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鹰边说边往旁边偷偷瞄了一眼,就见江唯一坐在副驾驶座上,缩起两条细腿,双臂抱住膝盖埋着头,身体在小幅度地抽动着。

哭了?

孤鹰惊诧,一姐到s市的这两天都没哭过,现下居然哭了。

孤鹰虚拍了自己一巴掌,这该死的嘴巴,说什么不好还学开导人家,竟然把一姐这种彪悍的女人都给开导哭了。

项少知道了还不得砍死他。

“那个一姐,我嘴巴臭,你别放心上啊。”孤鹰歉疚地连连道歉。

“…”

江唯一坐在那里,仍紧紧圈住自己的膝盖埋头痛哭,没有一点声音,只剩下身体在不停地颤动。

“…”

孤鹰见状头都快炸了,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开车。

他开一路的车,江唯一就哭了一路。

她哭得无声,但却让孤鹰格外不是滋味,他忽然觉得一姐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可能今天陪在身边的是项少,一姐会好受一些。

可项先生交待了,一姐就只能一个人回去奔丧。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两人抵达海口,地下迷城的入口是在一处小山后面,山边站满了手下。

烈日当空,所有人都热得满头大汗。

第817章抱在一起的遗体

江唯一从车上下来,一张巴掌大的脸上满是苍白,泪痕干涸,一双眼睛红肿无神,她往前走去。

只见前面全是一片狼籍,翻得石块到处都是。

地上放着一个担架,白布罩在上面,不像正常死亡人的隆起,白布隆起很低,散发出一阵阵异味。

“鹰哥!”

见到孤鹰,手下们纷纷低头。

“不是说已经找到了,怎么只有一具遗体?”孤鹰走上前来,疑惑地看向那块长长的白布。

“是这样的,鹰哥。”一个手下如实禀告,“找到的时候两具尸体就是抱在一起的,一个人呈往外跑的姿势,一个人抱住她的腰。”

想跑的是姐姐。

拖住姐姐的是妈妈。

“…”

江唯一站在那里,全身发冷,爆炸是一瞬间的事,在那一秒,夺走她两个亲人的生命,然后把一切都定格。

妈。

姐姐。

渺渺来带你们回家。

江唯一一步步走过去,在担架前蹲下身来,伸手要揭开白布,一个手下上前来阻止,“江小姐,还是不要看了吧,人经历爆炸死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不如直接去殡仪馆火化吧。”

那尸体的死状简直惨不忍睹。

“这是我的亲人。”

江唯一淡淡地道,便抬起手掀开白布。

几个手下正站在那里看着,忽然望见这一眼,然后忍不住转过身去,对着地面干呕不止。

孤鹰看了一眼也呆住,连忙转过身。

靠。

那尸体除了一点主体部分,其余全成了一块一块的,简直太恐怖了,两个尸体的皮都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江唯一蹲在那里,脸上没有一点惧色,看着面目无全的两具遗体,可以想象当时的姐姐想要跑出去,妈妈上前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姐姐。

妈妈知道,没人斗得过姐姐。

她知道,她太知道了。

所以,她选择这么决绝的方式,选择结束自己和姐姐的生命,让她和项御天活下来。

江唯一伸出手,抚上焦尸的脸庞,那是妈妈的脸,她知道。

江唯一坐在那里,将姐姐和妈妈的部分拼凑齐全。

她也知道,现在只能拼出个大概,不可能是完整无缺的。

整理好,江唯一伸手将白布慢慢遮上,“妈,姐姐,我带你们回家。”

说完,江唯一站起来,孤鹰走上前来,“你们两个,把遗体抬上车,去殡仪馆。”

“鹰哥。”旁边的手下低头,“项先生吩咐,等鹰哥和江小姐到了以后就让我们离开,不准我们多停留。”

“什么?”

孤鹰愣在那里,转眸看向江唯一。

江唯一站在那里,低着眸看着担架,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没有强求着人留下。

“鹰哥,这里殡仪馆的地址,这里我们已经打通关系,不会被追问。”

手下递出一张名片给孤鹰。

人都爆炸而亡,去一般的殡仪馆乱七八糟的话都要问上半天,说不定还要报警,人都要放上多天才能火化。

孤鹰接过名片,“我说你们…”

“鹰哥,那我们先走了。”

第818章独自处理后事

手下们向孤鹰低头,然后全部转身离开,孤鹰站在那里激动地喊道,“喂喂…就留我一个人啊,我怎么搬遗体啊喂?坑你们鹰哥啊?”

“…”

江唯一站在那里没有动,一双眼睛没有泪水,只有红肿。

“一姐你别急啊,我这就去请人过来搬。”孤鹰说道,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该死,都没带什么钱,算了,抓一个壮丁是一个。

想着,孤鹰就要走,江唯一淡淡地道,“孤鹰,你能帮我忙吗?”

孤鹰看向她,明白她的意思,有些愕然,“一姐你要亲自搬?”

在他的印象里,一姐被项少宠得连拖把都没碰过,还搬遗体?

“来吧。”

江唯一说道,然后蹲下身去。

“哦。”孤鹰连忙走过去,跟着伸手将担架抬前,往一旁走去,这边小山坡的路也并不好走,全是石子。

孤鹰差点摔倒。

江唯一稳稳地抬着担架往车边走去,手下还是人道地给他们留了一辆适合放遗体的车,两人将遗体放进去,白布掀起一个角,孤鹰看到遗体的模样差点呕吐出来。

江唯一将白布的角系在担架上,然后走向驾驶座。

“一姐,我来开车吧。”

孤鹰殷勤地喊道,这个时候一姐需要安慰。

“我怕你技术不好,惊动我姐姐和妈妈。”江唯一面无表情地说道。

“…”

孤鹰抓头,眨巴了两下眼睛只好跟着坐下车。

江唯一开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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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口an安全屋,办公室里。

一个儒雅的身影坐在办公桌前,桌上如山堆积的文件,安城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放到一边。

安城坐在那里,目光盯着文件,文件上的标题赫然是《海口迷城案》。

他的眸子没有焦距,仿佛不在看上面的字一样,眉目之间有着几分疲惫。

他伸手按了按眉心。

“咚咚咚。”

有些急切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听到声音,安城的目光一凛,立刻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进来。”

一个职员推开门进来,见到他恭敬地道,“boss。”

“是不是从地狱天那里打听到什么了?”安城有些急切地问道。

在海口,他的人一直在观察着项荣锦的一举一动,当项荣锦的人将项御天和江唯一救出来时,他也是第一时间知道。

但除此之外,很多消息他都一无所知。

“对的,已经打听清楚,项御天重伤,江唯一轻伤,死在海口的…是江唯一的母亲和姐姐。”职员禀告道。

“什么?”

安城的眸中掠过一抹怔愕。

“而且江唯一今天回来奔丧。”职员说道。

安城蹙了蹙眉,问道,“项家的人陪着来的?”

“没有,连项御天都没有陪,而且江唯一一到,项家挖掘遗体的手下们都撤走了,现在只剩下江唯一和项御天的一个手下在去往殡仪馆的路上。”

职员如实报告说道。

“只有江唯一和一个手下?”

安城怔住。

第819章工作人员敷衍对待

项御天居然不陪着,这种办丧的大事他居然不陪江唯一,让她一个女人独自料理?

安城的眸光敛了敛,放下文件就往外走去,随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匆匆往外走去,一路走出安全屋,打开一部轿车的门坐了进来,开车离开。

唯一,他来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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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唯一将车停在殡仪馆的门口,孤鹰用纸巾捂住嘴,推开车门就冲下去,扶着树大吐特吐,“呕——我的妈呀。呕…”

这爆炸后的尸体被放在下面掩埋近30多个小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异味。

和两具尸体同车,他前天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江唯一从车上下来,看了孤鹰一眼,没说什么,径自打开车后面。

不一会儿,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着车下来,拎着白布和担架直接放到推车上,动作蛮横用力。

“请你们轻点,我妈年轻大了。”

江唯一冷冷地说道。

“…”

工作人员们都错愕地看向江唯一,长得挺漂亮,怎么是个神经病,死了还管年纪大不大。

说着,几个男人五大三粗地又拎着白布裹住遗体往推车上放,江唯一的目光一冷,立刻上前掐住一个人的脖子,声音格外冷漠,“我让你们轻点,听不懂吗?”

工作人员顿时被吓住,连忙道,“是是是,我们轻点轻点。”

工作人员慑于江唯一的凶悍,服软地推着推车往里走,但几个人心里已经不舒服了,推着推车撞到门上,然后立刻道歉,“哎呀,我不是不小心的。”

“…”

江唯一看着他们,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却无能为力。

她现在没有帮手,不能做什么。

江唯一跟着他们往前走去,工作人员一脸不耐烦地将遗体车推进送别厅,送到中央,在旁边随便地扔上几束花。

哀乐响起。

“送别亲人,一鞠躬。”

一个工作人员拿着话筒开始喊道,连多余的修饰词都没有,语气有些不耐烦。

江唯一独自站在送别厅的中央,望着前方的遗体车,静默地站在那里,眼眶酸涩,然后慢慢地鞠下一躬。

“这家人肯定没做什么好事,居然只有一个人过来送葬。”工作人员们站在那里切切私语。

江唯一攥紧了手,牙关咬紧,一双眼睛红肿,没有什么眼泪。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只能看着姐姐和妈妈就这样躺在那里,被白布和寥寥几束花盖着。

没有怀念她们的众多亲朋好友,甚至连遗像都还来不及弄。

什么都显得那么简陋。

她很不孝。

全世界最不孝的不孝女。

甚至在妈妈死前,她都在口口声声质问妈妈为什么不帮她,为什么不疼爱她…

“二鞠躬。”工作人员在哀乐声中敷衍地又喊一句。

“…”

江唯一沉默地对着遗体跪下来,身体伏跪下去,额头磕到冰冷的地上,眼睛涩得厉害,泪水无声地涌出眼泪。

工作人员见她这样翻了个白眼,然后迅速喊道,“三鞠躬。好了,可以推去火化了。”

第820章谁允许你一个人

江唯一跪在地上没有动。

“喂,可以火化了!”工作人员嚼着口香糖喊道,“你们一个在外面吐,一个在这边跪着不起是什么意思?”

“…”

江唯一跪着仍是不动,眼泪不停地落下来,掉落在地板上。

姐姐和妈妈到死,她都不能弄一个像样的葬礼,她们在地底下呆太久了,太久了…

一定很寂寞。

“小姐,你不说话,我们就推去直接火化了!”工作人员见江唯一不说话,于是关掉哀乐,几个人直接推着离开。

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从送别厅的门口传来。

几个正在推走遗体车的工作人员都纷纷停下来,转眸望去,一个个惊得瞪大眼睛,手都不由得落下来,僵硬地站在那里。

低沉的脚步声响着,踩在干净的地板上,在空旷的厅里有着回声。

“…”

谁来了?

谁还会来。

江唯一从地上慢慢直起身子,仍然跪着,转过身往后望去,只见无数穿着黑色西装的手下全都堵在门口,密密麻麻的,挡住了阳光。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们前面。

是项御天。

他站在那里,踩着一双黑色的鞋,长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双腿,衬衫漆黑,领口松了两颗扣子,外面套着一件墨一样深的风衣。

他怎么来了。

项御天的手上捧着遗像,遗像上是爸爸、妈妈、姐姐以前照过的全家福,是很早很早以前的照片。

“…”

江唯一跪在那里,心口狠狠地震动。

项御天站在那里,身影颀长,在地上投下影子,一张削瘦的脸绝美,五官妖冶,一双狭长的眸直直地望着她,目光深邃,低沉的嗓音透着薄怒,“江唯一!谁允许你一个人回来处理后事?”

谁允许你一个人…

闻言,江唯一呆呆地望着他,眼泪一下子滑落下来,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委屈。

“项御天!”

江唯一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往项御天跑去,投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哭着说道,“我处理不好,我一个人什么都处理不好…”

她想给妈妈和姐姐好好地办一下后事都不能。

没人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