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不顾围在四周的锦衣卫威慑,纷纷抡起拳头使劲砸着大门。

大门纹丝不动,士子们却砸得手脚生疼,见奈何不了大门,大家又破口大骂起来。

大门内,赵观看着被捆起来的萧鸿桦和万直,不由苦着脸道:“大人,这…真抓了他们恐怕会出大事呀。”

“真笨,就说是守备太监命我们抓的不就行了?”秦堪翻了个白眼。

“啊?”赵观冷汗直冒,这位千户大人真是作死啊,刚得罪了读书人不说,转眼又得罪守备太监,他这是不是想寻短见所以拉几个垫背的呀?

“算了,不吓你了,傅公公今天也挺倒霉的,咱们就不再给他添堵了。”秦堪满不在乎地笑道。

“这两个人怎么办?”

秦堪笑吟吟的打量着嘴被堵上的二人,萧鸿桦一脸愤恨仇视,万直凛然中似乎又带着几分畏惧。

秦堪菜市场挑白菜似的打量许久,忽然笑了:“万直杖二十,萧举人嘛,呵呵,不要动他一根寒毛,二人分开,勿使碰面。”

萧鸿桦大小长短正合适,这家伙简直天生长着一张背黑锅的脸,不坑他会遭天谴的。

赵观一咬牙,反正事已至此,什么都别问,照做吧。

“是!”

两柱香时辰后,衙门大门猛地打开,遍体鳞伤的万直首先被扔了出来,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同时被抓进去的萧鸿桦却毫发无伤,满头雾水的走了出来。

众士子大惊失色,神情顿时变得不大对劲了,二人如此明显的差别待遇,不由得别人不疑惑。

这时赵观面若冰霜的从衙门内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缓缓环视一周,接着将一包东西朝萧鸿桦一扔,萧鸿桦没动,包袱落到地上,砰地一声脆响,众士子低头一看,却是一包银子。

众人顿时大哗,看着萧鸿桦的目光愈发怀疑了。

赵观适时开口大声道:“查上元县举子万直煽动仕林,冲击官府,目无律法,着即杖二十,提请应天府学政大人削其功名,终身不得入仕!江宁县举子萧鸿桦悬崖勒马,检举有功,赏银一百两。”

众士子倒吸一口凉气,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赵观冷声道:“吏部林尚书和锦衣卫秦千户宽待众士子,既往不咎,着令尔等即刻退散,不得生事,你们的籍贯,姓名,功名,江宁县萧举人已一一检举,名单存入了锦衣卫,若有再犯,人证物证俱在,尔等必知王法森严!”

砰!

大门再次关闭,这回没有一个人再砸门喝骂了。

四周仍旧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着萧鸿桦,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萧鸿桦看着众人怨毒的目光,和地上那包散开的银子,顿觉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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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风平浪静

世人对锦衣卫一直存在误解,他们以为锦衣卫专门陷害忠良,其实这种观点大错特错,狭隘了。

锦衣卫的业务范围很广,他们不单单只陷害忠良,也陷害奸臣,无论好人坏人,得罪了锦衣卫就让他做不成人。

无所谓正义与邪恶,都在为各自的利益而博弈,输赢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吏部衙门前的青石广场上,百余名士子像一百多条饿极了的狼,冷冷地盯着萧鸿桦,他们眼里闪烁着怨毒的红光,静谧中弥漫着一股带着书卷香般的杀气。

萧鸿桦的眼神木然而空洞,呆呆地看着紧紧闭着的大门,脑子如同寺庙里被撞过的铜钟一般嗡嗡作响,混沌晕沉的他仿佛看到吏部大门的门缝里,有一双冰冷略带讥诮的眼睛在盯着他。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

是那个锦衣卫的千户么?一个在读书人面前连头都抬不起的武官,怎么敢算计他这个大明举子?他到底是怎么算计的?

迎着周围士子敌视的目光,萧鸿桦惨然一笑,喃喃道:“不,不是我,我没有…”

苍白无力的解释连他自己听得都心虚,此时此刻,他已辩无可辩。

“打死这个败类!”

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道怒吼,如同战场上的将军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一群饱读圣贤书的秀才,举人此刻如同一群发了狂的野兽似的,拳脚如雨点般砸在萧鸿桦身上。

萧鸿桦的身躯在疯狂士子们的拳脚下,渐渐萎缩,倒地…

*

赵观向秦堪禀报,说萧鸿桦被打至重伤,一生离不开床榻,而万直也被下了狠手的施刑校尉打断了腿骨,治好也只是个瘸子了。

秦堪轻轻叹了口气。

目空一切的读书人终于在一个普通的锦衣卫千户面前折戟沉沙。

不忍?没什么不忍的,这本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博弈,秦堪若输了,等待他的将是锦衣卫和文官集团的严惩,幸运的是,他赢了。

事后可以生出一些诸如同情之类的情绪,但博弈之时该怎样还得怎样,能留二人一条性命,已是秦堪最大限度的手下留情了。

领头闹事的竟然是个斯文败类,眨眼便将众人卖了,彭缙一案自然闹不起来,士子们从广场上散去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几分羞愧的表情,可以肯定,萧鸿桦以后永无出头之日,他已成了江南士子们的公敌,如果他心理承受能力稍差一点,也许被送回家以后会学秦堪那样,房梁上扯根绳子上吊。——这个年代的读书人还是很要面子的,像秦堪这种上吊却没死成功,仍旧没羞没臊活得滋润的人毕竟只是极少数。

锦衣卫让秦堪背黑锅,秦堪又把黑锅顺利移嫁到读书人头上,事情完美解决。

广场空荡荡的,魏老国公调的兵丁和锦衣卫属下们在士子们散去之后也撤退了,吏部衙门重新开张,来往官吏衙役络绎不绝,一切恢复如常,士子们闹事如同往大海里扔了一颗小石子,浪花都没翻起便风平浪静了。

一骑快马奔出南京城,马不停蹄向京师飞驰而去。

南京似乎与以前一样,又似乎不一样,从这一天起,魏老国公,守备太监傅容,吏部尚书林瀚等等勋贵重臣将秦堪的名字牢牢记在了心中。

一个没有功名没有背景的年轻人,不知不觉在大明这个绚丽的舞台上慢慢展露出峥嵘头角。

手下九位百户看秦堪的目光也不一样了,原本百户里面有几个对秦堪这个文弱书生有点瞧不上眼,言语上虽然恭敬,可眼神总流露出几分轻视,今日秦堪对读书人施出一记阴招后,那个几百户顿时对秦堪充满了敬畏。

在他们眼里,读书人是邪恶是存在,弘治年间的读书人,连厂卫也不得不敬他们三分,没想到顶头上司秦千户出手一招就把读书人给祸害了,而且害得毫无隐患,百户们不得不对秦堪敬畏,能把读书人玩残的读书人,绝对是个狠角色。

秦千户的威信就这样树立起来了。

众人散去,秦堪感到心里有些疲倦,今天只是几个举子,将来呢?通往权力的道路上,自己会遇到多少强大的敌人?武将,文官,太监甚至…皇帝,这些人谁会是他的盟友靠山,谁会与他成为死敌?一次次与敌博弈,能保证最后赢的都是自己吗?一旦落败,自己将是怎样的下场?

太累了…

回到家,秦堪吩咐下人准备浴桶,他想好好泡个热水澡,洗一洗心里的疲惫。

刚泡进大大的浴桶里长出一口气,俩小萝莉咬着下唇,怯怯地走了进来,二女穿着粉红色的肚兜儿,肚兜儿上面绣着娃娃抱鲤鱼,刚开始发育的小胸脯将肚兜儿撑起两只尖尖小角,粉嫩如鲜藕般的胳膊和大腿裸露着,晃得让人心旌荡漾。

秦堪尴尬了,坐在浴桶里双臂环住胸:“你们进来做什么?”

怜月咬着唇道:“我听别人说,老爷沐浴的时候,好丫鬟一定要给老爷擦澡搓背,坏丫鬟才对老爷不闻不问。”

怜星习惯性的猛点头:“嗯嗯!”

秦堪苦笑道:“不必了,老爷习惯自己洗澡…”

二女却有一股子拗劲儿,急急摇头,小脸的神色很坚决:“不行,老爷,我们要当好丫鬟,不当坏丫鬟,坏丫鬟会被主人赶出去的,那时我们就没有依靠了。”

秦堪哭笑不得:“放心,老爷舍不得赶你们出去的,至于搓背就免了,老爷不习惯。”

二女不说话,却也不肯走,腮帮鼓得高高的,忿忿地盯着秦堪,显然她们把秦堪当作了阻拦她们实现“好丫鬟”远大志向的罪魁祸首。

没人能抗拒两个貌美萝莉的可怜目光,秦堪也不例外。

无奈一叹,秦堪道:“好吧好吧,你们来给老爷搓背…”

二女顿时雀跃,争先恐后地扑上前来,四只鲜藕般的胳膊在浴桶里一阵乱扑腾,不由秦堪挣扎,两只小手便开始给他擦背,另两只小手费力地抬起秦堪裸露的大腿,用澡巾卖力的揉搓…

腐朽堕落的封建社会啊,秦堪舒服得想呻吟,一边呻吟一边批判这万恶的旧社会…

——顺便还想好好怜惜一下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自觉的小萝莉们。

“老爷,你两腿中间藏着什么东西?”怜星扑扇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它。

秦堪:“…”

“我看看,我看看!老爷藏什么呢?洗澡还带着它…”怜月的手伸进浴桶,抓住一根不文之物,上下揉搓几下…

接着二女倒吸一口凉气:“老爷,它硬了!越来越硬!这是何物?”

“兵器!”秦堪脸色涨得通红,咬着牙从齿缝里迸出俩字,状若痛苦不堪。

“兵器?”二女顿时肃然起敬。

“对,此乃绝世神棍,等闲不可示之于众,出必见血而归。”

“呀!老爷,它越来越肿了,怎么办?”怜月怜星忍不住惊惶起来。

秦堪痛苦地注视着俩小萝莉鲜红娇嫩的樱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口水可以消肿。”

第七十五章才尽其用

很奇怪小萝莉们竟然不认识此等世间神器,她们从小到大实在过得太单纯了,秦堪五岁时用一根棒棒糖引诱邻居家的小妹妹脱光了裤子让他研究了一下午,六岁便对女人的所有生理构造了若指掌,堪称一代宗师宿老,七岁立于该领域的峰顶对月长叹,高手寂寥,只求一败…

若以俩小萝莉的单纯程度为道德评判标准,秦堪五岁时便该被装进猪笼里,被人抬着满城游街示众,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养大两个萝莉的人牙子估摸把她们当成了摇钱树,所以在教育方面绝对的纯洁如水,故而她们有眼不识神兵,——真是两个单纯得让人心疼的极品萝莉。

单纯归单纯,怜月怜星却并不傻,从秦堪不怀好意的目光里,她们似乎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虽然不知这根绝世神兵有着何等毁天灭地的威力,不过可以肯定,口水消肿这种鬼话很不靠谱儿。

怜月怜星互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顾不上当好丫鬟的远大志向,两人扔下秦老爷,拉着手飞快跑了出去。

秦堪坐在浴桶里,心中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胸腔里涌动着一股豪迈之气。

来到这个时代是天意的安排,可现在却越来越发觉自己对这个时代产生了深深的眷恋,仿佛他本就属于这个时代一般,前世那一场人生不过黄粱一梦罢了,大明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时代与他产生了交集的人,他秦堪便不该疲惫,更不该退缩。

郁结渐消,豪气顿生,文弱书生秦堪此刻有一种拿起长矛大枪横扫千军的冲动。

然而浴房外面两个小萝莉的话却让秦堪差点羞愤得再次扯绳子上吊。

“喂,你知道绝世神棍吗?”怜月故作神秘却丝毫没注意压低声音。

秦堪眼皮狠狠抽搐了一下…

“何谓绝世神棍?”答话的是内院的丫鬟,秦家内院分工很奇怪,买来的四个丫鬟只负责照顾怜月怜星,而怜月怜星只负责照顾秦堪的起居,三者一条直线,颇具前世传销之精髓。

“绝世神棍你都不知道?”怜星带着几分见过大场面大风浪的傲气和夸张,炫耀得很明显。

“怜星姐姐,我真不知道…”

“棍呀!唉…就是,就是一根肉做的,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它长在老爷身上…哎呀,反正是很厉害的东西!”怜星表达的词汇有限,急得直跳脚,为老爷的神棍明珠蒙尘不被世人所知而感到焦虑和不甘。

丫鬟满脸崇拜地盯着两位见过大场面的萝莉,虽然不懂她们说的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好像很犀利的样子…

“我们还知道给绝世神棍消肿的独家秘方哦…”怜月洋洋得意地为她们的见多识广增加筹码。

秦堪坐在浴桶里,捂着额头悲愤地仰天长叹。

完了!秦家家主老爷一世英名尽丧,哪怕现在光着屁股冲出去堵住俩萝莉的嘴也来不及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从不以个人主观意志为转移…

“果然很厉害——”丫鬟的崇拜很盲目,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崇拜什么。

怜月怜星热情得实在很过分:“来,老爷就坐在浴桶里,我带你看看那根棍儿,真的很厉害哦…”

“敢进我浴房者,虽远必诛!”秦老爷终于忍不住发火了,隔着浴房的木窗嘶声咆哮。

怜月怜星和丫鬟们顿作鸟兽散。

传言像瘟疫,无法控制地扩散了。

没过几天,秦府的管家,门房,杂役,丫鬟们看老爷的目光多了几分变化,眼神总是忍不住朝老爷的下三路招呼,然后一脸古怪地踉跄着跑远。

更过分的是,不知哪个嘴欠的家伙居然把这事传到了外面,因斗地主而和秦堪相熟的南京勋贵子弟们如今一见秦堪便热情拱手,口称“神棍兄”,笑得一脸促狭淫荡,其中尤以某徐姓小公爷笑得最欠抽,令人忍不住想拔刀劈了他。

丁顺回到南京了,风尘仆仆的老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亲眼见着锦衣卫指挥使,还给他老人家回过话,磕过头,丁顺的激动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陈清元已被牟斌秘密关押起来了,对于秦堪的行为,牟斌一个字都没说,既没责怪他惹事,也没表扬他挖出个谋反巨案,唯一做的,只是亲自把丁顺的试百户升到了百户。

秦堪笑了,没有任何表示也是一种态度,升丁顺的职更能说明这种态度,当初行险落的这一子,看来收到了回报。

一骑快马入京师。

北镇抚司大堂内,牟斌翻阅着秦堪派人从南京送来的亲笔信,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南京士子冲击官府,竟被秦堪轻易化解,避免了锦衣卫一场天大的麻烦,这事干得漂亮!

至于当初让秦堪背黑锅一事,牟斌没有任何愧意,人才是需要考验才能证明其价值的,如果秦堪化解不了这个麻烦,这样的庸才只配老老实实背黑锅。

不过牟斌也没想到,秦堪居然将此事处理得如此漂亮,而且不留丝毫话柄,只不过用的法子稍嫌阴损了些。

当初陛下对秦堪的赞誉还是很有预见性的,这人果然是个人才,联想到他入锦衣卫以来做过的一桩桩事情,甚至连惹祸都无意中挖出个谋反的案子,当时觉着生气,现在想想,秦堪好像还真挺让人省心的。

让人省心,又屡立功劳,给他这个指挥使长脸,为人低调而且背景干净…

牟斌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手指关节无意识般轻轻敲着桌案,喃喃道:“才当尽其用方为用人之道,这个秦堪老待在南京未免可惜,也该把他调来京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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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调令北来

指挥使牟斌动了意,一纸调令出京师。十几日后,十余骑风尘仆仆驰入南京。

东城千户所内,当秦堪打着呵欠懒洋洋的展开指挥使的调令,两眼徒然睁圆。

“进京师?凭什么?”秦堪有些不乐意,毕竟自己这千户位置刚刚坐稳,东城诸事也刚刚理出头绪,有了小公爷的引见,他与南京诸多勋贵子弟的关系相处还不错,不少有眼力的青楼赌档酒楼商铺老板根本用不着他开口,自动自觉地开始每月按时交纳平安银子,十个百户所的收入越来越多,秦堪在千户所里的威信越来越高,手下十位百户对他也越来越信服…

毫无疑问,如今的秦堪正迎来了事业上升期,正活得滋润的时候,指挥使牟斌却要调他去京师…

负责送达调令的仍旧是老熟人,经历杨天寿,锦衣卫经历司主管人事,这事还非得他干不可。

杨天寿苦笑,秦堪的这个回答无疑令他很惆怅,别人若知道自己即将被调入京师皇城,欢呼雀跃还来不及,为何这位秦千户的表情看起来好像逼他自尽似的?

拱了拱手,杨天寿笑道:“先恭喜秦兄弟高升,虽然调入京师后也是任千户,不过京师乃天子脚下,京师里的千户分量可比南京重多了…”

“可以发扬风格让给别人不?”秦堪期待地盯着他。

杨天寿的回答很实在:“这是牟帅亲自下的调令,恐怕让给别人别人也不敢领受。”

“不去的话后果一定很严重吧?”

杨天寿脸有点黑了,当经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连牟帅亲自抬举都不情不愿的人。

“南镇抚司那帮杀才的脸色,我劝秦千户最好别看,更别落到他们手里…”南镇抚司主管锦衣卫内部督察,对犯了错的本卫兄弟用起刑来照样心狠手辣,杨天寿并没吓唬他。

秦堪黯然叹息:“如此,我便从了吧…”

杨天寿笑道:“此次上任京师不必太急,可以把手头的事情全部安置妥当以后再上任,牟帅宽厚,他说容你一两个月也不打紧的。”

秦堪默然点头,手头上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骤然发觉要离开,心里涌起许多不舍,千户所的属下,那些跋扈得可爱的勋贵子弟们,刚买下没住多少日子的新宅,以及…千户所里越来越丰腴可观的财源。

最重要的是远在绍兴的小八婆,他和她亲事一直吊在半空中,杜宏与他的一年之约尚余过半,此去京师不知多少年月,如果不告而别,秦堪可以肯定,以杜嫣的性子绝对会抄把最快的刀,一路从绍兴杀到京师秦千户的家里,气场强大到沿途官吏连过桥过路费都不敢收。

幸好牟指挥使给秦堪留了一两个月的时间,秦堪决定去京师之前一定要把他和杜嫣的亲事敲定,否则夜长梦多,杜嫣她老爹说不定会趁着他去京师的绝好机会,偷偷把女儿嫁给别人,毕竟这是个讲究媒妁之言的礼仪时代,杜宏没给秦堪任何实质性的承诺,就算反悔秦堪也拿他没办法。

“来人,备马,去绍兴!”秦堪毫不迟疑地吩咐,扭头看着杨天寿,客气地拱拱手:“不知杨兄…”

杨天寿笑道:“我是经历司的,只管送达牟帅调令,不过牟帅对秦千户青睐有加,陪你去京师还是去绍兴都无妨,将来秦兄弟飞黄腾达,莫忘提携我这个不成器的兄长一把就好…”

上次送秦堪去南京就任百户时,杨天寿尚有几分冷淡,如今秦堪水涨船高,不知不觉间便以兄弟相称了。

“如此,愚弟多谢杨兄了。”

“不知秦兄弟去绍兴所为何事?”

“…去提亲。”秦堪的脸色有点抑郁,此去提亲,结果难料。

杨天寿一听格外高兴:“原来秦兄弟要成家了,高升加洞房,可谓双喜临门,恭喜恭喜,不知哪家的闺秀如此幸运能得秦兄弟媒聘?”

这家伙的记忆难道跟鱼一样只有七秒么?

秦堪好奇地瞧了他一眼,缓缓道:“上回杨兄陪我赴任南京百户,半路杀出一个女魔头,将杨兄从马上踹飞了好几丈,杨兄忘了?”

杨天寿面色一变,冷汗直冒,秦堪从他的表情能看得出,大概他已记起了那段尘封的惨痛回忆。

“怎么还是她?”杨天寿脱口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当时跟你介绍过的…”

杨天寿干笑道:“我以为你会换换口味…啊,恕罪恕罪,失言了,总之,唉,恭喜秦兄弟高升之喜。”

改口改得真快,立马把双喜临门改成了单喜,很显然,在杨经历眼里,与那女魔头成亲已算不得喜事,日后稍有不慎很可能是一桩丧事…

秦堪叹气:“我也痛恨自己,为什么口味一直这么重。杨兄说过陪我去绍兴无妨,你看…”

“啊呀!差点忘了,我还得去一趟松江府送公文,天生劳碌命呀…”杨天寿一拍大腿,满脸懊恼之色。

秦堪诚恳道:“杨兄莫怕,我敢打包票,这回那女魔头一定不会打得你满天飞舞了…”

杨天寿正色道:“秦兄弟说笑了,愚兄是那种怕挨打的人么?确实有公文要送,愚兄绝不能因私废公…”

话音落,杨天寿仓惶告辞,逃命似的出了千户所,往松江府送他那不知存不存在的公文去了。

二十余名锦衣卫属下,足足两马车的五色礼品,交接了千户所的公事后,秦堪带着属下和马车,出了南京城门,浩浩荡荡朝绍兴开拔而去。

天色灰蒙蒙的,有些阴沉,一如秦堪此刻的心情。

此番提亲,能否顺利?杜宏会答应吗?

沉沉叹了口气,秦堪看着灰蒙蒙的天色喃喃自语:“难道非要逼我把岳父弄进诏狱杂治一番么?是不是太没下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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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以德服人

南京和绍兴距离八百里左右,秦堪一行约莫走了四五天才到。

掀开马车帘子,远远瞧着绍兴府城高大巍峨的城墙,秦堪打从心底里舒了一口气。

虽说没到“少小离家老大回”的程度,毕竟也离开了半年余,从一个默默无名前程绝望的山阴文弱书生,走到如今扈从数十,权掌千丁的千户武官,人生际遇委实难测,走时孤零落魄,来时鲜衣怒马,这算不算衣锦还乡了?

如果心头没有杜家亲事的压力,秦堪此刻一定会很开心,可惜,此刻的秦千户满脑子琢磨着让杜宏点头的法子,丝毫没有衣锦还乡的喜悦。

手下二十余名锦衣卫属下原是秦堪当百户时的校尉,这次回绍兴提亲,顶了他的职的丁顺没放过这个献殷勤的机会,亲自领着原来的老部下跟随而来,为千户大人壮一壮声势。

校尉们对秦千户毕恭毕敬,但在绍兴街头可就没那么礼貌了,一群人簇拥着秦堪的马车,毫无顾忌地策马过街,引得街头行人一片鸡飞狗跳,厂卫嚣张跋扈之态在他们身上表现无遗。

秦堪看得眼皮直抽抽:“丁顺。”

“大人有何吩咐?”

“叫兄弟们斯文点儿,以德服人。”

——锦衣卫的素质问题真让人操心,平素倒也罢了,这里是绍兴,万一被杜知府发现他未来的准女婿在大街上横得像只螃蟹似的,那时估计把他弄进诏狱让他尝遍一百零八种大刑,他也不会答应把女儿嫁给秦堪了。

丁顺很给秦千户长脸,秦堪话音刚落,丁顺一个助跑再加凌空飞起一腿,把一名抽打路人百姓的锦衣校尉踢得飞起来,半空划过一道幽怨的抛物线,飞进了路旁的商铺,引来一阵乒乒乓乓的脆响和商铺掌柜绝望的哀嚎,何以为凭?有诗为证:“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大人说了,以德服人!你他娘的聋了?”丁顺恶狠狠地道。

秦堪欣慰得眼圈都红了,于是狠狠踹了丁顺一脚以示欣赏。

做人做事的方式有待商榷,不可否认的是,丁顺是个好手下,让上司省心的好手下。

秦堪若有所思,拍了拍丁顺的肩:“老丁,你知道我即将调任京师,你若愿意的话,莫如和我一起去京师赴任?虽说还是百户,不过京师百户的分量可比南京重多了,嗯,你考虑考虑。”

丁顺楞了一下,五尺高的汉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秦堪心凉了半截,黯然道:“就算你不愿意,也不必如此伤心,我不会拿你怎样的,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当初我未婚妻逼婚时的绝望心情…”

话音未落,丁顺在大街上当着人来人往的行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重重磕在尘土里。

“属下愿意追随大人!大人抬举,丁顺没齿不忘,从此丁顺这条命就是大人的,大人要丁顺死,丁顺立马抹脖子!”

秦堪欣慰地笑了,心里泛起感动。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老丁,我若发达,必不薄待你。”

“是!丁顺豁命以报大人恩遇。”

“很好,去把刚才商铺的损失赔了,记住,以德服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