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眉,不悦地嘟囔:“你好烦啊…”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扯谈,一路从客栈到医馆,袁君华一刻也没让我歇着。我虽迷迷糊糊的,神智却分毫没有涣散了去。

袁君华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在竹榻上。大夫稍作查看,立马像吃了屎一样,一脸蛋疼菊紧的表情。袁君华见大夫左右为难,半天没动作,一把揪过他的衣领,凶神恶煞道:“喂,你倒是快救人啊!”

大夫的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几根银针扎下,我果真感到气息顺畅许多。袁君华忙扶起我,让我依靠在他的身上。大夫复仔细替我诊脉,我虚弱地咳了咳,问说:“大夫…我到底怎么了?”

大夫哆嗦着抹一把汗,道:“姑娘,你感染风寒未愈,元气本就有损伤,此番气血两虚,重招风邪入体,是以来势汹汹,病如山倒。至于身上的疹子…”他沉吟半晌,忽的“咦”了一声,捋着花白胡子,奇道:“姑娘的脉象甚是古怪,是病…嗯,不像,难不成是毒?姑娘,请恕老夫直言,你是否经年累月服用什么有毒的药草呢?”

经年累月…有毒的药草…

刹那间,仿佛有一串鞭炮在脑中炸开,耳畔嗡然作响。我断然不敢置信,睁圆了眼看着大夫,身体的某个地方被狠狠揪住。

我缓缓低下头,掀起衣袖。只见几颗腥红斑驳的疹子,零星地散布在原本白洁无暇的皮肤。袁君华亦是面有震惊之色,讷讷道:“怎、怎么会这样…那晚明明没有喝那杯茶啊…”

那大夫顺势瞄一眼我的手臂,骇然道:“这这这…老夫再问,姑娘近日可有眼前发黑,或者模模糊糊看不清东西的症状?”

我说:“有时有。”

“那就没错了,从姑娘的脉象和体征来看,应该是中毒没错。不过,老夫医术鄙陋,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毒。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毒毁人双目,长此以往,恐怕姑娘的眼睛就要没用了。”

袁君华气急败坏地冲大夫吼道:“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给她解毒!”

可怜的大夫显然有点受到惊吓,慌张跳起来道:“这毒老、老夫解不了,老夫先先先去开一剂方子,先为、为姑娘医治风风寒再说…”

“大夫。”我唤住他,扔抱有一丝希望,问:“你方才说,我经年累月被人下毒,那,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呃,也可能是你一开始就中过这种毒,只是毒素一直没有彻底清除。长此以往,毒素便深入骨髓,造成被人长期下毒的假象。”

“你…可曾听说过西域有种奇毒,叫做‘七星寒骨散’?”

我说完这句,那厢大夫还很淡定,袁君华却像被雷劈了一样,蓦地一抖身子。他的气息凌乱急促,紧贴着我的胸膛好一阵起伏。回头看,只见那张俊脸一阵红一阵白,色彩变化甚是丰富。

大夫左思右想,表情颇为纠结,好一会儿才说:“呃,老夫好像在某本医术上读到过。记不太清楚了,貌似此毒由什么毒草毒花毒虫之类的炼制而成…”

这也太不清楚了吧…我嘴角抽搐,又问:“世间可有解药?”

“应该…只有下毒之人才知解药的配制方法。”

“此毒能否控制?”

“所有的毒只要掌握好剂量,都是能控制的。”

春寒依旧料峭,凉风瑟瑟吹来。我打了一个激灵,透骨的寒冷席卷全身,不由得往袁君华怀里缩了缩。他小心翼翼地横抱我,我亦静静伏在他胸前,耳畔是坚定有力的心跳声。

我说:“袁君华,你带我回去吧。”

他神色复杂,眸光深邃如大海,低头问我:“回哪儿?”

“自然是京城。”

沉默,他道:“好歹先把风寒医好了再走。此去汴京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你的身体吃不消的。”

我自嘲地笑道:“什么药方都医不好我。我想回去。”

“想让他医你?”

呼吸一滞,心口抽痛不止,我没有说话。

记得李元皓说,苏越清专于各种毒物,七星寒骨散之毒必然能解。可现在我体内仍有毒素残余,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他一直保持小剂量给我下毒,或者他根本没有打算为我解毒。

夜色中,有一人静静站在不远处,沐浴在皎洁的月华之中,似与月色溶为一体。

他的眸光温润柔和,唇角微微勾起。风姿娴雅,清峭出尘,挺拔修长如江南紫竹。晚风吹落片片琼花瓣,宛如洁白的精灵,顽皮地点缀在他的肩头。

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从袁君华身上滑下来,敛住心神,缓缓走过去。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强留我,而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一句废话都没说。

淡定淡定,深呼吸!我强撑身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擦肩而过的一瞬,苏越清那一抹温柔的笑凝固在唇畔,神情一片惨淡。

“瑶…”

我闲闲地飘过去,完全视他如空气。袁君华得意洋洋地瞟他,一脸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笑得万分欠揍。

“瑶瑶!”苏越清唤我,快步闪到我面前,将自己的存在感提到最高水平。“听说你病了?快给我看看。”话罢,作势就要来握我的手腕。我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袖中,端起一个冷艳高贵的笑,道:“听说?苏神医的消息可真够灵通。”

他讪讪地缩回手,道:“店小二说方才见袁公子抱着你急匆匆地冲出去…”

“我得了什么病,中了什么毒,难道你不该最清楚吗?”

34 第三次劝和:爱咋咋地

他身形一晃,趔趄了两步,登时面色惨白如纸。

“你…知道…”

我反问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还打算欺瞒我多久?等我瞎了,或者是等我死了?”

“我没有!”他冲口而出,急切道:“瑶瑶,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把一切都细细说与你听!”

我冷笑道:“没这个必要。你口口声声叫我放手,现在又来拉拉扯扯作甚啊?好一个妙手回春苏神医,亏得你有如此高超的医术,才将毒控制得恰到好处,叫我既好不了又死不了。你究竟是一直给我喂毒,还是故意不给我解毒呢?事到如今,不妨说出来,若我哪天死了,也好死个明白。”

“瑶瑶,我没有下毒害你。”

“那就是故意不给我解毒了?”

苏越清迅速望了一眼杵在一边的袁君华,压低声音艰难道:“…我有苦衷。”

默认?我心下微微松一口气,此时此刻竟隐隐庆幸,还好下毒之人不是他。

静默半晌,终究侧过脸避开他,一字一字道:“好了,我不管你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过往种种,我不想再追究了。我只求之后不要再见到你,你给我滚吧。”

我一直强迫自己笑,笑得脸都僵了。可泪水还是很不争气地沾湿眼眶,我睁大眼眶,使出浑身的劲儿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可以接受他不喜欢我,我也可以接受他喜欢别人,哪怕是男人…但我无法接受他欺骗我,算计我。八年,我将他视作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对他百般依赖。我甚至想,上苍虽然带走我的父王母妃,却赐给我了苏越清。他代替父母照顾我,疼爱我,我一点儿也不亏。

可今天,这八年建立起来的信任却于一夕间轰然坍塌。他明知七星寒骨散之毒长期累积体内,可致人眼盲,而故意听之任之。我实在不知道,他究竟是救了我,还是害了我。我更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就是我记忆里温柔如水的苏越清,那个我可以对他上下其手、撒娇耍赖的苏大哥。

这个男人俊美秀雅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一颗心!

苏越清的眸中波涛汹涌,毫不掩饰痛苦凄切之色。他紧紧咬住下唇,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心死,不过一刹那的事情。

“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苏公子请便。”我仓惶地收回视线,深吸一口,大阔步朝前走去。

诡异,气氛甚是诡异。

我二目垂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闷头扒饭,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苏越清与袁君华大眼瞪小眼,两人用眼神过招,其中似有电闪雷鸣,刀光剑影。

“瑶落,这青鱼是我早晨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新鲜得很,你快尝尝。”这话被袁君华说得咬牙切齿,好像本王跟他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

“瑶瑶,鱼是发食,你身体不好理应忌口。这人参乌鸡汤很不错,来,我给你盛一碗。”苏越清亦是语意冽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跟本王较劲儿。

袁君华一拍桌子,冷笑道:“笑话,鱼是发食,难道鸡就不是了吗?昨日我问过大夫,瑶落并没有咳喘之症,鱼肉于她有益无害。非要她喝那鸡汤,莫非你在里面下了什么东西?瑶落,听我的,吃鱼。”

“哼,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我懂医术还是你懂医术?乌鸡乃药用疗养珍禽,可补虚劳羸弱。”苏越清毫不让步,坚持道:“瑶瑶,青鱼你万万碰不得,还是喝乌鸡汤吧。”

“吃青鱼!”

“喝鸡汤!”

“青鱼!”

“鸡汤!”

“鱼!”

“鸡!”

耳畔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我抹一把冷汗,偷瞄一眼,只见他二人正以筷勺碗为武器,斗法斗得不亦乐乎。

“噗——”鱼汤溅在我脸上了。

简直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话要从今早开始说。

经过昨夜里一番折腾,我委实有些精神不济,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发现桌上放着两碗药,一碗稍微凉了些,另一碗还冒着腾腾热气。闻闻味道,好像没什么大区别,再瞧颜色,药汁不都是黑黢黢的吗?

睡了一夜,我只觉得口渴难耐,但左找右找愣是一滴茶水都没找到。情急之下,我也就不讲究了,端起那晚稍凉的就喝起来。谁知一喝就不对了,袁君华像一阵风一样刮进来,火急火燎道:“瑶落,你怎么能喝苏越清的药!”

我不明所以地咽下最后一滴药汁,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苏越清闲闲地走进来,笑道:“瑶瑶,这碗药是我特意为你煎的,既可医治风寒,又可解除清热解毒,活血明目,对你大有裨益。”

袁君华凉凉道:“什么大有裨益,也不知是药还是毒…”

苏越清不对付了,唇反相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瑶瑶好,心诚可对日月!不像某些人,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心怀鬼胎。”

袁君华冷哼一声,说:“为她好?哼,明知她身中七星寒骨散之毒而故意不救,这也算是为她好?苏神医这种‘好’可真够奇特的。”

苏越清一愣,眸中疾速掠过一丝伤痛,黯然道:“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袁君华双手环胸,不依不饶道:“苏神医这话便搞笑了。我是她的未婚夫,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意图谋害我未过门的娘子,怎么就与我无关了?这个世上,只有我才是真心为她好。旁的人,都靠边站!”

闻言,苏越清眸光一变,冷笑道:“说这话你也不怕闪了舌头!我问你,当初明明说好我和圆润断后,你带瑶瑶先回王府。谁知你脱身之后,却一声不吭地带着她跑出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哼,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

袁君华说:“怎么,我们夫妻俩的事还用向你报告?”

“瑶瑶根本不想嫁给你,是你…”

烦死人了!我嚎一嗓子:“喂,你们俩吵够了没有!我不过是觉得口渴,哪碗凉我就喝哪碗,谁知道哪碗是你们谁送来的!下次都给我贴上标签写上名字,听到没有!”

房间内陷入一片静默,三人面面相觑。

袁君华那厮先是一噎,旋即投来一个幽怨的小眼神,一言不发端着他的药碗就扬长而去了。

我怨念地瞪他俩,伸手抹去脸上的鱼汤,继续淡定地吃饭。如今本王早已修成处变不惊神功,这俩一个都不是好人,爱咋咋地!

“瑶瑶!”

“瑶落!”

天啊,最恨他俩不统一称呼,本王都快被喊得精神分裂了!我愤恨地想着,于是就烦躁地抠了抠衣袖。

袁君华把一只鱼肉堆积成山的小碗送到我面前,说:“瑶落,你来说,鱼和鸡你到底要吃哪样?”我一抬头,另一只盛满乌鸡汤的碗也伸到我面前。我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想了半天,象征性地夹了一小块青鱼放在嘴里。

袁君华抽风似的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得意地睨苏越清,长叹道:“哎,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那厢苏越清顿时黯然神伤,默默地收回鸡汤碗,默默地低头吃饭。

叫你算计我,叫你欺瞒我,该!我…不心疼地想。

因为我的身体着实不太行,本打算去琼花观游览一遭,如今也只好作罢。午饭过后,袁君华就去张罗马车、画舫之类的交通工具,打算明日启程回京。不知是不是早上那碗药的缘故,我倒感觉舒畅了不少,精神也好了很多,遂寻思着一个人出去转转散散心什么的。

我前脚刚踏出客栈大门,苏越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跟上来了——也对,现在他的腿脚别提多方便了。我装没看见,梗着脖子直往前走。我走得快,他跟得紧,我走得慢,他便也放慢脚步。总之,这个距离就是保持得恰如其分,仿佛是经过精心测量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我东逛逛,西逛逛,故意买完东西不给钱,直接走人。苏越清很自觉地掏钱帮我结账。他几次三番要上来跟我说话,我都充耳不闻,甩甩袖子飘然而去。

满大街的人,尤其是女人,都用一种愤懑不平的眼神瞪视本王,恨不得将本王瞪出几个洞方才解气。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要是我再不理苏越清,我就要变成全民公敌了。

35 遗世独立,羽化登仙

“瑶瑶…”他叫我。

我不听!

“瑶瑶,瑶瑶…”他锲而不舍地叫我。

我不听不听就不听!

“瑶瑶!”他一个箭步冲到我跟前,拽着我的胳膊,急道:“瑶瑶,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男女授受不亲,没听说过么?别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我一把甩开他,没好气道:“还有什么好说的?都说我不追究了,从今以后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我拜托你赶紧从我的眼前消失吧。我累了,我不想再折腾了。你就行行好饶了我,成吗?”

“瑶瑶,我只说三句话,不会耽误你很久。”苏越清垂眸一瞬,复抬起头看我,清亮的眼中一片苦涩酸楚。说话时,声音竟隐隐带着几分哀求。

我心口一滞,鼻头泛起一阵酸涩,喉头也跟着颤抖起来。我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不让他看出分毫的异样。“好…就三句话,你说。”

“第一句,我的确知道你所中的毒是七星寒骨散,可我绝对不曾对你用过此毒。我承认,我是故意拖延,没有替你彻底解毒。可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保护你。”

我用力咬了咬嘴唇,吐出两个字:“…借口。”

他勉强地勾了勾唇,苦笑道:“第二,我的双腿生来带有残疾,完全医好是一年半之前的事。后来,我照王大人的意思,继续假装不能走路,方便替他办事。我不想让你卷入朝廷纷争,所以才苦苦瞒着你。直到那天在醉仙阁有人要掳劫你,我这才逼不得已显露身手。”

“…骗人。”不知不觉间,我竟哽咽了。

“至于第三句…”他深吸一口气,直直看见我眼里,一字一句道:“瑶瑶,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你若瞎了,我就做你的眼睛,将大千世界细细说与你听。上至黄泉,下穷碧落,今生今世我都会陪着你的…”

“够了!”我打断他,泪水盈上眼眶,他的模样变得模模糊糊。“不要再用这样的话来蒙蔽我了!就是因为这句话,我被你愚弄了八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信你了。甜言蜜语什么的,还是留着去哄骗你的心上人吧。你不是对皇天后土起誓过吗?怎么,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啊?”说完,我推开他,心急慌忙地择路而逃。

我不敢再看他的双眸,我怕看到那里面的伤痛后,便会再一次不可救药地沦陷。

也许是我不愿意相信,八年的倾心恋慕换来的竟是阴谋与欺骗。往昔种种美好,注定是一场镜花水月,我终究不得不将它遗忘。可我的人生,还有多少个八年能够如此无怨无悔的守候呢?我甚至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另一个八年,让我抛开过往,重新爱上一个陌生人。

逃离苏越清的一瞬间,我听见自己心死的声音。

俗语有云,“三人行,必有隐情。”这话放到本王这儿,只怕应该变成“三人行,比谁淡定。”

不知几时,苏越清也深得了袁君华那货的无赖精神。尽管本王已经撂下狠话,但他却化身狗皮膏药,黏得要多紧有多紧。任我冷嘲热讽、打骂推搡,就是甩都甩不掉,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我们一起回京。

好吧,赶不走,就只好淡定。

是以我淡定地坐在船头,倚靠桅杆赏月纳凉。他二人在船尾,不知又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扶额叹息,男人啊…

今夜月色明媚,流光皎洁如水。满天星斗,星光灿烂。如此宁静曼妙的夜景,真真诗情画意、赏心悦目啊。

我的心花一时就怒放了,忍不住张口吟一句诗:“天下三分明月夜,两分无赖是扬州啊是扬州…”

船家笑眯眯地提醒我:“夫楞,这拟不四扬奏,俺们已经到晋宁了。”

扬奏,晋宁…哦,扬州,晋陵。

我一噎,干笑两声,重新吟了一句:“那就…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船夫又说:“夫楞,小楞,再算上饿位相公,一共四四个楞,不四三个楞。”

我烦躁地挥挥手:“我不是夫人,他们也不是我的相公。”这种极品相公,哪一个都不是我惹得起的。摊上这俩,本王还不折寿十年啊?啧啧,本王人品这么紧缺,委实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