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体育队的学生们,还有一些报名参加校运动会的学生也参加了集训。

薄荷也被选去参加集训,班主任听说她在初中时短跑比赛还不错,便不由分说为她在校运动会上报了一个百米短跑。因为班上的女生们没有几个有稍稍拿得出手一点的体育成绩,军中无大将,只有把她推出去做先锋了。

见薄荷要去参加校队训练了,安然也赶紧举手报名要参加。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报了一个百米短跑,信誓旦旦说她跑步也跑得很快。班主任巴不得多报几个人,好歹阵容上也好看一点嘛,二话不说就准了她。

清州一中的校运动队是典型的阴衰阳盛,几乎都是男生们的一统天下,女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而且被男生们俏皮地称为“本来数量就不多,何况质量也不好”。确实,搞体育的男生有很多英俊帅气的,搞体育的女生,却很少有漂亮美丽的。

薄荷安然她们一批作为业余队员补充进来的女生,因为‘质量’相对要好很多而大受欢迎。男生们训练之余,都喜欢过来跟她们说说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训练也不累。

每天下午的训练,一开始总是全队人员集体围着操场跑上四圈一千六百米热身,以此舒展开身体、活动开筋骨,接下去再各个小组分别训练。

安然最痛苦的就是这个一千六百米长跑,总是跑得半死不活。薄荷比她强多了,是队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能跟得上男生步伐的女生之一。每天都被体育老师夸,还动员她干脆来加入校队算了。

薄荷摇头,一心不能二用,她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绘画上面,这个只是为校运会的班级荣誉而临时参战罢了。体育老师很遗憾,说一块挺不错的田径苗子没捞着。

因为同在田径组的缘故,薄荷渐渐跟郭益熟了。到底是同一个班的同学,他在跑道上的飞人速度又很是令她惊叹钦佩。再加上她训练时,体育老师总让郭益来指点过她的起跑动作。一来二往的,他们就自然而然地有说有笑了。

安然挂名是田径组的,却和撑竿跳高小组的成员混得最熟。很快连体育老师都知道她的参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跑道上的训练完全是应付了事,撑竿跳高那边一开始了,马上就找不到她的人影。按理她这样的表现要清退出队伍,不过她的模样可爱性情伶俐嘴巴又甜,哄得体育老师很受用,于是睁一眼闭一眼地高抬贵手留下她跟着混日子。

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生又何止安然一个,只不过她最无所顾忌表现得最明显罢了。

田径运动场上,撑竿跳高是相当具有吸引力和观赏性的一项。因为它最大限度地展示了健美身体的灵活与力量,同时还具有飞翔的特色。所以每天训练时,撑竿跳高那一组都会吸引很多人围观。尤其是每次轮到席睿南起跳时,那样自信的眼神和漂亮的动作,其他各组正在训练的女生们总会不由自主地停一下,朝他的方向望过去。

训练场上,席睿南是一身蓝色的运动式短裤背心。

爱好体育运动的男生,基本上都有着挺拔的身姿。他也不例外,挺拔得像一株小白杨。

席睿南上小学时就被体育老师发现了他在撑竿跳方面的天赋,大力挖掘悉心栽培。活泼好动的他也很快迷上了这项魅力无穷的体育运动,在老师的指点下练得得心应手,越跳越漂亮。

他特别喜欢撑竿跳出去后那种一飞冲天般的感觉。

手握撑竿,全速助跑,奋力起跳,从地面朝着天空腾跃,飞行的时刻来到了,整个人仿佛鹰一般自由地在空中展翅翱翔。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飞翔,但是那一瞬,他感觉离天空特别近。

纯净的蓝空仿佛近在咫尺,扬手可以摘下一朵白云。

每次席睿南的起跳都能赢来很多的掌声与喝彩。尤其是安然,她的手掌没有一次不拍红,声音拔得格外高格外响亮:“太棒了太棒了,席睿南你真是太棒了。”

只是,无论她怎么鼓掌喝彩,席睿南都不会朝她的方向看一眼。相反还面露厌烦地扭过头去,他的心情还是不太好,一直在跟父亲冷战。

安然毫不气馁,她追席睿南如同追星,能够每天看到他就是非常快乐的事。

薄荷也被安然拉去近距离地看过一次席睿南撑竿跳高,看着他以完美流畅的动作飞跃过高高的横竿时,她心里是非常赞叹的。但因对他的印象不佳,嘴里故作不以为然:“还可以吧。”

“有没有搞错?这样子才叫还可以,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在安然眼中,席睿南撑竿跳高时那样惊险又优美的动作无人能及。

郭益却说以前清州一中初中部有个叫周天毅的男生跳得一点不比席睿南差,初二时还打败过席睿南拿到当年春季校运会的撑竿跳冠军,可惜初三那次至关重要的秋季校运会上却又被他反超占了上风,卫冕没有成功。

“如果成功卫冕的话,他就可以像我一样顺利升上高中部。可惜…”郭益没有说下去了,只是眉目黯然地叹口气。

看他的样子,薄荷不难猜出来:“你跟那个周天毅关系很好是吧?”

“嗯,他是我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本来很希望可以继续跟他一起上同一所高中,可是他没有拿到撑竿跳高比赛的第一名,高中只能去了别的学校,他现在在六中上学。”

六中,那是清州一所被戏称为专门接收‘破铜烂铁’的学校。那里的师资力量薄弱,校舍也老旧,一般学习成绩但凡是好一点的学生都不会报考六中,升学率也就年年往下走。久而久之,便成了一所不入流的学校,在里面读书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在混日子。

薄荷不胜同情,在清州一中上过学,再到六中那种学校去,简直跟流放没什么两样了。郭益看来很重视他的那位好朋友,难怪他跟席睿南没有来往,显然是因此心存的芥蒂。

安然却在一旁直言不讳:“难怪我看你和席睿南从来不说话,就是因为周天毅输给他这件事吧?不过公平竞争你也不能怪他吧?”

郭益被她这么一说,有些忿然:“事情不是那样的。其实那次比赛前一天我有找过席睿南,希望他可以让一让周天毅。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够好,已经定下了直升本校高中部。校运会上这个宝贵的冠军名额,他完全可以让给周天毅,让给一个十分渴望能够继续留在清州一中的体育生。他当时答应考虑一下,可是比赛时还是赢了周天毅。我讨厌他,是因为我认为我觉得他太没有同情心了。这场比赛对他而言赢与输都并不重要,对周天毅却意义重大,他何必去跟他抢夺那个冠军呢?可他却抢了,就好像一个富翁抢走穷人手里仅存的一块面包,抢走了周天毅唯一的希望。你说他是不是很没有同情心?已经什么都有了,却还要把所有好处占全占满。我、鄙、视、他。”

最后四个字,郭益一字一顿,语气特别重。

原来是这样,薄荷听了也觉得席睿南太没有同情心。周天毅就指望着拿那个冠军顺利升学,他既然已经升学升定了,这场比赛让一让人家又何妨?可他偏偏把人家的希望粉碎了。这个人就是唯我独尊惯了,完全不考虑别人的处境和感受。

安然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郭益你好奇怪呀,是周天毅自己跳不过席睿南,倒要来怪席睿南不肯让他,这是哪家的道理呀?”

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但是薄荷提醒她从另一角度看问题:“安然,那个冠军荣誉意味着直升本校高中部,对周天毅而言非常重要。而席睿南的升学已成定局,他如果有那么一点同情心,就该把那个宝贵的冠军让给周天毅,事关前途学业,说不定就会因此改变他的一生呢。”

“自己不争气,干吗要让他?不让不让就不让,我绝对支持席睿南。既然是你求他帮忙,他帮你是人情,不帮也不亏欠你什么,又不是他应尽的义务,别搞得像他欠了你五百万似的。”

薄荷知道跟安然是完全没道理可讲了,就算席睿南杀了人放了火,她只怕也会说是那人该杀那火该放。郭益气得脸色铁青,轻蔑地瞪了安然一眼:“花痴。”

安然伶牙俐齿顶回去:“我才不是花痴,花痴是随便见了一个异性就发呆,可我绝对不会看着你发呆的,因为你不够让我发呆的资格。”

“你…”郭益看样子想动手打人,终究忍住,一脸好男不跟女斗的表情转身走开了。从此他再不跟安然说话,安然也不搭理他。

第二章 大人之间的问题(4)

4、

每天下午两个小时的训练非常辛苦。

因为训练的操场离车棚挺远,训练结束后,一些筋疲力尽的走读生们都懒得再走那么远去推车,于是来训练时就都纷纷把单车骑过来,锁在操场一角的树荫下。

各式各样的单车中,有两辆最显眼,一辆是薄荷那辆快要老掉牙的老爷车,一辆是席睿南那辆价格不菲的漂亮山地车。

席睿南那辆山地车都罢了,毕竟一中家里有钱的学生多,好的山地车比比皆是,学生们不是没有见过。倒是像薄荷那辆如此老式的二八式自行车见过的人不多,中场休息时,大家都爱坐到树荫下去凉快。所以很多男生围着薄荷那辆旧车看西洋景似的看,满眼稀奇,都说这车也太古老了。

郭益笑着问:“薄荷,这车怕比你的年龄还要大吧?”

“是啊,这车还是我爸我妈结婚那年买的,据说是当时很紧俏的商品,飞鸽牌呢。”

那辆自行车相当有年头了,不过却保养得还不错,老旧归老旧,骑起来还挺好骑的。薄荷一开始学骑自行车就是直接用这辆二八式的车来学,相比街坊里别的小姑娘用二六、二四式的女式自行车练骑术,她驾驭着这辆车架高大车身沉重的男式车简直像在开飞机。时常惊险得让她们看了哇哇大叫:“小心小心,要摔了。”

她人小却身手非常灵活,每次眼看就要摔了就赶紧咚的一下从车上跳下来,摔车不摔人。这是她父亲教她的,要摔跤了就马上跳车,不用管车子只管人要紧。

父亲教的这一条,可让薄荷把那辆车折腾惨了。起码摔过它十几二十回后,她才总算掌握了驾驭它的要领,幸好这车耐摔,以前的东西质量就是更好,寻常平地摔一下压根伤不了它的筋骨,若换成现在市场上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单车,只怕早就报销了。

薄荷学会骑车后,这辆车就开始伴随着她每天上学放学的路程。车子虽然老旧,但骑起来特别好骑,它车架高车轮大,骑一圈相当女式车的两圈,省力。而且因为还是旧车安全系数高。

初三时有一次她骑车去新华书店买参考书,忘了锁车就走了,结果在书店转悠了两个小时出来,车还在原地丝毫未动地等着她。几步之遥却有一个男人在骂骂咧咧,说他一辆才骑了半个月的新车停在这不到十分钟就不见了,现在的小偷真是可恶之极。

可见东西老旧有老旧的好处,薄荷更喜欢她的老爷车了。家里不是没有条件给她买新车,她的家境只是普通不是窘迫,薄家庆开出租车的收入维持这个简单的两口之家还是可以过得比较宽裕。父亲曾经提过要买一辆新的女式单车给她骑,但她不要,骑惯了这辆老车倒舍不得换。

薄家庆为此笑道:“你这孩子像我,恋旧。”

郭益对薄荷的老爷车显得非常有兴趣,找她要车钥匙来骑骑看。骑着车在操场上转上一圈后,他大赞特赞:“这车好骑,车身够高,腿不用窝着,车轮又够大,骑起来速度也就够快。”

听他这么一说,好几个男生兴致勃勃地也要骑一骑,于是这辆老爷车如同新奇玩具一般在男生堆里传着,你骑一圈他骑一圈。跳远组一个名叫吴明辉的男生骑着在树荫下转来转去时,看见坐在草地上的席睿南,突发奇想:“席睿南,来比个赛吧?看看你的山地车跑得快还是这辆老爷车跑得快。”

他的提议有点意思,老式自行车和新式自行车比速度,一群男生们都兴致高涨:“比比看比比看。”

席睿南瞥了一眼他骑着的车,口吻淡漠:“没兴趣。”

“没兴趣把车钥匙给我,让我来跟他比。”

另一个好动的男生曾涛跑来找席睿南要钥匙,也是他们撑竿跳高组的,和席睿南比较熟,他无可无不可地扔出车钥匙给他。

曾涛推出那辆漂亮的山地车,和吴明辉一起并排停在跑道前,约定双方围着四百米的环形跑道跑上一圈,先到者胜。

只是一场好玩似的比赛,但一群年轻活跃的学生们还是非常有兴趣地为他们观战加油。因为曾涛骑着席睿南的车,安然便大声为他加油,是为爱屋及乌。薄荷则以同样的热情为吴明辉鼓劲,其实也是在为她的爱车鼓劲。

比赛的结果是吴明辉输了,曾涛骑着席睿男那辆灵活无比的山地车从一开始就冲在最前面,一直死死地咬住跑道内圈不放,吴明辉就只有跑外一圈来超赶他,这样就要多跑路程,处在被动局面,加上他骑那辆笨重的老爷车一点都不得心应手,落败也就不可避免了。

吴明辉输了后很不服气,说这次落败完全是因为他骑不惯这辆车的缘故,没有发挥出车子车轮够大车速够快的优势。如果换成一个骑惯了这辆车的人来骑,未必会输。

安然抢白他:“吴明辉,输了就输了,你哪来那么多客观理由?”

“我承认我输了,但我觉得这车没有输,因为我们比的是车,我因为骑不惯这辆车所以没有完全发挥出它的优势来,不信换一个会骑的再比试一下看看。”

换一个会骑的,谁会骑?男生们的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前都没骑过这款老爷车。这时,薄荷走过去扶住她心爱的车子,挑战般地看着曾涛:“来,我再跟你比一次。这辆车没有人比我骑得更好,我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骑它。”

吴明辉刚刚输了,输的是人也是车,这让薄荷心中不忿。因为吴明辉刚才那一圈实在骑得没水准,她的车完全可以骑出更快的速度。

曾涛刚刚全力冲刺地快骑了一圈,还气喘吁吁着。一看车主人出来挑战,笑着摆摆手:“不行,这是车轮战呢,你是车主人自然骑得更好,何况又以逸待劳,我再跟你比岂不是输定了。席睿南,干脆你上吧,你骑你的车、她骑她的车比上一场,这样比出来的结果就谁也不能再有意见了。”

这个提议让大家纷纷称是,催着席睿南上场跟薄荷赛车,他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唇角浮起一丝讥笑:“跟个女生赛车…”

他觉得男生跟女生比赛,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薄荷听出他话里的轻视之意,心中忿然更甚,下巴也挑得更高了:“我是女生,输了你怕很没面子是吧?”

这是将军了,席睿南双眉一挑,动作矫健地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好吧,既然你这么想比,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新一轮的较量开始了,老式自行车的主人和新式山地车的主人,分别驾驭着自己最熟悉的爱车,展开一场速度之争。

阳光下的操场金尘飞扬,跑道上两团飞速移动的人影,一团蓝,一团绿。蓝色身影是席睿南,绿色身影是薄荷。他们俩的自行车比赛咬得紧极了,两个人都在争内圈跑道,时而席睿南占住了,时而薄荷又成功反超。

一群男生们都看得啧啧称叹,异口同声夸薄荷好厉害呀!把两个车轮蹬得像哪咤的风火轮,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女孩子骑车这么生猛真是少见。

第二轮的比试中,安然看着场上两个人影不出声了。她不知道给谁加油才好,席睿南是她的偶像,薄荷是她的好朋友,偏帮谁都不好,没办法,只得保持一次中立了。

薄荷的车在成功反超席睿南后,很快又被他赶上来,他那辆车胜在够灵活够轻捷,这恰巧是她的车所不足的。何况男生到底比女生在体力上更占优势。终点眼看还有几十米就要到了,她拼命猛蹬追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绝不输给他。

可是她虽然满腔豪情壮志,她的车毕竟是年纪大了,这样被她发力猛蹬,车链条突然就哗啦一声断了,宣告罢工。

薄荷脚下一空时愕了一下,车子在高速运转中,稍一分神,手里的车把手马上就不稳了。自行车却还在保持着疾速冲刺的势头不变,于是失去控制地冲出了跑道,朝着操场外围的围墙撞过去。跑道终点处的人们都齐声惊叫起来,安然的声音格外响:“薄荷小心啊!”

席睿南听到声音才知道出了事,用力一捏刹车停住车子。回头一看,看见薄荷连人带车朝着墙撞过去,正霍然变色,却见她十分敏捷灵活地从车上跳下来,顺势滚倒在草地上,那辆无人控制的车哗啦一声撞上了墙壁后轰然倒下,两个车轮还在转个不停。

关键时刻,薄荷初初学习骑车时就先学会的跳车技术帮了大忙。

席睿南一扔自己的山地车,大步走过去问她:“喂,你没事吧?”

薄荷拍打着身上的草屑站起来,顾不上回答他的话先跑去墙边看自己的车子。这时跑道那边的学生们也纷纷跑过来了,郭益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经过席睿南身边时,十分不屑地看他一眼:“一个女生,你居然也这么较真,让一让人家你会死吗?”

席睿南身子陡然一僵。

第二章 大人之间的问题(5)

5、

席睿南身子陡然一僵。

他知道郭益因为周天毅的事情对他意见很大,平时不理不睬,偶尔说句话也带着刺。以前他可以假装没听见,可是最近这段日子,因为心情一直不太好,他像个炸药桶般沾不得一丝火星,当下就怒不可遏:“我就不让你怎么着?”

郭益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连一个女生都不肯让,没见过你这样什么都有还要跟人争的人。”

席睿南心里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什么都有他就一定要让吗?他偏不让。

“我凭什么让,我就要争,有本事就赢了我,没本事就别说三道四。”

郭益冷笑一声:“是,我们争不过你,不过我想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争得过你的人,我希望有一天有人也能把你最重视的东西抢走,到时候看看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的话原来并无实指,但席睿南听在耳中,却蓦地联想到范娜,那个跟他母亲争丈夫跟他争父亲的女人。仿佛被人一刀捅在要害处,他痛楚之极是暴怒,马上红着眼睛冲上前朝着郭益就是狠狠一拳。

一场玩笑而起的赛车,到最后却以两个男生凶狠而激烈的打架收场。他们活像两头下山猛虎般厮打在一起,一帮男生七手八脚地拼命拉才总算是拉开了他们。那场面让闻讯赶来的体育老师还以为是在打群架,惊愕之极:“我让你们休息二十分钟怎么就打起架来了?”

席睿南和郭益都闭口不提打架的原因。学生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他们都不知道席睿南和郭益是怎么打起来的。只是先看到薄荷撞车,然后见郭益跑过去时跟席睿南说了两句什么话,席睿南就怒气冲冲地朝着他一拳砸过去了。

薄荷离得最近,她听清楚了郭益和席睿南说了什么,知道他是如何无意中刺到了他的心病。然后那个性格鲁莽冲动的家伙,马上就像那晚砸人家玻璃窗一样怒不可遏砸了郭益一拳。郭益当然不肯白白捱打,迅速反应过来跟他厮打在一起了。

老师问起来时,她想了想:“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我只知道是席睿南先动的手。”

席睿南先动手这一点有目共睹,而且郭益猝不及防下被他一拳打得满嘴是血,松动了一颗牙,左眼角也有乌青一块。他们被一起带去了教务室,班主任一看郭益的脸觉得这伤势还不轻,便让席睿南叫家长。他气咻咻地沉默着不言不语,一看他这付无比抵触的模样,班主任就知道他是肯定不会通知父母的,便自己查学生资料找到席文谦的手机号码,打过去请他过来学校一趟。

因为打架事情,当天的训练草草结束了。薄荷推着撞坏的自行车去校门口的修车铺修理,安然也陪着一起去。一路不停地问她席睿南怎么跟郭益打起来的?他是不是又含沙射影地说他不肯让周天毅的那件事了?

这个鬼灵精一猜就准,薄荷证实了她的猜测。

安然没好气:“郭益这个人很没劲哦,凭什么席睿南就要让?他自己在赛场上又让过谁?就知道小肚鸡肠地抓着席睿南不放,我鄙视他。”

最后四个字,分明是学的当天郭益说席睿南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薄荷说:“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一想,郭益跟席睿南不合并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他的朋友抱不平。那么他就算小肚鸡肠一点,也还是有一个好处,起码对朋友是很好的。”

薄荷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所以安然不反驳,只是想一想又突然笑起来:“薄荷,你知道那些男生怎么说他俩的打架吗?他们都说是因为郭益喜欢你,看到你和席睿男赛车赛得摔了跤,他心疼之下才和他打起来的。”

薄荷一愣,没想到居然传出这样的话来,又好气又好笑:“哪有的事,郭益才不是为了我打架,他跟席睿南本来就不和。这些男生怎么也这么八卦。”

车子修好后,薄荷准备回家,安然却拉着她:“再等一等了。”

“等什么?”

“席睿南还没出来呢,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搞了半天你不是陪我修车,是在这里等席睿南?”

安然一吐舌头,笑着说:“既陪你也等他,一举两得。”

“你为他操哪门子心,别忘了他是怎么让你难堪的。”

“没事了,知道他心情不好,总要找个地方撒撒气,我不介意当他的出气筒。说起来,席睿南最近也不知道到底遇上什么烦心事了,脾气一直真得都很坏呢,总是一付阴有阵雨或雷阵雨的样子。”

薄荷很清楚席睿南的坏脾气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不能说,哪怕对安然,也不能吐露。她已经不甘不愿被席睿南逼着答应了绝不外传他家的隐私。

“你要等你一个人等吧,我可不能陪你等了,我还要回家做饭呢,不然我爸回家没饭吃。”

薄家庆这周是开白班的车,开上一天的车,中午就随便吃份快餐,晚上七点下班回家后最想吃上一口热乎饭,薄荷执意先走了。安然在校门口等,等了半天也不见席睿南骑车出来。她不知道,他已经坐着父亲的车离开了。

席文谦来之前就听班主任说席睿南跟人打了架,匆匆忙忙赶过来,一见到那个名叫郭益的男生被打得高高肿起的嘴巴和乌青的眼圈让他颇为震动,看来这场架打得比他预想中还要厉害。他作为家长连忙一迭声地道歉,并当场掏了一笔钱作为医药费的赔偿金。那男生起初还梗着脖子犟头犟脑地不要,直到席睿南在一旁冷冷说一句:“接着吧,你不要对我没有任何损失,只是你就被我白打了。”

为他这一句,郭益才愤然地一把接过那笔钱。

郭益先离开后,班主任继续跟席文谦谈话,她告诉他席睿南这段时间在学校的表现有些异常。他像是有很重的心事,脾气暴躁了很多,上课也经常走神,再这样下去学习成绩会受很大影响。让家长多关心一下孩子,注意他的心情和思想动态,及时开导他。

班主任和席文谦谈话时,席睿南面无表情地倚墙站在一旁,听若罔闻,仿佛他们说的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席文谦瞥上他一眼,心情复杂极了。

从教务室出来,席文谦满脸凝重:“南南,你为什么要跟人打架?”

“烦。”席睿南就硬梆梆地答了父亲一个字后,就自己迈着大步地走开了,看都不看他一眼。

席文谦看着儿子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知道现在他是听不见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只有回家后,让妻子慢慢跟他谈了。

得知席睿南跟同学打架的事情时,贺容芳表现得比席文谦更加担忧,知道这是他们大人之间的问题给儿子带来的负面影响。

“我早就说过不能让南南知道我们之间有问题。他的性格很冲动,又执拗,如果我们离婚对他的影响会很大。你要是肯合作一点,每周多回家吃几次饭,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贺容芳的话中对席文谦有着怨气,一张晦暗的脸更加晦暗。她才三十八岁,但容貌却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在这个称得上风韵犹存的年龄,又是在这样经济条件良好的家庭,论理她本来可以保养得要更年轻更漂亮,但是却反而显得老相,倒像已经四十好几的人一样。气色很不好,皮肤也没有一丝光泽。

相比之下,年过四十的席文谦看起来比她要年轻得多。像个才三十五六的男人一样神采奕奕,且有着成熟男人的气度风范。

他沉默半晌:“现在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他已经知道了,拿我这个爸爸当仇人一样每天不理不睬的。你还是先想想有什么办法让他别再这样任性地使性子吧。”

贺容芳出面去给儿子做思想工作,让他不要因为父母之间的问题影响到自己。

“你这个样子让妈妈很难受,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如果放任自流下去,那妈以后指望谁呀?你像以前那样用功学习,别让妈妈为你操心好不好?”

席睿南看了面容苍老的母亲一眼,突然间就红了眼圈,声音哽咽:“妈,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晚餐桌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气氛格外沉重静默。静默中,席文谦手机响起的铃音就格外刺耳。他接起来一听,唔唔地应了几声,挂了电话后就说:“我有一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席睿南霍然抬头,眼光异常尖锐:“什么事啊?”

席文谦听出儿子语气中的强烈质疑,按捺住性子:“公司业务方面的事情。”

“是吗?我能看一下谁给你打来的电话吗?”

儿子的步步紧逼,让席文谦开始有些恼火了:“南南,我是你的父亲,不是你的囚犯,你没有权利管我。”

席睿南针锋相对:“既然你是我的父亲,让儿子看一下你的手机有什么不可以的?”

眼看父子俩要吵起来了,贺容芳忙出面打圆场:“好了好了,南南你不要再说了,你爸爸是真有事,让他去吧。”

席文谦到底还是走了,剩下的半碗饭,席睿南吃得难以下咽。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想像中全是父亲如何去赴范娜的约会。他知道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却无法自控。

想着想着,他跑去父亲的书房翻到他公司内部相关人员的通讯簿,找出范娜的电话,打过去咬牙切齿地臭骂了她一顿。警告她不要再纠缠他父亲,否则,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因为太年轻,太冲动,十五岁的少年得理不饶人,特别较真,不知道这样反而会把事情逼进死胡同。

第二章 大人之间的问题(6)

6、

薄荷做好晚饭后,等着父亲下班回家吃饭。可是他却打电话回家说,搭档临时有事要晚一点接班,他要开到十点钟才能回家。

“爸,那您晚饭吃什么呀?”

“随便吃一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