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卫孚闭着眼睛,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只是眼球的急剧转动还是泄露了他千翻百转的心思,这刘礼行…该查一查,先前因为是刘捕头的族弟,他也就没当回事,可是看这样子,有点不对,刘捕头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柳卿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突然腾起的无名火,她觉得,这也许是这具身体本尊在发泄,只是…为什么是对着刘礼行发泄?

“抱歉,礼行兄,不该和你说这些,我只是想说,名声也好,家族也好,都与我无关,我只要活得像自己就行了。”

刘礼行呆愣在那里,满心的酸涩不知道该怎么说,爷爷,爹,娘以后要如何面对一个两岁便被送离家族的孩子,并对她提出要求?卿儿不像其他世家子弟,离了家族便什么都不是,她有才华,甚至能放下身段去赚取钱财,若是到时候逼得狠了,柳家拿什么来留下卿儿?

“吓到了?今天真是失态了,闻听兄,今儿不陪你了,我回房休息会。”莫名的觉得有些累,一想到那个到现在都还没露面的柳家心里就一阵的烦,在这里,世家中就算再纨绔的子弟脑子里都刻划着以家族为重,这种观念已经深入骨髓了,可是她没有,她只知道,那个柳家和她只是陌生人,但是柳家却能理直气壮的要求她这样那样,这样的身不由己,她就算抗拒心里也明白得很。

真想脱离啊,柳卿忽然就有点明白后世看过的报纸上登过的断绝父子或者母子关系,这太痛快了,她也想来这么一招,只是这里真不适合。

卫孚起身,仿佛刚才真是睡着了般,没有多说半句废话,“我也得走了,事情还没忙完,你要的那东西我继续让他们去捣鼓,你先用用这个看能不能行。”

“好,不送了。”看人出了花厅,柳卿把柳全叫了进来,“全叔,你一会叫两人送这个到我院子里,让人整理干净放好,其他的等我来弄。”

“喏。”垂下眼帘前看了大公子一眼,他知道今天这番话大公子应该会传回族里,他就不多事了,反正…族长早就说过,他只要听令于自家小姐便好,他这也不算是违背族里的命令。

第一次在大白天的时候就赖到了床上,全身都软得不对劲,像是抽离了所有力气,却还要面对未来的种种不安。

想想她还真不是个合格的穿越人士,连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换成他人,只怕早就把柳家捏在手里任她使唤了,哪还需要她这般操心会被家族摆布。

在这样一个男权社会,女人想要站稳脚跟,何其艰难。

在柳家出现在她面前之前,她需要抓牢一些资本,能使柳家不能轻易牺牲她的资本,若是被柳家先斩后奏的定下哪桩婚事,她知道就算再不乐意,她也只能嫁,因为,这里是预朝,一个封建的,女人没有任何地位的朝代。

她真的一点也不介意着男装一辈子,就算一个人走完这一世,也好过成为筹码,被男人糟蹋。

她需要自己的人,完全忠于她,和柳家没有任何瓜葛,当她和柳家对立时,能利落的站到她身后,这样的人,她非常需要。

皇帝已经在收权了,那么,她可以看看情况,若是世家败了,那她便要和皇室打好关系,以后就算柳家找上门来,也能让他们有所忌讳,她心里不是没有点子的,看了那么多书,她知道要如何才能使皇权更集中,如何分化弱化世家在朝堂的势力,科举取士虽然有无数弊端,但是总比被世家把住了朝堂要好太多。

若是这样,便可以同意晓真所说的事,让那些天家子来听听课,他们是兴之所致,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但是她却做到了不得罪人,还能挂个半师头衔,以后任何一人得势都不会打压于她。

对了,还有造纸术,等她有了自己的人,她可以先弄个小作坊试试看,动之以利,应该能请到手艺不错,头脑灵活的匠人,若是把这献于皇帝,那么,相信皇帝不介意给她提供一点庇护。

头开始隐隐作痛,陷入昏睡前,柳卿想,她果然不适合做谋士,若是可以,真想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活着就好。

第一零三章累积资本

这些天里,京城局势一变再变,姜家和王家的战争从台面下转到了台面上,就是在路上碰上了,也能眼红脖子粗的干上一架,为免牵连无辜,京城府尹严大人不得不加大巡逻力度,勉强算是把事态控制下来。

朝堂上,两派更是势同水火,一方赞成的,另一方必定反对,一方提议的,另一方必定万千条理由砸下来,批得一无是处,皇帝表面上和平时差不多,肃穆威严的端坐高堂之上,在两派争得面红耳赤时说上两句,只是那效果往往是火上浇油的,回到御书房,待只剩下自己和皇弟在时,所有的姿态都卸了去。

“这半个月时间里,朝堂上一个政令都没有通过,朕这皇帝当得还真是有意思,看样子若是没有朕,他们能活得更滋润,若是朕没有了他们,便得成瞎子,聋子,瘸子了,闻听,你说朕能容得下吗?朕并不想大杀功臣,这么多年也都忍下来了,可是他们却越来越过份,朕会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知道皇兄是憋得狠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平时两人独处时的温情今儿是一点也见不着,卫孚垂着眼,一句话也不接。

“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禀皇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是臣弟有点担心,若是这些老臣都下去了,朝堂上恐怕会出乱子,那些人虽然目中无人了些,但是办事能力还是有的,这些年很多事都把持在他们手里,一旦换人,只怕不那么稳妥。”

看皇弟眉宇间露出的疲态,皇帝温和了语气,“这些天辛苦你了,朕只是表面上掌控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你要布那么多局,还得盯着不出差错,只怕是不好过了。”

卫孚也没有假惺惺的说不辛苦,和皇兄相处,他自有一套他的方法,该坦白的时候一定坦白,该隐瞒的时候一定隐瞒,不是事事都战战兢兢,这样反而对了皇帝的口味。

“好在快收网了,再这么下去,臣弟可真要熬不住了。”

皇帝大笑,“等这事完了你好好歇息一段时间,放松放松,朕可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你又是在朕身边长大的,和朕那些儿女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

“臣弟心里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这么拼命,有些好,在心里是磨不掉的,因为那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皇帝笑笑,接起前面的话题,“你不用担心朝堂上会出乱子,他们也都是朕千挑万选出来的,虽然背景上差了些,但是牵制会更强,庶子被压制得久了,因朕而得势的话,以后对朕才会更忠心,至于办事能力,磨砺磨砺应该不成问题。”

卫孚想起希及那个半师,不由得道:“皇兄,就臣弟所知,方熙锦回京城了。”

“方熙锦?方家那个拒绝朕多次不愿意入朝为官的方家么子?”

“对,而且巧得很,他在清远府城时见过柳卿,并为柳卿取了表字,有半师的情分。”

“这倒真是有些缘份,方家么子啊,当年要不是方青山坚持,这天下恐怕得跟别人姓了,朕心里记着这情分,可是也只有这情分一直没能还得了,那小子,还真是有些心气。朕知道你在想什么,等这事完了朕会召他入宫见上一见,若是他有心入朝那自然最好,若是他实在无意,朕也不能勉强,对了,闻听,你去劝劝柳卿,看能不能让他入朝,真正有本事的全部隐在民间算怎么回事。”

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卫孚非常明白,所以他拒绝的也很快,“皇兄,希及不可能入朝为官的,他现在一门心思想让日子过得更舒服闲适些,对这些争斗他避开还来不及,哪可能愿意搅和进来。”

他也不愿意让希及搅和进来,希及那样的性子,他不希望有任何改变,人一旦沾上名利就什么都变味了。

“他倒是会安排自己,等朕有时间了,你带朕去瞧瞧这人去,这名满京城的柳公子朕也好奇了。”

“喏,臣弟领命。”

退出御书房,卫孚嘴角带了点笑意,他的心思没有白费,希及已经在皇兄心里留下印象了,而且还是非常好的印象,以后若是在京城有点什么事,凭着这点好印象,也能让希及不那么吃亏。

多的他做不了,也不敢动多了手脚引来皇兄的猜忌,只有这么做,他才觉得合适。

心里记挂着,不知道希及那酒酿得怎么样了,趁着现在有点时间去看看,接下来几天,他大概连睡觉的时间都要没有了。

跟着管家来到无尘居,已经来过这里几次,但是这次来却是最热闹的一次,还没进院子便听到了里头的声音。

“小米,你别掉进大缸里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扑通一声,随即是一阵大笑,“小米,哈哈哈,不是都说了叫你小心点,你还真掉进去了。”

卫孚听着是希及的声音,听着那因肆意而显得飞扬的笑声心里都轻快了不少,加快脚步接近笑得更欢的人。

“难得今天这么热闹。”

柳卿回头,擦掉眼角疑似笑出的眼泪,眼波潋滟的看向含笑走过来的人,“今儿闲了?”

卫孚多看了柳卿几眼,整个脸都是神彩奕奕的,吃得好睡得好才能养出来的好气色,“恩,在下一波忙碌之前来看看你,这是在…酿酒?你确定不是在玩?”

“玩和酿酒有冲突吗?”看着湿漉漉的小米窘得一脸通红的站在那里,柳卿又笑开了,“小米,去换了衣衫再来。”

“喏。”小米轻快的应了,跑得飞快,像是沾染了这个院子里的轻松般。

卫孚走近去看了看,“这是做什么?”

“在看发酵的情况,好像还不错,我记得好像发酵时间越长,酒会越烈,我浸泡了不少生料,按时间慢慢来试试看。”

看他还真的懂不少的样子,卫孚原本的一分期待变成了三分,以希及的古怪,说不定还真能弄出点东西来,若希及去做买卖,只怕能赚个盆满钵满。

“需要我做什么吗?”

柳卿故意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打量了他一番,“你能做什么?这些粗活你会做吗?”

看了下忙活的下人,卫孚老实的摇头,贵为王爷,他哪里做过这些,就是当年在军营,这些粗活也轮不上他。

“那不就是了,你忙你的大事去,我这里庙小,经不起你折腾。”领着人进了书房,颜青上了茶后,自觉的退了出去。

舒服的在椅子上挪了挪位置,卫孚闲散的道:“你弄出来的那些个标点符号很有用,听皇上说很多大臣的奏折里也开始慢慢启用了,皇宫中的皇子师除了极个别还固执的抱着那是对圣人的不敬外,其他人在授课时也把这些标点符号用了上去,简言之就是,在上书房的皇子们都在用了。”

“我是不是该好好得意一番。”柳卿扯了扯嘴角,实在不好解释这哪是她发明出来的,要有这智慧,她哪里会是现在这个随时会受家族制肘的样子,想起柳家,头又开始一阵阵的疼,下意识的探手揉了揉。

卫孚原本还想调笑两句,看她一脸不豫的样子担心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放下手,柳卿抬眼笑笑,把身体重量往后靠,让自己舒服点,“这京城还要多久才能解禁?我很久没出门了。”

“快了,对了,那红玉你真打算留在身边?除了给你添桩风流韵事,一不小心还会有麻烦,紫玉失踪了,王家火得很,一直在找人,哪天找上门来向你讨红玉也在意料之中。”

柳卿眉眼一挑,“这算是迁怒吗?我柳卿就这么好欺?他王维智辱我在前,欺我在后,现在还想在我柳府抢人不成。”

“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你要是不想惹事,干脆暂时把这红玉送我吧,王家想动卫家还早了点。”

这里的男人究竟把女人当成了什么?货物吗?想送便送了,若是有朝一日,眼前这人知道自己也是女人,是不是会恼羞成怒的直接要了她的命?

垂下眼帘掩住奔腾的情绪,话说得似讥还讽,听不出其中的真假,“闻听兄这是看上红玉了吗?若真看上了,我可为难得紧,红玉这样的美人,我也舍不得放手呢”

卫孚失笑,“希及想到哪里去了,不说这是你的人,就算不是,我那府里也不是谁都可以进的,只是觉得你现在势单力薄,和王家对抗会吃亏,不如先把人送走,等过段时间事情平定下来了再接回来就是,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是夺人所爱的人吗?”

是这样吗?柳卿松了口气,好歹,自己没有看错人,这卫孚对待雅居里的ji女时都能做到有礼,若是哪天她的女儿身没守住,也不用担心会翻脸成仇吧。

“暂时先不用了,这祸水东引的事我做不出来,若是王家真要来找麻烦也得找个由头出来不是?我最近可没招惹谁,王家再厉害也不能夺人所爱不是。”

卫孚也猜到了是这结果,倒没有强求,他暗地里护着点就是了,“若有事,派人送个消息给我。”

“行了行了,今天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我要是说我来这只是因为想来你信不信?”

柳卿想都没想便回道:“为什么不信,若是你次次来都是报着什么心思来,我早把你扫地出门了,哪容得你进我书房。”

手边摸到一卷丝帛,冲动之下直接丢到书桌对面,没有什么重量的东西丢不远,“看看有没有用。”

竹简太笨重了,柳卿是真不喜欢,全叔大概也是看出来了,书房里放的丝帛比空白竹简要多很多,她也就习惯了用这个记录东西,虽然比不得纸张,也比那竹简要好用多了。

卫孚来了兴致,坐正身子一手勾起丝帛,边道:“难得你主动写点什么给我看。”

其实一丢出去,柳卿就后悔了,现在就把这东西拿出来还太早了,朝堂上,世家和皇帝为了皇权还在明里暗里的斗法,王家和姜家也还在斗得你死我活,这东西怎么着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时间出现。

“呃,要不等你忙完了再看吧,其实也没写什么…”看卫孚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调笑迅速变成严肃,柳卿的声音由大变小,自动消音。

果然还是冲动了,不就是因为人家回了一句想来而已吗?

平时的书房也是这么静谧,但是因为卫孚的表情,气氛中平白添加了一抹紧张,柳卿端起茶杯,掩饰似的喝了几口凉了的茶,回想起上面写的东西,好像没有出格的地方,旋即失笑,这东西落到任何一个世家手里,里面的哪一条都是出格的,就不知道这卫孚究竟是会偏向皇帝,还是偏向他的本家卫家,若是真的施行上面的东西,世家要失去的就太多了。

上面写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很笼统,卫孚看得极仔细,几乎是一个字都没错过,从头至尾看了两遍,卫孚才目光复杂的看向柳卿,这样一份东西,空有学问是写不出来的,要有见地,有眼光,并且看得极远,不局限于世家利益,说穿了,这么做最得利的,还是皇室,最受惠的,却是投效无门的贫寒学子。

“希及,你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怎么就想到这些了?”

柳卿很想回他,脑子里装的是大脑小脑血管神经脑浆,想想太惊悚了,人家还听不懂,也就不起这个话头了,“东想想西想想就出来了,我没有因为世家占到便宜,损不损伤世家的利益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抛开这些利益关系,其实要想出来这些东西并不难。”

“很难,不然怎么别人就没想到,偏偏你想到了,希及,这份东西我要带走,还有,若是有其他想法,你尽管写下来,我保证不经他人之手,亲自送到皇上案前,后果如何我不敢打保票,但是一定会对你很有利。”

我要的,只是多一份自保的资本而已,柳卿一点点推开手里的扇子,看着上面自己题上的词道:“既然到了你手里,你要如何做我便不管了,不过我不希望这事除了你知,我知,皇上知外,再有其他人知晓,不然那些大家族一定不会放过我。”

“这点你放心,一定不会把你置于危险的境地。”

第一零四章目的达成

一上马车,卫孚便道:“东子,你上来。”

东子难掩讶异的跟着上了马车,在最靠近门边的位置跪坐下,主子的马车平时并不轻易允许人上去,他从小跟随在主子身边,在其他方面主子优待他几分,但是这个特例并没有给他。

待马车驶离柳府,卫孚紧了紧手里攒着的丝帛,吩咐道:“派四个身手最好的人暗地里保护好柳卿,若是有可疑人物接近他迅速告知于我,记住,不惜一切代价,要护得柳卿安全。”

这命令来得又突然又急,东子听出了主子话里的严厉,赶紧应道:“喏,小的这就安排。”

回府重新装扮了一番,从地道来到另一处出口,卫孚顾不得现在已经快是晚膳时分,急急的进了宫,就算皇兄现在在哪个宠妃的肚皮上,他也等不得了。

幸好,皇帝并不是个流连女色的昏君,这个时辰还在书房中,看到卫孚进来的脸色便知道有事,让人去告知皇后不用等他用膳后问道:“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卫孚难得一次在皇兄面前也摆出了严肃的表情,“请皇兄屏退左右,臣弟有急事禀报。”

皇帝挑眉,看样子事还不小,向内侍总管微点了下头,卫孚一直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门也被人带上了后才从袖袋中取出丝帛,双手捧着放到书案上,明明是丝若柳絮的丝帛,却让皇帝看出了重若千斤的味道。

知道这弟弟向来不是胡来的人,皇帝在他放下的那一刻便拿了起来,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心里莫名的期待竟然带着雀跃。

但是,他从来没想到这份隐隐的期待居然盼来了这么一份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看完第一遍,再慢慢的仔细的一字一字掰开的看第二遍第三遍,直到第六遍第七遍。

卫孚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他是第一个看到这内容的外人,那份震撼现在都还留有余韵,非常理解皇兄现在的心态。

深深吁出一口气,皇帝声音都有着嘶哑,“哪弄来的?”

卫孚只回了两字,“柳卿。”

皇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知道那人有才,三个孩子放在他那里他一点没关注也是假的,和宫里的皇子师教出来的几个儿子相比,晓真他们三个的那份灵动和快活是宫里的孩子远远及不上的,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暗地里纵容了他们时而的奇思异想,有时候累了泛了叫他们来说说话,听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起私塾里的事,心里也要轻快许多。

天家从来不缺早熟深沉的孩子,倒是快活的孩子稀少的很,暗地里纵容得多了,其他人眼红,各宫美人不是没明里暗里和他表示过想把自己的孩子也送去那个私塾,都被他阻了下来,先不说柳卿是不是那个柳家出来的人,他和闻听的交易他可是清楚的很,再加上从闻听那得来的了解,那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天家的人他不得已收下三个在门下已经是一种退让,若是再把一帮心思不纯的塞进去,饶是柳卿脾性再好只怕也会奋起反抗,学识装在他脑子里,他要是不愿意教了,谁还能劈开他脑袋取出来不成。

一直以为他也就是学识好些而已,可是看着手里这份东西,不说其他地方,光说这京城,得高望重的贤者就有好几个,以才学立足的更是不少,要他们做篇文章没问题,可是要整出这么份东西,只怕先把他们自己给吓死了。

“这柳卿,越来越像柳家人了。”也只有那个以辅助名君扬名天下的柳家出来的人才有这眼光,才能抛开世家的利益,为天下计,若是能得他辅助…

卫孚低垂着头,不愿意接话,以他查到的线索来看,希及只怕真是柳家人,但是他更信希及那天所说的话,他并不是在柳家长大,除了生恩,再无其他。

“他可有提什么要求?”凭借这个,能提的要求大了去了,他也不相信柳卿把这个送到他手里来会无所求。

“他只说,这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就算以后施行也不能让人知道这事和他有关,若是世家知道这东西出自他手,定会对他下狠手。”

皇帝非常理解,要是他不是皇帝,看到这东西也得疯,若真是施行,世家利益要缩水大半。

可惜他是皇帝,这东西,必定施行,他要的是忠于他的臣子,而不是处处与他争权的世家,这天下,是他的。

“他对你倒是信任的很,明知道你挂着卫家的姓氏,还是把这东西给了你。”亲自小心的把东西用锦盒装起来,起身放到暗格里,皇帝这时候的表情可以算得上是眉开眼笑。

被托付了信任的卫孚笑得柔和了脸庞,“希及很聪明,很多事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就算还没有猜到我的身份,大概也知道卫家应该是倒向皇家了,他看着好像很不懂这些争斗,但是他又看得很透,矛盾得很。”

“你这种表情语气还是收一收吧,柳卿再好也是个男人,大预朝唯一的王爷要是和王家小子一样执意娶个男子入门,朕可要头痛死了。”

卫孚哭笑不得的看着调侃自己的皇兄,“皇兄,你这都想哪去了,希及那样的人又岂能被人如此轻慢了,我要是起这心思,他只怕门都不让我进了。”

“你明白就好。”皇帝确实是有点担心的,闻听一直不愿意成婚,原因他非常明白,但是他还是非常希望他能丢开那些顾忌成个家,这好不容易有个人让他有兴趣了,却是个男的,虽然大预朝不禁男风,但是那人绝不能是他唯一的兄弟。

被这样一打岔,原有的紧张气氛散了去,看了看时辰不早了,两人都还没吃晚膳,径自起身道:“今儿高兴,在宫里陪朕用餐吧,对了,你回了柳卿的话,就说这事朕会办妥,不会把他推出来,若是以后有什么难处,朕会酌情助他。”

“喏,臣弟遵旨。”

既然东西已经拿出手了,再后悔也迟了,柳卿干脆丢开这些事,一门心思酿酒去了,知道原理,也知道大概要怎么做,真要动起来手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好在全叔带来了几个有酿酒经验的人,对她态度恭敬的不行,柳卿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这应该是柳家在京城的人马,可能恰好就有酿酒的作坊,全叔才把他们找了来。

有他们帮手,柳卿轻松了许多,她最多也就是半桶水在那里晃,和专精一门的人来说要差远了,就算她满脑子知识,也不行。

本就不常出门的人,这下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一下私塾就窝在无尘居折腾那些器具,第一次出酒时激动得脸都红了,活像是喝多了似的,把初进来的刘礼行吓得不行,一步不敢离,生怕这妹妹喝多了出点什么事。

“味道如何?是酒吗?”被全婶拉住不能当第一个试酒的人,柳卿心里有些遗憾,不过想到全婶是为她着想,又只能算了,只要出的是酒就成。

经过几天的相处,那几个人也知道这柳公子好说话得紧,也不瞎折腾,难得的好脾性,回起话来恭敬里带着些亲近,“是酒,就是味道太淡了些。”

味道淡?应该是发酵的时间还短了些吧,柳卿接过红玉递来的小酒蛊抿了一口,还真是淡…

“怎么感觉只是沾了点酒味。”

怕公子受打击,那人赶紧道:“虽然味道淡了点,但是要纯许多,没有涩味,颜色清亮,若是能找出味道淡的原因,这一定能酿出好酒,公子的这种酿酒办法是可行的。”

他们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方法酿酒,要省了许多事,只要细致些,然后看着点那个奇形怪状的工具就行了,一开始还以为公子图个新鲜,过几天就没劲了,没成想还真出酒了。

柳卿再抿一口,真像掺了水的酒,“失败了,这酒不用出了,收了吧,过几天再试试,我想应该是发酵的时间问题。”

“喏。”

刘礼行拿起酒蛊去那个奇怪的东西那里接了点,闻了闻,确实是酒香,喝了一口,真是淡,却无法错辩的是酒,看了那头蹲在酒缸前看发酵情况的妹妹一眼,除了服气,他真的没有其他想法了。

京城的局势终于不再胶着了,姜王两家不知又因为什么原因在闹市大打一架,这次波及面广,死伤更大,直系旁枝都掺和了进来,两家都损失惨重。

上朝时,两人你来我往,齐齐要皇帝做主,皇帝本就恼怒得不行,不得已忍了这么多天,现在局已经全部布好,可以说这一架本来就是在闻听的安排下才会这么严重,他哪里还会纵容。

一改以往只安抚不动作的习惯,这次雷厉风行的让各世家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姜家王家被御口罢职退出朝堂整顿家族,其他走得近的人也以各种原因被贬出朝堂,一时间原本还满满当当的殿堂只剩下不足一半之数。

这下大家才反应过来,皇帝这是趁机在夺权,可是,没了这么多人,这朝堂怎么运转?众世家冷眼看着,看这皇帝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到最后没有他们那帮人撑着,这皇帝能做什么?

到了第二天他们便知道了,这次皇帝恐怕是图谋已久,不但空出的官位马上有人替补了上去,政令通行的程度比以往要高出一倍以上,这不但让世家吃惊,在知道替补上位的是哪些人时,也不由得佩服皇帝的老谋深算。

替补上去的不是别人,而是各世家中原本并不显眼的庶子旁枝,比如姜家庶四子姜宁远,王家庶长子王维滇,姚家庶二子姚谦,女婿杜容夏…

要说他们身份不够,他们全是出自世家,要说皇帝夺权,用的人也全是出自世家,一时间,各世家的老一辈除了安份下来,什么都不能做,庶子入朝不也是他们自家的孩子吗?

只是有些有眼光的还是看清楚了,哪家的庶子旁枝不是被嫡系欺压,原本为了生存忍气吞声那是没办法,可是一朝得势,哪里还会像以往那般低声下气求自保,嫡系都是张扬惯了的,又哪里容得下庶子在自己面前耍威风,皇帝这一招,实际上是让世家中自己乱起来,从内部削弱世家的力量。

“这次倒是雷厉风行的很,看样子皇上的耐心终于告罄了。”方熙锦轻叹着,回忆曾见过几次的皇帝的模样,正当壮年的皇帝,确实算是有所作为的,就算父兄是为他而送命,他也无法怨恨,在那样一个乱世,又是身在战场,死人实在是太正常了,只是被父兄丢下的自己享受不起他没付出一分便得来的富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