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眸子,看着清冷,却澄净如山泉,眸底闪着灼烈的火光,像是平静湖面下正翻流着的暗涌,随时会卷起惊涛骇浪,婉清被那眸子深深吸引住,那个冰冷的夜晚,那个羞涩的劫匪,那双美得令人眩目的眼睛…可是,她怎么也不能与眼前这个瘦弱得随时就可能倒下的男子联系在一起,这样的身子还能去做劫匪,与朝庭对抗?打死她也不信。一时竟忘了自己被某人莫明其妙骂了。

赵昱轩在听到上官夜离的喝骂声后,身子一僵,缓缓回头看向婉清,可婉清正一脸迷芒地看着上官夜离,明澈的眸子里波光潋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赵昱轩的心像被人扯住了弦,一阵抽痛,狼狈回头,脚如拖上了千斤重链,怎么都提不起来。

上官夜离骂得不错,他就是婉清的祸水源头,如果不是他太过关心婉清,婉清又怎么会遭来这么多的祸事?

正文 第二十九章:爷就想娶你

虽然,绿萼什么也没说,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上官夜离也并没有再追究下去,赵淑媛走时,绿萼也小心的跟在她后面走了,婉容实在很怕靖宁侯府这个凶狠可怕的病殃子世子,不过,想着婉丽就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她又感到莫明的快慰,还没进门呢,就被相公打了一耳光,而且,还是这么个随时都可能病死的人,侯府又如何,嫁进来了也是个受苦的,保不齐没个一两年就会守寡呢。

如此一想,她觉得心里平衡多了,脸上还火辣辣的痛着,慕容凌云那一巴掌下手比较重,但不知怎的,她竟然就是不生气,还不时的偷偷睃慕容凌云一眼,耳根子不知不觉就红了,这个男人…虽比不得赵昱轩那样俊雅如玉,但胜在气宇轩昂,至少,不是病殃子啊,一想起林氏很可能会把婉清嫁给他,她的心又恼火起来,抬眸狠狠地剜婉清一眼,凭什么啊,她哪里就比自己强了,同样是庶出的,虽然长得漂亮点,但还没成年,没长开呢,哪比得自己自值花信,身材窈窕丰润娇媚啊。

目光还没收回呢,脖子处就感觉到一阵凉嗖嗖的,猛的心一惊,抬眼看去,就见上官夜离就像地狱里的罗刹一样森冷地瞪着她,她吓了一跳,忙缩着脖子退开一步,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罚这个阎王了,只是再也不敢拿眼剜婉清了。

慕容凌云笑着走到婉清身边道:“我原是在前头玩得正好呢,玫儿说,我娘今儿给我说了门亲事,那小娘子就在园子里头,让我过来相看相看,不知,可是三妹妹你呢?”

婉清听得一脸通红,这个人也太放肆了吧,哪有这样问姑娘家话的,抬眸就瞪了慕容凌云一眼,嗔道:“婚姻大事,当是父母之命,既是世子爷的母亲订下的亲事,世子爷当然得问夫人才是,小女子可不敢僭越。”

婉清的话音未落,就听得扑哧一声笑,缩在一旁的上官子怡忙捂住了嘴,大眼滴溜溜乱转,生怕慕容凌云向她发火。婉清话说得客气,实则在充慕容凌云的长辈呢,暗地里就损了他一道。

慕容凌云却不气反笑,手中折扇骚包的一收,扇骨在掌心轻轻敲打,俊眸肆意地盯着婉清,似笑非笑道:“好个利嘴,竟然敢占爷的便宜,不过,爷喜欢你这样的,爷这就跟母亲说去,除非是你,换个人爷还不娶了。”

说罢,也不看婉清的表情,迈着方步,得意的扬长而去。

婉清愕然地看着慕容凌云自恋的背影,感觉一阵头痛,一转眸,就看到上官夜离那张阴戾低沉的俊脸,像是要生吞了她似的,她不由自主就后退一步,都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个人了,草草向他行了一礼,转身逃似的跑了。

顾婉丽挨了打,又得知未婚夫婿是个病殃子,心情很是不好,几次催促着林氏快些回家,林氏当着上官老太太和宁华郡主的面也不好细问,只好哄她好歹吃了午饭再走,婉丽就一个劲的抹眼泪,上官老太太看着便把上官子怡和子萱两个狠骂了一回,说她们没有照顾好客人,上官子怡心知婉丽在伤心什么,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很乖巧的认错。

午间,几个长辈坐一桌,姑娘们也团团围了一桌吃饭,寿昌伯夫人许是高兴,席间就小喝了两口酒,却似呛着了,猛然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纤弱的身子喘成了一团,她身边跟着的婆子忙拿出药来递给她,她咳了好一歇,两颊菲红似血,吃了药,才算停了。

老太太看着就皱了眉,安抚道:“夫人还是到暖阁里歇歇吧,一会子请太医来瞧瞧,身子不好,就该在家里歇着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看把自己累得,可怜见的。”

寿昌伯夫人却是不肯,强撑着道:“是我不好,吵着老太太了,我这是痼疾,这身子也挨不得多久了,就是不放心凌云那孩子,想让他早些成个家,我就是去了,心里也安生了,如今,总算能落个妥,心里也舒坦了。”说着,便转过头来,慈爱地看着婉清。

婉清被她的看得头皮发麻,心中哀叹,难道自己的终身就这样给订下来了么?那个二世主,一副骚包样,虽是没有大婚,只怕府里头的小妾通房成了堆了,她可不想与一堆子女人争老公啊…

宁华郡主眼眶湿湿地握住寿昌伯夫人的手道:“快别说傻话了,你还要看着云哥儿成亲后,抱孙子呢。”

用过饭后,林氏便带着婉容婉丽婉清几个先行告辞了,宁华郡主也没强留,又送了婉丽几个好些礼物,亲送至了二门外。

赵姨妈和二太太却被宁华热情的留下来听戏,所以,回来的就只有顾家母女。

回府后,刚一下马车,婉容和婉清瞧着林氏脸色难看,就想溜,林氏一声暴喝:“赶着股胎呢,去上房。”

婉清心里就打鼓,婉丽受了委屈,林氏肯定是要迁怒她和婉容了,不知这一次又是跪佛堂还是关黑屋。

谁知顾婉丽这一次却似贤达了,一拉林氏的手道:“娘,两个姐姐也累了,还是让她们回自个院子歇着吧。”

林氏就疑惑地看着婉丽,婉丽对林氏眨了眨眼睛,杏眼里水雾盈盈,看得林氏一阵心肝肉疼,忙点了头,冷声对婉清两个道:“哼,看着你们四妹妹的面上,就放了你们,今儿在侯府你们究竟都做过什么,自个心里清楚,可都给我仔细着点。”

婉清和婉容忙垂头应了,行过礼后,才退了回去。

婉丽跟在林氏后头刚一进门,就和身扑进了林氏怀里大哭:“娘,我不要嫁给那个病殃子,不要啊。”

林氏吓了一跳,扶着她的脸问道:“什么,什么病殃子,你在说些什么?”

婉丽就把在园子里听到的,两个丫头的谈话都告诉林氏了,林氏听了当时就觉得手脚冰冷发麻,委顿地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作声。

“娘,这亲事您可一定得退掉,女儿还小,可不想嫁过去就守寡啊,他…他听说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指不定就是让我嫁过去冲喜的,娘,您怎么忍心…”

“可是…这是你父亲和靖宁侯爷订下的亲事,三媒六聘都走过了的,六礼也行了三礼,如今要退,岂是那般容易的,再说,你父亲才是个五品府伊,如何敢得罪了侯府…”林氏也是六神无主,听了婉丽的话只觉得一瓢冰水当头浇下,连骨头里都透着寒气。

正文 第三十章:让谁替嫁

“那怎么办?娘,你就忍心看着女儿往火坑里扑去?宁华郡又是个后娘,你看她那一副利害样,女儿去了,怕是过不得两年,就会被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娘,我不要嫁,不要嫁个半死人啊,娘。”婉丽哭得凄婉悲伤,婆娑的泪眼淋湿的林氏的心,揉碎了她的肝肠,林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哽着声道:“我的儿,你莫急,莫急,一定有法子想的。”

婉丽眼珠子一转,急切地扯住林氏的衣袖道:“娘,有了,你让三姐姐嫁好了,哦,要不,让二姐姐嫁,反正她都十六了,还没找婆家呢,她嫁过去,可是正儿巴经的世子嫡妻,以她那小娘养的出身,能做个嫡妻就是前世的造化了,娘,你让二姐姐嫁过去吧,反正侯府是要冲喜,顾家给个女儿过去就是了,不定非得是女儿啊,娘,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可是…”林氏皱起了眉来,靖宁侯虽算不得皇亲国戚,但也是朝中卿贵,侯府世子怎么可能娶一个庶女为妻?如此一来,与悔婚又有何区别?

“娘,你认了二姐姐在你名下不就好了吗?两个姐姐原都是你教养长大的,开祠堂上宗谱就好了啊。”婉丽看林氏松动,忙说道。

林氏听了缓缓推开婉丽,站了起来,在屋里踱着步子,喃喃道:“开祠堂…又岂能只让婉容入族谱,庶女能入,那庶子不是更应该入了么?不行,我岂能让那两个野崽子分薄你大哥的家产,入了族谱,就要送他们入族学…”

婉丽听得又哭了起来,跪着爬过去扯住林氏:“可是娘,除了这个,您还有别的法子么?如今六礼行了三,再不加紧,只怕女儿的婚期就要定下来的,到时,您再想法子也来不及了呀。”

林氏黑脸咬唇,眼神凌厉的看着碧纱橱上的绣着的那一对展翅欲飞的黄莺,狠声道:“如今也只有一个法子了…”她话音未落时,就听到一声闷响,林氏一惊,扬了声道:“谁在外头?”

只听得一声猫叫,外面金嬷嬷就追了出去,回来禀道:“太太,一只野猫。”

婉清回到屋里,方妈妈忙给她解了披风,让麦冬去沏杯茶来,问道:“侯府比起咱们府里来,怕是要富丽堂皇很多吧,三小姐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吧。”

婉清喝了一口茶,抬眼殷殷地看着方妈妈,将在侯府里看到的事情全都跟方妈妈说了一遍,方妈妈听了倒是喜笑颜开,拿了帕子试着婉清的嘴角:“如此说来,那寿昌伯夫人倒是喜欢小姐了,那世子也不是个糊涂的,小姐,若是能进伯爵府为世子夫人,你也是苦尽甘来了,不知夫人可是允了这门亲事?”

婉清心事重重的摇了摇头,不过,按想,林氏应该是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吧。可,这不是她想要的啊。

不多时,原本跟着婉清出了门子的碧草回来了,婉清心知林氏回来定是要惩治自己和婉容的,就让碧草先去探听消息。

“…三小姐不肯嫁,在太太跟前哭得凶,说是要让二小姐替嫁…奴婢还听到太太说,不能开祠堂,如果让二小姐上了族谱,那二爷和三爷两个也都要上族谱了,就会分薄了大爷的家产,而且,二爷和三爷就要名正言顺的上族学了…”

婉清听得一震,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捉住碧草的手道:“你真听清楚了,太太是这样说的?”

碧草被她抓得手痛,皱了眉头道:“奴婢就躲在西厢房窗边的玉兰树后头,听得真真切切。”

婉清听完起身就走,方妈妈在后头拦住道:“你作甚么,傻小姐,使不得啊,你这主动一去,太太正求之不得…宁可嫁个没用的,也不能嫁个病弱的,女人家一生,若没个男人靠着,可怎么活啊。”

婉清鼻子酸涩难忍,眼中泪雾蒙蒙,哽声道:“可是那个寿昌伯世子也是个纨绔之弟,我过去了,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倒不如,嫁个病弱的,他若得好,那便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若不得好,我至少能得个清净…存孝他,都快八岁了,若再不上族谱,上族学,他这一辈子就误了,我又怎么能忍心…”

方妈妈一把捂住她的嘴,惊慌的向外屋看了看,将婉清抱在怀里道:“奴婢知道小姐是心疼二爷,可你不知道寡妇的日子有多艰难啊,侯府那样的人家,定是不许儿媳妇改嫁的,没了丈夫的女人,就如同戴着了一道枷锁,再也不得自由,你还年轻,有几十年的日子,要怎么熬啊,何况,宁华郡主自己还有儿子,一旦世子死了,她的儿子必定是要承爵的,到那时,再娶个世子夫人,小姐想过没有?谁还会管一个寡妇的死活,便是死在家里,怕也是没人知晓的啊。”

婉清怔怔地呆坐在椅子上,碧草拿着帕子给她试泪,也在一旁劝:“小姐就算不为自个想,也要为二爷想,二爷若是知道小姐为了他,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二爷大了,心里怕也不好受吧,再说了,小姐嫁得好,二爷才能有个帮衬,才会有出头之日啊。”

婉清的心渐渐静了下来,擦干了泪,再次起了身,对碧草道:“二姐姐可是回了屋?上回太太给的燕窝还剩了吧,你去拿来。”

碧草疑惑地看着她,婉清拍了拍她的肩道:“放心吧,我就算不为自个儿想,也要为你和方妈妈想,你们忠心待我一场,总要让你们也有个好结果才是。”

碧草这才转颜去了后屋,方妈妈嘟嚷道:“就这么点子好东西了,小姐又何必给她,她可不是个好的。”

婉清没再多说,刚到婉容的门口,就里见屋里咣当一声脆响,就见翠玉捂着头从屋里冲了出来,婉清只当不知,笑着问:“二姐姐可在屋里?”

翠玉也不理她,捂住头就冲了出去,婉清微笑着进了屋,婉容抬眸见是她进来,一脚踹向跪在她跟前的翠环身上,骂道:“贱蹄子,合着外人欺负了我,如今又来看我的笑话了?”

婉清知道她在指桑骂槐,只当听不懂,笑着让碧草拿过燕容来道:“妹妹知道姐姐在侯府受了委屈,妹妹是特地来向姐姐问安的,这包燕窝是太太给妹妹调养身子的,妹妹没舍得吃,送了给姐姐,姐姐也跟几个丫头们生气了,没得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正文 第三十一章:谁替嫁?

婉容脸色这才好了些,转回身坐在了椅子上:“三妹妹有心了,坐吧,翠环,把前儿大姐姐送的大红袍沏杯来给三妹妹尝尝,她长这么大,怕是还不知道大红袍是什么呢。”

“二姐姐说得是,妹妹在母亲和大姐姐跟前比不得二姐姐有体面,这些个好东西,自当是没见过的。”对于婉容的显摆和轻蔑,婉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又道:“今日姐姐在侯府受的委屈,还是跟妹妹有关的,妹妹心里着实还是不好受,说起来,那寿昌伯世子也忒爱管闲事了些,我们姐妹间平日里就玩闹惯了的,与他何干呢?还有那靖宁侯世子也是,明明病殃殃的,偏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看着他连站都站不稳呢,可怜的四妹妹,要是知道了她的未婚夫是这般模样,不知会怎么想啊,母亲怕是会心疼死去。”

婉容听了先也有些忿忿不平,听到后面,脸色就有些发白了,漂亮的杏眼瞪得圆圆的看着婉清,婉清一脸天真懵懂的样子,兀自喋喋不休,婉容就觉得烦燥了起来,翠环沏了茶上来,从她身边经过,她突然手一挥,将两杯滚烫的热茶挥落,清脆的碎裂声震得婉清闭了嘴,呆呆地看着婉容。

“三妹妹,真不好意思,方才不小心撒了茶,翠环,再去沏一杯了。”翠环握着自己被烫伤的左手,痛得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却敢怒不敢言,垂首低泣着退了下去。

婉清怯怯地起了身道:“不用了,不用了,今儿二姐姐也累了一天了,一会子早些安置了吧,妹妹还有好些个绣活要做,就不打扰了。”

婉容作势要留,婉清已逃也似的退了出来。

到了门外,婉清附在碧草耳边道:“把我屋里的治烫伤的药拿些来,你悄悄儿送点给翠环用了。”

婉容等婉清一走,就急得在屋里打转,转一会子又坐下来,终是坐立不安,走到镜子前,手抚着脸上红肿的印子,怔怔地看了好一阵,一咬牙,带着翠玉就往林氏屋里去。

“母亲…”婉容哭着往林氏怀里扑去。

林氏才安慰好婉丽,让白霜和金嬷嬷扶了婉丽回屋歇着,正坐在屋里,婉容扑进来时,她的身子后背都僵直了,秀眉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眼中厌恶之色乍现,随即又是一脸慈和的笑,抚着婉容的背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了?谁欺负我家二小姐了?”

婉容就抽抽噎噎的抬起头,侧着自己左脸给林氏瞧:“母亲,女儿和四妹妹一样受了委屈啊,您看,女儿的脸,就是被那寿昌伯世子打的,那个纨绔之弟,亏他还说,非咱们三妹妹不娶呢,根本就是个浪荡子,还有啊,那个靖宁侯世子也是,四妹妹不过跟三妹妹闹着玩呢,就突然冒出来打了四妹妹一耳光…”

她深信林氏虽然知道顾婉丽挨了打,但肯定不知道是上官夜离打的…

林氏果然脸色骤变,气得铁青,冷笑道:“你如何知道,是靖宁侯世子打了你四妹妹?”

“是他自个说的,母亲,那世子凶得很呢,我不过气问他一句,为何要打我四妹妹,他便恶狠狠的对我说,‘以后再看你欺负她,我就扒了你的皮!’母亲,他怎么那般维护三妹妹啊…三妹妹以前见过他吗?”

婉容的话音还没落,林氏已经气得手都在发抖了,咬牙切齿道:“好,好,好,跟她那个不要脸的贱妇姨娘是一个德行,最会的就是耍狐媚子勾引男人,他不是维护她吗?那就让她嫁过去好了,我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可没得送给他去糟蹋的。”

林氏一生气,就口不择言,平日里个个女儿都心肝内的叫着,这会子口里的女儿,除了婉丽就只有嫁了的婉莹了,婉容和婉清不过是她手里的工具罢了。

婉容看目的已经达到,又好生撒了会子娇,才从林氏屋里退了出来,一出门,嘴角就勾起一抹冷笑,轻道:“死妮子,这一回,看你不嫁到靖宁侯府当寡妇去。”

“三小姐又何必去提醒二小姐,她那个人又岂是会领你的情的?若是她又想个什么妖蛾子出来,还不是害了你自个儿么?”碧草边走边埋怨,她真猜不透小姐的心思了。

婉清心里明白得很,婉丽这婚事想悔几乎是不可能的,大老爷决对不会同意,顾家也得罪不起靖宁侯府。

如今林氏想出来,让婉容或自己替嫁的这条路也不是很行得通,而自己最大的目的就是不嫁给慕容凌云那骚包,她提醒了婉容,以婉容的聪明,一下子就会想到林氏会牺牲她去替嫁,她不想,就会推自己出去。以她告状的本事,定然会挑得林氏火起,林氏肯定是会让自己去替嫁的。

而林氏想要自己去替嫁,必定就要把自己认到她的名下,那时就要开祠堂,上宗谱了,到时候,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存孝也就名正言顺的入了宗谱,进了族学,存孝的将来,也就有了希望,也不枉,自己占了他姐姐这个身体,当他姐姐一场了。

而最后,能不能替嫁得成功还是未知数,首先是林氏已经允了寿昌伯府的婚事,寿昌伯夫人又岂是好相与的?那慕容凌云也不是个肯善罢干休的,要退这门亲,还有得闹。

再者,宁华郡主也是个厉害的,她和上官子怡分明就是故意想让林氏和顾婉清知道,世子已是病入膏肓之人,巴不得林氏不嫁女儿才好,肯定会死咬着不同意姐妹易嫁的,最后,保不齐,拖着拖着,那世子爷就一命呜呼了,这事也就圆满了。

美丽的沅江河上,一艘豪华的游船里,两个清俊的公子正对坐下棋,玄色锦衣的男子突然就打了个喷嚏,浓长的俊眉就皱了起来,喃喃道:“谁在咒我!”

他对面的公子,身着华丽的宫锦,头戴金冠,一双狭长的凤眸清粼粼地抬了起来,好笑地看着他道:“谁敢骂你夜离兄?好大的胆子!莫非,又是你那继母?”

上官夜离对着宫锦男子翻了个白眼道:“若她每咒我一句,我便要打个喷嚏,那我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打喷嚏了?殿下还不烦死去?”

“那也比时时听你咳嗽强,我听着总感觉像自己也要断气了似的。”被称作殿下的宫锦男子立即接口道。

上官夜离就拿眼瞪他,手握成拳就往唇边放,那宫锦男子忙作投降状:“得,我错了,你别咳,在家里咳给你继母听也就行了啊,本王算怕了你了。”

“原来康王殿下也嫌弃我这个病殃子,那算了,我还是走吧。”棋盘子一推,起身就走。竟是半点面子也不讲。

年轻的康王只差没起身给他作辑了,笑着就转了话头:“如今你让顾家四小姐得知了你的病情,你就真能如愿娶到三小姐了么?”

“总得让那四小姐嫁不成了才行,至于三小姐,不嫁给我,谁也别想娶她。”上官夜离霸道地说道。

正文 第三十二章:她丑死了

“真不知道那顾三小姐有哪里让你着迷了,哪天本王去瞧瞧,看看是否九天仙女下凡尘了。”康王挑着俊眉,端一杯酒起了身朝舱外走,人还没走到门口,就感觉颈间一阵寒气迫人,比迎面而来的三月河风还要阴冷,一回头,就看到上官夜离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溢出万道冰刀在他头上盘旋。

“丑死了,只是比你后园子里的莺莺燕燕强就行了。”

“呃,我后园子里可都是国色天香啊,小离,她真那么好吗?那我非得去瞧了…啊,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小离,我好歹也是个王爷,你不是这么给脸子我瞧的吧。”看着脸阴沉如森罗的上官夜离,康王忍笑忍得肠子都快打结了,在他暴发前,抬脚就出了舱。

这时,一阵喧闹声从对面的花船上飘来,好几个男子放肆的调笑,里面夹杂着一个娇弱细小的哭声,康王眉头皱了皱,叹口气踱步到了甲板上,仰天看月。

上官夜离脚步沉稳地跟随在他身边,神情淡漠地看着对面的花船。

那船上,一个女孩衣服半开半掩的从船舱里爬了出身子,还没出来,似是脚被人一扯,又被拉了回去,女孩看着才十一二岁的样子,根本就没长成,被一群男人蹂躏着,哭得凄惨哀怨,不停地求着饶,引得男人们更加狂肆大笑。

一个白袍男子,骚包的摇着手中的折扇,哈哈大笑着从舱内奔出,抬眼,就看到这边船上的康王爷,手中酒杯一抬,摇向康王致意,康王浅笑着也抬了抬手中的洒杯,笑道:“慕容公子好兴致。”

慕容凌云笑得风骚,扇子一收,俊眸暖昧睃了眼舱里,对康王道:“王爷不知,这雏儿的滋味妙不可言啊,王爷可要尝上一尝?臣让凤娘送一个上等的货色过去如何?”

康王顿时一脸黑线,忙拱手道:“多谢,多谢,本王消受不起啊,慕容兄自便,自便就好。”说着,转身就要进舱去,上官夜离沉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康王背脊一僵,小声道:“小离,寿王肯定在船上,你想要坏了本王的名声么?”

“王爷反正也在花船上,你便是再洁身自好,人家也不会相信,既然来了这种地方,自然是什么名目都要玩到的,何况,在臣面前,王爷又何必装,您那后园子里…”

“得,打住,我怕你还不行么?小离,本王发现在你面前穿再多的衣服也白搭。”

说着,康王又气急败坏的扬了声,对着正要进舱的慕容凌云道:“慕容兄慢走,本王…”声音里带着一丝扭捏,故意在此处顿住,慕容凌云听得哈哈一笑,很知趣地说道:“下臣这就让凤娘送人过去,王爷开心就好。”

“呃,咳咳,也甭挑人了,就刚才那个,那声音,本王听得心弛神荡…”

慕容凌云听得怔了怔,却还是应下了,立即进了船舱,不一会儿,刚才那女孩被人裹着锦被送了过来。

康王忍不住就嗔道:“才还装成个情圣,如今又学着玩雏了,小离,你可真让本王刮目相看。”

上官夜离睬都不睬他,而是用根绳子把那被卷用系了,用剑鞘挑着,纵起身来,于宽阔的江面上凌波踏步,倾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被独自扔下的康王爷无奈的摸了摸自己俊挺的鼻子,喃喃道:“真是捡了宝了,不止是武功好,就是易容术也是一流,如此近距离,熟习如慕容凌云都没能认出他来。”

“王爷自小便与上官世子感情深厚,不然,世子也不会如此真心由王爷驱使了,有此良才,王爷何愁大事不成?”身边一个暗影躬身说道。

大老爷那日喝了些酒,回府后就直接去了红叶的屋里,红叶殷勤迎了上来,红彤彤的火烛映照得红叶俏美的脸庞明媚娇艳,初为妇人的身段更是玲珑饱满,把个大老爷看得眼都直了,一把搂住红叶,就往床上而去。正要成其好事,林氏派了红绡来了。

“大老爷,太太有急事请您过去。”

箭正在弦上,就要发时,突然被阻,欲放的快感戛然而止,这种感觉让大老爷百爪挠心,不由怒火中烧,外表儒雅的他此刻如发怒的恶狼,大声吼道:“滚,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红叶媚光流转的美目里便挑起几分得意,几分讥笑来,玉臂一勾,将大老爷的身子勾埋进她丰满妖娆的双丰里。

红绡吓得一怔,站在寒风里,嗫嚅着还想要再唤,红叶跟前的小丫头豆苗儿就脆声声道:“红绡姐姐还是别惹了大老爷生气的好,没得主子们生起气来,倒霉的还是我们做奴才的。”

红绡心知大老爷暴怒时的手段,便是林氏也是能开打的,只好垂了眸回到枫林院。

林氏正在喝燕窝,听完一碗燕窝就砸向红绡的头,红绡动都不敢动,任那粘滞的液体自头上滑落,滚在她洁白的脸庞上:“太太息怒,奴婢再去。”

王嬷嬷见了忙拦住红绡:“你这傻丫头,这会子再去,不是惹得老爷更火么?”又陪笑对林氏道:“太太,老爷喝醉了,男人嘛,喝多了说话做事就糊涂了,太太不要放在心上。”

林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撕着手中的帕子,狠声道:“小骚蹄子,以为得了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看我不撕碎了她。”

王嬷嬷听得打了个寒颤,小意道:“太太,老爷不过是贪新鲜,通房妾室不过是玩物罢了,太太何必跟那起子没见识的下贱呸子计较,您为着四小姐,也不能跟老爷动怒啊。”

林氏听了这才好了些,眼珠子一转,柔声对红绡道:“起来吧,去梳洗一下,一会子到厨房里包一包干银耳送给玉姨娘去,就说我给她补身子的。”

红绡在玉姨娘屋里,笑意盈盈:“太太说姨娘最近饭用得少,心里可急了,姨娘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太太还等着姨娘给老爷开枝散叶呢。”说着,又顿了顿道:“太太也提醒老爷,说姨娘身子不太舒服,可老爷一回来,就被红叶拉进屋里去了,便是太太去请,红叶也是霸着不肯让老爷出来…太太说,老爷这般宠着红叶,定是想抬她做姨娘了呢。太太以前也应过红叶,只要她有了身孕…”

玉姨娘赏了红绡几钱银子,打发红绡走了,看着桌上的银耳直冷笑,莲心扶她坐下说道:“太太这是想把姨娘当枪使么?她自个没能请得动老爷,又来您这里使坏了。”

玉姨娘伸出白葱般的手指,轻轻滑动着指上那颗精致的玉戒,懒懒道:“她是着急了,听说靖宁侯世子身子羸弱不堪,四小姐嫁过去,很有可能便会…”

莲心眼波一亮道:“难道太太想悔婚不成,听说六礼过三了呢,侯府家大势大,老爷怕是提都不敢提呢。”

“她自是知道的,婚肯定是不敢退的,怕是又起了什么坏心眼子了…三小姐果然聪明,早早儿就来跟我说了,她既是看得起我,我又岂能负她。”说着,玉姨娘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叹口气道:“三小姐将来若是嫁得好,我的儿…以后也有个倚靠不是?”

正文 第三十四:入宗谱1

红绡回来后,林氏就在屋里等,小半个时辰过去,也没见玉姨娘那边有动静,气得紧咬着牙后根:“骚蹄子,平日里对付我不是手段百出的么?”

正急时,小丫头来禀:“太太,奴婢看到莲心去了红叶屋里。”

大老爷与红叶春风一度之后,惬意地歪在床上,红叶小意温柔地服侍着他,只盼着他不要走,就在自己这里过夜就好,想着林氏和玉氏两个如今都不如她得宠,她娇俏的小嘴就高高翘了起来…

“禀老爷,玉姨娘身子不适,求老爷过去看看。”莲心在外头小声禀道。

老爷听得心头一惊,忙自床上起来,红叶不依,搂住老爷的腰,娇媚的唤道:“老爷,奴婢冷…”身子直往老爷怀里钻。

老爷拍了拍她的俏脸,倒底还是惦记着玉姨娘,哄了她几句后,还是起了身。

老爷走后,莲心从外头进来,红叶搬起床上的枕头就砸过去,莲心就叹了口气道:“太太才送了包东西给我家姨娘,说老爷在这里…她到底是当家太太,我们姨娘也不敢得罪的,姨娘可是在屋里捱了一个时辰才过来的,姑娘应该能体会得我们姨娘的苦心吧…”

这边红绡等大老爷才进玉姨娘屋里,她就在外头请大老爷,大老爷大步走进玉姨娘屋里,还没开口,就听见外头红绡请他,眉头又皱了起来,玉姨娘娇弱的半卧在床上,听到红绡的声音忙道:“老爷快过去吧,太太着实有急事呢,妾身听说靖宁侯世子身子病弱,四小姐回来后就找太太哭了一场,说是不想嫁过去,想让三小姐替嫁呢。”

大老爷听得大怒,“胡闹,真是妇人之见。”起身就往外走,这边玉姨娘弱弱的来了一句:“老爷,手心手背都是肉,三小姐也是您亲生的,若是庶出的孩子都这般命如草介,妾身又还费那心力为老爷养儿育女做甚哟…”

大老爷的身子顿时僵住,回头喝道:“胡说些什么,我自会护得你们周全,我的骨血,又岂有高低之分。”

林氏好不容易等到大老爷进来了,忙忧伤的迎了出去,一见老爷就颤声道:“老爷,我那苦命的丽儿哦…”说着就拿帕子拭泪。

大老爷早知道她的意思,冷笑道:“丽儿如何命苦了?你倒说说,是短了吃还是短了穿?”

林氏惯会察颜观色,立即听出大老爷语气不善,那就要说出口的替嫁的话就又咽了回去,叹了口气道:“靖宁侯世子身子不太好,不过,以侯府那样的家世,自是能调理得好的。”

大老爷听她转了音,不由半挑了眉看她,林氏就陪笑扶了老爷往正屋里坐,贤惠地说道:“我让王嬷嬷炖了补汤,老爷为这个家成日操劳,也得多顾及身子才好,您可是妾身和儿女们的天呢,妾身只怕老爷太过辛苦,伤了身子。”

大老爷的脸色果然又缓了几分,林氏这才又道:“三丫头今儿很是得侯府老太太的心,拉着她的手好夸了一顿,寿昌伯夫人几个也直夸咱们家的姑娘养得好,又知书达礼,说倒底是书香世家教养出来的,那行止作派就是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大老爷的脸上就有了得意之色,他的官位虽不大,却很是瞧不起那行伍出身,或是弃商从官的人家,以大儒名流自称,林氏这马屁算是拍对了地方。

“妾身就想啊,三丫头的亲娘也死得早,不如就把她记到妾身名下,给她个嫡出的身份,以她的相貌学识,定能给咱们家结门好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