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继续问,姜三夫人在一旁道:“你说的云贵人,可乃是楚家的云秀?”

“正是她。”熙云公主也没怨怼姜三夫人直接喊出云贵人的名讳,“她其实是前年入宫的,是个性子柔弱的,甚是惹人怜爱。”

姜三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见徐若瑾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她则说出这位贵人的来历:

“云贵人出身,乃是楚大学士的女儿。”

“贤妃娘娘不也是楚大学士的女儿?”某位夫人诧异的问起。

姜三夫人点了点头,“的确,但贤妃娘娘乃是楚大学士原配夫人的嫡长女,而后楚夫人过世,楚大学士填房另娶,才有了云贵人,云贵人自幼十分聪颖,更得大学士喜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难怪被皇上选入宫中。”

“宫中双姊妹,这也是一段佳话了。”有人吹捧着。

熙云公主讪笑道:“明明就是皇兄有艳福!哪里是什么佳话?”

徐若瑾哈哈大笑几声,“这话可别让皇上听了去,公主殿下敢开这样的玩笑,我们可不敢!”

“旁人不敢你也敢,这话可不用糊弄我,起码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熙云公主开始揭短儿,徐若瑾却根本不肯承认,“休想诈我,我才没有那么想!”

“你不承认?”

“绝不承认!”

“跟我说句实话又能如何?”

“我根本没想,为何要承认?”

“徐若瑾,难不成你与我还要这般生疏吗?”熙云公主话中有话,徐若瑾笑眯眯的道:“公主殿下难道偏要逼我承认我从未想过的事情才算亲近?这可实在霸道了!”

“随你!”

熙云公主也笑着道:“反正我是定会向皇上告状的!”

“红杏,稍后皇上的赏赐一定要算清楚值多少银子,熙云公主告这一状,咱们不知要赔进去多少,收拾包裹,咱们走人好了,反正诸位夫人们的礼也都收了,也省得还礼了!”

徐若瑾故意作弄,引得夫人们哈哈大笑,让熙云公主也笑得有几分肚子疼。

只是她心底却有几分遗憾。

她很想与徐若瑾做知心密友,可因为她的身份,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妄想。

看向了一旁的蒋明霜,熙云公主颇有些羡慕和同病相怜的体恤。

羡慕,是因为徐若瑾是发自内心的呵护蒋明霜;

同病相怜,是因为她们如今的顾虑太多,都不可能没有分毫顾忌的与徐若瑾把酒言欢、欢畅笑谈。

都是因为严弘文?

熙云公主第一次冒出个念头:为何要嫁他呢?

不等诸位夫人们继续调侃逗笑,方妈妈已经让红杏进来传讯,夫人们要到二门处去迎接娘娘的到来。

徐若瑾与熙云公主和诸位夫人们先后出门,一齐到二门处等候,而这熙熙攘攘的一群莺燕欢笑,让树上的几只未南飞的鸟儿都跟随着鸣叫回应。

而此时梁霄已经到正门外相迎。

远远地看到皇辇迎面而来,两侧的皇族侍卫分离开围观的百姓,更有随行的宫女、太监在前引路,而后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赏赐大礼为晦暗的街路增添了鲜艳的色彩。

如若不知是瑜郡主府的小主子过满月,还以为已经是过年…

“停!”

骑在马上引路的公公一声锐喊,整个队伍当即停了下来。

梁霄迎上前两步,朝着正在下马的田公公拱了拱手,“没想到田公公今日也来捧场,谢了!”

“咱家能来沾一沾小主子的福气,是应该谢过梁左都督的!”田公公满脸灿笑,只是笑容之后似乎还有潜台词没有说。

梁霄虽看懂了,却并未等田公公挑明,直接走向皇辇,率众为贤妃娘娘请安…

贤妃并未在众人面前露面,只是轻轻叫了一声“起”,随后田公公则当众宣读皇上的赏赐和传给梁霄的口谕,那一连串读不到尽头的赏赐大礼让所有人都震惊无比!

不过是梁霄的女儿过个满月礼罢了,至于赏这么贵重的物件?好似快把宫中都掏空了!

右相大人也十分惊愕,因为他们也出来迎接贤妃娘娘的到来。

原本以为皇上是对梁霄有意见,所以派自己来劝一劝,可怎么听了田公公念出的赏赐,好似不是那么回事儿啊?而且亲至此地的还是贤妃娘娘。

贤妃娘娘在宫中可谓四妃之首,虽名分上低于贵妃,可皇后如今有着身孕,贤妃和惠妃可是在统领后宫的!

难道是自己领会错了?

不仅仅是右相大人犯了糊涂,梁霄也对皇上今日这一番大张旗鼓的做派颇有疑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皇上恐怕另有算盘了…

第三百零六章 恩赏

众人皆在听着皇上的赏赐,满颜艳羡的看着梁霄,除却嫉妒便是恨,却不知道梁霄的心里并没有把此时当成好事儿。

却不知他的心思如若被夜微言得知的话,会不会扭头转身气吐了血,但梁霄自当是不会把心里话说出口,待田公公念完最后一个物件之后,他仍面无表情、恭恭敬敬的叩谢圣恩,让人看不出他的半点儿心思。

田公公看了梁霄半晌,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份礼单,“这乃是咱家私下送的礼,还望梁左都督不要嫌弃!”

梁霄亲自接过,转手递给了梁三,“前来恭贺都是客,田公公过谦了!”

“今日自当要向梁左都督讨一杯酒!”

“随意,喝个痛快!”

“那这就不耽搁了,请娘娘们入府吧?”田公公提了话,梁霄自当点头,吩咐梁七等人抬起门槛儿,皇辇直接抬入宫中,而诸位官员们则在两旁躬身静礼,贤妃也并未在此地停下,说点儿什么不疼不痒的废话,直接吩咐进入内宅,奔着徐若瑾便去。

贤妃皇辇离去,官员们也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再看向梁霄时,简单的目光变得复杂,复杂的目光反而变得简单。

因为人们都已经意识到皇上的心中对梁家到底有多重,至于什么姜家,即便皇上抬举,却也比不得梁霄。

因为姜家即便权势铺得再广、人脉即便再多,但却没有梁家祖祖辈辈以鲜血烙印在大魏史书上的功绩。

这才是最主要的!

右相大人愣在原处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虽也惊诧皇上对梁霄的厚待,却更迷惑贤妃的举动。

如若是皇上有意向众人表明对梁家的厚待,贤妃进入府中,理应停下,与众人说上几句寒暄客套的话?可为何直接吩咐进入内宅,根本没有理睬外院的人?

甚至都没有与梁霄说上半句?

这的确是有些不符合逻辑,起码,是不符合右相大人推断的逻辑…

徐若瑾此时与熙云公主和诸位夫人已经等候半晌。

只是诸人也并没有着急,耐心的等待之余,也有着等候一见的兴奋。

得见宫中的妃子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即便是有身份能够在皇家大礼之时进宫,却也都远远的看一眼,哪怕是说上一句话都极为不易。

哪似瑜郡主这般,孩子过个满月,宫中的贤妃娘娘居然亲自驾临郡主府,这是多么大的殊荣?

只是为何瑜郡主的脸上没有半点儿兴奋的神色?好似家中随意来个客人一般平常?

这并不是故作镇定,因为发自内心的欣喜是装不出来的,更是压抑不住的。

只是瑜郡主实在太让人难以琢磨了…如若她是故作镇定的话,这城府也实在是太深了!

徐若瑾是真没觉得贤妃来到府上为悠悠庆贺满月是多大的事情。

亦或许也是因为她心大,更是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有等级观念的感觉。

在徐若瑾的意识中,家中来一位夫人与来一位公主是没什么区别的,顶多知道公主比自己的身份高,需要行礼而已,再复杂的东西根本没有想过,更何况是贤妃娘娘?

只是没有人会觉得她想的这么简单,否则一定会有人狂吐鲜血,被徐若瑾气死!

田公公自当是引着皇辇一直至二门之处。

因有贤妃娘娘在,故而皇族的侍卫也跟随进来,率先将整个后院子全都围上了一圈。

这一股慑人的气势,让夫人们脸上的兴奋也收敛些许,更是涌上了一股徐若瑾无法理解的敬畏规矩。

看着身边人恭恭敬敬的跪地迎候,她则看向了一旁的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并不需要跪地行礼,可她看到徐若瑾正在瞧着自己,被看了略带几许迷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没出什么问题啊?

徐若瑾心中“嘶”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依着自己的身份,到底该不该似其他夫人们一般叩拜,原本这等事都是方妈妈在身旁提醒,可这会儿方妈妈并未在身边儿,更是离自己太远,哪怕使个眼色,自己都看不到…

不过徐若瑾也没踌躇太久,便站直了身子,挺了挺腰板。

又不是迎接圣旨,跪什么跪?

而且自己女儿的满月礼,宫中派人来贺,感激一番就是了,何必还要跪地谢恩?又不是自己逼着他们来的…

这个理由找的格外荒唐,连徐若瑾自己都有几分心虚。

而田公公进了二门就看到了徐若瑾,皇辇停下,他则先上前为熙云公主和徐若瑾先后请安道喜,“今儿咱家能有幸前来沾个喜,乃是皇上的恩典,在此也要恭贺瑜郡主了,府上添金,这乃是大喜事儿啊!”

“借田公公吉言了。”徐若瑾笑眯眯的道:“这就去迎贤妃娘娘吧?四爷说了,生了孩子得傻三年,我这会儿脑子都是混沌的,有什么不周到的,就劳烦田公公在旁多多提点了。”

田公公忍不住嘴角抽搐!

生个孩子傻三年?您若是还傻,那其他人还不挖个地缝儿钻进去,能说出这一番话就不傻!

熙云公主在一旁掩着嘴偷笑,田公公苦涩的侧了身,“瑜郡主您瞧得起咱家,是咱家的荣幸,那这就请您上前恭候贤妃娘娘下辇吧?娘娘心急如焚,刚刚在正院与四爷都没多说一句,直接就吩咐进来见您了!”

徐若瑾只点了点头,便跟随着田公公走向皇辇,熙云公主听到田公公刚刚的话面露惊诧。

居然在正院连面儿都没露?连话都没说?直接来找徐若瑾?

怎么觉得这事儿颇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可她再看向徐若瑾时,她已经随着田公公去了轿辇一旁,熙云公主也顾不得多想,快步跟上,一同去迎贤妃娘娘。

“贤妃娘娘今日能来,着实让臣妇感激不尽。”徐若瑾恭恭敬敬的行了福礼,“大恩大德记挂于心!”

皇辇的帘子抬起,贤妃娘娘坐于皇辇之中,笑看徐若瑾道:“寻常让你到本妃宫中坐坐,你从不肯来,今日本妃就到你的府上来,看你还往哪里跑!”

第三百零七章 寒暄

贤妃这一番话不仅让徐若瑾倒吸一口冷气,周围所有人都惊了!

尽管贤妃娘娘的声音不大,可话语的重量好似在每个人心中给予重重一锤,让所有人瞬间僵呆,热闹的气氛好似定格一般,突然静谧无音,众人的目光也齐齐的看向徐若瑾,似在等着看她如何回答。

徐若瑾也被贤妃娘娘的这一句话吓着了,只是她却并未有那么强烈的反应,愣了一下便笑了,“贤妃娘娘这是怪罪民妇不承恩赏了,可您也得瞧瞧我这个身子骨,还未等怎么着呢,就出不了家门了,如今生下了悠悠,能乱蹦乱跳了,您不让民妇进宫去蹭吃蹭喝蹭茶,民妇就去太后她老人家跟前哭着告状去!”

贤妃自当是把徐若瑾的反应看在眼中,“瞧瞧这刁蛮的性子?本妃也不过埋怨一句,这就要去太后面前告状了,明明就是个受宠的,太后却还总惦记着你被人欺负,时时刻刻把你乃她老人家的义女挂嘴边儿,本妃啊,是惹不起你!”

“说起来也是真想太后了,改日一定进宫去谢恩!”徐若瑾倒不是虚伪,贤妃点点头,“你也是该进宫去看看太后了…”

“请娘娘下辇吧!”

徐若瑾虽不懂贤妃为何会蹦出这么一句话,可她却知道宫中人从没半句废话,看来太后的身体也是真的不行了。

贤妃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下辇,徐若瑾和田公公立即去扶着她,熙云公主并没有凑上前,从后面的车上领来一位身着宫装的女子。

徐若瑾顺着贤妃的目光望过去,难道这便是那位云贵人?也是贤妃同父异母的妹妹么?

楚云秀走在熙云公主身后,似是感觉到有目光瞧来,她下意识的看过去,正与徐若瑾对视,看到彼此。

抬起头来,徐若瑾才感叹夜微言果真艳福不浅,居然有这么温婉可人的女子在身旁侍奉,他前几世得是做了多少好事积下了德?好事儿全让他一个人给占了!

被徐若瑾如此盯着,让楚云秀突然有几分不自然,白皙如玉的小脸染上几分红润,那娇媚的眼眸露出微笑,好似两条弯月,格外迷人夺目。

俏丽的小鼻子,如桃花瓣儿般丰润的嘴唇,身姿丰腴却又有着杨柳细腰,走起路来尽管被宫规控制着,却也不失几分妖媚的诱惑。

楚云秀走到了贤妃的面前,规规矩矩行了礼,贤妃笑着引见道:“这便是你一直问起的瑜郡主,如今也是见到真人了?”

徐若瑾一怔,居然会问起自己?

她和楚云秀可是半点儿接触都没有啊?在今日之前,她都没有听说过云贵人这个人,怎么会问起自己?

看到徐若瑾露出诧异,楚云秀羞赧的为她福了福身,“瑜郡主莫怪,宫中苦闷无趣,偶尔会听宫女们传闻一些外界的奇闻趣事,自您进京都之后,话题实在不少,所以很好奇如此一位奇女子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

她抿了抿红润的小嘴儿,继续道:“也曾问过皇上,可皇上却不肯说,问贤妃姐姐,姐姐也不肯说,这次得太后指令,亲自来府上探望瑜郡主和小县主,总算是亲眼见到了!”

倒是个能说会道的…徐若瑾笑着看她道:“如今你也看到了,不知有何评价?”

诸位夫人们可都在此,她这个提问虽然无心,其他人却很有深意的竖起耳朵,只怕漏掉了哪个字!

贤妃并没有阻拦,也一齐看着楚云秀,似在等着看她会如何回答。

楚云秀思忖了下,似是仔细思考后才给出了答案,“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人。”

“有魅力?”徐若瑾对这个评价倒是很欣喜,楚云秀似是怕徐若瑾误会,连忙道:“这是第一感觉,如若冒犯,还望瑜郡主不要怪罪!”

“这怎会怪罪?这个评价我就高高兴兴的接了!”徐若瑾对楚云秀的印象的确不错,起码能说出自己有魅力,而不是那一套夸赞的俗语,看来她还真不是个俗人。

贤妃在一旁看了看二人,也不忘看看熙云公主,与徐若瑾道:“其实本妃早有意把云秀介绍给你认识,你们三个人的性子都很活泼大气,胆子也都不小,脾气更是不小,只是这个提议后来想想就算了,生怕在宫中被你们闹翻了天,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有缘,居然凑到了一起!”

熙云公主抿嘴笑笑,“贤妃娘娘这般说辞我可不依,明明是来为我的小外甥女庆贺满月的,怎么从您口中说出,好似我不该来似的!”

“看到没有?这就开始与我对顶上了!本妃惹不起你们,你们随意,就当本妃今日没来,终归这里乃是瑜郡主府,发生的乐子事儿也不少,全当本妃看不到!”

贤妃也不似在宫中那般拘谨,更没顾忌此地还有其他官员夫人在旁听着。

只是她这等洒脱,倒是让徐若瑾没有多想,“今儿想怎么闹就怎么闹,终归这里是郡主府,不是宫中,即便掀了房盖又能怎样?只图一个快活!”

“你这话说的财大气粗,着实引人嫉妒!”熙云公主冷哼一声,“最能赚银子的是你,最抠门的也是你!”

“我怎么抠门了?”徐若瑾不服!

“次次都是我们府上给你送贺礼,你何时送过我们?”熙云公主这话,还真让徐若瑾没了说辞!

那府上如若没人还好,有严弘文在,她给一个铜子儿都着实不爽!

“怎么着?没说辞了吧?”熙云公主偷偷窃笑,甚至还有几分小得意。

徐若瑾很不在意,“你可别忘了,你大婚的酒可是灵阁做出来的!”

“那也是皇哥哥给了银子的!”

“给银子又怎样?灵阁的酒只卖个顺眼,看不惯的人家,给多少银子也不卖!”

徐若瑾胡搅蛮缠,可她的不讲理却让别人无法反驳!

贤妃在一旁笑个没完,徐若瑾也不再与熙云公主斗嘴,挽起楚云秀的手臂道:“外面凉,咱们进去说!”

楚云秀豁然一僵,似是没想到徐若瑾会突然与她亲近,有几分不自然,还下意识的护了一下小腹。

徐若瑾眉头一挑,难道有情况?

第三百零八章 求你

贤妃娘娘虽也看了徐若瑾和楚云秀一眼,但却平淡无常,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紧张。

田公公在一旁半晌都没插上话,这会儿听说要进屋中,则在前率先引路,更是急切的吩咐着:“屋中是否够暖?再加一个银碳炉子,离主子们远一点儿,别闻了碳味儿不舒服…”

宫女们立即应下,先跑进屋中试着温度,更有宫嬷和小太监已经将屋中的人清了出来,摆好贤妃娘娘和云贵人所用的物件,那一番声势让徐若瑾心底有几分不喜,这可是她家啊!

可谁让来的乃是宫中的娘娘呢?这份不喜也只能压制心底,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这乃是理所应当,真抱怨两句,亦或许还会说她不知分量,过于挑剔。

熙云公主看到了徐若瑾脸上的那一抹异样神色,只是未等她开口说什么,贤妃娘娘已经迈步进了屋中,她也只能簇步跟上。

徐若瑾挽着云贵人的手一同进了门,坐于次位,随后便是田公公递上了来至此地的官夫人名录,看哪一位入得贤妃娘娘的眼,允其进至屋中请安。

贤妃娘娘随意的看了下名录,便放置于一旁,“先等一等,本妃与瑜郡主说几句私房话。”

“娘娘们先歇一下也好,这一路从宫中出来也耗费了不少时辰和精力,奴才这就让她们先在外喝上两杯茶。”

田公公圆了场面话,贤妃娘娘微微点头,“这里也不必留下那么多伺候的人,有两位嬷嬷在身边儿就够了。”

“你们先下去吧。”田公公朝着门口守着的宫女和小太监摆了手,将他们全都打发了下去。

徐若瑾微微挑起了眉头。

谁都不见?而后清场?难不成贤妃娘娘这是有什么话要说?可熙云公主还在这里坐着呢,她难道对熙云公主没有什么忌讳么?

徐若瑾正在诧异的功夫,熙云公主突然站起身,与贤妃娘娘道:“您与瑜郡主要说私房话,可也不能把所有的宾客全给晾在外面,我先去替她招待一二。”

熙云公主说完,看向了徐若瑾,“这个好儿,你可得记了心里,别不了了之。”

“这可是让我为难了,公主殿下的人情太大,只怕我还不起啊!”徐若瑾虽是在嬉笑逗闹,可她的心底却格外谨慎。

熙云公主很识眼色,提这么一句也是为了不招贤妃娘娘忌讳讨厌,徐若瑾也在看着贤妃如何说。

如若她答应留下熙云公主,就证明事情不太重要,而且也可以拉拢熙云公主与她之间的关系。

毕竟旁日都是在皇宫之中,熙云公主与谁走得太近、与哪一位娘娘说了过多的私房话都有很多人在盯着,即便是公主,也甚是难做。

可如今在自己的府邸便大可不必顾虑此事,明目张胆的拉拢,旁人也不会多什么嘴…

只是贤妃娘娘并没有按照徐若瑾所想的挽留熙云公主,而是笑着看向她,“快去吧,能让瑜郡主欠一份人情也着实不太容易,这个好儿你可不能轻易的放过,机会着实难得呢!”

徐若瑾微微一怔,熙云公主立即笑着看向她,“你可别拦我,我得好生想想,到底让你怎么还我这个人情!”说着话,她脚步簇簇的离去,陪伴在她身旁的宫女也簇步离开。

田公公好似捡了多大的乐子一般,“奴才这就去伺候着公主殿下,主子们慢歇。”

他脚步轻快,徐若瑾却心中越发沉重。

当两扇屋门轻轻碰触在一起时的声音响起,徐若瑾则收敛了心神,认认真真的看向了贤妃和云贵人。

原本知道这位云贵人也一同前来,徐若瑾便微有惊诧,心底更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萌生。

而后熙云公主说她正在太后身边伺候,徐若瑾便没再多想,亦或许真是替太后来探望自己,那又何必过度的纠结?

可自贤妃娘娘踏入郡主府之后的种种迹象来看,她们绝不是单纯为了满月礼而来,而是另有目的。

云贵人乃是贤妃同父异母的妹妹,恐怕今日的主角,乃是她…

“娘娘有什么要私下吩咐的就直说吧。”徐若瑾面色平和,“毕竟今日乃是满月礼,这么多夫人们求见,您若见得不够多反而容易遭受诟病!”

贤妃听了她这话,倒是笑出了声音,“也就只有你瑜郡主才会诟病等候的时间过久,其他人?谁有这个胆子?”

虽是问话,可贤妃却是格外肯定的语气,因为她知道,徐若瑾给不出这个答案。

云贵人在一旁急切的看着贤妃娘娘,翕了下嘴唇,却并未说出什么。

她是害怕说出什么错话,再引得瑜郡主不悦…

徐若瑾听得贤妃这般说,也着实无语,可脑中仔细搜刮了下,她还真找不出例子反驳贤妃,只能硬着头皮讪笑两下,算是把这个刁蛮的罪名给认了。

贤妃也知道不能长久的拖延,她看向徐若瑾道:“今日前来,其实是本妃有事求你!”

“这个求字可不敢当。”徐若瑾立即道:“臣妇也不过是个居家宅院的女人罢了,顶多卖一卖灵阁的酒,赚上一点儿体己银子,其余的本事还真是没有。”

拒绝的话说得差不多,徐若瑾看了一眼云贵人,“但如若是我办得到的,对四爷也没什么太大影响,我也可以答应,贤妃娘娘不妨先说一说?”

“你呀你呀!”贤妃伸出手指点着她,“难道本妃还会逼着你为非作歹?把本妃想成什么人了?”

“民妇可没有这个心思…好吧,其实是民妇被皇上求怕了,更是被宫中的娘娘们吓怕了!”

徐若瑾没说出“皇后”,贤妃却明白她说的是谁。

贤妃站起身,朝着云贵人摆摆手,云贵人也轻轻起身,走向了徐若瑾,徐若瑾不知二人想干什么,刚想站起身,便被贤妃的手搭在肩膀上。

贤妃的声音很轻,很小,徐若瑾都要竖起耳朵才能听到:“我想知道,她是不是有了!”

徐若瑾瞪大眼睛看向云贵人,云贵人紧咬着嘴唇也看向她…

第三百零九章 有了

一切的迷惑,都随着贤妃提出的请求释然了。

云贵人虽然得宠,但毕竟在宫中只是贵人的位分,哪怕有贤妃护着,难免苛待她的人也不少,如若被发现有了身孕,的确十分危险。

一入宫门深似海,说是姐妹二人都入了宫,府中荣耀满门,但其实这真是一件悲惨的苦哀事,也只有他们姐妹二人才能深刻体会。

就不能留一个在家中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真不知道楚大学士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若寻常之时,云贵人有了身孕,恐怕夜微言会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把云贵人重点保护起来,因为他需要子嗣,这可是涉及整个皇族的荣耀。

可如今皇后娘娘也有了身孕…这件事情便需要另做打算了!

皇后如今的疯狂,徐若瑾已经感同身受。

为了让沐阮进宫陪护,她都已经与自己对峙了几次,此时估计恨自己入骨,如若云贵人真有了身孕被她得知的话,想必皇后一定会更加歇斯底里,会否做出什么阴毒的事情来,谁都说不准。

再看向云贵人,徐若瑾的目光增添了几抹怜悯和同情。

明明有了身孕是一件喜事,但她这个时机,的确赶的不够好。

见徐若瑾一直不开口,贤妃娘娘也有几分沉不住气:

“这事儿不用本妃多说,你也心知肚明,徐若瑾,就当本妃求你一次,你只需给本妃一个明确的答案,本妃自当会有回报。”

徐若瑾看了看她,“贤妃娘娘这话让我不知该如何推辞了,只是我虽会酿个酒,但诊脉的手艺却并非说一不二,硬得起腰板。不瞒娘娘说,之前还曾找家中之人试过,胡乱诊脉还把四爷给惹生气了,所以您要民妇给予一个明确的答案,实在不敢答应!”

云贵人已经快急出了眼泪儿,眼巴巴的看着贤妃娘娘。

贤妃看了徐若瑾半晌,知道她并非是找借口,或许真是如此…

“能不能请沐神医来看看?”这才是贤妃最想找的人。

沐阮的医术旁人不知,但宫中却已经把他传的神乎其神,因为他可是在诸位太医都束手无策之时,将朝霞公主从鬼门关拽回来的人。

而此人就在瑜郡主府,贤妃自当对他更加信任!

“今日人多,如若我此时把沐阮找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会否让他人起疑?”

徐若瑾对此颇有顾虑,贤妃也知的确不妥,可她们毕竟乃是宫中之人,锦衣玉食,但却缺了最重要的一样,那便是自由!

行至何处,都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想做些隐秘之事,也实在太不容易了!

“瑜郡主,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十分为难,也不必请沐神医出面,只要您肯为我诊脉就好,宫中的太医如今都侍奉在皇后的身边,也是太后她老人家要我今日跟随贤妃姐姐前来,就是为了见一次瑜郡主您!”

云贵人忍不住,终于站出来求徐若瑾,她眼泪汪汪,却也知道今日乃是府上大喜,掉下眼泪着实不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就求求您了!”

“徐若瑾…”贤妃又要开口,徐若瑾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仔细叹了口气,她也不得不答应道:“算了,还是我先来看看吧!”

云贵人面现大喜,连连为徐若瑾鞠躬行礼,贤妃揪紧的眉头也瞬间舒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似只要徐若瑾答应下来,这件事便不再有任何问题似的。

徐若瑾却感觉压力很大。

她不能明白贤妃和云贵人的如释重负,难道自己就这么得人信任?她可从未觉得自己的医术这么靠谱。

沉了沉心神,徐若瑾让方妈妈去把诊脉的手枕拿了出来。

几个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徐若瑾让云贵人将手腕放在上面,凝心静神。

这可是她生过孩子之后诊脉的第一个人,而且还是云贵人,更是涉及到皇族子嗣,徐若瑾觉得事情颇有几分荒唐,可又没有那么多时间仔细想,只能感受着轻起弱退的脉象。

不仅仅是贤妃和云贵人,连带着一旁的宫嬷都凝神静气的看着徐若瑾,等候她给出期盼已久的答案。

徐若瑾簇紧的眉头一直都没有舒展开,换了另外一只手,继续探起脉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却让人们觉得煎熬许久,看着缓缓燃烧的计时香烛,都觉得似有一口气提起,噎在喉咙之中格外憋闷。

徐若瑾终归还是收回了手,她认真的端详着云贵人,半晌才道:“不知该说恭喜,还是要说多多保重了!”

“真的有了?”贤妃娘娘有意再次确认,云贵人也不敢就此笃定,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徐若瑾,连放在枕垫上的手都没有收回。

“是。”徐若瑾回答的很干脆,“应有两个月了。”

贤妃倒吸一口气,看向云贵人却不知能说些什么,云贵人颇有几分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的毛躁,“姐姐,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才好?”

“都装不知道!”

贤妃将云贵人的手紧紧攥住,“瞒到瞒不住的那一天!”

云贵人立即点头,徐若瑾却并不同意,“起码应该告诉太后。”话一说完,只见贤妃和云贵人都立即看向了她。

徐若瑾立即摆手道:“我也不过是随意说一句,具体的情况还是你们斟酌着办,我绝不参与,更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还请贤妃娘娘和云贵人放心。”

“这话说得真让人伤感,不放心你,怎会来求你帮忙?”贤妃娘娘顿了下,摆手吩咐宫嬷们扶着云贵人坐好,她则回到主位上,拿起夫人们的名录,吩咐田公公宣人。

只是第一个宣进来请安的便是姜三夫人。

虽然贤妃又换上一副高高在上的贵气,更是与姜三夫人寒暄几句,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宣下一位夫人…但徐若瑾能够感觉得到,贤妃就是在做给自己看。

亦或许,灵阁那三成干股,就是在贤妃娘娘的手中,所以她才会来找自己为云贵人请脉。

因为她们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股潜在的联盟不需要言辞表明,只需要几个动作就足够了。

徐若瑾心中苦涩。

可她又讶异贤妃对自己的智商评估太高,如若自己看不懂她这一番作为的用意呢?她岂不是白费了?

而就在徐若瑾心思飘荡、胡思乱想的功夫,贤妃已经结束了与夫人们的寒暄,不再见其他人了。

而此时,梁三从外进门回禀,“…四爷说满月礼的时辰已到,问郡主可否开礼?”

“可以!”徐若瑾把心思收敛回来。

管她们这些宫中之人的勾心斗角和恩怨纠葛作甚?今日乃是小悠悠的满月礼,其他的事情都要往后放!

谁都比不得自己的女儿重要!

第三百一十章 探问

满月酒乃是一个重要的仪式,比“洗三”要隆重得多。

因为孩子熬过满月,未得任何疾病亦或夭折,才被承认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梁霄宣读了梁大将军为孩子起的名字:梁甄汐,随后便是“喝满月酒”、“剃满月头”,每一项都乃众人贺喜的大事。

其实这一天,孩子的外祖母是要准备大礼的。

可是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提起“朝霞公主”,虽然心里默默的想了下,但外祖母的职责由贤妃娘娘担了起来。

贤妃也向众人表明,今日乃是替代太后为孩子做礼,所有的物件都是从太后的“慈安宫”中取出的物件,因为徐若瑾从辈分上,算是太后的义女。

活鸡、馒头、粽子、面条,孩子的衣服、帽子、鞋袜等等一系列琐碎的物件全部备好,然后便由嬷嬷们亲自为小悠悠剃胎毛。

胎毛不能剃光,在她的头顶上留下那么一撮,随后将剪下的头发搓成个圆球放在绣包之中,挂在小悠悠床檐的中间,示意她能健康成长、顺利长大。

而这一满月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耗费了些许时候。

礼成的最后一刻,冲天的鞭炮点燃奏响,让整个郡主府的院子里布满了喜庆欢畅的气氛。

酒席早已经摆好,大多数官员们被请去正院,而女眷们则在徐若瑾的院中摆席,贤妃娘娘和云贵人毕竟身份尊贵,就在正屋安置满月席宴。

时辰不早,她们吃上两口做做样子,也就该回宫了。

熙云公主如同寻常一样,仍旧笑眯眯的与徐若瑾坐在一起,待奶娘将小悠悠抱出来之后,熙云公主给了赏,其他夫人们自当不会吝啬,都在这会儿表示了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