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街过巷,来到绍兴知府衙门。门口的衙役见一大群身穿锦袍的锦衣卫威风凛凛站在门口,不由大惊,呆楞片刻后,看到他们身后两马车的礼品,这才确定他们不是来拿府尊大人的。

于是衙役很恭谨地禀告秦堪,府尊老爷没在衙门,下午便出去了。

秦堪点点头,本想进去找杜嫣,多日不见挺想她的,可是身边簇拥着这么一大帮杀才,委实有点不方便,干脆扭头便走,先找地方安顿下来,好好想想怎么让杜宏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找了一家客栈,锦衣卫属下大摇大摆闯进去,还没说话,便吓得客栈里的客人惊呼四散而逃,眨眼间跑得一个都不剩,秦堪一行很轻易便包下了整个客栈,丁顺扔给战战兢兢的客栈掌柜几锭银子,——这属于“以德服人”的部分。

一进客栈,秦堪忽然想起了唐寅,那个充满了傲气又傻得有点可爱的落魄才子,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在绍兴,他的桃花庵别墅不知买到没有,走时匆匆,来不及与他告别,心里觉得挺对不起他的,渐行渐远的模糊记忆里,好像临走前还坑过他一次…

差人出去打听了一下,唐寅竟真的还在绍兴,仍旧住在那家客栈里,只不过目前人不在房间,据说出去走走,寻诗问词去了,秦堪不由大喜,寻诗问词当然是扯淡,寻花问柳才是真,绍兴最有名的青楼一定能找到他。

绍兴最有名的青楼当然是颦翠馆,就是秦堪的前身把前任知府公子打吐血的地方,那里曾经有一位与他的前身彼此相爱的姑娘,名叫金柳,可惜后来孤身远走他乡。

命丁顺带上几名弟兄换上便装,秦堪则穿了一身玄蓝色丝绸长衫,腰间系紫色玉带,玉带上挂了一块纳福玉佩,头发上梳挽成一个严整的髻,再抹几滴祥福记的刨花香油,配上一把象牙玉骨描金折扇…

一个英俊的嫖客形象新鲜出炉,这身打扮是跟唐寅学的,以前二人住同一家客栈的时候,每到傍晚时分,唐寅就是这般风骚的出门招蜂引蝶去也。

很不习惯这身打扮,不过秦堪在南京待久了,自然也明白不同场合不同装扮的道理,进青楼找粉头如果穿着一身杀气腾腾的飞鱼服,挎着绣春刀,未免太煞风景了。

秦堪不找粉头,只找唐寅,他是秦堪来到这个世界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现在他只想跟朋友好好喝一次酒,聊一聊分别之后彼此的喜乐哀愁,喝多了倒头便睡,皇图霸业,往来古今,不胜人生一场醉。

颦翠馆位于绍兴东城,是一座三层的木楼,楼内装饰奢华,已是黄昏时分,楼前正是车马簇簇,门庭喧闹之时,两名三十多岁年纪的大茶壶站在门口,习惯性地弓着腰,不论相不相识,总是未语先笑,打了骂了也笑。

秦堪摇着折扇,一派风流倜傥地走到楼前时,大茶壶的眼睛亮了,他们阅人多矣,从秦堪的穿着打扮,和身后数名剽悍随从的气势一眼便看得出,这是位贵人。

贵人代表着银子,代表着财源。

茶壶很恭敬地迎了上来,躬身一礼,倒也不像前世电视里那样贱得仿若没骨头,言语间甚至很斯文。

“这位贵公子倒是初见,小的有礼了,敢问公子可欲进来听听曲儿,或找个可心的姑娘说话解解闷?”

秦堪潇洒一笑,摇着折扇刚待出声,一旁的丁顺却按捺不住,推开大茶壶径自上前一脚把大门踹开,鼻孔朝天的跋扈模样与某徐姓小公爷如出一辙。

“少跟老子废话,把你们最好的粉头叫出来给我们公子尝尝鲜!咱们公子说了,以德服人,嫖完我们会给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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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翁婿相见

秦堪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一件事。

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人这一辈子就是一个不断犯错,不断学习的过程。

此刻秦堪学到的道理是,当一个人穿得儒雅风流,仿若浊世翩翩佳公子,一副“满楼红袖招”的风骚模样逛窑子时,身边最好不要带随从,如果一定要带,至少应该带几个略懂几分风雅,行事不那么粗鲁的随从,丁顺这一类的最好有多远踹多远…

从丁顺的举动,秦堪也渐渐看清楚了,由于弘治皇帝刻意压制厂卫的权力,锦衣卫在官员面前或许能保持礼貌,但在民间,他们的跋扈程度跟全盛时期没多少区别,百姓视厂卫如畏虎狼,总归是有道理的。

丁顺踹开颦翠馆的门,并且大声地表示嫖完一定给银子后,门内大厅里所有的客人们全都呆住了,接着大家的脸色渐渐起了变化,无论是来寻花问柳的才子,满身贵气的官宦公子,或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大家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就好像大家都在抚琴赏鹤,极尽所能做着自认为最高雅的事情之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把他们的琴烧了,把他们的鹤煮了吃了…

秦堪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有多深钻多深…

丁顺反倒洋洋自得,他觉得帮秦大人做了一件好事,大人以如此闪亮的形象登场,委实羡煞旁人,如果秦大人有良心的话,回头实在应该和他浮一大白以示奖励。

叹了口气,秦堪一脚把丁顺踹得一踉跄,严令他和几名属下不得踏入颦翠馆半步。

“大人,为什么?”丁顺的表情很受伤。

“因为你这不是以德服人,而是以缺德吓人。”

一个人垂着脑袋走了进去,秦堪飞快穿过大厅,方才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气派荡然无存,以最快的速度上楼,消失…

独上二楼,刚打算找人问问唐寅在哪个厢房里做着没羞没臊的事情,结果刚一转身,便听到酒壶碎裂的声音,几道娇脆喜悦的女声惊呼道:“呀!这不是金柳的情郎秦公子么?你…寻来了,金柳却走了…”

秦堪愕然:“…”

一阵香风拂过,几位容貌娇好的婀娜美女出现在他眼前,人人泫然欲泣,一脸同情怜爱地盯着他,就好像看着一只可怜的流浪狗。

秦堪:“…”

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身体前任主人的那段未了的缘分,今日又在这里延续。金柳与那个落魄秀才秦堪,让人扼腕叹息的一段悲伤情事…

唐寅曾经说过,秦堪如今在颦翠馆的名声比他这个江南第一才子大多了,此言果然不虚。

如果此刻自己摆出一副黯然情伤的落寞模样,眼前这几位年轻貌美的青楼姑娘一定毫不犹豫地把他拖入房中,脱光了自荐枕席,安慰他这个古往今来的痴情秀才,可以肯定,这一切完全免费,没准还能满载而归,或许还会有无聊的文人著文记之,传为千古佳话…

名利财色兼收,如果不是略嫌有点不要脸的话,秦堪或许真会动心。

“秦公子,放弃吧,别找金柳了,听说她去了京师,走时哭得肝肠寸断…”一位姑娘拉着他的衣袖嘤嘤落泪。

被一群红粉包围,秦堪很不自在,尴尬道:“我…不是来找金柳的。”

“那你想找谁?”姑娘眨着魅惑的大眼,周围几女不自觉的挺起了高耸的酥胸。

“其实我来是找一个男人的…”秦堪很无奈地解释道。

众女:“…”

无数痛心疾首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他,秦堪发现她们好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

这头被众女沉默地围侍着,楼梯旁的一间雅阁里却传来似哭似快乐的呻吟声。

秦堪忍不住扭头,他很想见识一下古代人逛窑子到底怎么逛的,据说有素质的嫖客都是一本正经地坐在姑娘面前,跟她们谈论风花雪月,谈论人生理想,谈论诗词歌赋…什么都谈,就是不干男人和女人之间该干的事。

秦堪一直觉得这种嫖客脑子有毛病,简直禽兽不如。

此刻他很想看看那间传出**声音的雅阁究竟怎生光景,看来里面那位嫖客至少不是禽兽不如,大概等于禽兽。

雅阁紧闭的房门很应景地打开,一名侍女端着木托盘款款走入,雅阁内的光景一览无遗。

秦堪站在门外,只朝里面瞄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满面惊骇。

雅阁里面,几名官员模样的人围侍着绍兴知府杜宏,杜宏则一手搂住一个姑娘,平日里那张总能吐出义正言辞的大嘴正像只饥渴的猪似的,不停在其中一个姑娘白皙丰满的酥胸上拱来拱去,姑娘娇笑连连,间或发出几声**的呻吟…

恰在此时,喝得面红耳赤的杜宏也适时抬头,正好瞧见了雅阁外面一脸痴呆状的秦堪…

二人目光对视,死一般的沉默…

秦堪仿佛被雷劈过似的,心中震惊得无法形容。

准女婿撞见准岳父逛窑子,准女婿身边围着一群莺莺燕燕,准岳父正在拱坐台小姐的酥胸,这场景…

秦堪忽然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为何会冒出这种犯贱的想法,非要来这里找唐寅?

“我什么都没瞧见!”秦堪扭头便走。

砰!

杜宏在雅阁里狠狠一拍桌子,指着门外怒吼:“给老夫站住!”

秦堪只好站住。

杜宏穿着便装,不顾阁间内官员和姑娘们愕然的注视,怒气冲冲地走出来。

气场很强大,秦堪怀疑他想把自己灭口。

“你!混帐东西!你何时回的绍兴?”杜宏眼里似喷出火来。

“下午刚到…”

“你来绍兴做什么?”杜宏神色不善,眼瞟着秦堪身边那几名妖艳女子或抱或搂地围在他身边,杜宏感到很刺眼。

秦堪尴尬地笑:“我来提亲。”

“跟谁提亲?”

“当然是跟杜大人您提亲…”

杜宏愈发愤怒,颤巍巍指着秦堪身边的女子,气得身子直发抖:“…你管这种方式叫‘提亲’?”

“杜大人,一切都是误会…”秦堪无奈地解释道。

“你进青楼也是误会?别人把你绑进来的?”杜宏冷笑。

“不管您信不信,我进青楼是来找男人的…”

第七十九章绍兴提亲(上)

君子自强不息,君子厚德载物,君子…不该逛窑子,更不该逛窑子的时候与准岳父巧遇,这种地方与杜宏遇上,绝不可能产生诸如“人生何处不相逢”的唏嘘。

杜宏瞪着秦堪的目光很有杀意,那是一种欲将他除之而后快的目光,秦堪怀疑他的目的不仅仅是为女儿抱不平,也有把他杀了灭口的想法,毕竟这老不修的用嘴拱女人酥胸的模样全被他看见了,可以肯定,那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绝不是他未来的岳母…

来青楼找男人这种鬼话当然不可信,杜宏的目光正在将秦堪千刀万剐,他认为秦堪不但侮辱了他的人格,还侮辱了他的智商。

知府大人当然不会在这人来人往的青楼里与人争吵,再生气也要保持官员的涵养气度。

颦翠馆的三楼雅间,杜宏和秦堪单独坐在里面,一切人等外面等候。

雅间的门前挡着一扇山水屏风,里面布置得颇为淡雅,除了几张绣凳和一张八仙桌,还有墙上几幅字画外,别无它物。

杜宏又恢复往日道貌岸然的形象,四平八稳地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的啜着茶,眼睛时而盯着茶盏水面上漂浮着的茶梗,时而又抬头凌厉地扫秦堪一眼。

秦堪毫无压力,南京城里与这个国公孙子那个侯爷儿子斗地主时喊爹骂娘,闹得乌烟瘴气,应天府尹见了秦千户也彼此客气的拱手施礼,六部几位侍郎员外郎大家都一同吃过饭喝过酒…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杜知府这点刻意散发出来的官威委实对他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如果杜大人知道秦堪在南京城每天跟一些什么人打交道,想必他会对现在散王霸之气的幼稚行为感到羞愧…

不知为什么,无论现在的杜宏表现得多么道貌岸然,秦堪脑海里总会不自觉地浮现刚才他拿大嘴拱女人酥胸的**画面,挥之不去,仿佛已成了脑海中的梦魇。——看来不但明天会长针眼,晚上也会做噩梦,颦翠楼的风水委实跟秦千户的八字犯冲…

杜宏打破了斗室里的沉默,而且很理智地揭过了刚才大家在窑子里跟一群莺莺燕燕纠缠不休的嫖客行为。

“来提亲?”杜宏似笑非笑:“本官若没记错,我们约的是一年之期,这一年才过了一半呢,不觉得太急了么?”

秦堪拱手道:“府尊大人,不是下官心急,只因京师来了调令,下官必须要赶到京师赴任,南北千里之遥,我与令千金之事不得不早点定下来。”

杜宏面现不愉之色,冷冷道:“你不提本官倒忘了,听说你堕落到投靠了锦衣卫,还升上了千户?”

秦堪:“…”

这事儿真的无法争辩,各有各的价值观,明明是平步青云的事,从杜宏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堕落”。——连鸡都有爱国的,凭什么认为锦衣卫都是坏人?

杜嫣的担心没夸张,她老爹对厂卫果然很反感,这门亲事越来越悬了。

杜宏冷冷道:“莫非你觉得当了千户就算有出息了?有资格理直气壮向本官提亲了?”

秦堪苦笑道:“我提亲跟当千户无关。”

“那你凭什么向老夫提亲?”

女婿与岳父的矛盾,媳妇与婆婆的矛盾,是两个千年以来都无法完美解决的问题,前世一说起“凭什么”,言下之意无非就是问你有多少资产,杜宏的言下之意应该不会这么肤浅,可秦堪的回答却很肤浅…

“我…有房有车,还有一颗善良的心。”秦堪弱弱地道。

杜宏愕然:“…”

“我在南京买了一套三进宅子,还买了一辆马车,请了一位车夫…”看着杜宏神色愈发不善,秦堪又赶紧加了筹码:“…存款也颇为可观。”

杜宏呆了半晌,才渐渐领会秦堪的意思,不由大怒:“好个混帐!这就是你的出息么?”

果然不出所料,提亲失败了。

秦堪无比郁闷,为什么娶个老婆这么难?自己虽说算不上杰出青年吧,好歹也是年轻有为,每天照镜子都忍不住朝镜子拱拱手,表示一下钦佩之意,杜宏怎么就看不上他呢?

头一次发现,锦衣卫被文官歧视到这等地步。

出了颦翠馆,丁顺众人仍守在外面,见秦堪闷闷不乐的出来,不由上前关心地询问。秦堪把刚才的遭遇说了一遍后,丁顺众人勃然大怒。

“好个假清高的知府!锦衣卫怎么就娶不得他女儿了?”

“大人莫担心,属下这便将那杜老儿拎出来,寻个由头扔进诏狱,等他尝遍一百零八种刑法,看他点不点头!”

秦堪老怀大慰,不愧是同一系统的,大家的办事方法惊人的一致,从南京动身前他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想法委实不怎么善良,至少杜嫣知道肯定不会放过他,落在她手里比落在锦衣卫手里,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这法子不可取…”秦堪摇头。

“大人可有好法子让那老儿点头?”

“办法暂时没有,罢了,先想个法子恶心恶心他…”拍了拍丁顺的肩,秦堪压低了声音道:“…派人去知府衙门内院知会他女儿一声,就说她老爹在颦翠馆**,而且还玩双飞,好不要脸,让他女儿速来捉奸,再不快点她就得多两个妈了…”

丁顺面孔狠狠抽搐了几下,果真不能得罪读书人呀,特别是被革了功名的读书人,这种人心态太扭曲,瞧他对付读书人的手段,那叫一个又阴又狠…

跟着这样一位上司去京师赴任,面对京师无数文官…

可以想象,未来的京师会很热闹。

半个时辰后,绍兴知府衙门内院里忽然走出来一群手执棍棒的健壮女仆,由一位半老夫人带队,杜嫣跟在夫人后面亦步亦趋,两个女人面带煞气,健壮女仆挥舞着棍棒为她们驱开行人,一群人杀气腾腾开赴颦翠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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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绍兴提亲(中)

凭良心说,杜宏逛窑子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今是大明朝,不是前世,逛窑子不用担心警察查房,更不用担心警察扫黄罚款。

大明的风气很开放,文人士大夫流连青楼算是一桩风雅之事,自古以来才子与名妓的故事不知凡几,引得民间无数读书人和士大夫啧啧称羡,羡慕那些得享艳福的才子们的时候,也没见谁不屑地把那些才子统称为嫖客。

这是一个奇特的年代,开放与保守两种思想并存却相安无事,程朱理学在明朝大行其道,连科考都以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为评判依据,严格奉行朱子所谓“君圣臣贤,子孝孙贤,贞女烈妇”的纲常思想的同时,大户人家里却有屡有情趣之事。

比如在大户人家的内院,夫妻二人可以在露天的花园里野合,丫鬟们甚至脱光了帮主人主母推腰擦汗,主母不堪力伐之时,小妾或丫鬟可以代替上场等等,这些行为在现代看来都无比荒淫大胆,明朝大户府邸之内却平常之极,而且并不违理法伦常。

比如永乐年间,福建某王姓才子无意间在自己的窗前看到隔壁女子午睡时的玉体,——那是真真实实一丝不挂的玉体,王才子心痒难熬,写了一首淫诗撩拨她,诗曰:“一双明月贴胸前,紫晶葡萄碧玉圆,夫婿调酥绮窗下,金茎几声露珠悬。”

毫无疑问,这首诗无疑属于没遮没拦的淫诗了,然而那位被人瞧了**的女子却只是义正言辞斥责了王才子几句不要脸,此事即便作罢,没把王才子告进衙门,也没因为自己的身体被人看了个干净而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由此可见明朝风气之开放。(作者按:不是灌水凑字数,实在是很多人错误的以为明朝的女人必须裹着小脚,无论身处何地都把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说话细声细气,在男人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等等,此大谬也,不得不夸这些人一句,你们中满清遗毒太深了…)

明朝风气如此,按理说来,杜知府逛窑子这件事委实算不得什么,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杜宏就是个例外。

先说说杜夫人,也就是秦堪未来的岳母,她可不是普通的妇道人家,杜夫人姓王,浙江宁波人,家境很普通,但她有个很了不起的邻居,邻居比她大二十来岁,杜夫人小时候经常趴在院子围墙上,看着邻居练武,一来二去的,杜夫人便也学会了几招把式。

邻居见她聪颖可爱,也颇有耐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趴围墙偷窥,一般人做不来这么变态的事),于是邻居心喜之下,手把手地教了她几招,从此杜夫人打遍宁波无敌手,可惜邻居始终不肯承认师徒关系,数年之后便离开了宁波,云游天下,——也许是满世界叫嚣“高手寂寞,只求一败”去了。

杜夫人的这位邻居姓张,名松溪,不错,就是金老先生笔下张三丰的四徒弟张松溪。

至于他究竟是不是张三丰的徒弟,史不可考,估计不大可能,二人差着三百多年呢,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确确实实是内家拳的创始人。

被张宗师亲自调教过的杜夫人,纵然称不得天下无敌,至少也能算得上东方不败了…

——身负绝世武功的杜夫人亲自带队捉奸,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连惯来嚣张跋扈的杜嫣也只能低眉顺目老老实实跟在杜夫人身后,可见秦堪未来岳母气场之强大。杜宏年已四十几许仍无子嗣传后,却不敢娶妾纳房,与杜夫人之淫威不无关系。

兵临城下,杀气冲天!

杜知府还在颦翠馆里继续搂抱着年轻女子大吃豆腐,浑然不觉末日已临近。

丁顺蛮横地叫开了颦翠馆街对面原本打烊的茶肆,恭谨的请秦堪进去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泡上一盏香浓的雨前龙井,秦堪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吹一吹水面上的茶梗,慢条斯理的啜一口,回味悠长,偶尔抬眼扫一下对面灯火辉煌的颦翠馆,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没过多久,街道尽头一阵喧嚣,一群手执棍棒的健壮仆妇急步赶来,为首二人身穿紫色劲衫,俏面含煞,母女二人连表情都如出一辙。

颦翠馆前的大茶壶见一群娘子军轰轰烈烈杀来,不由大惊失色,赶紧掉头跑回,顺手紧紧关上了大门。

对面茶肆二楼的窗前,秦堪悠悠品着茶,瞧见这气势恢弘的捉奸场面,嘴角的笑意愈发深刻了。

这是秦堪第一次见到未来的岳母,杜夫人年约三十许,看起来颇为年轻,由于练武的关系,身材和皮肤保养得非常好,母女二人站在一起宛如姐妹一般,也难怪杜夫人不准丈夫纳妾,明明是一块上好的田地,多耕几次便是了,还怕生不出儿子?当今天子都只有张皇后一位夫人,你杜宏凭什么纳妾?

站在颦翠馆门口,杜夫人眼中喷出万丈怒火,指着大门便开骂。

“姓杜的!你这老不修的东西!官儿当大了便不把糟糠之妻看在眼里了么?给我出来!”

许久,门内没有任何反应。

杜夫人愈发大怒,在大门前扎了个马步,深吸一口气,然后手掌一翻,徒然吐劲,砰!

大门竟被她一掌打穿,红木朱漆的大门上,印出一只纤细的手掌印。

“柔静为先,刹那发劲,捷如闪电”,本就是内家拳的要义。

哗!

颦翠馆内一阵惊恐的尖叫,无数嫖客小姐抱着脑袋四散奔逃而出。

秦堪坐在对面楼上,嘴里一口茶水噗地喷了出来,额头没来由地冒出了冷汗。

没想到未来岳母竟强悍如斯,功夫如此了得,相比之下,杜嫣那半吊子功夫委实拿不出手,亏她还好意思满世界耀武扬威,实在应该脸红一下的。

杜夫人大马金刀站在门口,一双俏目一个个地扫视着从里面逃出来的嫖客,片刻之后,杜夫人扬手一指,指着一位袖子捂着头从里面逃出来的男子,怒叱道:“老贼哪里逃!以为捂住脸我便认不得你么?你化成灰我都能把你拼出模样来!”

男子一声不吭,仍旧捂着脑袋没头苍蝇似的跑了出去。

杜夫人一咬银牙:“追!”

秦堪眼角一抽,早知岳母如此剽悍,说什么他也不会干出这么阴损的事来,——杜宏今晚劫数难逃啊!

“马车准备!快!”秦堪也急忙跑下了楼。

杜宏在逃命,寂静的大街上跑得气喘如牛,平素威严的面孔此刻一片惊慌,一边跑一边不住地扭头。

身后追兵如潮,杜夫人领着娘子军杀将而来,双方距离越缩越短。杜宏的表情也越来越绝望…

一辆马车斜刺里冲出,非常突兀地拦在杜夫人和杜宏之间,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秦堪那张温和带着笑意的脸庞。

“岳父大人,快,伸出手,愚婿来救你了!”

杜宏差点哭了,看着秦堪那只手,眼圈泛了红,这简直是一只把他从地狱拉到天堂的圣洁之手呀。

当下也顾不得秦堪突然变换的称呼了,杜宏强自保持着威严淡然的表情,一边跑一边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贤侄搭救之情,容本官日后…”

“慢着!”秦堪突然道:“岳父大人可否答应把令千金嫁给我?”

“啊?你…”杜宏不由大怒:“你趁火打劫?卑鄙小人!本官纵然被打死,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这种…”

话没说完,秦堪便缩回了手,喃喃一叹:“那我救你这笔买卖岂不是亏了?车夫,不管他了,快马加鞭,后面的人快追上了!”

啪!

车夫很听话,果然挥了一鞭子,马车加快速度,扬长而去…

杜宏呆呆地看着那辆绝尘的马车,眼中满是震惊。

他没想到,秦堪这竖子居然真敢扔下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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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绍兴提亲(下)

“义气”这东西要看对象的,有的人讲这个,有的人不讲这个。君子不是傻子,不能对谁都讲这个。

秦堪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者,现实主义者只以利益为衡量利弊的标准,很显然,杜知府一句轻描淡写的“容日后图报”低于秦堪的预期利益目标,这笔买卖既然没法做,秦堪自然扔下他跑了,跑得毫无压力,毕竟大家不太熟,唯一的交集是他的女儿杜嫣,而杜知府又不想让女儿成为他们之间的交集…他相信杜知府在经过伤心失望愤怒等等诸多负面情绪,痛定思痛之后,一定会理解他的,买卖不成情意在,下次再合作便是了。

其实吧,杜宏拒绝把女儿嫁给秦堪的决定是正确的,理智的,这样的女婿要不得。

马车跑得很快,仿佛后面被狗撵着似的,眨眼间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杜宏呆呆地看着马车消失,这一刻他真的哭出来了,不为别的,只为感怀这悲凉冰冷的人世,无病呻吟乃有因,悲歌当泣,长歌当哭。

哭得如此伤心的人自然跑不快的,很不幸,仓惶逃命的杜知府被他的夫人和女儿撵上了。

杜夫人绝大多数时候是非常温柔恬静善良且安守妇道的,她可以安静地整天待在衙门内院绣花女红,也可以像所有主妇那样每日操持老爷的衣食住行,还可以承担起相夫教女的重任,只可惜“绝大多数时候”的意思是,并非所有时候她都这样,偶尔也有发飙的时候,比如抓到**的丈夫…

“老贼哪里跑!”杜夫人的扫堂腿隐隐夹杂着风雷之势,满脸悲苦的杜宏便被华丽丽的放倒了,他的下场不能再多说。

马车飞驰,穿街过巷。

秦堪坐在马车里叹气,倒不是因为没救杜宏,而是在发愁他和杜嫣的亲事,同时也在哀叹自己坎坷的命运,——怎么就遇到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老丈人呢?那么危难的时刻都没答应把女儿嫁给他,好歹也是科班出身,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秦堪发现这个年代读书人的脾气都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从来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不懂何谓“审时度势”,仿佛任何时候脖子一梗说一句“绝不屈服”,老天就会降下一道神雷帮他劈死敌人似的,幼稚得紧。

老丈人既然不松口,那就不指望他了,秦堪觉得应该想点别的办法,单身入绍兴的时候,他就没打算单身出去,不管怎么说,必须把杜嫣娶到手,不给就抢。

马车绕着绍兴城不知跑了多少圈,秦堪没喊停,车夫便只好不停的跑。

在马车里沉思了很久,秦堪终于一咬牙,不管了,再去一次知府衙门,动手抢了再说,过两年生了娃再给二老赔罪便是,不信他们舍得把外孙摔地上。

这一夜的绍兴城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秦堪像西游记小说里那只姓孙的猴子一样,在绍兴城里翻云覆雨,大闹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