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被拉着当参谋的李安却是不赞同。虽然说话仍然怯怯的,却仍是轻声细语地表示反对。用他的话说,要是林贞娘在安容和面前一提这事儿,再说什么润笔费这茬,安容和就算不立刻把林贞娘丢出去,八成也以后会断了来往。所以,送点心归送点心,什么都别提才是正事。

被李安一说,刘原也醒过神来。只说自己之前功利心太重,几乎坏了大事。竟是硬拖住李安,只说以后李安就是他的首席智囊了,等以后他成了大老板,刘氏财阀里绝对有李安的一席之地。

一番话说得李安面红耳赤,想要推拒,却被刘原抱肩膀抱得太紧,只能由着他胡说八道。自已教着林贞娘学了一番“官方对话”。

虽说林贞娘把点心匣了送到了安家,可是其实她并不知道安容和有没有把他们“知味斋”的点心送到衙门里去。至少,直到开业那天,也没听到有话传出来,说县令大人最近喜欢上一家名叫“知味斋”的点心铺子做的点心的话。

时光如水,在忙碌的准备中,“知味斋”终于正式开业了。

这一日,林贞娘没有去瓦肆,而是早早地到了铺子里帮忙。虽然她已经把点心的制作方法交给了师傅。可是今天开业头一天,她还是亲自做了蜂蜜千层糕。

等在后院厨房里忙完了,她打扫干净身上粘到的面粉,摘了围裙直接往前面铺子上来。人还没撩开帘子,先就听到外头刘大官人的喝斥声:

“刘原,现在这些小打小闹都是仗着你的小聪明,我就没听说过这么满街找些小儿唱儿歌就能招揽到生意上门的。”

听到刘大官人的声音,林贞娘脚步一顿,迟疑了下还是撩开了帘子。她虽然怕刘大官的凶面,可是也不可能避开一辈子啊。

进了前面铺子,正好听到妇人轻责:“你就少说两句吧!再怎么今个儿也是阿原的大喜日子!阿原,你别听你爹乱说。要说,你这找些孩子唱儿歌的主意,也算不错了。至少娘在院里都听到了。那个什么‘知味斋,味道美’…这个好,就是娘听着也想吃一块了!”

朗声大笑的妇人虽然穿的料子富贵,头上也戴着金银,还有最新款的花冠梳,可是那笑起来的模样,还有略显粗壮的身躯,都不像是富贵家的夫人。

不过也是正常,这朱氏早些年可是和刘大官人一起站肉摊子卖肉的。听说当年刀工之利,一刀下去,绝对是买肉人想要的那个斤数,不带差一毫的。

说话间转过头来,朱氏倒是一早就瞧见林贞娘了。

“咦,这姑娘…”

刘大官人也转过头,看清林贞娘,原本绷着的脸就笑了起来,“小娘子别来无恙吧?”

听到刘大官人这文绉绉的问候词,林贞娘一个没绷住,几乎笑场,还好及时低头,借着福身的机会掩饰了嘴角那一抹笑。

“伯父、伯母安好。”

“哎哟,快起来、起来,”朱氏手快,一把拉起林贞娘,上下打量着。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笑容,连眼睛都笑得半眯起来。

“你别听他爹那些怪里怪气的话,咱们娘们儿不学他,好好说话…”显然夫妻感情极好,朱氏又不把林贞娘当外人,直接就当着林贞娘报怨刘大官人装雅人的事。

刘大官人哼了声,“人林小娘子是举人之女,书、书…”书香世家的话说不上来了,刘大官人临时绕开:“读书人家的女儿,话说自然是文雅了——就和我一样!”

白了她一眼,朱氏看着林贞娘,似乎是略有些迟疑。

林贞娘就笑起来:“虽小女识得几个字,但还是觉得伯母说得对,咱们日常说话还是平常些的好…”

一听林贞娘说这样的话,朱氏立刻大喜,拉着林贞娘话起家常,竟是越说越亲近。

眼见自家母亲拉着林贞娘说个没完,一直呆在一旁的刘原却是有些急了。重重地咳了一声,他喊着林贞娘一起出去,“眼看快到吉时了,你这个二股东是不是也得看看外头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股东,是从林贞娘那儿学来的。还没等刘家父母想明白到底什么是股东,刘原已经拉着林贞娘出了门。

“我娘和你说什么,你可别往心里去。”不知怎么的,刘原今天说的话也有些奇怪。

林贞娘不以为意,倒是扭头看着一身红的刘原,笑盈盈地道:“是开业,又不是结婚,你今天穿得可真像个新郎官…”

一句话,刘原几乎没被口水呛到,盯了林贞娘两眼,他口齿微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别过脸去看着远去。

站在点心铺子门口,林贞娘扭头看着那块尚未挑下红绸的匾额,再看两边那些迎风飘扬的彩旗,不由抿嘴偷笑。

这彩旗可也是她的主意。还别说,这些彩旗一挂,真就有了几分气势。虽说欢门不大,不像那些酒楼以彩帛彩纸来得艳,可这些彩旗却绝对弥补了这些缺憾。

“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人来呢?”看着已有伙计在架起来的竹架上缠爆竹,林贞娘不禁有些急了。

可别真闹个花了大功夫,却是开业时连来捧场的都没有。

刘原也是紧张,“不、不会没人来的…”

正说话间,前面可就真有人来了。只是那从车上下来的人却是两人都认识的。定陶煤矿上的宋老板。下了车,就先拱手,“恭喜、恭喜,小刘老板开业大吉,财源广进…”

虽然来了宾客,可刘原脸上的笑却有几分牵强。陪着笑还了礼,自有掌柜的接了礼单,领着伙计检点礼物。

“多谢宋伯伯看我爹的面子过来道贺。”

刘原才说完,宋老板就笑了,“这小子,说什么呢?别人或许看在你爹面上。可咱们是什么关系啊!你这铺子里的煤可都是我供的,你这大主顾开张,我怎么能不亲自来道贺呢?”

笑着拍了拍刘原的肩膀,宋老板压低了声音:“刘老板,我听说你开了个什么煤场,做什么蜂窝煤啊!怎么着,和老哥我好好说道说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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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开业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五十二章 论商

第五十二章 论商

突然听到宋老板这一问,刘原先是一怔,随即就笑了,“不过是小打小闹做出来的玩艺,还说不好呢!等以后再和宋伯伯说——啊,欢迎、欢迎…”

借着又有客人上门来,刘原错开脚步迎了上去。

宋老板转目看见一旁,林贞娘也正好去和缠爆竹的小伙计说事儿。嘴角一勾,他眯起眼笑起来,“这群小家伙,一个比一个贼,看来咱们真是老了…”这一句话,却是对着迎出门口的刘大官人说的。

刘震山哼了一声,拿眼白宋老板,倒是没再之乎者也装斯文,反是粗着嗓子骂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惦记着小辈那点东西,你老宋也不觉得丢人?!”

“丢什么人啊?只要能赚钱,怕什么?这钱嘛,还是大家一起赚才开心——嫂子!”也有三、四十岁的宋老板看到朱氏,立刻就笑起来,“你听着了,你们家老刘大哥又骂人…”

朱氏笑盈盈地睨了眼丈夫,却是帮腔道:“宋兄弟,这你可别怪嫂子不帮着你!要是你和我们老刘闹纠纷,我一准帮理不帮亲。可谁让你偏要去惹我家宝贝原儿,你要惹了他,你嫂子我可就是帮亲不帮理了…”

闻言大笑,宋老板一面笑一面往铺子里进,“好好好,我惹不起阿原。要是我真惹他,怕是嫂子下回拿着杀猪刀奔着我来了——我可不像刘大哥,招架不住…”

一番话引得刘震山一阵笑骂,却终是哈哈大笑扯过了这事儿。

刘震山自门里往门外看,看到刘原笑容满面招呼渐多的宾客,并无半分失礼之举,脸上也就多了几分笑意。

正和朱氏说话的宋老板见了,就笑道:“老哥,你就放心吧!你们家阿原是个好样的!别说今个儿一半的宾客是看你的面子来贺,断不会挑理。就是真有那歪的,阿原也能应付得来。说实话,我真是羡慕你能有阿原这样的儿子。想想咱们老哥俩,十六岁时在做什么?听着家里爹娘的话跟着师傅学杀猪宰羊,手里握的是屠刀,身上溅的是血。何尝想过自己开铺子做生意呢?阿原——不错了!”

“那是老子那会儿没本钱…”不斯文地骂了一句,刘震山叹道:“我倒希望那小子能像咱们哥俩一样听大人的话。我刘震山二十好几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着他用心读书,也能中了功名回来光宗耀祖,可这小子偏偏就是铁了心要做生意。做生意哪那么好啊、还不是要被人瞧不起…”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接道:“那是他们的生意做得不够大!”

刘震山收声,和宋老板一起扭过头去,却见一个蓄着一缕美须,举止斯文的中年男子走进来。见到二人回头,就笑着拱手,“二位老哥,许久不见。”

“蔺老板!”二人同时迎前,见礼时亲热中又带着尊重。

“听说你一直在济南,没想到小儿这么个点心铺子,你居然亲自来…”

刘震山的客气话还没有说完,蔺老板已经笑起来,“也是巧,我前两日才从济南回来探亲,走在街上就听到那些孩童大唱儿歌。虽然唱卖的听多了,可这让小孩子编了儿歌满街唱的,还是头一回听到。一打听,才知道这行此奇招的少年商人竟是刘老哥的公子,那自然是要来道贺才行了…”

目光四下扫过,蔺老板点头赞道:“这铺子装得不错,清雅、舒适,嗯,这里用博古架隔开的,可是可以让客人在这里品尝点心呢?”

刘震山一时语塞,刘原这铺子他也是第一天来,还真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做什么的。正想去叫刘原,旁边已有人淡淡道:“这位大叔眼力果然不凡。”

却是林贞娘转过来听到这人说话。虽然不认识,可看这人一身绵袍,腰坠环珮,手指上还戴羊脂白玉的扳指。非富则贵,这样的主顾一定得好好招待。

“大叔,我们知味斋的点心既可以外卖,也可以店食。配以本店的各色‘凉水’,如甘豆汤、绿豆汤、卤梅水、姜密水、荔枝膏水、紫苏饮、蔷薇水,更显点心的香甜。”

宋朝的“凉水”很像后世的饮料,虽然味道没有那些饮料甜,要淡上许多,可是这些都是纯天然的。

林贞娘还打算,以后还会再在知味斋里卖“糖水”,什么生姜牛奶、银耳莲子汤、番薯糖水、鸡蛋腐竹糖水、赤豆沙等等。这时候,糖这种东西还是金贵,一般人家不过总吃。所以外面卖糖稀、饴糖还有凉水的才会那么多。想来他们的糖水系列若是推出了,应该也会很受欢迎的。

“大叔,您若有兴趣,不妨过来一试啊!您看这两间雅室,有博古架相隔,闹中取静,若是自外向内看,绝不会看到内里的情形,您进来看啊!”

因着林贞娘的热情,蔺老板还真是进了里面的雅室。小小两间雅室,面积并不算大。而且这里的布置与外头的酒楼、茶楼极不一样。

“这个,有点像汉时的摆设啊!”

雅室里,放的不是桌椅,而是矮脚的方榻,榻上自有小桌。而且小桌下铺着毛毯,上面又丢着几只方形的软枕,可倚可坐,看上去既舒适又随意。

听到蔺老板说似汉时的摆设,林贞娘眨巴着眼睛,接不上话。她这个雅室,几乎是照搬了日本的榻榻米。在后世,正流行这样的装修风格,在飘窗上搞个榻榻米,既舒服又好玩。

来吃点心的,想来还是以女子和孩子居多,所以林贞娘才建议刘原把雅室做成了这个样子。至于这是不是汉时的风格,她可就不知道了。

“这个,又是什么?”蔺老板俯下身,看着那只没有盖子的竹箱子,他随手拿出一只看起来像是竹马的东西,好奇地回头看向林贞娘。

“这些是我们特意买来的玩具,像这个是小竹马,下面还有竹蜻蜓、九连环什么的,只要是来店里的孩子,都可以免费玩这些玩具。”

看着林贞娘,蔺老板起先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没有再和林贞娘说话,而是转向刘震山,笑着拱手道:“刘老哥,令公子不简单啊!我行商这么多年,好酒楼去得多了,可若论对客人的细心、体贴,竟无一间如令公子这般。虽然今日不过是一间小小点子铺子,可他日,令公子必成大商。我定陶有令公子这样的奇才,不枉陶朱公遗泽千载…”

这样的评价,已是天大的赞美。纵是刚才刘震山还在抱怨刘原做生意,这会也是面泛红光,连眼睛都是亮的,“得蔺老板如此称赞,实愧不敢当,只盼小犬能不负此言。”

听到刘大官人又开始来那些雅的,林贞娘抿唇偷笑。也不插话,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转出去,她借机把这话和刘原学了,刘原也是满脸通红。

“你知不知道那位蔺伯伯是谁啊?蔺如辰那是武家的大管事耶!听说武家在济南的生意有大半都是他在打理的。武家大官人待他,也不像对其他管事一样,那是恭敬有加。听说他还有武家生意的股份呢!”

武家的大管事?

林贞娘回眸看着那正与越聚越多的人说笑的蔺如辰,不禁挑起了眉毛。那样的穿着,那样的气派,竟只是武家的大管事?想想那位武家三管事,再看这位蔺如辰,云泥之别,天地之差,林贞娘还真是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随着宾客到来,街上也开始汇集过来看热闹的百姓。来瞧热闹的大多是些小媳妇或是买菜的大娘婶子,想来这些天听儿歌听惯了,都想来瞧个新鲜,又想买个实惠,一时间竟连街道都给堵塞了。

林贞娘忙招呼过小伙计,叫他组织众人排队,等吉时过后,放了爆竹就按照先后顺序来买点心。有那不愿的,就嚷嚷开了:“买个东西还要排队?就没听过哪家铺子还有这规矩…”

刘原也是机灵,眼见这头闹开了,就笑道:“各位婶子、大姐,小店新开张,有些东西是限量卖的,所以还请各位多海涵。这样,只要排队的,不管买不买东西,进了店先赐一碗凉水饮——可好?!”

排个队,就有免费凉水喝,这个好。原本嚷嚷的大娘也不喊了,果真按着小伙计的安排乖乖排了队。

林贞娘松了口水,赶紧抽身回了后院,请大师傅多兑些凉水备着。她这头还没出去,外头小伙计就来叫她,却是吉时到了。

这年头开业没那么多讲究,也不做演讲,也不剪彩,只是由刘原用长杆把覆在匾额上的红布掀了下来,又拱手对来贺宾客,等着买点心的主顾拱手道谢,就算完活。那头小伙计见得红布一掀,就立刻点了爆竹。

一时间,声若春雷,红屑纷飞,和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的欢笑,整条街都热闹非常。

捂着耳朵,林贞娘低声问刘原,“没瞧见安押司?”

“没来,”刘原有些沮丧,“没见着,还有李安也没来,那小子——咦!”

随着他的目光,林贞娘目光一转,不由也是一声轻喟。

难道安容和那人属曹操的?刚才提到他,他人这会儿就往这头来了。

第五十二章 论商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五十三章 知味斋扬名

第五十三章 知味斋扬名

纸屑还未落净,满空纷飞,有若落花飞琼,一袭青衫的安容和,缓步而来,嘴角仍是那样从容温善的笑容,周遭仿佛也是笼着一片静谧。

这样远远地看着,倒让林贞娘有片刻失神。

这,大概就是所谓君子如玉的风度吧?虽然心里总是觉得安容和是个腹黑的人,是那种悄无声息把人卖了还要哄着人帮他数钱的人。可是林贞娘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明明是寒门子弟的男人,身上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文雅温和之气。她想不出,这样的男人居然还曾跟着商船在内河里跑过码头。

似乎是感觉到林贞娘的注视,安容和抬起头,目光与林贞娘一对,便温和地笑了起来。走过纷飞的红屑,他拱手笑道:“恭喜恭喜,来迟了,主人家莫怪。”

林贞娘还未出声,一旁的刘原已经激动地接话道:“不迟不迟,安大哥能来,是小弟之福!”眨巴着眼睛,刘原的眼睛亮亮的。

林贞娘在旁瞧着,心里明白,刘原这么期盼,可不仅仅是安容和的来贺,更有他们希望的“代言”。

只可惜,一番寒喧,安容和竟是只字未提知县大人。刘原的目光渐渐黯了下来,少年心性,虽然在同龄人里可能已算成熟,可是到底还是露出失望之色。

安容和却好像没有看出刘原的失望,只是微笑着转目看向一旁排着队,鱼贯而入买点心的众人,“刘老板果然是做生意的奇才!这才刚开张,就这么多乡亲来捧场。不过,也是刘老板这家知味斋的点心的确是美味。之前林小娘子送我的那一盒点心,就连无意品尝到的骆大人也很是喜欢呢!”

只是一句,刘原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虽然之前安容和没说什么,可是这会儿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咱们父母大人也觉得我们知味斋的点心好吃?”这一句话,刘原几乎是嚷出来的。不单只是近前的人听到,就是稍远的人也能听得到,甚至扭头看了过来。

还在排队的就有悄悄议论的。虽然这群百姓不知道知县大人姓什么,又是不是从京里出来的贵族子弟。可是在他们眼里,知县大人就是最了不起的大官了,连知县大人都喜欢吃的点心,那一定是好吃得不得了了。

林贞娘甚至听到有人在说:“要不要多买几斤?今个儿不是买一斤送半斤吗?错过了今个儿可是要贵了…”

这效果,正是他们想要的。虽然没有赐字,没有道贺,可是只要人人都知道知县大人夸了他们的点心好吃,那就已经足够了。

“安押司,”拉住了激动得叫着伙计,想让人立刻拿几斤点心过来给安容和的刘原,林贞娘笑盈盈地道:“不凑巧,今个儿刚开业,来得街坊大多,所以请大家排着队买点心了。还烦请安押司也帮个忙,排个队——一会儿到安押司了,我多给您一碗凉水喝哦!”

后面这一句,好像是哄孩子似的。听得刘原一直拿眼瞪她。可安容和却是抿唇一笑,竟然道:“既然大家都在排队,那我自然也是该排队的。”居然真的转身去排队了。

刘原扯着林贞娘的衣角,“你干什么?居然叫安大哥去排队?疯了!?”

林贞娘回头睨他,“这么多人看着呢!让安押司插队,别人怎么说?你这不是给安押司方便,是给安押司添乱呢!”瞥了眼正谦让着不肯答应排在前面的大娘相让的安容和,林贞娘偷笑:“这不就是活生生的广告嘛!”

刘原一怔,回头看正和前后排队的大娘低声笑谈的安容和,还有不远处渐渐凑过来,原本只是想看热闹的男人们,不得不承认安容和的确是活广告。

原本排队的不过都是些有闲有时的小媳妇、大娘们,可现在,有了安容和排队,那些男人也不觉得排队等着买点心是丢人事了,甚至还聚过来和安容和搭话,说说笑笑的,更让这条街显得热闹了。

站在门口的蔺如辰默默看着,眼帘下垂,不知是在想什么。有所察觉,安容和抬起头来,目光落在蔺如辰身上,面上仍是温善的笑,可是眼角却不易察觉地抽了一下。

武家的大管事蔺如辰,一直都呆在济南。可以说武家的产业里,最赚钱的都是掌握在他的手中,从海贸到钱庄,都是他一手打理。据说,武家大官人对其很是信任,有很多事,就算是兄弟不知晓,这位大管事也全盘掌控的。而现在,这位在武家权大势大的管事却突然从济南赶回定陶。为的是什么?不用多想,他也能猜出一二了。

没有动,安容和只是微笑着和身后的人低语,等到终于轮到他进店买东西时,才向蔺如辰施了一礼,“蔺先生,许久没见,您风采依旧。”

蔺如辰一笑,淡淡道:“安押司却是更胜当年。老夫还记得当年在江浙码头上遇到安押司的情形…”似乎在回忆,他偏了头,略静了静,才道:“当年那个随船的小水手,哪怕是在喧嚷的码头,也能静心读书。不知现在红尘浮华里,可还能静下心了?”

安容和温然一笑,好似没有听出蔺如辰的话中有话,只笑道:“学生如今仍是每日读书,当年蔺先生送给学生的那卷论语,学生已读了十几遍。有道是半本论语治天下,学生虽然读了那么多遍,可对天下事却还是未能领悟多少——若日后有机会,蔺先生还请不吝赐教。”

蔺如辰偏了头,“安押司如今哪里还用老夫赐教呢?听说安押司很得上司赏识,不日就要高升为官了…”

蔺如辰和安容和两人说话声虽低,可是林贞娘离得不远,还是听到一些。这会儿听到这话,不禁扭头瞧了眼。官?!安容和要升官?

林贞娘觉得惊讶,可安容和却未露出半分惊讶之色,只是笑道:“蔺先生消息灵通,学生乍听,真觉惊喜交加。若真如蔺先生之言,学生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定不负知县大人与百姓之望。做一个清明好官。”

蔺如辰笑笑,睨着安容和也不再说下去。转过身,又与旁人闲话数句,就和刘震山告辞,甚至连一会儿酒宴都没有参加。而安容和,也是买了点心就走。好像他来了这一趟,就是专门为了买点心似的。

刘原是老板,到了饭时也就陪着众位宾客往定下的酒楼吃饭去了。林贞娘仍留在知味斋里帮手。午后,虽然来的主顾少了些,可仍是有不少。等到人少时,她看着李掌柜的在那算帐,越听越是开心。虽然今个买一送半,赚的有限,可是这卖的量的确是喜人。

“李掌柜,”歪着脑袋,林贞娘迟疑着问道:“咱们定陶县除了知县大人外,还有什么官啊?”

前身虽然是识字,也读书,可是对这些事情却并不是很清楚。刚才听到蔺如辰和安容和说话,她硬是想不出安容和能升什么官。

她之前倒是知道了,这押司,不是官,而是吏。可这押司之上又是什么呢?

算帐算得正开心,李掌柜闻言一愕,回过头看着林贞娘,“这个,知县大人之下,又有县丞、主薄、县尉三位,小娘子怎么忽然来问这个?”

“不过是好奇…”林贞娘笑着应了声,只扮作好奇求着李掌柜又说了些这衙门里的事儿。

却原来,在知县大人之下,另有三令同辖一县。

这县丞,主管财政、刑律等事务,算是县里的二把手,如果知县大人有什么不妥,不能主持县务时,就可由县丞出面主持县务。

而主薄,则是主管县内所有文件,之前安容和作为押司,就是主薄的手下。

至于县尉,则是武官了。主持县中军事、治安事务,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长。像差役这些,都是归县尉管理的。

既然说是官,那安容和就可能是做这三个位置中的一个了。只不知,他能升任作什么官位?这,算是那位骆大人赏识他才为他求的官?还是那萧家的人帮他走的门路?不管是哪个,安容和都算是得了大大的好处吧?

以吏为官,可算是一步登天,迈过了最难过的那道关卡吧!

想起刘原说的安容和的事,林贞娘不觉笑了起来。

那个家贫困苦不能赴京科举的少年,是不是在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想好了之后要走的路呢?果然,是个有城府有心计的家伙。可是,似乎并不让人反感呢!

偏过头,林贞娘用手指敲着柜台,低声呢喃:“人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呢!想当官的,当了官;想做生意的,成了老板;林贞啊林贞,你还能不能成最好的厨师,开最大的饭店呢?”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还能不能成就前生的梦想?!

捏紧了拳,林贞娘仰起头,从门口望出去。

那一片晴空万里,湛蓝如同海洋,那样的辽阔。虽然她现在能看到的,只不过是定陶,是这条街的一片天。可是,早晚有一天,她会看到更大更美的天地吧?

远处的喧嚣与欢笑,随风传入耳中,林贞娘不知不觉中,微笑起来。

天地不是原来那个天地,人不是原来的人,可是心却仍一如既往——带着不变的梦想!

第五十三章 知味斋扬名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五十四章 冬月

第五十四章 冬月

进入冬月,天气转冷,凉水就卖不动了。知味斋趁此机会推出“糖水”系列,果然大受欢迎。这糖水,香甜可口,关键是它还热乎乎的。在日渐冷下来的冬月喝上一口热乎乎的糖水,那绝对是一种享受。不出几日,就成了定陶的新时尚。

如果说开业那天,很多来知味斋买点心的,是看在买一送半的优惠活动上尝个新鲜。那这之后,知味斋就凭口碑与一直领先其他点心铺子的新鲜感而赢得了市场。

知县大人的夸奖,只是起了一个带动作用,最关键的还是每个吃过知味斋点心的人都会说的两个字——好吃!尤其,知味斋每隔个两三天,就会推出新花样,或是从没吃过的点心,或是好喝又好吃的糖水。时不时的,还有些虽然不值几个钱,却让一干孩子瞧得眼都不眨的小玩具派送,时时刻刻都满足人们的好奇心理。

现在,定陶县的问候语,尤其是小孩间的招呼已经改了,不是“吃了吗?玩什么?”,而是“吃过派吗?”“喝糖水了吗”“你领着知味斋的玩具了吗”?

要是有连苹果派都没吃过,又没喝过糖水,甚至手上连一只知味斋送的竹蜻蜓都没有小娃,在朋友群里一准要觉得没面子。

冬月里,知味斋最受人欢迎的就是几样糖水——芝麻糊、油茶面和汤圆。要说这三样吃食,对定陶人来 说,那真是新鲜。

芝麻糊和油茶面,其实很相似。过粉状物,再配以糖霜,热水冲煮即可食用。这个不仅可以堂吃,还可以买回家自己冲泡,吃起来又方便即省事。

只不过,这芝麻糊,知味斋用的是黑芝麻研磨而成,满口芝麻香。而油茶面,则是用白面炒制成棕黄色,吃的时候又可按照个人喜好添加上等花生碎、瓜子仁、白芝麻、榛子仁等等,吃起来又是另一种极致的香。

至于汤圆,别说现在还没这东西,就是后世,北方人也一般都叫这个作“元宵”。什么煮元宵、蒸元宵、炸元宵,却大多都是元月十五元宵节才吃的。而且,个头比南方的汤圆还要略大些。在交通不便利,资讯不发达时,甚至好多北方人不知道,原来元宵这东西,在南方还叫汤圆啊!

林贞娘初把这汤圆做出来后,那位刘原请的老师傅大赞林贞娘有心思,甚至还文绉绉地把这汤圆取了个雅名,叫作“浮元子”。林贞娘可不知道在后世这汤圆最初就是叫这个名字的。只笑这名字太雅,没有汤圆顺耳。不过有了老师傅口口相传,这浮元子和汤圆两种名字倒都传了出去。

推出汤圆后,每隔五、六天就有新口味推出。什么芝麻馅,五仁馅,陈皮黄糖馅,红豆沙馅,水果馅…

种类齐全,款款新品,把定陶县里喜欢甜食的人勾得馋虫乱拱,一天没去知味斋都觉得嘴里淡得没味。

就这样,一间新开张的点心铺子,不到半月时间,俨然已经成了定陶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子之一,就是来城里办事的外县人要捎带点心回去,也要选知味斋才有面子。

进了冬月,林贞娘很忙。忙着做新点心,忙着出摊子,忙着为她的梦想积累本钱…

不过,忙碌归忙碌,该知道的八卦她是半点都没落下。

知味斋开业时,她就猜过武家大管事蔺如辰回定陶怕是不仅仅是探亲那么简单。果然,没几天,就出蔺如辰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喝斥武三的传闻。

听说武三被骂得很惨,从一直垂头听训到听训听到翻脸对骂,其过程真好似一出“六国大封相”。

蔺如辰教训人时说得头头是道,情理兼具,可是骂人这活儿他不在行。武三一破口大骂,这位算是金牌经理人的斯文人只能气得脸发青。

事情闹大了,武家四官人亲自出面,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偏袒武三,而是压着武三给蔺如辰谢罪。

蔺如辰虽平日温言笑语,一派儒商风范,可这回却是态度极强硬。也不知他和武四官人说了什么,武四官人勃然大怒。

他这一怒,那位自忖是舅老爷,仗着四官人撑腰的武三爷,可是倒了大霉!

“活该!就那混帐东西,凭他,也配姓武!”这话,是平素一向老实、闷不作声的武小六说的。

至此,林贞娘才知道,原来那位武三爷根本就不姓武,也不是家中行三。人称武三爷,是因为他是武家三管事,又腼着脸求着四官人赐姓武,所以才有了这定陶声名赫赫的武三爷。

现在四官人非但把他管事的职位一撸到底,更是去了他的武姓,这位没了武姓的张大东灰溜溜地从武家大宅后门溜出,有如丧家之犬。听说这之后一连几天,张大东守在武家门口求见四官人,可是四官人没有见他不说,还把通报的门房好一顿臭骂。

甚至有自后宅里传出来的消息,听说那位一心帮着娘舅说好话的小星也惹恼了四官人,一连几天都没有进她的院子。虽然这话不知是真是假,可是曾经的武三爷,现在的张大东失势了,是无疑的。

听到这样的消息,瓦肆里老老少少都是大乐,其中武小六就是最乐的。李四还笑说武小六一早就觉得张大东坏了他们武氏的名字,小六早就恨不得扒了他那张假皮了。

林贞娘听到这些,倒是想起张大东曾经说过武小六也是武家的宗亲来着。这么看来,还真是。

武小六却很是淡然,“虽然还没出五服,可血缘早就淡了。且不说别的,他们武家富贵也不是祖上就传下来的,我们这些别支的又怎么会去硬攀亲呢?若是富贵也就罢了,一身的穷酸,却攀亲认故,只会让人家瞧不起。”

这样的话,是林贞娘听过武小六说得最长的,不过听过之后,林贞娘倒是对这沉默寡言的武小六另眼相看了。别看他不爱说话,可什么事儿心里门清儿着呢!

一回定陶,就行霹雳手段处置了让武家在定陶怨声载道的武三,蔺如辰的行事可谓是大快人心。不过,这显然不是蔺如辰回定陶的主要目的。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又是怎么和萧家主事的大管事怎么谈的,竟是生生拿下了本来已经没了希望拿下的那块地皮。

原本地皮上的善堂,被迁至了四、五条街外的一外大宅院中。不只院子是新建的,甚至比原本的面积还要大上一倍有余。听说,那是武家的一处产业,如果论价值,实在善堂那块地皮之上。

其实,如果武家一早就如此做的话,善堂的主事未必不肯搬,只是之前武三一味强横,这才逼得那主事把善堂的地皮转卖给了萧家。只是,当初好用的法子,现在却也不是那么管用的。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去说服萧家人,可是未必成事。

刘原一向机灵,对定陶大事小情都爱打听个周道。林贞娘从他那儿听说萧家的管事萧莫对蔺如辰佩服得紧。只说当日他陪着老管事见的蔺如辰,原本还瞧不起武家商贾发家,可是现在对上蔺如辰,才知道武家能有今日的确是不简单。

“我听说,武家和萧家有可能会合伙做生意哦!”刘原神秘兮兮地凑近,“这要是萧家也能跟着了出海,别说几次,单只一趟,这钱也是海了…”

刘原一面摇头一面感叹,把对蔺如辰的敬仰都摆在脸上,“这人啊!要做大事,还是得舍得呀!要不是抛出那么大块肥肉,怎么能劝得动萧家的大官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