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做了饭,还炒了您最爱吃的榨菜炒肉丝。要不您开车往家这边经过一下,我给您送饭。”

薄家庆很高兴:“行,我正载客去北大街,半小时后可以绕到小区门口来吃我闺女做的菜。”

半小时后,薄荷抱着饭盒在小区门口等到了父亲薄家庆。他车上还载着客,接了饭盒就匆匆走了。那位客人直夸:“哟,还有女儿专程为你送饭,师傅你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呀!”

薄家庆听得满脸笑呵呵。

父亲的出租车开走后,薄荷转身正准备回家,小区门口有一辆黑色小轿车徐徐停住。

车门一开,下来一个穿着一身端庄套装的年轻女子,微垂着头,手背抚在眼睛上,是一个拭泪的动作。薄荷无意中一眼瞥到,好奇地脚步一顿:她为什么会哭?看起来好可怜的样子。

那女子下车后,车窗里还有一个人探出头来对她说话。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满脸恳切:“娜娜,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对不起。”

那个男人,薄荷一眼就认出来是席睿南的父亲。那天晚上,这对父子几乎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冲突,她对此印象深刻,他的模样也记得十分清楚。看来席睿南算是白闹了,他父亲还是跟这个叫娜娜的女人保持着暗中来往。

下意识地,薄荷多看了那个娜娜两眼,她素颜,直发,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龄,虽然说不上特别漂亮,眉目却也楚楚动人。白衬衫配黑色直筒裙,十分素净的打扮,完全不是伦理电视剧中那种狐狸精般的第三者模样。

薄荷想不通这样一个好端端的年轻女子怎么就成了第三者。

次日清晨,高一五班教室。

席睿南背着书包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时,发现身后的课桌旁换了一个人,溜眼一看,鼻青脸肿的郭益调到另一组去了。

昨天打过架后,今天就换了座位,不知道是他的意思还是老师的安排。不过无所谓,席睿南本来就不想跟他挨着坐。

在座位上坐下时,席睿南一抬头看见前排的薄荷,突然想起来:“哎,昨天你的车子有没有撞坏?撞坏了的话我赔你一辆新的。”

昨天一时气盛跟她赛车,结果让她的老爷车撞了墙。席睿南想,如果车子因此撞坏了,那他赔给她一辆新车好了。

他的用意原本不坏,但是因为语气缺乏热情显得没诚意,听在薄荷耳中更像是在炫耀:车子撞坏了吗?没关系,我家有钱可以赔新的给你。当下她回头冷哼一声:“我的车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多操心一下你家的事吧。”

席睿南敏感地听出她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薄荷爱理不理:“没什么意思。”

她不肯明说,席睿南却也猜得出几分来。她和范娜住同一个小区,也许她看见了什么才这样含沙射影地说话。难道父亲昨晚真的又去见了范娜?他臭骂她那一顿一点效果都没有吗?

席睿南不知道,正是他那通大骂范娜的电话,让她泪眼盈盈地去找了席文谦。本来席文谦真是因业务上的事情外出,结果最后草草结束业务洽谈去见了范娜。

年轻冲动意气用事的少年,面对父亲的出轨时采用的激烈手段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这天的早读课上,班主任专程来说了一件事。学校初中部一个才十二岁的初一女生被查出患有风湿性心脏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校方号召全校师生为她捐款。班主任希望班上的学生能够踊跃为她捐款,挽救一条生命,挽救一个家庭。

有一些了解大致情况的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

“那个小女生刚刚升上初一就查出来有心脏病,真惨。”

“才十二岁就得这样严重的病,太可怜了!”

“也有好事,听说她爸爸妈妈本来因为感情不好在闹离婚,女儿这一病就马上不闹了,齐心协力筹钱为孩子治病。”

议论纷纷,传到席睿南耳中时,那句因为孩子生病就不再闹离婚的话让他特别感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羡慕那个生病的孩子。因为她的病,将一个即将破裂的家庭又完整地粘合在了一起。

中午放学后,席睿南找去了父亲的公司。席文谦不在,职员说他有事外出了,打他的手机关机,他猜他一定又去找范娜了。愤怒地骑车再次跑去范娜家,冲上楼咚咚咚地砸门,砸了半天也没有人来开。倒把对门的一户人家砸出来了,那是一个老太太,讶异地看着他说:“没人开就肯定没人在家,你还一直敲门干吗?”

席睿南也知道自己傻,既然在这里堵过他们一次,父亲如何还会轻易到范娜家来呢?只是除了这里,他再不知道上哪去找人了。颓然地下了楼,正午的阳光似乎格外刺眼,刺得他两眼涩涩的生痛。而不知哪家窗户里正悠扬地飘出一首老歌:

…人人想过好光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的是没金钱呀,有的是没感情。无钱有感情,穷呀穷开心。有钱没感情,富哟富伤心…

仿佛被人当胸一锤砸过来,席睿南浑身一震,瞬间溅落满脸的泪。

阳光烈烈的正午,小区里很多人家的厨房正飘出饭菜香,时而可闻一两声‘吃饭了’的叫唤,是最家常最温馨的一句话,可以让人想像得出那一声唤后,是怎样一付一家人其乐融融聚在一起吃饭的场面。而自己的家却——一念至此,席睿南更是泪流满面。

无力地跌落在路旁,明晃晃的阳光映得四处炽白,十五岁少年的泪眼迷离中,却分明清晰地看见自己的世界正一点一点地黑暗下去。

薄荷骑车回到自家楼下时,一眼先看见停在路旁的那辆熟悉的山地车,再下意识地朝着对面楼一瞥,瞥见了楼前水泥地上一动不动坐着的席睿南,淡蓝色衬衫的颓然身影像一块烈日下即将融化的冰。他深深垂着头,浓密黑发覆下来,掩去了他的大部分眉眼。露出的半截光洁脸庞上,有晶莹的痕迹在阳光中一闪又一闪。

薄荷觉察出那似乎是泪痕折射的光芒,他是在哭吗?蓝衬衫下微微抽动的双肩从另一方面证实她的猜测。他真的是在哭,不出声地,痛楚地落泪。

这个从来都一帆风顺的骄傲男生,遭受到了生命中第一次打击,而且显然是非常沉重的一击,他看来完全无法接受父亲的外遇。

薄荷一直不喜欢席睿南,因为她一直不喜欢有钱人家的孩子,尤其讨厌他身上那种强烈的优越感和傲慢。之前还为他父亲有外遇的事情而幸灾乐祸过,但这一刻看见他竟然难过得独自坐在烈日下不出声地恸哭,她很震动,也很同情。

震动同情之余,心底还生出一丝微微的疼痛。

阳光如此暴烈,仿佛一场金急雨。

打在水泥地上几乎劈啪有声,映得处处一片白花花的沙漠白。泪水滴上去,瞬间蒸发,不留一丝痕迹。

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注视自己,席睿南下意识地一抬头,仰起一张泪痕斑斑的脸。对上薄荷的视线时,他蓦地一怔,紧接着像中了一枪似的飞快跳起来。用衣袖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抹去泪水的同时,其不意也抹去了他刚才流露出的所有悲伤和痛楚。

他的骄傲,让他不允许自己被一个女生看见他这样的软弱无助。

却终究还是被看见了,她看着他的眼睛里有一丝明显的同情。那份同情却让他感觉难堪,难堪得令他几乎要恨起她来了。于是粗鲁之极地对她吼一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第二章 大人之间的问题(7)

7、

薄荷觉得好心真是没好报,看见一个原本那么骄傲的男生颓然无助地坐在道旁哭,她都忍不住同情起他来了。他却那么凶地瞪住她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那付凶巴巴的样子像一头对人张牙舞爪咆哮着的小老虎。她招他惹他了吗?当下也毫不客气地顶回去:“凶什么凶,有什么好神气的?你爸爸在外面找女人你朝别人发什么火?”

薄荷觉得席睿南这样迁怒于人很没道理。昨天他动手打郭益也是因为迁怒,现在对她的大吼大叫还是因为迁怒,她可没有义务要受他的气。

她不假思索的一句话,刺刀般刺在席睿南的心。他顿时被气得浑身发抖,满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

薄荷话一出口就有些懊悔了,打人莫打脸,伤人莫伤心,她不该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嘛。但是让她马上转圜道歉她又一时转不过来,只是尽量缓和语气说:“其实…你爸那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看开一点吧。”

席睿南“你”了半天总算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你知道什么呀!你爸爸妈妈要离婚你能看得开吗?”

薄荷无所谓地耸耸肩:“这话你问对人了,我爸爸妈妈早离婚了,我觉得没什么呀!我跟着我爸也过得很好。”

席睿南怔住,良久才回过神,声音小小:“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离婚的?”

“听说是我三四岁的时候吧。”薄荷没有印象,事实上她对母亲也已经毫无印象了。

席睿南的声音又大了:“那么小你都不懂事,当然觉得没什么。如果换成现在,我不相信你能坦然接受。”

他的话薄荷也无法反驳,确实,因为从小习惯了没有母亲的生活,她不觉得有妈没妈对她有什么影响和分别,从没得到过的东西就不用感伤失去。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只有接受吧?”

“不,我绝不接受。”

席睿南极其尖厉的一声,惊起了树梢一只飞鸟。

薄荷觉得他好任性啊,一点都不肯面对现实。他再不接受又怎么样,他爸爸还不是照样跟那个女人幽会。有钱人家最多这种事了,典型的饱暖思□。

一念至此,她不由自主随口说出来:“你们家如果穷一点,说不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爸爸也是钱太多了烧的。”

这话席睿南不爱听,他从小家境就很好,父母以前也很恩爱呀!正因为家庭生活一直都很幸福美满,他才更加无法接受。

“你们家没钱,你爸爸妈妈还不是照样离婚了。”

薄荷被他一堵,瞠目结舌,半晌才又张口说:“可是如果穷一点就不会那么轻易离婚了。像老师今天说的那个得心脏病的初一女生,家境不好,父母本来感情也不好要闹离婚,但为了替她筹钱看病什么都不闹了。”

“那也不是因为她家穷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病。”

“好吧,是因为她的病,看来有时候生病也还是有好处的。如果你也有心脏病,那你爸爸妈妈肯定也不闹离婚了。可惜你的身体棒得可以上山打老虎。没有那么多如果了,你还是接受现实吧。”

薄荷的话,席睿南却无论如何听不进去:“我不会接受的,我也绝对不会让我爸因为那个可恶的女人跟我妈离婚的。”

下午席睿南旷课没去上学,他一直等在席文谦的公司。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开着电脑,一边心不在焉地浏览着网页一边等父亲回来。无意中瞥见的一张新闻帖突然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反反复复地,他把整张帖子看了三五遍,看得聚精会神极了。

席文谦进来时,看见儿子仰着头靠在他那张宽大的转椅上,满脸的若有所思。他惊讶无比:“南南,你怎么没去上学?”

“我在等你。”

“你等我干吗?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你的手机关了机。”

“哦,手机没电了。”

“是吗?”

席睿南的眼睛里写满怀疑,席文谦知道他在猜想什么,又烦躁又无可奈何,儿子分明在把他当贼一样防着。

“南南,你不能这样子。我有我的工作我的交际,你不可能事事问明查清,二十四小时盯着我…”

“我知道你昨晚又去见了范娜。”

席睿南出其不意地打断父亲的话,然后一瞬不瞬地看他的反应。事实上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是父亲哑口无言的样子证实了他的猜测无误。他突然就暴跳如雷,哗一声扫落满桌的东西,纸张签字笔文件夹统统流离失所地滚落一地。

“你答应过我不再见她的。”

他几乎是在咆哮,脸色胀成血红,眉眼全部愤怒得移了位。

席文谦哑然过后,面对儿子愤怒的质问镇定地反击:“南南,你也答应过我不会再去找她的麻烦。可是你昨晚却打电话骚扰她。”

“我骚扰她?”席睿南气极了,“是她先破坏我们一家的平静生活,我去骂她倒成了骚扰她?她马上就找你告状了是不是?她为什么不觉得她该骂。”

“南南,你不要对范娜有那么大的偏见,其实她跟我在一起是她在受委屈…”

“她受委屈,妈妈比她更委屈。如果她觉得委屈她可以走哇,走得越远越好,她为什么不走,还总要缠着你,”

席文谦欲言又止:“南南,有些事情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

“我也不想听你的解释,只要你别再跟她有任何来往。否则…”

他咬着嘴唇没有说下去,只是瞪着一双被愤怒烧得炽红的眼睛看定父亲。满脸执拗倔犟的坚定表情,眸中还隐隐透出一丝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席文谦偏偏却没有看出来,他已经被儿子的穷追猛打搞得心烦意乱。

“南南,这些其实是我个人的私生活,你虽然是我儿子也不能干涉太多。我说过以前就和你妈妈协议好了要离婚,但是因为你才决定延迟几年。我们是一门心思为了你做出牺牲,现在既然你知道了一切,又表现得这么不能理解,我们再拖着也就毫无意义了。与其整天这样的吵吵闹闹,还不如干脆离了更好。你说是不是?”

席文谦这番话其实是在吓唬儿子,他知道这个风头浪尖上如果真的和妻子离婚,对儿子的打击将是巨大的。他很爱自己的独生子,如果可以做到的话他绝对不愿意伤害他。只是这段日子来他一直处处忍让他,却反而惯出他跟他事事较劲的脾气来了。他想,或许从另一方面对他施加一下压力会好一点。可能他会因为顾忌害怕他们真的要离婚,就乖乖地不再动辄跟父亲针锋相对闹意气了。

席睿南听完父亲的话后,异样的安静——十五年来前所未有的安静。一直任性冲动如烈焰的少年,突然间静成一潭深水,而他的眼睛里,那丝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愈来愈清晰…

第三章 现实为他而改变(1)

1、

每天下午,学校操场上的训练依然生气勃勃地进行。

安然如往常一样注意力都在席睿南身上,她对薄荷咬耳朵:“席睿南这几天训练好拼命啊!休息时间都还是一个人在那里不停地跳,太辛苦了。”

薄荷看了看远处那个不断奔跑跳跃腾飞的蓝色身影,自以为了解:“可能心里烦,苦闷要找一个地方发泄出来吧。运动是最好的办法,比打架强。”

安然疑惑深深:“你说他到底什么事那么烦,他这阵情绪低落好久了。”

薄荷守口如瓶:“谁知道呢。”

席睿南拼了命般训练的劲头也让他的组员们不解,曾涛跟他开玩笑:“席睿南你不用这么刻苦,这个项目你已经是学校第一了,我们都赛不过你,校运会你绝对稳拿冠军,还是过来歇一会喝口水吧。”

席睿南摇摇头,依然在阳光下跑着跳着。蓝背心几乎全部汗湿了,贴在身上,塑出身体强健优美的线条。满额头亮晶晶的汗,偶尔抬手一拂,挥落一连串金色汗珠。

实在渴极了,他才跑到树荫下来拿瓶水咕咚咕咚地喝。薄荷正好也过来拿水,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汗味,像暴雨冲洗过后又被烈日薰晒过的青草散发出的味道,竟然一点不让人感觉到汗腥。

一瓶水他几口就喝掉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他全部淋在了头上。他夏天经常这样,一热一出汗,就喜欢向头上淋水,藉得水的片刻清凉降降炎热。然后把空瓶一扔,他又接着跳高去了。

运动场上,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不知疲倦地坚持训练着,体育老师叫他休息他都不听。

体育老师非常欣赏,说席睿南天赋高基础好还又这么肯下苦力训练,将来投身体育事业一定大有前途。

可是薄荷看席睿南那付全力苦练的样子,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觉得他好像是…怎么说呢,像是今天跳了明天就没得跳了一样,所以努力抓住最后的一点时间和机会,让自己一次跳个够。

这个想法太没道理了,席睿南的身体素质看起来再跳上十年八年毫无问题,薄荷自己都觉得很无稽,所以很快丢到脑后头去了。却没有想到,第二天下午的训练场上,席睿南就出了事。

那天下午训练之前,照例是所有队员先集中跑上一千六百米。安然照例是落在最后,跑得叫苦连天。席睿南却从一开始就一马当前冲在最前面,他不知为什么像短跑那样拼命地跑,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有人十分不解:“席睿南最近怎么了?训练这么拼命,一开始就跑这么快。”

“他这样的跑法,四圈一千六百米跑下来不累死才怪。”

薄荷跟着大队伍跑在中游位置,看着前头遥遥领先的席睿南那么疾奔的速度,她估计他应该跑不到两圈就再也跑不动了。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去跑长跑,能跑下四五百米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不出她所料,席睿南一圈还没跑完就已经速度减慢,却坚持着跑完了两圈还在跑。跑着跑着,他突然一头栽倒在跑道上。蓝色身影趴在红色跑道上一动不动,像一小块静止的湖泊。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就算跑累了也不至于昏过去吧?他又不是那种娇弱的缺乏运动锻炼的女生,看来应该是出事了。

站在操场一角,两个原本一边聊着天一边监督着学生跑步的体育老师见势不妙,赶紧朝席睿南奔过去。而长跑中跑在最前头的几个男生也马上发力跑去了,几个人跑到他身边,七手八脚把他翻过来时,发现他脸色煞白嘴唇青紫,双眼紧紧闭着,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一位处理运动伤害有点经验的体育老师放平他的身体,试下脉搏听下心跳,马上大惊失色地叫两个男生一起抬着他往校务室跑。

“快快快,动作要快。”

一群年轻的校队队员都又惊又愕地看着席睿南被十万火急地抬走,不明白这个一向身体素质一级棒的运动高手今天这是怎么了。而没过多久,急救车就呜呜呜地鸣叫着开进学校。他们再次集体震动。毫无疑问这是来接席睿南,他的情况会那么严重吗?

协助体育老师把席睿南抬去校医务室的两个男生回来继续训练了,自然被大家围着追问席睿南刚才的昏倒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可怕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心脏停止跳动了。校医务室条件有限,马上就召来急救车,现在送医院抢救去了。”

心脏停止跳动如果通过抢救还不能及时恢复的话,那就意味着生命终止——情况竟然如此严重。这个消息让所有队员都难以置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大家不信。

席文谦接到校方的紧急电话通知时也是满心的难以置信。儿子从小身体素质就非常好,几乎就没生过病,偶尔的发热咳嗽都是吃点药下去马上就好。怎么会突然心脏骤停在医院抢救?听到坏消息的那一刻他惊得失手掉了手机。

马上中断了正在洽谈的业务合作,他一边立即联系妻子,一边十万火急地赶往医院。不管不顾地闯了两个红灯路口,罚款事小,儿子事大,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赶到医院时贺容芳也正好赶到了,满眼是泪,夫妻俩一起脚步匆忙零乱地找到急救室门口,急救室里还亮着红灯,体育老师和校医双双守在外面。

体育老师把事发情况大致地为他们说了一遍,最后说:“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席睿南一直保持着长期有序的运动锻炼,发生这样的意外实在是让我们始料未及。不过他的身体一向健康,我想应该会有惊无险的。”

他的话是竭力为家长宽心,可是儿子在里面抢救,做父母的怎么宽得下心?贺容芳眼泪一直掉个不停,席文谦香烟一根接一根地猛抽。一种如同置身火炉般无比煎熬的滋味。

总算等到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出来时,席文谦的心脏一阵紧缩,呼吸突然变得困难起来。他紧紧盯着医生的嘴,又期待他的答案又害怕他的答案,指间的香烟被不自觉地捏扁。

幸好医生给出了一个让大家都大大松口气的答案:“经过抢救,病人已经恢复了心跳和自主呼吸,留院观察两天后,如果没有出现反复症状就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第三章 现实为他而改变(2)

2、

席睿南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四壁皆白的病房时,知道自己大胆冒险的计划成功了。

“南南,你醒了。”

母亲贺容芳惊喜的声音响在耳圈,微微一扭头,他看见母亲就坐在床边,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显然不知落了多少泪。这次真是让她为他担惊受怕了。低低地,他歉意地叫了一声:“妈。”

“南南,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胸口有些闷闷的痛。妈,我怎么会在医院?”席睿南明知故问,因为他想知道医生给出的诊断。

“你那天训练时跑步跑得太快了,运动太过激烈让心脏难以负荷,所以就晕倒了被送到医院抢救。”

“可我以前的运动量一点不比那天少哇,我练习撑竿跳高的时候比跑步更累,也从来没有晕倒过。妈,我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贺容芳眼圈一红,却柔声安慰儿子:“你没什么事,别想太多了啊!”

席睿南突然心脏骤停,送医院抢救过来后,医生为他做了详细的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器质性的病变,心脏功能很正常,为什么会突然停止跳动呢?医生查来查去也找不出原因,最后只能给出“急性心脏病”的诊断。

“可能是因为剧烈运动超过了心脏负荷,所以诱发了急性心脏病。”

席文谦十分紧张:“医生,可我儿子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间弄出一个急性心脏病来?”

“不一定身体好就不会得心脏病。长跑马拉松赛后也屡屡出现运动员猝死的事情。运动虽然对健康有益,但运动强度太大和运动时间太长,反而会引发急性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你孩子的病症也就是这样来的。”

“那…我儿子以后就是心脏病患者了?”

席文谦实在难以接受原本健康强壮的儿子突然间就成了一个心脏病人。

医生安慰他:“这倒不是,经过我们详细的检查,孩子的心脏没有任何器质性的病变,这次只是由于运动过度才导致的心脏骤停,心脏的功能还是正常的。他不能算是一个心脏病患者,只不过有过这样的意外,以后最好不要再进行太过剧烈的运动,避免再次发生同样的意外。心脏如果一再地出现骤停症状,由急性心脏病转为慢性心脏病的话,那就麻烦了。”

医生的话让席文谦总算可以放下悬着的心,又转念一想:“医生,我儿子从小学就开始练习撑竿跳高,他非常喜欢这项运动,以后他还能继续跳吗?”

“撑竿跳高?撑着竹竿从几米高的横竿上跳过去那种。”医生大力摇头,“那肯定不能再跳了,跳到半空中万一心脏不合作摔下来怎么办?太危险了,绝对要禁止。换别的运动方式吧,慢跑,游泳,打羽毛球之类的,会更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