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清颇有些担忧地望着我,温暖的手掌覆上我的手,柔声道:“瑶瑶,你没事吧?”

我冷笑,摇了摇头。

“至于说到欺骗…那便只有一件。”他的眼中瞬息万变,似有千言万语。只一瞬,便又恢复平静,“瑶瑶,我的心上人…是你,一直是你,从来都是你。”

似有一锅沸水在胸腔里沸腾,不知是什么滋味,喉头哽咽说不出话,他也不急,静静地等待我的回答。

许久之后,方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骗我?难道,你不怕毒誓应验?”

“我曾答应王大人,誓死为他效忠,所以…我怕我无法许你安定和将来。况且你乃金枝玉叶,而我,身带残疾也就罢了,更连身世都尚未查清楚。其实,我…我一直在逃避,甚至自欺欺人地告诉你,我心有所属。对不起…瑶瑶,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更不敢奢求你…回心转意,我…”

“金枝玉叶?”我打断他,轻揉潮湿的眼眶,说:“我算什么金枝玉叶?我充其量不过是一颗比较抢手的棋子罢了?魏丞相想用毒控制我,杀尽景元帝一脉,扶植我做傀儡,对吧?舅舅呢?他默许我嫁给袁君华,难道不是想利用我来牵制魏丞相吗?十日之内,包括太子在内的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纷纷暴毙而亡,我成了赵家唯一血脉。我的用处真大,是不是?

“不是的!”

我淡淡地抽回手,勉强扯出一丝笑,说:“怎么不是?自小父王便教导我,若想在皇家活命,示拙二字乃首要本事。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够好,人人都将我当做废柴,可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呢?这几天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恰是因为我做得太好,才招致这些利用。你们一定都觉得我很好控制,很好欺负,对吧?”

苏越清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颊,说:“不是的!如果可以,王大人也绝不愿意让你以身涉险。”

我摇头,道:“除了‘赵’这一姓,我已然身无长物。可这姓氏实在不是我能选择的,我真的宁愿生在百姓家,没有明争暗斗,没有阴谋算计。”

“瑶瑶,对不起…只是王大人身在其位,必谋其职,他有他的苦衷。就算…就算他曾利用你,可他定会护你周全,不让你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苏越清的目光温润而哀伤,在我的脸上流连。良久,他复道:“就算他不会,我也会。”

据说,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当你暗恋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对方也喜欢你。而现在,如假包换地体会到了这种幸福。

我万分动容,心中阴霾一扫而空,笑说:“苏大哥,我不怪你,我如何舍得怪你?你今天说的话我都信,其实我早就这么想了。只要你肯解释,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不过,若我说…我不愿你兼济天下,你会抛开这里的一切,随我远走江湖吗?”

“瑶瑶…”他紧张地捉住我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好似只要一松手,我便会立刻消失一般。“瑶瑶,养育之恩,不可不报。但我答应你,待此事解决,我便请王大人恩准我带你离开京城。天高地广,总有一方净土能让我们驻足。那时,我们隐姓埋名,世上再无楚王殿下,再无神医苏越清。你说好不好?”

“好,好…”

这一刻,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彻底崩溃,泪水终于决堤。我扑进他的怀里,埋在他胸口放声大哭。这段日子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彷徨、忧伤、顾虑、害怕统统发泄出来。我紧紧地回报住他,再也不愿意失去他一分一刻。

我知道,这方清新的怀抱会替我挡去所有风雨,一如既往的温暖我。

苏越清亦忍不住哽咽了,他的下巴轻柔地厮磨着我的额头,一边拍我的脊背,一边柔声哄我道:“瑶瑶,莫哭,莫哭,有我在。”

我嗫嚅道:“越清,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不要离开我,否则我会万劫不复的。”

他将我搂得更紧,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而坚定地许诺。

“不会,永远不会。”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戌时三刻,万千烟花在皇城外的夜空中倏然绽开。一时间,漆黑的夜幕上绽出火树银花,流光溢彩,一场绚烂缤纷的流星雨纷纷扬扬。

百尺皇城之上,楚王殿下携妃君袁君华与百姓共赏美景,典礼由皇上亲自主持,文武百官皆在其中。

城下百姓齐齐跪拜,山呼“吾皇万岁”、“殿下九千岁”、“妃君千岁”…如潮水般的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响彻云霄。

其余众人皆湮没于夜色之中,唯中间二人一袭火红的衣衫分外抢眼。隔得有些远,加之近来我的眼神时常不好,是以虽看得见却看不分明。

那日袁君华私自放走我们,也不知老狐狸有没有为难与他。唉,本来就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如此一来,好像欠得更多了。我这人素来不喜背负良心债,这笔账又清算无日,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在我心上磨啊磨,磨得我日夜不得安生。

我默默地叹一口气,有些闷闷不乐。

“为什么叹气?”苏越清将我揽在怀里,柔声问道。

我斜倚在他的肩头,说:“越清,你说我这么对袁君华,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啊?”

他眸光一沉,一言不发地凝视我半晌,才问:“瑶瑶,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选择的是我…而不是他。”他默然别过脸,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我哑然失笑,复轻轻依偎着他,握起他修长白皙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笑说:“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只不过,那在前台唱戏的不是我。倘若没有这些阴谋算计,今日便是你我光明正大地站在皇城之上,与百姓共赏烟花。我只恨不能堂堂正正地迎娶你过门,在我心里,妃君非你莫属。”

苏越清一愣,脸色好看不少,又别别扭扭地说:“…不好,还是我迎娶你。”

“夫君在上,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觉得我又开始恢复厚颜无耻的本性了。

苏越清俊脸微红,顿时面含春色,眼波荡漾,如同一汪盈满的春水。他羞赧地低下头,手上却是将我搂得更紧了。

越清,你这般羞涩可如何是好,也不知往后究竟是谁在上谁在下,谁扑倒谁…

帘外烟花落,此处温柔尽缠绵。变故陡生,却只在一瞬间。

一支冷箭破空射去,城墙之上登时乱作一团,不明真相的百姓一片哗然。

“来了。”苏越清话音未落,一批黑衣人如鬼魅般杀出来,直逼皇城。

慌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护驾,快护驾!”,早先埋伏好的侍卫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对峙一触即发,冷硬的兵器交接声骤然响起,伴随着惊呼声、尖叫声,惊醒了这场繁华梦。

百姓皆是惶恐万分,争相夺路而逃,慌乱之中,推搡跌倒而被踩踏者无数,伤者的哭泣声、惨叫声织成一片。一场盛事瞬间变作哀事。两身红衣衫皆不知所踪,城上好像有谁中了冷箭,不知是皇上还是哪位倒霉的官员,此刻亦是一团乱麻。

苏越清神色凝重,对我道:“魏恪忠起兵逼宫就在今夜,若我没猜错,这批黑衣人是他刻意安排。如此一来,他便可借清肃京城、保护圣上之名,放神威军进城护驾。”

我眺望楼下惊恐失措的百姓,摇头啧啧道:“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百姓死活。逞一时得意,终要叫他遗臭万年,死后更免不了被扣上‘奸逆’的恶名。”

“对于有些人而言,若不能流芳百世,倒也不妨遗臭万年。他既选择了这条路,便要承担后果。”苏越清展颜一笑,握了握我的手,说:“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将你留在城外,万一魏恪忠直攻营地,岂非至你于险境?相反,城中百姓云集,他投鼠忌器,反而较为安全。今夜我们回王府暂住一宿,亥时左右,圆润会护送王大人和夫人来与我们会合。”

舅舅…

我“哦”了一声,没有回答。苏越清微微叹息,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也不曾说别的。

心结已生,就算不怨怪,可念及曾经的阴谋与利用,我又如何能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呢?

没过多久,原本热闹的街上便空无一人,四处都是推搡之时不慎落下的物件,一片狼籍、一片凌乱。各家各户大门紧闭,映着明晃晃的街灯,愈发显出暗夜的寂寥。

苏越清带我从茶楼后门离开,抄小路回王府。忽然间,一阵震天动地的脚步声传来,如松涛阵阵。苏越清眼疾手快,紧紧护着我隐身在一株百年梧桐树后。我屏息望去,只见如水的夜色中,一列威武之师踏月而来,整齐干练。袁君华的红袍衣袂翩然,如翻飞的蝴蝶,在清寡的黑夜里显得愈发扎眼。

苏越清搂紧我,附在我耳畔轻声道:“瑶瑶,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神威军既已进城,恐怕御林军也不会袖手旁观,很快就要兵戎相见了。”

湿热的气息若有若无,肆意喷洒在我的耳际,所到之处如春风燎原。纵然身处险境,可月黑风高,又有美人在怀,啊不,是在美人怀…

于是,我战栗了…

42 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多日来,我虽握有袁君华所赠的解药,可却一直未曾服用。寻思着万一是他用什么条件跟老狐狸交换的,那我岂非又欠了他天大的人情?再这么欠下去,只怕这辈子都无法安生了。

我靠在竹榻上,盯着手中的瓷瓶入定,心中思绪万千。大黄兴奋地在我脚边蹭来蹭去,活像一直肉球滚来滚去。我轻踹它一脚,它贱兮兮地发出一连串类似于笑的呼噜呼噜声。

人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本王的这只狗却应当眦目相看,不是本王眼睛小,而是它已然肥得本王的眼眶里根本装不下它了。

苏越清端着一碗药汁推门而入,我赶忙将药瓶收入袖中,掩饰地笑道:“越清,药好啦?哈哈,我正无聊…”

他先是一愣,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旋即轻应一声,微笑着缓步走来。我不免一阵心虚,暗暗抹一把冷汗——好低劣的借口,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他端坐于我面前,温声道:“来,趁热喝吧。”

我作乖地接过药碗喝起来,只听他又说:“你体内的毒素堆积已久,除非使用解药,否则依照我的方法来解毒的话,只怕需要花费较为长久的时间。瑶瑶,你的眼睛…最近感觉如何?”

手上略顿,我放下药碗,想了想说:“平时还好,只是早上醒来的时候睁眼比较费劲。有时候觉得眼睛明明已经睁开了,可眼前却还是一片黑,要过好久才能看见。”

苏越清眸色一沉,几许痛楚一闪而过。他摆出一脸黯然神伤外加自责内疚的表情,教人看得小心肝都碎了一地。

“瑶瑶,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他垂眸半晌,探手将我搂入怀中,声音哑然道:“不过你放心,不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我都会医好你的。若医不好,我就一辈子当你的眼睛。”

我环上他的脊背,满足地喟叹一声,不在乎地笑道:“以我所见,这样才好呢,这样我便不用担心你会离我而去了。”

“其实…应该是我比较害怕失去吧。”良久之后,他放开我,轻轻抚摸我的额头。待查看过我手臂上的红疹,又苦笑道:“有人与我一样慧眼识明珠,又用心至此,我到底还是…”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人?他是指袁君华吗?

恰在此时,有人来报,说圆润护送舅舅、舅妈安全抵达,此刻正在外厅说话。

我心头一滞,对苏越清道:“我乏了,你去见他们吧,记得早点回来陪我。”他点点头,定要扶我上床替我盖好锦被后,方才放心离去。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早已不知时辰。清亮明媚的月光透过茜纱窗招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华辉。

苏越清进来了,他担心吵醒我,便没有点灯,摸黑在床边的竹榻上躺下。我心中默念,赶紧爬上本王的床,赶紧爬上本王的床…念啊念,念得我都快睡着了,那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算了,知道他脸皮薄,还是由没皮没脸的本王来开口吧。我爬到床边,他正宁静地阖着双眼,不知是否入睡。俊秀的面庞笼在皎洁的月光之中,眉目清浅,翩然入画,宛若谪仙。

这、这未免也太帅了吧…

我强忍住血脉喷张想要扑上去的冲动,吞了口口水,仍是不由自主伸手去触碰他完美柔和的轮廓。指尖刚刚点到他的皮肤,但见他缓缓睁开眼睛,温柔一笑道:“瑶瑶,我把你吵醒了?”

我有种偷窥被发现的囧然感觉,忙嘿嘿笑道:“没有,没有…”其实是我把你吵醒了。

他起身探了探我的额头,关切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啧啧,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我的身体,这种温柔体贴的美男相公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哟。

“也没有…”我磨蹭了一会儿,拽了拽他的衣袖,“那个什么,夜深寒重,小心着凉。要不你还是…上来吧?”

他俊脸一红,目光略有闪躲。碍于礼数欲迎还拒了半天,终于在我的热情邀请之下,半推半就地被我拉了上来。

我洋洋得意地躺在他的臂弯里,这下子终于安心了。苏越清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清新熟悉的药香味盈上鼻尖,霎时间一切烦恼怨怼都抛诸脑后。两个人静静相拥而卧,这种安静而美好的幸福,让我第一次产生了类似于天长地久的愿望。若能一直这样下去,我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越清,外面的情况如何?”

“御林军和神威军在皇城外狭路相逢,双方都打着剿逆勤王的名号,御林军统领徐让与袁君华交手,受了一点轻伤,损失不算大。城外暂无动静,不过两拨人马已然剑拔弩张,只怕不日便会正面交锋。”他的声音柔和清淡,在静谧的夜色中透出几分诱惑的磁性。

我“哦”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犹疑片刻,虽然难以启齿,可仍忐忑道:“袁君华应该没有受伤吧?”

问完这话就沉默了,我甚是不安,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背脊忽然僵硬起来,连带声音都有些不自然。“…没有。”

我到底松了一口气,靠着他的胸口,耳畔是坚定有力的心跳声。

“这些都是舅舅告诉你的?”

苏越清的手顺着我的脑袋缓缓下移,轻抚脊背,道:“不是,是徐让派人前来禀告的,王大人也是刚知道。”

我了然点头,道:“嗳,有件事情不知你是否知道。”

“嗯?”

“我被魏恪忠软禁时,曾见到醉仙阁的头牌小倌碧溪,他是夏烟姑娘的弟弟。那时他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其实那封所谓的密件根本就不存在,一石磊为了向魏恪忠敲诈一笔巨款,所以才杜撰出这个把柄。”

苏越清倒抽一口冷气,惊道:“王大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密件,这是指责魏恪忠的首要证据,如此说来,就算我们攻进城,没有罪证,他也可以反咬我们一口,将密谋造反之罪扣在我们头上。”

我笑了笑说:“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魏恪忠当日交给石磊一笔银票,皆是京城票务监亲制的官银,非皇亲国戚和当朝一品不可得到,并且银票上都有编号,谁于何日取票,只要去票务监一查,便清清楚楚。只要有这些银票在,铁证如山,魏恪忠想赖都赖不掉。”

“那银票在哪里?”

“石磊将银票埋在醉仙阁后院,他死后,碧溪将银票取走。你还记不记得,袁君华曾经命令神威军发掘醉仙阁案发现场,挖出一只空盒子,正是石磊埋下的。后来,碧溪姐弟自知难逃一死,便将银票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卖回原地。”

苏越清说:“好,我明日派人潜回醉仙阁取出银票。”

忽然想起些什么,我又问:“对了,回门那日,是谁那么倒霉被那支冷箭射中了?”

他似是一怔,半晌,沉声说:“是皇上。”

我倒抽一口冷气,惊道:“不、不是吧?那皇上…驾、驾崩了没?”一旦皇上驾崩,我肯定立马完蛋。

苏越清温声宽慰我道:“放心吧,魏恪忠有意封锁消息,目前情况不甚明朗,不过应该暂无大碍。之前料想魏恪忠必然不敢这么快就动手,没想到他居然铤而走险,现在皇上在他手上,我们不宜轻举妄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静默了一会儿,嘟囔说:“如果皇上不幸驾崩,赵家岂不是就只剩我一个活人了吗?这下好了,不管谁胜谁败,我都跑不了了。”我作柔弱状,眼泪汪汪地看他:“越清,我不要坐那个位置,我不要当孤家寡人…”

他轻轻一笑,宠溺地点点我的鼻子,道:“你当然不是孤家寡人。”

我心里偷笑,脸上却装得越发委屈,带着哭腔明知故问:“为什么?”

“因为还有我。”说完这句,两朵可疑的红云飞上他的脸颊,他凝视着我,眸光澄澈一如山涧溪流。

我说:“苏大哥,有一件我想做很久了,但一直不敢。”

“什么?”

“说出来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

“好。”他不假思索。

我勾勾手指:“那你凑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他半是好奇半是疑惑,果真凑过来。

我闭上眼睛,扬起头。

唇与唇相碰的一刹那,他的身子蓦然一颤,我心如鹿撞,仿佛就要冲出心房一般。

43 春风吹,战鼓擂

苏越清的唇柔软而温暖,如同一汪潺潺而流清泉。我依偎在他的怀里颤抖着,他先是虚搂着我,旋即慢慢收紧臂弯,将我牢牢环绕其中。

渐渐地,他不再似起初那般僵硬被动,而是温柔地厮磨,轻轻地辗转,一寸寸深入。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索性将主动权交予他,他似是领路人,带我探索一片未知的禁地。

我稍一张开唇,他的舌尖便小心翼翼地进入,笨拙而温柔,不是攻城掠地,只是浅尝辄止。

也许只是弹指须臾的功夫,我却觉得有一生一世那般长久。他离开我的一瞬间,我顿觉茫然若失,心中有万般不舍。

他的目光清澈一如今夜月华,眼波流转,脉脉凝视我半晌,复抱紧我,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耳垂,轻声呢喃道:“瑶瑶,我爱你。”

苏越清说他爱我。

矮油,整个人像是泡在蜜糖水里面,幸福得直要冒泡了…

我探手环住他精壮的腰肢,满足道:“越清,我也爱你。”

本王这辈子,值了…

第二日清早,在苏越清精湛的易容术的掩护之下,我们一行人成功躲过所有神威军的耳目,大摇大摆地回晃出了京城。

昨夜一战,双方都没有尽全力火并,只不过是意思意思,热一□罢了。东、南、西三个城门皆有神威军把手,但扼住全城至高点——皇城的北门,仍在御林军掌控之中。

舅舅安排舅妈和表弟去江南躲避战火,我则主动提出留在营中,反正有苏越清的独门人皮面具,全营上下除了圆润、苏越清和舅舅,没有第四个人认得我。我假扮成苏越清的侍女,既可以掩人耳目,又有安全保障,实乃一举两得。当然,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于我而言,其中的好处自然是妙不可言…

不过我想,纵使我不主动提出留下,在舅舅的计划里我也必然不可或缺。但不管他怎么想都好,我再也不愿意离开苏越清的身边,一刻也不能。

看起来苏越清是不怎么乐意的,为此还差点与舅舅发生争执,想来多数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但在我哭哭笑笑、软磨硬泡,吃豆腐外加主动献身被吃豆腐之下,他终于点头首肯。前提条件是,我不得离开他三步以外,圆润也不得离开我三步开外。

我私以为这个条件相当于洞房之夜不关门,囧得很。但转念一想,圆润跟了我那么多年,也算是个比较有眼色的小太监,更何况,他又是父王留给我的财产之一。若我不同意圆润留下,苏越清便也不同意我留下。思前想后反复掂量,便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是以我每天替苏越清研墨、泡茶、整理卷宗,既可欣赏美男,四下无人之时,又有亲亲抱抱摸摸之类的额外福利,简直就是乐在其中、乐不可支、乐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