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心里是大雪天吗上一章:第 2 章
  • 你的心里是大雪天吗下一章:第 4 章

丁迟询问道,“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宝凝拒绝了,“不了。我累,只想回家睡觉。”

丁迟有点惆怅,“宝凝你与我越来越疏远。”

宝凝一口否认,“哪有的事。”

丁迟无声笑笑,提醒她,“无论如何记得,这世上,只有我丁迟真心对你。”

宝凝默默挂掉电话。

男人说的好话,所谓的真心,她已然见过不少。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懂得再好听的情话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男人的真心到头来都只是一片浮云。

但丁迟,他总拯救过她。仅为这个,她也将终生感激他。

刚走出大厦,前方立刻频闪几下车灯,许宝凝快步走上去,早已准备好笑容,“嗨。”

他下车来,亲自为她打开车门。

“您太客气了。”她笑着说。

他不语,只淡淡一笑。待她坐好,又微微俯下身子,替她系好安全带。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胸前衣襟,她顿觉呼吸急促,全身都似僵硬。

直至车子启动,她才悄悄松口气。

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他直接将她带至一处茶庄。许宝凝认出来,这便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场所。

服务生看到他,皆微微躬身行礼,宝凝猜想这应该是他名下产业。于是抬眼细看,发现茶庄原来名叫相思树。这名字可真够矫情的,宝凝不禁有些好笑。

顾思存发觉她在笑,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我老家的院子里,有棵相思树。”

许宝凝看他一眼,“你还真眷念从前。”

顾思存笑笑,转开话题,“跟我来。”

他把她引至一处小屋,屋里燃了薰香,悬挂白纱,门边体贴地搁着两双干净毛拖,细碎且婉转的音乐在小小室内迂回游荡。他示意她把鞋换上,轻轻扯动白纱,窗外竟然是一片湖泊。淡淡月光下,湖面泛着晶莹波光。

许宝凝不由得惊叫一声。

顾思存有丝得意,孩子气地问她,“好看不好看?”

这样的他,她从未见过,不由得呆了一下,目光停驻在他面上。他回转头,两人的目光相碰到一起,许宝凝先自心虚,赶紧掉过脸,寻找座位坐下。

“很好看。”她衷心地说。

服务生陆续进来,全都轻手轻脚,杯杯盘盘皆精致无比,菜肴也格外五彩斑澜,让人眼见之下,食欲大振。

顾思存说:“饿了吧,快吃。”

许宝凝笑道,“我可不客气了。”

确实也真的饿了,她拿起筷子,毫无形象地只顾大快朵颐。顾思存失笑,“没人跟你抢,慢点。”

她百忙之中抬起头来冲他一笑,唇角还沾着葱末。顾思存伸出手来,小心为她拭去。又把面前剥好的蟹肉推到她面前,“很肥美的,尝尝。”

许宝凝眨眨眼睛,玩笑道,“别对我这么好,我会浮想连翩。”

顾思存凝视着她,“宝凝,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许宝凝的心一跳,不由得伸手抚上面孔,“是吗?哪儿像?眼睛?鼻子?还是嘴唇?呀,你这套过时了!”

顾思存笑笑,“其实细看起来,没有一处特别想相像。可是又仿佛,眼梢眉角,到处都像。而且…那种感觉…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处处让我想到她…”

许宝凝打断他,“是否与现在女友的关系不好?”

顾思存叹道,“许医生…”

他从未提起过身边女伴。但许宝凝自丁迟处得知,他与女伴在一起足有十年,看上去情深意笃,关于婚期的小道消息传过N次。女伴身家背景雄厚,人也年轻貌美。老天待他不薄。

许宝凝说:“多少人想做顾思存。”

顾思存微笑,“谢谢。”

他开了一瓶葡萄酒。

许宝凝闻到酒的醇香,摇摇头,“太奢侈了。”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早把杯子递了过去。

顾思存失笑,“会醉。”他恐吓她。

她抬起头看他,双目亮晶晶,“不怕。”一仰手,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勇气顿生,“有你在,不怕。”她近似耳语一般轻声说。

他显然吃了一惊,手停在半空。

她有点后悔,正想调笑着化解这一点尴尬,他已果断放下杯子,不容拒绝地抓住她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唇已覆过来。尝试地、怜爱地、却又坚决地吮住她的。

所有的血都冲到了脑子里。这些年来,她与男人们圆滑周旋,但总谨记丁迟教导,男人需要的,有时候仅仅只是一点甜头。

是的,她一直很小心。谨记着只付出一点甜头,决不会糟蹋自己。

摸摸手,擦擦肩,不不不,那都算不得什么。她有分寸,不容人过界时便已把事办妥。

但顾思存…

她好像太纵容自己了。这个男人,真正让她盅惑。

她想推开他,手臂抵住他胸膛,却被他执意挪开。他搂紧她,双臂强劲有力,唇齿温热。她渐渐不支抵抗,只好任他趁机肆意虏掠。

音乐声轻盈至不可闻,但大雨倏忽而来,一阵急急敲打窗棂,窗户被风吹得狠狠磕上。

响声让许宝凝恢复了意识,她浑身燥热,手脚并用,狠狠把顾思存推开。顾思存猝不及防,坐倒在榻榻米上。

她哑着嗓子轻声嚷,“你疯了!”

他微微仰起头看她,两手支在身后,目光专注,“我也觉得我疯了。”

许宝凝抓起包,掉过头,“我要回去了。”

顾思存并无异议,“我送你。”

他倒率先出门去。她跟在他身后,心神恍惚,脚步飘浮。不不不,是我疯了。她在心里绝望地想。

两人行至大厅,突然听得身后一声召唤,“咦,宝凝!”

两人齐齐回头。

丁迟已然笑吟吟地迎上前来,“呀,顾总。”

他与顾思存握手寒喧,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宝凝面上一剜。

宝凝笑吟吟地,“咦,表哥!”

今日的她不想多作解释,只想快点回家。

幸好他俩只闲聊数句便再次握手道别,宝凝松口气。

还在车上丁迟已发来短信,“我想听你的解释。”

她合上手机。

真的有点厌倦了这种日子。

她转头对顾思存说:“停在小区外头就好。”

顾思存道:“到你楼下。”

她动动身子,“真的不用。”

他看她一眼,“若是想要知道你住在哪里,真正易如反掌。”

她涨红了脸,急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笑了笑,还是在小区门口停下来。

她担心他会下来给她开车门,急急忙忙地自己解了安全带,跳下车子。

“我走了!拜拜!”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他。不用回头也能想像得出他脸上那失笑的表情。

她替自己感到羞惭。她多年不曾尝试过如此失态。

把自己泡进浴缸里时心仍然在狂跳。她把手搁在面颊上,烫得惊人。她微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便想起突如其来的那个吻。

真的疯了。她怅惘地想。

刚洗好澡,丁迟便来了。

一进门便一阵酒气,许宝凝不禁皱皱眉头。

他径直在沙发坐下,扬手叫宝凝,“过来。”

许宝凝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你醉了。”

丁迟笑了笑,“你看,现在连坐都不肯与我一起。”

她不愿与他继续此话题,“丛书那儿谈好了?”

丁迟懒洋洋地答,“当然。”

许宝凝突然好奇起来,“到底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丁迟道,“消息。可以让人赚钱的消息。”他看她一眼,“你不用知道。反正下周钱一定会打入你账户。”

他微微瞌上眼帘,良久也不再做声,许宝凝以为他睡着,于是关掉大灯,打开手提。他却又在微暗中开了口,“顾思存怎么样?”

宝凝说:“男人,不就那样。”

丁迟便说:“宝凝你总不会让我失望。”

宝凝无声地笑笑,燃支烟。

丁迟睁开眼,“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不能动了凡心。”

宝凝嘴硬,“放心。”

丁迟伸出手来,“给我一支。”

宝凝把烟递给他,他“噗”地打燃火机,“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宝凝答,“八年。”

丁迟微微叹息一声,“我还记得那一天下很大的雨…”

宝凝也记得。

那天她十八岁生日。天气寒冷,她已经饿了两天。口袋里只剩下最后五十块,她不舍得也不敢动用。

她走了整整两条街,最后终于被寒冷和饥饿打败,决定去酒吧应征做酒推。虽然模样狼狈,但胜在容貌秀美,要求也不高,很快找到落脚点。

她叮嘱自己忍耐,忍耐,再忍耐。领班叫她换个超短裙,她历来怕冷,也不敢说不。客人趁着酒意,不怀好意地开她玩笑,她也只低眉顺眼地笑笑。直到某位客人得意洋洋地用手撩起她的短裙,她再隐忍不住,拿起桌上的酒杯就向客人泼去。客人勃然大怒,挥手就是一耳光。

她嘴角顿时渗出血迹。

客人抓住她手臂,厉声道,“你活得不耐烦了啊你!”反手又是一耳光。

是丁迟抓住了男人的手。

他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说:“算了。”

男人大约是认识他,悻悻住了手,“看小丁哥面子…”

丁迟把她带回了家。指给她淋浴房。

她在他家住了下来。

他很少在家,但每次回来,她必把家里整理干净,笨手笨脚地准备简单饭菜。

他并不追问她的来历,又教她去寻找正当工作。她为此对他充满感激。

她想当然地以为,唯有用身体报答他。

于是在某个深夜一直等待他回来。他那晚回来得比平时更晚,样子像刚与人争执斗殴,额角还有乌青。她小跑着拿来热毛巾,替他洗脸,找药酒帮他擦拭伤痕。

他摆摆手,“你去睡你的罢。”

她站在屋子中央,缓慢地脱下衣服。

他怔怔地看着她。

她期待地看着他。

他突然问她,“想不想赚钱?”

当然想。做梦都想。

他示意她,“把衣服穿起来。”

他们倏忽变成了生意搭档。许宝凝每每觉得不可思议。她渐渐地学习得乖巧,从不追问他究竟干点什么,只要把他定下来的目标和任务搞定,她就可拿到不菲的金钱。

咄,她一点也不觉得悲哀。当然偶尔会觉得失笑,她差点以为,丁迟之所以对她伸出援手,是因为对她动了感情。却原来,他只需要一个合伙人。

慢慢地,她越发确定,爱情,那是二十岁之前才可以相信和偶尔追逐的梦想。

她决定去学心理课程,丁迟颇为赞许,“宝凝,你长大了,越来越能干。”

到最后她有了自己的房子,又终于开办咨询室,他着人送来花蓝。他说:“这样更好。”

她没有拒绝他。他们仍然是最佳拍挡。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她。

她现在的梦想,除了金钱,还是金钱。它们能让她感到安全。

丁迟把烟摁到烟灰缸,站起身来,“我走了。”

宝凝送他出去,直至电梯口。

他看她一眼,“去睡罢。”

她真的不了解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他仿佛只执着于赚钱。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又疏远,他们彼此了解得不算多,但却又互相依赖扶持。每年除夕,他们必定去香江大厦的旋转餐厅吃年夜饭。

电梯来到,他走进去,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进屋去。

她突然有点难过。

这个男人,她知道他已经三十有五,但从来没见过他谈过恋爱,没有亲戚来往。

普天之下,他只有他自己。而她,也只有她自己。他们原本就是同道中人,应该同病相怜。

她取出手机给他发短信,“你放心。”

他没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