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撞上他的目光,顿觉脸上发热,舌尖蓦然一痛——哎哟,这碗元宵真烫人…

三月春光韶华无限好,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云树绕堤沙。

泛舟瘦西湖上,暖风熏人沉醉。

偷得浮生半日闲。我惬意地趴在船舷上,怡然自得地晃着脑袋。虽然当惯了闲散王爷,可似这般自由自在徜徉于山水之间,还是生平第一次。

无奈,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不长久——煞风景的来了…

袁君华在一旁静立半晌,默默地挨过来。先是故作潇洒地甩了甩长袍,随即,便悠悠然坐在我身旁。我没搭理他,自顾自享乐,他倒也未曾先开口,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船家摇橹的“吱呀吱呀”声甚有节奏感,加之浑身放松,我的上下眼皮便渐渐亲近起来。恰在我将将要随周公而去时,那厮终于憋不住了。

“瑶落啊…”

袁不要脸扰人清梦,真讨嫌。我不耐烦地睁开眼,瞥他道:“干嘛?”

他说:“我之前给你的那块玉佩,你还留着吗?”

我一愣,随即探手在襟中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他那块传家玉佩,随手丢给他。“还给你。”

袁君华的脸登时笑成一朵菊花,高兴道:“你竟随身带着?”

我没好气道:“是啊,瞅准机会还给你。”

“哎,知道你留着我便放心了。”他又死皮赖脸地把玉佩塞回我手里,眸中笑意盈盈,道:“如今见你不仅好生留着,还贴身携带,我便不仅放心,还更开心了。瑶落,原来你如此这般在乎我啊…”话到末处,他意味深长地一声叹息,生生叹掉了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想太多了。”

“真的吗?”他拖出一个贱兮兮的尾音,眼底笑意更浓,“瑶落,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或许连你自己也不曾感知,可你分明是在意我的。”

“你的自我感觉要不要这么良好…”我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故作不解状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讥嘲道:“你说,人的脸皮怎么可以厚成这样呢?真真是厚得日月无光、天地失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叫本王叹为观止啊…”

袁君华毫不在意,笑得像只狐狸,说:“老人家说,脸皮不厚讨不到媳妇儿。”

我劈手将玉佩丢给他,脑补将他一脚踹进瘦西湖里灭口的情形。

他锲而不舍地把玉佩塞回来,道:“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过世,我从未见过他长的什么模样。母亲临终之前将这块玉佩交给我,说这是袁家的传家之宝。她嘱托我好生保管,日后交给我的妻子。当时我还小,不明白母亲这番话的意思,只知道这是个值钱的宝贝。不管日子多么艰辛,我也不曾动过要当了它的念头。”

由于本王实在是太讨厌袁君华,无时无刻不想把他捏碎踩扁,一解心头之气,倒从未细看过这块玉佩。听他这么说,我将信将疑地摊开掌心,认真瞧了瞧。见那羊脂白玉在阳光下莹润生辉,玲珑剔透,光泽满目——嗯,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贝。

玉佩上似有什么图案,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匹奔跑的苍狼,不太像是经由雕琢而成,也不知是何种工艺。狼身线条流畅优雅,颇有逐鹿草原的王者之风,隐隐可见一个“曦”字。

似乎,有些眼熟。

我又将它举起来反复打量,思忖半晌,道:“这是有个图腾吧,不过,我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啊…”

闻言,袁君华也凑过来看,好奇地问:“你知道?”

“只是好像…”其实也不太肯定,是哪本书呢?

“我听母亲提过,袁家祖上曾在哪朝哪代当过大官,身份显赫至极,有个宝贝流传下来也不稀奇。都是陈年旧事,不追究也罢。”他斜躺下身子,枕着手臂闲闲道:“我既给你了,便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你不嫁我还能嫁给谁?”顿了顿,又长吁短叹道:“十年夙愿,日夜魂牵梦萦。如今终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也不枉我相思一场…”

我一时语塞——他每次一提十年,本王一肚子的火气便统统熄灭,如何都发作不了。想来是本王太善良了,这心里头,总感觉仿佛对他有所亏欠似的。

唉,早知如此,我何必当初啊!也不知该怪造物弄人呢,还是该怪本王自作孽不可活。想当年,本王怎么就脑子被门夹了要救他呢?

我怨念地瞪他,寻思着要说些什么来灭灭他嚣张的气焰。可憋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艘精巧奢华的画舫停在湖中央,依稀可见甲板上站着许多人,似有争端。

心中那团八卦的小火苗瞬间开始燃烧,我伸长脖子瞧啊瞧,无奈离得太远,什么都瞧不出来。是以在我的授意之下,船家悠笃笃地将船儿摇过去。待靠近了,我定睛一看,果然有两拨人在争执。

一对男女立在船舷上。

黑衣男子貌若天神,俊美不凡,一双深邃的眸子摄人心魄。本王也算得上见过大世面的人,纵使威严孔武如先帝,也绝没有这般叫人不敢直视的强大气场。仿佛天下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睥睨苍生,不怒自威。将将望了一眼而已,我只觉气息一窒——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他将一位姑娘紧紧护在身后,剑眉横扫,不慌不忙地扫视面前一干人等。那姑娘与我年纪相仿,长得如花似玉,灵动娇俏,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帅哥配美女,好养眼啊…

与他们对面而立的有一大帮人。为首的公子哥衣饰华贵,穿金戴银,貌似是个土霸王。一群打手模样的人一字排开,是为人肉背景——啧啧,看那长相就知道肯定都是酒囊饭袋。

居然人多欺负人少,未免太不讲道义了,好歹也要一对一或者车轮战吧。我心下忿忿。

作者有话要说:噗,晋江抽了 一章变两章【防抽搐备份】转了一圈,约莫是午饭时分,我们在路人的指点之下,找到了江都城中最负盛名的慕琼酒楼。“说起这慕琼酒楼,那真真是大有来历的。你可知当年宇文化及发动兵变,逼缢隋炀帝,只不过是蒙骗世人的把戏。其实隋炀帝根本没有死,他一早就逃了出来。宇文化及所杀的,是萧皇后一早挑选好的替身。那替身与隋炀帝万分肖像,方才得以蒙骗过精明狡诈的宇文化及。隋炀帝脱身之后,便化名荀玉定居江都,替人写书信赚些薄银维持生计。落魄帝王,流于市井之间,可谓万分凄惨哪。然,隋炀帝虽是亡国暴君,一手书法却是行云流水,世间难寻出其右者。俗话说啊,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终于有一日,有人慧眼识明珠,相中了隋炀帝的文采,请他为自己新开张的酒楼题字。隋炀帝大笔一挥,写下慕琼楼三个字,从此慕琼酒楼之名便沿用至今。说到这里,故事仍未告一段落。须知这慕琼二字,万万不是隋炀帝一时兴起胡乱想出来的。据说,他隐居江都,只为寻找他心爱的女子。那名女子的名字里,便有琼这个字。他为酒楼题这个名字,是希望心上人有朝一日能感知他的心意…”那厢说书先生说得眉飞色舞,简直就像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一样。周围的听众聚精会神,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神,生怕漏过一个字。我啧啧道:“这家店的老板竟然请人在自己的店里解说自己的店名,袁君华,你说这算不算噱头和炒作?”他抬眸斜睨不远处的人群,凉凉道:“算,不过算不得高明,不足以吸引回头客。”我夹起一块翡翠烧卖,也瞥一眼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赞同道:“也对,‘隋炀帝三寻琼花’,这故事话本里都说烂了…”“虽然手段不高明,不过故事倒是有些意思。世人皆道隋炀帝昏聩暴虐,却不知冷血如他,遇着心爱的女子,也有化为绕指柔的一面。”袁君华替我盛上一碗热腾腾的赤豆元宵,道:“瑶落,你可知隋炀帝为何要化名为荀玉?”我不以为意:“荀玉,谐音寻玉,大概是他的心上人名字里有个玉字吧。琼玉?玉琼?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些都是传闻罢了,谁知道呢。哎,这赤豆元宵不错,甜而不腻,我喜欢…”他八卦地打断我:“那故事结局如何?”“不同的话本说法不一。有的说那女子不愿原谅炀帝对她犯下的错,至死也没有再见他。有的说炀帝最终寻得那女子,却因她身染重疾,终究未能长相厮守。最圆满的说法便是那女子其实不在江都,传闻她是萧太子与慧娘的后人,自然要回京口招隐山。炀帝得到线索一路寻去,两人前嫌尽释,得以花好月圆。”袁君华沉重地点了点头,竟一反常态,摆出一脸文人的伤春悲秋模样,叹道:“荀玉,寻玉。其实炀帝何止三寻琼花,只怕寻过千百回了吧。一个男人再怎么骄傲,也会为了心爱的女子而卑微的吧…”语毕,他深深看我一眼。…阴阳怪气!我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这么别扭?我抬头撞上他的目光,顿觉脸上发热,舌尖蓦然一痛——哎哟,这碗元宵真烫人…三月春光韶华无限好,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云树绕堤沙。泛舟瘦西湖上,暖风熏人沉醉。偷得浮生半日闲。我惬意地趴在船舷上,怡然自得地晃着脑袋。虽然当惯了闲散王爷,可似这般自由自在徜徉于山水之间,还是生平第一次。无奈,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不长久——煞风景的来了…袁君华在一旁静立半晌,默默地挨过来。先是故作潇洒地甩了甩长袍,随即,便悠悠然坐在我身旁。我没搭理他,自顾自享乐,他倒也未曾先开口,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船家摇橹的“吱呀吱呀”声甚有节奏感,加之浑身放松,我的上下眼皮便渐渐亲近起来。恰在我将将要随周公而去时,那厮终于憋不住了。“瑶落啊…”袁不要脸扰人清梦,真讨嫌。我不耐烦地睁开眼,瞥他道:“干嘛?”他说:“我之前给你的那块玉佩,你还留着吗?”我一愣,随即探手在襟中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他那块传家玉佩,随手丢给他。“还给你。”袁君华的脸登时笑成一朵菊花,高兴道:“你竟随身带着?”我没好气道:“是啊,瞅准机会还给你。”“哎,知道你留着我便放心了。”他又死皮赖脸地把玉佩塞回我手里,眸中笑意盈盈,道:“如今见你不仅好生留着,还贴身携带,我便不仅放心,还更开心了。瑶落,原来你如此这般在乎我啊…”话到末处,他意味深长地一声叹息,生生叹掉了我一身鸡皮疙瘩。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想太多了。”“真的吗?”他拖出一个贱兮兮的尾音,眼底笑意更浓,“瑶落,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或许连你自己也不曾感知,可你分明是在意我的。”“你的自我感觉要不要这么良好…”我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故作不解状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讥嘲道:“你说,人的脸皮怎么可以厚成这样呢?真真是厚得日月无光、天地失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叫本王叹为观止啊…”袁君华毫不在意,笑得像只狐狸,说:“老人家说,脸皮不厚讨不到媳妇儿。”我劈手将玉佩丢给他,脑补将他一脚踹进瘦西湖里灭口的情形。他锲而不舍地把玉佩塞回来,道:“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过世,我从未见过他长的什么模样。母亲临终之前将这块玉佩交给我,说这是袁家的传家之宝。她嘱托我好生保管,日后交给我的妻子。当时我还小,不明白母亲这番话的意思,只知道这是个值钱的宝贝。不管日子多么艰辛,我也不曾动过要当了它的念头。”由于本王实在是太讨厌袁君华,无时无刻不想把他捏碎踩扁,一解心头之气,倒从未细看过这块玉佩。听他这么说,我将信将疑地摊开掌心,认真瞧了瞧。见那羊脂白玉在阳光下莹润生辉,玲珑剔透,光泽满目——嗯,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贝。 玉佩上似有什么图案,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匹奔跑的苍狼,不太像是经由雕琢而成,也不知是何种工艺。狼身线条流畅优雅,颇有逐鹿草原的王者之风,隐隐可见一个“曦”字。 似乎,有些眼熟。 我又将它举起来反复打量,思忖半晌,道:“这是有个图腾吧,不过,我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啊…” 闻言,袁君华也凑过来看,好奇地问:“你知道?” “只是好像…”其实也不太肯定,是哪本书呢? “我听母亲提过,袁家祖上曾在哪朝哪代当过大官,身份显赫至极,有个宝贝流传下来也不稀奇。都是陈年旧事,不追究也罢。”他斜躺下身子,枕着手臂闲闲道:“我既给你了,便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你不嫁我还能嫁给谁?”顿了顿,又长吁短叹道:“十年夙愿,日夜魂牵梦萦。如今终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也不枉我相思一场…” 我一时语塞——他每次一提十年,本王一肚子的火气便统统熄灭,如何都发作不了。想来是本王太善良了,这心里头,总感觉仿佛对他有所亏欠似的。 唉,早知如此,我何必当初啊!也不知该怪造物弄人呢,还是该怪本王自作孽不可活。想当年,本王怎么就脑子被门夹了要救他呢? 我怨念地瞪他,寻思着要说些什么来灭灭他嚣张的气焰。可憋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艘精巧奢华的画舫停在湖中央,依稀可见甲板上站着许多人,似有争端。 心中那团八卦的小火苗瞬间开始燃烧,我伸长脖子瞧啊瞧,无奈离得太远,什么都瞧不出来。是以在我的授意之下,船家悠笃笃地将船儿摇过去。待靠近了,我定睛一看,果然有两拨人在争执。 一对男女立在船舷上。 黑衣男子貌若天神,俊美不凡,一双深邃的眸子摄人心魄。本王也算得上见过大世面的人,纵使威严孔武如先帝,也绝没有这般叫人不敢直视的强大气场。仿佛天下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睥睨苍生,不怒自威。将将望了一眼而已,我只觉气息一窒——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他将一位姑娘紧紧护在身后,剑眉横扫,不慌不忙地扫视面前一干人等。那姑娘与我年纪相仿,长得如花似玉,灵动娇俏,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帅哥配美女,好养眼啊… 与他们对面而立的有一大帮人。为首的公子哥衣饰华贵,穿金戴银,貌似是个土霸王。一群打手模样的人一字排开,是为人肉背景——啧啧,看那长相就知道肯定都是酒囊饭袋。 居然人多欺负人少,未免太不讲道义了,好歹也要一对一或者车轮战吧。我心下忿忿。

32 欢喜冤家

我拽了拽袁君华的袖子,道:“哎,有戏看。你猜这是怎么回事?”

袁君华对此等闲事不甚上心,本是兴趣缺缺的,经我一扯才勉为其难地抬眸望去。然而这一望,立刻就把他的脸给望黑了。

他说了三个字:“麻烦了。”

嗯?什么意思?

余音尚在我耳中打转,他示意船家将船靠到那艘画舫的船头,挑了个可以上去的地方停下。不待小船停稳,他脚下倏然发力,一跃而上画舫,顺带把呆若木鸡状地本王也给捎了上去。

他压低声音问我:“瑶落,你有没有带楚王令牌?”

我想了想,颇有些费劲地在袖中掏来掏去,好半天才将那令牌抠出来,不解道:“在这儿,怎么了?”

他不由分说抢过去,道:“先借我一用。”说完,不等我回应,一把拽过我朝船头走去。我被他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委实不明白他到底想向我传达什么意思。本来是想看热闹的,忽然就成凑热闹的了。

喂,有人可以跟我解释一下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吗…

船头的争执愈演愈烈,似有一触即发之势。人肉背景们剑拔弩张,纨绔子弟龇牙咧嘴,黑衣男子冰冷淡漠,唇畔若含一丝不屑的笑意。

眼见双方一言不合就要开打。恰在危急关头,袁君华牵着我缓缓走出去,笑道:“哎哟,这不是薛公子和耶…叶先生吗?怎么你们一同来游湖啊?真巧啊…”

两边人皆是一愣,登时,数道目光一风水地向我俩射来。我一哆嗦,感觉不太妙,暗道这浑水还是不趟的好。本想找机会开溜,谁知袁君华竟死死扣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出奇,我如何也挣不开。我愤懑地丢了他几个眼刀,只好硬着头皮随他一道过去。

黑衣男子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是你?”

那纨绔子弟见是袁君华,立马来劲儿了:“袁大人,你来的正好,你给我评评理!这个刁民不单打扰本公子游湖的雅兴,还口出狂言,简直是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你说,今天若我不教训教训他,我薛二是不是以后就没脸在江都混啦!”

我的眼皮突突跳了几下——说你是纨绔子弟,还是抬举你了。薛二,果真是人如其名,二货!

那黑衣男子冷笑道:“不知是谁狗胆包天竟敢调戏我娘子,找死!”

“哎呀?”薛二登时炸毛,指着黑衣男子嚷道:“他娘的,反了你了!今天不揍得你满地找牙,你还不知道这将江都城谁说了算了!给、给本公子揍他!”说完,他扬起胳膊,想来是要示意打手开打。

不料,那只挥到半空中的肥手却被袁君华截住。“薛公子,袁某虽不知你们之间有何误会,但这位叶先生是我的故交。今日你可否卖袁某几分薄面,大事化小?”袁君华面上笑意不减,这红脸唱的如鱼得水。

薛二哼哼一声,一脸飞扬跋扈的恶霸神情,道:“大事化小?哼,好,让他给本公子下跪磕三个响头,再把他的小娘子送到本公子榻上,我便饶他一条狗命!”

我嗤笑,嘀咕道:“啊呸,真不要脸。”

薛二又不对付了,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瞪向我:“你说什么!”

我淡定地重复:“我说你不要脸。”

他气得满面通红,扬起手就要朝我扇来。袁君华眼疾手快,一掌推去迅速化开薛二的攻势。随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微微转动手腕。只见眼前金光一现,那厢薛二登时面如土灰,先前嚣张的气势瞬间消失殆尽。

袁君华仍在笑,眼底却已是冰冷一片。他紧紧迫视薛二,一字一字问道:“你看清这是什么了吗?这位,可是我的夫人。”

薛二虎躯一震,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袁君华。愣了好半天,只蹦跶出几个字:“她、她是…楚…楚…”

袁君华眸色一变,薛二立即闭嘴噤声,作乖地闪到一边,时不时惶恐地瞥我几眼。我冷艳高贵地笑了笑,他便吓得魂不附体,抖得像筛糠一般。那黑衣男子的视线在我身上来回转了几圈,目光如苍鹰般锐利,眸中略带几分了然。

当时本王就凤颜大悦了。当王爷的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心里得意洋洋地想,关键时刻,还是要本王出马啊哈哈哈。

袁君华见好就收,风轻云淡地收起令牌,缓步走向黑衣男子,拱手道:“叶先生,请随袁某移步小舟。”

黑衣男子面色略有缓和,他回头以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姑娘,见姑娘稍稍点头,他方才首肯袁君华的提议。临走时,复淡淡地看薛二一眼,牵起姑娘的手,不疾不徐地随我们登上小舟。那薛二此时倒也长了几分眼色,终于明白这几位都不是好惹的,呆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待四人坐定,袁君华斟上四杯茶,貌若闲聊道:“不知耶律大人此番来我姜国,所谓何事?”

耶律?他是遥辇国人?我微微一惊,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此等风姿气度…

耶律某人转头对姑娘轻轻一笑,先前的冷漠疏离尽数化为缱绻一片,道:“王妃说整日闷在府里憋得慌,想来江南看琼花。此行只为风月,无关政事。袁将军不必紧张。”姑娘抿嘴,回以薄嗔浅笑的目光。

“哦,是吗?真巧真巧,我也陪夫人出来散心。”袁君华握了握我的手,也故作“深情”地凝望我。我自动忽略他那狗皮膏药一般紧紧黏在我身上的目光,皮笑肉不笑道:“哪里哪里,分明就是你要出来,硬拉我作陪…”

“咦,你敢说你不想来?”

我驳他道:“要不是你厚颜无耻地把我掳出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反问我:“难道江南风光不好?还是你想回去收拾烂摊子?”

“哎,我说那花魁大赛可是你一手筹划的,烂摊子自然得你去收。当时摆出一套套歪理,还非要说服我和苏…越清。如今出了事,想赖账?没门。”

“二位真是欢喜冤家。”那姑娘扑哧一笑,举起茶杯,大方道:“今日二位为我解围,晗月在此谢过,以茶代酒,聊表敬意。”她爽朗地饮尽杯中茶,丝毫没有小女儿的扭捏作态,又道:“二位下月大婚,到时我们可要来讨杯喜酒哟。”

果然没猜错,这二人便是被世人称为“不死战神”的南院大王耶律澈和他的王妃晗月公主。听闻他俩琴瑟谐鸣鹣鲽情深,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佳偶如此,夫复何求。唉,羡慕嫉妒恨。

思及此,本王不免有些触景伤情,加之想起苏越清,一时间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既然双方对都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索性也没什么可隐瞒了。我将杯中茶喝了见底,真诚地说:“其实我不想嫁给他。”

耶律澈和晗月公主没料到我会来此天外一句,二人同时怔住。

袁君华说:“可我想娶她想了十年。”

我不高兴地瞟他:“喂,你要不要逢人就说啊?”

“我何时逢人就说了?”

“你还说没有?那个客栈小二,那个街边小贩,那个牵马小厮,那个摇船船夫,还有那个谁、那个谁、那个谁谁谁,你一路走一路说,还一路发银子请人家来喝喜酒。”

他轻飘飘道:“如此喜事自然要普天同庆。”

我:“…”

小舟行至岸边,他俩便告别我们上了岸。临走时,耶律澈对袁君华略一拱手,道:“今日多谢二位,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袁君华笑道:“但愿下次再见,不是战场对阵之时。”谈笑之间,依稀有一种不可言明的默契感在两人之间流动。耶律澈轻勾唇角,未再说话。待他们离开,袁君华将楚王令牌交还给我,赔笑道:“完璧归赵,多谢夫人。”

我收起令牌,瞟他道:“你为什么要帮他们解围?这浑水本来可以不趟的,要是弄巧成拙,说不定两边不讨好。”

“耶律澈是个狠角色,传闻他五岁猎狼、八岁打虎,十三岁执掌遥辇国南北院。遥辇国主耶律隆顼冲龄即位,孤儿寡母,如果没有耶律澈铁腕摄政,镇压叛乱,只怕遥辇国早已分崩离析。我人生中的第一场败仗,便是拜他所赐。他素来不会为了单一的目的去做某件事,此番来江都,必定另有图谋。今天这件事若是闹大了,后果不堪设想。”袁君华看似答得不经意,眸光却渐渐深沉起来。

我心头一寒,想不到柔情蜜意的背后,竟隐藏着这般阴谋算计。世人皆道他对王妃痴心不悔,可又有谁知这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这世上的男人怎么就没一个靠谱的!

33 苦逼无下限

回到客栈,已是暮色四合,万家灯火,一派柔和恬静的景致。

小二见我们回来,立马迎上来,笑嘻嘻道:“公子夫人回来啦?方才有一位公子来找您二位。”

夫人…我万分怨念地瞪他,说:“那人在何处?”

小二一哆嗦,结巴道:“小、小的不、不知道…”

袁君华眸色一沉,剑眉一挑,低沉道:“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他…住在雪字二号房,这会儿出去了,说、说是马上回来。”说完,他便又怯生生地瞧我一眼,退下了。

袁君华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半晌,笑意再次浮上眼底,道:“瑶落,早上出门之前我预订了晚膳,现在要传吗?”

“我累了,想先洗澡。”我恹恹地打了个哈欠,甩下他独自一人上楼。

坐在浴桶里,脑袋被热气一熏,不知不觉便浑浑噩噩起来。我感到几分不妙,勉强起身穿上衣服。岂料刚走了几步,忽然感到双脚阵阵发软,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

仿佛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竟冷得浑身哆嗦起来。喉头如被人扼住,呼吸都不得顺畅。我捂紧胸口大口喘气,却怎么都缓不过劲儿来。眼前渐渐泛起模糊,天旋地转随之而来…

苦逼无下限啊…本王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人中穴上猛然刺痛,倒也总算清醒了些。我哼哼唧唧的,身下蓦然一空,隐约间,似有人将我一把抱起。

“瑶落,瑶落…”袁君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听起来急吼吼的。

我努力睁开眼看他,咦,他的脸上怎么开出了这么多的黑色小雪花,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哈哈哈,袁不要脸的脸好好笑啊。

我撇撇嘴道:“又做什么…”

“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大夫…我病了吗?我想不清楚,不少画面在眼前急速掠过,快得我来不及捉住,便一闪而逝。

“瑶落,瑶落,你同我说说话!你不要睡!”袁君华不停地喊我,喊得我心头烦躁,勉为其难地答应一声,说:“你别吵,我累了,不想说话…”

“不行,你一定要说,不要睡!你不是厌烦我吗,快骂我呀,我保证骂不还口!瑶落…”

厌烦吗?说心里话,其实我对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厌烦。那些张牙舞爪的小动作,不过是仗着他喜欢我罢了。在苏越清面前百般端举,在他面前倒是肆无忌惮,乐得自在。

“其实…我也没那么讨、讨厌你…”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搂抱我的手紧了又紧。“好,好…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讨厌我呢?”

也是啊,本王为什么不讨厌他呢?他明明就厚颜无耻没皮没脸,硬在我和苏越清之间插一脚,闹得我们不得安生。可我对他,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

这个问题在心中转了个圈,我将将要开口。袁君华陡然停下步子,不知何故手指蓦地一收。我吃痛地闷哼,他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我的不满。

静谧如水的夜色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显得格外扎耳。

一个冷然的声音铿锵道:“主人有令,公子不得再拖延时间。”

主人?公子?这又是什么情况?

昏昏沉沉间,我听得糊涂,甚至疑心自己在做梦,索性也懒得深究。

“退下!”

“主人命属下传话,若公子再不依言办事,世间再难寻解药。”

“知道了,退下!”似是在隐忍。

又是好一阵动静,四周再次恢复宁静。袁君华抱着我继续往前跑,扎人的下巴贴了贴我的额头,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说:“瑶落,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讨厌我?”

“啊…哦,我也不知道…”

“不行,我非要问清楚。”他还跟我较上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