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你喜欢千寻吗?”
对于这个问题,九曜却显得很散漫:“她?”
司言有些激动:“对!就是她!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回答得很干脆,九曜露出讥讽地笑容,“为何总要把她和我牵扯在一起?”
司言盯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绿色的,如同宝石一样,却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
是啊,这样的双眼,才符合他的身份不是吗?神祗的身份。
“可是她喜欢你。”
九曜一怔,然后立刻又有些不屑:“那是她的事。”
司言道:“你真的这么以为?”
“不然皇上以为如何?”
“她肯为你去死,你也不在乎吗?”
“那是她的事。”
如此冷酷,如此决绝!
司言却缓缓地,笑得有些残忍:“真的吗?就算她死在你面前,你也无动于衷?”
绿色的眼眸里终于有什么动了动,那种被欺骗被隐瞒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九曜定定的看着这个天朔的帝王,为何在他恢复成正常人之后,要问他这样的问题?
那个丫头,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如果他死在自己面前,真的会无动于衷吗?如果会,那么她中毒的时候,自己为何要那么时常,那个自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根本就不像他。
他怎么会去在乎那样一个女子呢?
“九公子在犹疑吗?原来这世上还是有可以让你摇摆不定的东西存在的。”司言嗤笑道。
九曜冷冷地表情仿佛更冷了,周围的空气也仿佛随着结冰,司言却浑然不惧:“怎么?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吗?”
“她究竟是谁?”九曜绿色的眼睛里闪出迷幻却冷冽的光芒,“所有人都这么在乎她?”
司言定定地看着他的脸,那种表情,那种眼神,甚至带着一丝丝的怨恨和嗜血!
“她是谁?这个问题,九公子还是问问自己吧。”司言一挥袖子,冷冷哼了一声,“你若不要她,将来可别后悔!”
九曜静静站在怒放的芍药花前,看着越走越远的皇帝。
将来可别后悔…
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感情,为什么,偏偏要闯入他的生活中来?
千夜(1)
“真难得,让你主动来找我。”姬夫人的声音娇柔无限,在一群巧笑嫣然的少女中间,她的美貌丝毫不显得逊色,反而更加光彩夺目了。
千寻低着头,她早就说过自己不想来的,这下子,真的体会到后悔的滋味了,从走进炼奴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后悔了,见到姬夫人时,更是悔得要捶胸顿足。听了姬夫人的话之后,真悔得想一头撞死算了!
姬夫人脸上闪着胜利的得意光芒,斜睨着眼睛看着千寻和漫如:“怎么?相通了?”
千寻看看姬夫人身边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子,闭着嘴巴不说话。
“真任性!”姬夫人娇嗔一声,挥挥手,让那些女子都下去了,“好了,你想说什么?”
千寻一句话也不说,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她动作很大,跪在地上那一声闷响很大,姬夫人和漫如都吓了一跳。
“你这是要干什么?”姬夫人站起来,走到一边,避开千寻的跪拜,伸手捂着心口,“快站起来!”
“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把扭转的一切改变,你一定知道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姬夫人冷冷地说。
“你骗人!你知道的!”千寻固执地说,扔漫如怎么拉,她都不起来。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
千寻双手紧紧握在腿上,低着头恳切地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主动跪过一个人,夫人你是第一个,我只想知道真相,求求你…。”
姬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你不能跪我,在这个世上,没有谁能让你下跪。”
“我不管,只要可以改变这一切,让我把腿跪断了我都愿意!”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让你起来!”姬夫人怒吼一声,泪水悄悄滑下来。
千寻惊呆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姬夫人这么失态,而且,姬夫人还哭了,无助地哭了…
“夫人…?”
“你是他选定的新娘,你,是不能向任何人下跪的。”
千寻心里一痛,不用说明,她也知道姬夫人口中的‘他’指的是天神千夜。
“他已经死了,他存在时的法令规定都已经消失了。”
姬夫人眼中泪光闪动,那光芒,仿佛一种怀疑,一种嘲笑。
“千夜死了?”她嘴角边的笑容诡异起来,“你这么认为吗?”
“当然。”她看见九曜让他消失了的,而且,天下已经易主,如果千夜没有死的,他那么霸道冷酷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的!
她抬头看着姬夫人,被姬夫人唇角边诡异的笑容吓了一跳,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冰冷的感觉。
“你这个傻瓜。”姬夫人轻柔地说。
“什么意思?”姬夫人话语中有另外一种含义,但是千寻不明白,她也不敢去深想。
“你想想啊,千夜若死了,他定下的神契,怎么还会发生作用呢?”
千寻像被什么在头上狠狠打了一棍子!
她早就想过的!
这个问题,她老早就想过!
在九曜因为神契而变为凡人的时候,她就想过!千夜已经死了,无论什么原因,他的血契已经消失,那么,这一切的发生,作何解释?
千夜(2)
“冥冥中的手啊…。”姬夫人在空气中轻轻挥了挥手,仿佛抓住了什么,“它注定着一切的,你不知道那双手是谁的吗?现在知道了吧?”
“不可能!”千寻紧紧握着拳头,“不可能的!千夜已经死了!”
“他还会再回来的!”姬夫人蓦然转身,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了,流泪的眼睛,仿佛地狱的入口,“你不知道吗?神契上还有一条契约,三神同生,三神同灭,天神千夜才会在这个世界上出现。”
三位守护神都在的时候,天神千夜统治着一切,圣君以力量让天神消失,事实上,天神是不会消失和死亡的,他和这个世界一同出生,他若死了,这个世界也将不复存在。
神契来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天神当初定下神契的时候,便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
后来,冥帝司言也被圣君打入凡间,成为消失的守护神,所以天神在世间呃形象才会消失,实际上,他从来没有消失过。
“三神同生,三神同灭…。”千寻喃喃地念着,恐惧感慢慢抓住了自己的心,“那么现在…。”
不正是圣君,凤凰神,冥帝都一起消失了的时候吗?
那么说,那么说…
“你明白了吗?”姬夫人有些怜悯地看着千寻,“所以,你还是他的新娘,你不能向我下跪。”
千寻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猛然站起来,疯了一样向外冲去。
“千寻!”漫如想追出去,却被姬夫人伸手拦住了:“等一等再去,让她安静一会儿,这现实,确实不容易让人接受啊。”
“可是…。”漫如欲言又止。
姬夫人笑道:“可是什么?”
“天神,真的会回来吗?”
“他一直都不曾消失过。”姬夫人的表情变得柔软起来,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享受某种亲昵的抚摸。
外面下起了大雨,整个世界都在一片雨水的汪洋中,到处都是哗啦啦的水流声。千寻狂奔着,身体已经完全湿透了,发丝贴在脸上,雨水的寒冷袭击着心脏,抽搐着。
泪水被雨水打落,她根本分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眼泪,只知道放声大哭,仿佛这样,才可以宣泄心中的悲恸。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跑,雨水太大,没有一个行人。
大雨中,马车的咕噜噜声传来,马蹄踏着雨水,显得有些急促,马鞭扬起在雨中,抽打着雨水和空气的声音也格外刺耳。
千寻停止了奔跑,站在大街上,雨水哗啦啦顺着紧贴在脸颊上的头发丝流下来。
很冷,很累,很想从此倒下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恩恩怨怨,爱爱恨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丢掉好了,她希望她的世界平平淡淡就好,波澜壮阔的人生不是她向往的。
很多很多年之前,她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守一生,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在一起,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再也无法保持那样单纯的心,她…无法回到过去。
可是,时间的流逝不是可以冲淡一切吗?
不要再来打扰我
为什么?
过了几千年,时间没有改变任何东西呢?
等待过,绝望过,痛恨过,后悔过…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和原来的世界却越来越远,什么都改变了,唯独没有改变的,只有她。
被扔下的人,只有她…
马车悄然停下,马蹄声和车轮的声音都停止了,只剩下淅沥沥的大雨声。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车内温暖的灯光透出来,在大雨滂沱的黑夜中,那是唯一的光亮。
车内的白衣男子一只手挑着窗帘,偏头看着外面大雨中哭得伤心欲绝的少女,他脸上映着温暖明亮的灯光,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绿色的眼眸在灯火中忽闪忽闪,仿佛天亮之前的星辰。
他没有出声,也没让驾车的哑叔做任何事情,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任大雨浇淋,任悲伤蔓延…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的哭声,在夜空中回转,他耳边只听得到那样的声音。
哑叔转过头,有些焦急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看见自家主子脸上捉摸不透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丫头,只能说命不好吧,这世道哪有像那样的女孩子的?
世上那么多人喜欢公子,可从没有一个人敢像她那样,那么大胆,那么直言不讳。
也许公子根本就不喜欢那样的女孩子吧。
“哑叔,走吧。”马车的帘子放下来,里面传来九曜清冷的声音。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听公子这么冷酷地说,哑叔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执起马鞭。
“九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千寻大喊起来,刚才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她以为会有什么改变,可是…他还是那样!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啊!
马车缓缓过来,哑叔也假装没有看见千寻,打着马过去了。
“九曜!九曜!”千寻追上去,大雨中,她被淋得没有一丝力气,可还是不松懈丝毫,拼命追上去。
马车里的人没有半点儿动静,就算她在外面喊破了喉咙他也无动于衷。
终于,千寻抓住马车的窗框,拉开那窗帘,九曜冷静地面容在明亮的灯火光,眸沉似水,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千寻跟着马车奔跑,一边跑一边哭道:“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九曜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着她痛哭的样子,一动不动,甚至也不说话。
“你带我走!带我走啊!”她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心痛的仿佛滴血一样,“你说话啊!你答应不答应?”
哭声几乎敲碎大雨滂沱的夜,那么凄楚,充满了悲痛,连驾马车的哑叔都有些心酸,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子哭成这样呢。
痛苦,如同看不到希望的人一样,哭声里都是令人心碎的绝望。
可是他的主子,那个倾绝天下的九公子,他的心比寒冰还要冰冷,任何东西都无法融化,更何况只是一个女子的哭泣了。
“你走吧。”良久,九曜才冷冷地开口,没有半点儿动摇的样子,“不要再来打扰我。”
天神
千寻怔怔的,双手攀着马车,看着车内一身洁白,圣洁得不染丝毫尘埃的人,那个曾经用生命爱过自己的人,此时此刻,他冰冷的眼神,绝情的言语…
千寻忽然笑起来,狼狈的脸上那种带着点儿天真的笑容,哭得红肿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如同星辰:“九曜,你忘了这世上你只爱我一个人了?”
空灵的声音,像是无忧无虑的少女,可是她笑着笑着,泪水却比大雨还要滂沱。
九曜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有一阵细微的抽痛。
千寻一边笑,一边哭:“你怎么可以让我不要打扰你呢?是你先来打扰我的。”
“我不知道,如果你曾经认识我,那么现在,你应该把我忘了。”他垂下眸子,不想再去看那张狼狈的表情却复杂的面孔。
闪动的烛光,照着他垂下眸子是长长地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样掀动。
千寻双手攀着马车,跟着马车跑了一段路,忽然身体上再也没有力气了,双手一松,软软的瘫倒下去,九曜的面孔,在明亮的窗户里消失了,消失在她眼中…
她摔倒在雨水流淌的大街上,躺着,没有一丝力气,不想动,也不愿动。
马车的声音,却越来越远…
不要再来打扰我…
他这样说。
他这样绝情地说。
千寻缓缓地笑了,笑着,还有些天真地安慰自己:“臭家伙,总有一天你要后悔的!到时候,我可再也不原谅你了,再也不了…。”
灯笼的光芒缓缓地照过来,暖暖的,在寒冷里,显得那么重要。
千寻偏过头,看见灯笼照亮的一个范围里,有个人的身影很高大。
黑色的靴子,黑色的衣袍,乌发如漆,面如冠玉。
那人手执着灯笼,在大雨中,被灯笼照亮的范围里,却没有一滴水,干燥得仿佛千寻所处的,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头顶上的天空是晴朗的。
笑容在那张俊美的,却有些飘渺,让人看不清楚的面孔上蔓延。
他,慢慢的,向她伸出手:“谁让你伤心了,我的新娘?”
千寻瑟缩了一下,胸腔里仿佛被堵着什么东西,呼吸突然不怎么顺畅了,只有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个人,看着那张熟悉却让人害怕的面孔。
她的恐惧,像是某种催化剂,让他的笑容更加深刻:“怎么了?千寻,你不打算跟我回去吗?”
千寻躺在地上,睁着大大的眼睛,任雨水无情地落进眼睛里,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个人,慢慢向自己靠近。
她在心里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希望那个人可以突然出现在身边,可是没有。
那个人走过来,把她抱起来。
千寻已经晕了过去。
姬夫人的声音,幽幽地出现在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