掺进一股子莫名其妙,“赵青河,你这熊脑子之前塞了什么,我是很好奇的,不过你如今既然清空了,填新物什之前,我就再告诉你一遍。我不憎恶你。干娘还在时,我当你是她儿子,干娘不在了,我当你是不相干的人。你犯什么傻发什么痴,与我无尤,要实在想你我之间搭根枝,就得借泰伯泰婶。我当他们是亲人,他们对你忠心耿耿。”所以,她看他让岑家收成忠狗而无动于衷,只负责抢他的月俸。“你死,我不难过也不痛快,不过世上少个——”

一对剑指轻梗在夏苏的唇前。

这个动作,在旁人眼里是亲密,其实指与唇还隔着一层薄气。

赵青河,人近邪佞,魂却远冷,眼微微笑起,也无温,对着夏苏粉澈的面颜,眸底由浅渐深。

“不是憎恶这么极端就好,对于钻牛角尖的人,我可没兴趣陪着钻。赵青河从前的糊涂事似无可追讨,既然如此,已经过去的恩怨,咱都别说绝了,我这回打算活很久呢,你也一样。”

赵青河走了,往饭馆后面出去的。

夏苏的目光怔忡望着对门,却始终没看到他。

半晌惊省,不知怎么心跳得有点不稳,就想今日非破了三碗的禁不可。

撕开另一坛酒的封纸,把酒当水,连送三碗下肚,这才将自己的三魂六魄全捞了回来。

她不必禁酒,因她的酒量很大,别说三碗六碗,三坛和六坛的差别都不明显。

她禁的是酒瘾,瘾起就难控制自己。

而她是人,又不是鬼,终究会醉的。

醉了以后,就是人偶了,容易受他人摆布的人偶。

以免自己起酒瘾,夏苏唤来伙计把剩下的半坛子酒搬走。

伙计搬着酒转身要走时,却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拽沉了一下,低头看不见异常,只发现身旁那位姑娘捧着酒碗的手有些抖,用着似乎要将陶土烧碗给捏碎的死紧力气。

他暗暗道奇,也不好问,打着笑脸退了下去。

夏苏无声长叹,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感觉酒瘾已经浑身乱窜,泄气般得任自己将酒一气喝尽,又慌忙夹了一大块卤牛肉,恶狠狠塞进嘴巴里,好似填满嘴就能填满瘾一般。

腮帮子让牛肉撑得发裂,身体却持续发热。好死不死,饭馆里响起琵琶声,一对卖艺的父女开始表演。她的脚尖随乐曲轻点起地,知道自己要是再留着,肯定要出事,于是忙去会账。

待赵青河回来,那张桌已改坐了别客,眼里顿时有些凉冷。

他虽然离开了不止片刻,但亦没久到对方应该结账走人。或者,她既然无意等,一开始直说就是,他不会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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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片 睡相之谜

赵青河想,答应了,又做不到,与背信弃义有何不同?和小时候那些表面夸他聪明,背后骂他野种的先生和同学,又有何不同?

一些记忆不见了,一些记忆忽然清晰,他大致明白了自己为何不喜欢读书的原因。

赵青河漠然要走,伙计提醒马车还在。

他也不要别人去赶,自己踱到饭馆后头的马厩。

老马吃得很饱,见他嘶嘶喷气,轻甩银青的鬃毛。

马车在墙角阴影中,仿佛被遗弃了很久,感觉比第一眼看到的更破更旧。

赵青河牵马过去,抬了木辕套好车,正要跳上车夫座,眼角瞥到车里一团蜷影。

那团影子几乎比墨还浓,只有一角襦裙未及收妥,似凋零的花瓣残片。

他双目微睁,沉声,“夏苏?”

影子动了动,裙角缩进去,有人轻哼一声。

这是玩得哪一出?捉迷藏么?

但她没走的这个事实,令他的阴暗心理迅速消散,语气淡然,带起轻笑,“莫非又困了?”

他没听她答,便猫进车里去看。

她防心重,他也谨慎,凡事保持一份怀疑。

而在车轱辘转起来之前,他好歹要确认那是夏苏,而不是喝迷了眼上错车的生人,或想要给他脑后一闷棍的乞丐贼偷。

待看清那人时,他不禁大吃一惊。

夏苏虽是夏苏,却一额头的密汗,原本梳理整齐的乌发披散双肩,一些青丝湿黏着面颊。

她的夹衣被揉成团,挤在另一个角落,而她双手紧捉里衣衣襟,系带乱七八糟。

蓝棉的双袖和肩布均汗湿了,贴着她的手臂双肩。

她的裙子也是乱叠,一边拖曳,一边却撩短了,露出寸长白袜。

赵青河想都不想,大掌立刻抚过她的面颊,托起那段脑后细颈,感觉对方的体温在掌下飙升,以及汩汩的颈脉急冲,毫不犹豫就将人抱进怀里,另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脸,直唤她的名。

有人袭击了夏苏?!

会是谁?

他脑子飞转。

陷害胡氏女儿的小人?还是看她独身吃饭,因而其了歹念的恶客?甚至是饭馆里的伙计,掌柜或杂役?或者根本就是黑店黑街?路人皆可疑?

问号一个接一个冒,然后就开始自责,他不该留她一人在店里,应该带她一起去见胡氏,更应该直接送她回家,避免她被这件小人案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