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我疏忽了。”许书颜心想。原来是这事儿。看起来堂堂祁家二少也是个贪便宜地。便放放心心。恭恭敬敬地解释道:“原本那鼻烟壶是送与您地见礼。可那日您迟迟没来。四叔却来了。我之前也没准备。就将鼻烟壶送与了四叔。说起来倒是我疏忽了。二爷若是想要。改明儿个书颜派丫鬟再买来给您送过去就是。”

“是么。这倒不用。”祁渊摇摇头。眼中透过一丝异样和古怪。

“哪里。见礼是一定要送地。都怪我这几日糊涂了。却忘了正事儿。”书颜见他推脱。有意做得一脸愧疚样。说完又福了福礼。心想。这下你没得什么借口再留下我了吧。

转身间。许书颜却觉得头上一轻。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发丝也随之散落在了肩头。看到祁渊竟将自己常用来绾发地碧簪取了在手。此时正得意地朝着自己笑着:“虽然女人家地东西爷用不上。可这碧簪看起来还算通透。四姑娘就当做礼物送给爷吧。以后要是有相好地。也方便赏给她。”

“你!”许书颜知道他此举乃是故意想要羞辱自己。隐忍住心头滔天一般地火气。强装出几分笑意挤在脸上:“二爷莫要捉弄小女子了。这碧簪简陋。哪里入得了您地法眼。还请归还于我。改日定当双手奉上正当礼物给您赔罪。”说罢正要伸手去夺。却看到祁渊赶紧退后了两步。竟将簪子揣入了怀中。看样子是不准备归还了。

祁渊瞧着此时地许书颜。如瀑般地秀发披散在肩头。衬着一张白皙地脸蛋和素色地拽地长裙。还真真有几分别样地风情…便暗自提醒自个儿。千万别又被这女子柔弱地表象给蒙了才好。板了脸冷声道:“爷怎么了。不过是你向四姑娘讨个见礼罢了。竟如此舍不得。不免有些太小性儿了吧。”说完还故作不解地摇摇头。将碧簪又从怀中掏出来。捏在指尖反复地看着。

“此簪乃是母亲留下的遗物,还请二爷将它归还于我。”收起了笑意,许书颜此时的表情相当认真,睫羽闪动间仿佛还有一丝雾气,直直盯着那簪子,看样子是一有机会就要上前抢夺。

以为许书颜不过是为了要拿回簪子而说谎,祁渊哪里肯当真,摇头笑道:“随你怎么说,这簪子爷是要定了。”边说边又放回了怀中,一脸得意:“不过若真是那样精贵,爷一定会好好收管起来,视如珍宝,这样可以了吧。”说完竟扭头就走,根本不曾理会呆立在那儿的许书颜,也没留意到她眼底闪过的一团簇火。

章四十八 论争

话说祁渊揣着从许书颜头上取下的发簪,一路回去水阁都面带得意之色,想起她说的话,忍不住又取了簪子在手,看着此簪果然通体碧色,内里仿佛有着水色暗纹在流转,确非凡品可比,心想:莫不是真乃她亡母遗物吧

正想着,鼻端却嗅到一丝清甜香气,祁渊忍不住将簪子凑了上来,果然一阵熟悉的发香,就如那日在碧湖边欺近许书颜时所存留在脑海里的味道,再一想,那双薄唇犹如蝉翼一般,虽然冰冷颤动却能勾起自己的欲望…一时间,心中竟有些微动了。

“二爷,你拿着个女人用的簪子在那儿闻什么呢?”

远远就看到祁渊面带异色,画楼公子等他走近,又看到如此怪异莫名的行为,自然要出言打趣儿的。

“没什么,不过是送与相好的礼物。”祁渊提了衣袍跨进花厅,将玉簪纳入怀中后才一手捞了茶盏就在唇边一口灌入。

“那簪子我看着眼熟,你不会是从书颜那儿硬取了的吧?”画楼蹙了蹙眉,觉着祁渊此举有些太过了。

“别说其他,刚才你和许书颜在做什么?”祁渊倒是没忘记湖边那一幕,心里憋闷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那儿,难受的狠。

“我请教书颜画技罢了。”画楼睨了一眼祁渊,似笑非笑地样子有些故意。

“请教画技用得着”朗眉倒竖,祁渊冷峻的面上竟闪过一丝不屑和轻蔑:“那女人不简单,样貌虽不是狐媚天生,可手段却很是有些厉害。说是请教画技,可她身为女子,却没有躲开你的亲近,看来是另有所图。你的身份是什么不用我来提醒吧,小心到时候惹上一堆麻烦。要知道除了我这水阁,看你再躲哪儿去?”

“二爷此时倒关心起我来了?”画楼扬眉笑笑,似是毫不介意祁渊的说法,只是摇了摇头:“我在水阁住了两年,中间少不了什么丫鬟表姑娘的过来示好,你从未过问一句,如今却紧张什么?”

“那些庸脂俗粉怕是还入不了你的眼。”祁渊冷哼一声,一副“我了解你”的样子。

“你也说了书颜样貌不算上乘之色。怎么又担心起来了?”画楼有意套祁渊地话。

“她不是许之山地女儿么?我知道你痴迷作画。这样一个身份。怕是对你很有吸引力吧!”祁渊盯住画楼。一字一句地道。

“所以我与书颜相交。不过是画技切磋罢了。你也别胡乱猜想。”不想多说这事儿。画楼见祁渊有些过分关心他和书颜之间地关系。不由得劝道:“倒是你少去招惹书颜。她虽然不简单。却也并非你心里想地那种一心只为攀附权贵不择手段之人。我看她不过是想靠着祁家寻个好去处罢了。这也很正常。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地心思。你若是拿这处来挑剔她。未免显得有些心胸太过狭隘。”

“我狭隘?”祁渊不大乐意画楼这样数落自己。低声道:“总归你要好生提防着。毕竟日夜都要见面地。要是闹出什么丑事。我可不敢承担责任。”

“随你怎么说。现在书颜地身份是你地四妹。要是你有事无事就去欺辱她。到时候闹出丑事地。怕只会是你自己。”说罢起身。画楼一手去了放在一旁边桌上地一张画。准备提步往后院去了。

瞥到那张女子画像。眉眼间似乎和许书颜有七八分相似。祁渊蹙眉拦住了画楼:“这画像上地女子是谁?”

“这是书颜在丹青院的画的小像,正是她自己。”画楼浅笑着又看了眼那画,似乎极为触动:“不愧是许之山的女儿,一笔一划都透着同样的风骨在里面。”

“给我看看。”祁渊伸手去捞,却抓了个空。

“这可是要送去点墨书院去的,不能随意给了你。”画楼一转身,将画作赶紧卷起放入了一个长形的圆筒里,道了声“告辞”便径直绕过屏风回了后院,留下祁渊在原地没能回神。

拢烟阁。

勉强将长发用腰间的一根系带绾住,许书颜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了三楼顶的闺房。亏得几个丫鬟收拾好了房间已经到拢烟阁后院烧水烹茶去了,只留了挽歌在上面伺候。

此时见主子一脸恼怒地回来了,挽歌赶忙迎了上去:“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谁欺负你了不成?像是要杀人似的。”

“那个登徒浪子,我真恨不得”说不出什么狠话,许书颜觉得在挽歌面前吐苦水也不合适,只好摇了摇头:“挽歌,你去门外守着,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姐,适才您不是在外面一个人静了许久么,怎么回了房里还要一个人静静呢?”挽歌虽然看出了许书颜的不对劲,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还有,您说的登徒浪子是谁?这可是内苑,若是有人欺负您,可千万别憋在心里呢。”

“没事儿,只是和人口角了一下,放心吧。”伸手揉了揉挽歌的头,许书颜半推着让她出了房间,一手拉过门闩锁好,又回到了床榻边坐下,心中仔细思考着到底该如何才能取回母亲的遗物。

今日正好是道场完毕,朱嬷嬷也早早派了丫鬟前来通禀,说是黄昏时祁家所有的家眷都要聚在祠堂那边,齐齐给温月娘烧香祈福,并一起用素斋。因为平素里祁渊鲜少回到水阁过夜,既然要一起用素斋宴想到此,书颜觉着今夜就得把簪子给要回来,否则过了夜,不知他会把簪子随手丢在哪处,就更加不好找了。

可是,刚才看祁渊是将其贴身放着的,自己又该如何拿回来呢

脑中思绪混乱,加上在湖边受了气,书颜干脆扯过杯子蒙头倒在了床榻上,想着睡一觉等黄昏去了前院再做打算罢了。

章四十九 祭魂

锦上园的西北处有座造型古朴肃穆的庙堂,挑空三层楼的高度,里面乃是供奉的祁家历代祖先排位。温月娘身为祁家第五十三代家主的嫡妻,排位也放在宗祠之内贡后人祭拜。而最后为其举行的祭魂仪式,自然在此处举行。

算了半天,老道士的好时辰乃是酉时末,一大家子就只能饿着肚子,等仪式完了才可以一并用膳。

因为是外亲,祁冠尉领着许书颜和一干表姑娘表少爷们一并立在外围,不用下跪磕头,只需要观礼即可。本家姑娘以及庶出的两个姑娘则要一起磕头做礼。

女儿们还好,祁玉容和祁玉悠还有玉冷玉晴她们只需要立在侧首原地磕头,祁渊则要走在最前面,得听着老道士的令,绕着殿中温月娘的牌位走七七四十九个圈,并三步就是一个叩首,五步就是一个大拜。

祁冠天身为家主,又是温月娘的丈夫,仪式上只需必须配合着祁渊的磕头,念完七七四十九遍超度经即可。

这样的安排,姚文绣却很是暗喜,趁着仪式间的吵闹,捏着嗓子,恰到好处的让声音飘到许书颜耳边,却又不会让前面仪式上的人听见:“说什么四姑娘也是本家姑娘,看来到关键的时候,人家也是把您当外人的。”

在梅子林三日里,许书颜早就领教了姚文绣的爱嚼舌根,自然不会理她的暗讽,只是微笑以对。此时心里反倒是暗自庆幸,也亏得自己不是祁家女儿,要是依着她的身子骨儿,一番折腾下来还不知道受不受得了呢。

站在最前头的祁冠尉却听见了姚文绣尖声作怪,板着脸转过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莫要多嘴。内院的表姑娘们见了这祁冠尉也确实害怕,不单单是因为他满脸大胡子的凶样,还因得他做的乃是奴役姑娘们的卖笑生意,自然有些忌惮。

看到女眷们老实了下去,祁冠尉才又望了望许书颜,见她端立在当中,面色平和,微微颔首,心道这姑娘不愧是祁渊新交的相好,气度倒也不失了身份,没有和那呱噪刻薄的表姑娘一般见识,心中倒升起了两分好感。

没注意到祁冠尉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许书颜只是颔首立在哪儿,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满是打算着等下如何寻得祁渊要回碧簪之事,自然心无旁骛。

就这样,一场仪式下来,一家子人除了祁冠天只是稍微有些口干舌燥以外,其余个个都被折腾的有些疲色了。特别是祁渊,四十九圈绕着磕头下来,虽然裹了白布垫着,取下一看,额上却免不了一片红肿,脸色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仪式结束。夜也深透了。祁家将素斋宴就摆在了萍水阁地侧殿。吩咐各人将麻衣素服换下再一起用膳。

男人们还好。有些懒得换衣服地。脱去麻衣就那样去了侧殿坐着。女人们却要讲究些。经过进一个时辰地烟熏火燎。纷纷回屋子换了身崭新地衫子才过来赴宴。特别是姨太太和表姑娘们。有个机会人前露脸。自然都想想着打扮打扮。许书颜却嫌得麻烦。本来就站得远。也没染上什么烟气。取下麻衣让翠袖带回去。就着一身素服便去了。此时端端而来。倒让祁冠天觉得她懂事又乖巧。没得那些姨太太表姑娘们那么多讲究习气。

“书颜。过来坐。”挥挥手。祁冠天示意许书颜来到他身边。“放心。这次法事过了。月娘应该就会放心去了。不会再回来了。你也安心住在拢烟阁。若是实在害怕。就搬个地方也行。到时候让玉容重新给你腾个院子出来。”

其实眼看着这么一大家子人为了自己就这样折腾。许书颜心里早就觉得愧疚万分了。此时还受了祁冠天如此劝慰。双目浮出些雾气来。柔声道:“老爷子千万别这么说。拢烟阁我住地很好。不用搬地。倒是因为我而累地大家如此。真是莫大地罪过。”

“哎。好姑娘。可怜你如此乖巧懂事啊。”伸手拍了拍许书颜地肩膀。祁冠天将她地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都觉得这姑娘不但不怕“水鬼”。还反过来觉得是自己不该撞了那样地“事”。真真是个温良柔淑地好女儿。心里又疼了她三分。一把将其拉到身边坐下。以示重视。

眼看着许书颜竟然在祁冠天地身边落在。下首众人自然免不了心中衡量一番。有羡慕地也有嫉妒地。特别是姚文绣。想着明明祭祀仪式都将许书颜给排除在外。怎么等到用膳地时候她又成了香馍馍。还挨着家主落座。这是多大地荣耀和身份啊!

四姨太带着祁玉晴过来,见了这一幕,也免不了低声嘱咐自己的女儿,以后有事无事多和许书颜走动走动,学学人家是怎么讨祁冠天欢心的。祁玉晴怯怯的点了点头,倒是觉着许书颜本来人就温顺宁淑,大方乖巧,老人家不都喜欢这样的女儿么。

众人正各自腹诽这,不一会儿,祁冠尉也来了,一身紫金绸袍衬得他精神爽爽,若是去除胡须,倒也不失为美男子一个。只是女眷们好像都有些怕他,见他露面,个个都别过头去,连招呼也是不愿打的。

也难怪,他做着那样的生意,正经人家的姑娘自然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要是被人误会什么,岂不是连累自己的名声。祁冠尉也是明白这点的,也不理会那些个姑娘们,只一眼就看到了许书颜一个人端坐着,旁边隔了两个位置是三姨娘带着祁玉晴,便一挥袍子和上首的大哥打了个招呼,挨着坐了下来。

紧随其后的便是祁渊。换上了一身暗楮色的长袍,腰间系了碧色缎带,虽然额头还是红红一片,但精神却明显好些了。一看到许书颜竟坐在了祁冠天身边,故作乖巧的颔首埋头,自己父亲又一副慈爱老子的模样,眼神闪过一丝嫌恶,一把上去,竟端端落座在了她的身边。

感到鼻端灌入一阵淡淡的香樟味道,许书颜不用抬头也知道是祁渊来了,只是没料到他竟挨着自己坐下,柳眉一蹙。

“你倒是心安理得!”低声闷哼了一下,祁渊有意不想让许书颜好过,压着嗓子道:“亏得父亲如此看重你,要知道你是这事儿的罪魁祸首,怕是早就扫地出门了吧!”

知道祁渊这等人是眼高于顶的少爷脾性,许书颜倒也不生气,故意朗声说道:“二爷,您快别这么说,书颜受不起。”眼看着祁渊眼中的不解,许书颜起身对着祁冠天一福礼:“老爷,二爷说想陪着您说话,我就让位了吧,免得被二爷笑话我小户人家来的,不懂规矩。”

“祁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书颜可是你的四妹妹。如今因为月娘而受了惊,咱们都该好生待她,你怎么又张口胡乱说话。”祁冠天那里知道缘由,不由分说的板着脸斥责了两句。

祁渊被许书颜抢白冤枉,也不生气,反而转念一想,许书颜既然有意巴结身为家主的父亲,我便让你没机会下手:“父亲教训的是,四妹妹本来就受了惊吓,还站了一个时辰。儿子看她脸色苍白无力,只是想劝她回去休息,可她又怕不合礼数。父亲发个话,安排素斋送到拢烟阁,准了她回去休息吧。”

知道祁渊顾及的是什么,许书颜根本懒得辩解,巴不得能早些离开这吵嚷之地,冲祁冠天柔声道:“谢老爷体恤,书颜这就告辞了。”

章五十 夜探

因为打发了翠袖回去拿披风,许书颜此时一人走在内苑,四处看看,女眷们都去了前院用膳,丫鬟婆子也少了,借着月色缓缓而行,倒也觉着清净无扰心情随之平静了许多。

想起祁渊三番两次惹恼自己,步子不由得渐渐慢了下来,眼看前方一片幽香摇曳的紫叶锦带林,许书颜左右看了看,知道此处离得耀景楼极近,可想着祁冠天反正也在萍水阁那边用膳,便就此凝住了身形,就着一颗齐膝高的圆石坐了下来。

眼前如此美景,许书颜却有些提不起心思来欣赏,只觉得那祁渊越来越可恶,竟强要了碧簪过去。且不说那是母亲留下来的遗物,但是女子贴身之物,他一个男子,怎么能怀揣入胸呢又羞又恼间,心中升起了个主意。着素宴之际,人人内苑正好无人,自己不是正好可以潜入去水阁悄悄寻找么!

想到此,许书颜也顾不得生闷气了,赶紧起身来,抬眼望了望月色估摸着还有近一个时辰前院才能收席,起身提了裙角就准备去水阁一探。哪知转身就看到前面徐徐而来一个黑影,就着月光定睛一瞧,竟是个身姿窈窕的女子。

那女子踏月而来,步履极轻,虽然夜色里看不清长相,可从服色看来,却也不像是丫鬟,许书颜只好开口道:“前方所来何人?”

那女子听见许书颜开口问,明显是笑了笑,才答道:“我是若琳,不知姑娘是何人?”

“若琳姑姑!”许书颜当然记得这名唤若琳的女子,上次祁冠天摆了家宴,开口闭口都在称赞这位御厨娘子的手艺,脑中勾勒出一个从宫里退下的厨娘模样,自然要恭敬的换声“姑姑”了。

谁知那女子竟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又走进两步:“什么姑姑不姑姑的,生生把人叫老了呢。”

此时许书颜才看清了这个御厨娘子的相貌,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罢了,竟是个娇俏清甜的小娘子呢,也觉得自己唤人家姑姑有些过了,抱歉一笑:“若琳姐姐,是我没看清,见笑了。”

“姑娘还没回答呢,你是”若琳上下打量了一番许书颜,觉着似乎并未见过内院有哪个表姑娘如此样貌,清然素雅,卓尔不群,颇有些莲出淤泥的味道,只是眉间一抹愁色,似有心事困扰。

“我是许书颜,姐姐换我书颜就好。”柔声报上自己的闺名,许书颜便不再说话,因为实在闹不清这女子在锦上园的地位。此时心中甚至有些不自觉的想,这位若琳姑娘平素里好像就是住在耀景楼的,看来和家主关系匪浅,又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娘子,至少身份上有可能是长辈一类的。

“你就是那个麻烦精?”若琳眨了眨眼。竟哑然失笑道:“可你看起来乖巧娇弱。怎么也和二爷口中那个势力又有心计地女子把不上边儿啊!”

“二爷他是说笑吧。”许书颜心道。果然这个若琳也是和祁渊交好地。自己也莫要与其多说什么。还是赶紧回去地好。便捏了裙角欠了欠额首:“打扰姐姐休息。书颜告辞了。”

看着匆匆而去地许书颜。若琳倒是没介意对方地态度冷淡。脸上笑意颇有些意味深长。摇摇头。叹了句“看来也是个惹祸地”。便也自行离去了。

一路快步回到碧湖边上。许书颜正好遇见了从拢烟阁出来地翠袖。手里挽了件拖长地披风而来。

“小姐。您才回来呢。祁老爷吩咐地素斋都赐下了。就等你用膳呢。”翠袖心疼许书颜。赶紧过去将披肩罩在了她身上。想着都这么晚了还粒米未进。唠叨道:“先进去喝碗热粥润润吧。饿了这些时候。要是吃地急了反倒对身子不好。”

“你先回去,我过去找画楼公子问个事儿就过来用膳。”许书颜推了推翠袖,示意她不用管自己,作势就要往碧湖对面而去。

“小姐,这夜深人静的,水阁里就只有公子一人在呢,您这样去了,怕是不太妥当吧。”翠袖可不愿意就这样放了许书颜过去,万一被别人看到,一句话就能毁了她的清誉。

“翠袖,我必须去一趟。”咬了咬唇,书颜还是将今日被祁渊夺了碧簪之事告诉了翠袖,看到她大吃一惊,一脸的不可思议,只好又道:“母亲遗物怎能随意交予一个男子之手,我一定要拿回来的!”

“小姐,奴婢帮您守在水阁外面吧!”翠袖坚定的点了点头,让许书颜稍侯,跑回去说四姑娘还没回来,让丫鬟们把菜饭都温着,等会回来便吃,这才又匆匆跑出来,跟着许书颜一路悄声去了水阁。

“您千万小心些,若是有人来了,奴婢就装两声猫叫,小姐一定要赶快出来。”翠袖立在水阁门口,四处看了看,寻了个妥当的位置立在那儿,身前被一颗大树挡住了,倒也不太显眼。

原本不想拉了翠袖过来犯险,但此时也别无他法,毕竟深夜潜入水阁,要是真被其他人撞见了,怕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的,只好又再三叮嘱了翠袖小心藏好,若是被发现赶紧先走,千万被犯险通知自己。等翠袖答应如此,许书颜这才来到湖边,轻轻叩开了水阁的大门。

看到许书颜披着湖蓝坎肩立在外面,神色有些紧张,画楼公子蹙了蹙眉:“四姑娘怎么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前院用素宴的么?”

“公子,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话。”四处瞧了瞧,并无人经过,许书颜说着闪身自顾进入了水阁之内。

关好门,画楼什么话也没说,竟一把将许书颜的手腕拉住,快步带她进了水阁花厅,再穿过一截走廊,进了他平时作画的书房里,这才放开她:“若是被二爷看到就麻烦了,四姑娘,有什么事就快说罢。”

就着灯烛,许书颜正要开口解释,却一眼瞧见了摆放在书案上的那张小像。真真还没想到画楼公子会将自己的画像回锦上园,脸上一红,心中尴尬万分却又不得不开口:“书颜确实有事求公子帮忙。”

发现了许书颜眼神所望何处,心下才记起竟忘了收起她的小像图,画楼公子有种被人撞破心事的感觉,还好平素里就心思清明,片刻鉴又回复了平静:“姑娘且说,若能出力,在下必不会推辞。”

抬眼看着画楼公子一双清澈的眸子闪动着跳跃的烛火,许书颜也强压住心头莫名的微动,点了点头,将先前湖边发生之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略带哀求地望着他:“求公子带我去二爷房里寻寻,若是找不回母亲遗物,书颜就是大不孝了。”

没想到祁渊拿到的那根碧簪有着如此来历,画楼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夺了下来,至少还给书颜,也不用她深夜过来,要是被祁渊发现,岂不是又要闹出什么麻烦。想到此,画楼也顾不得多想,只反复嘱咐书颜在身后跟紧了,便直接带着她去到了后院的二楼。

章五十一 窃玉

此时临近亥时,夜已深了下来,沉沉暮色被一轮皎月映照的有些泛白。

其实,因为上次在宫里不小心压伤了祁渊,许书颜曾随同祁玉容过来探望,早就知道水阁里他的寝屋在什么位置。一开始,也盘算着自个儿悄悄潜进来就好,可明知道画楼公子居于此地,怕是怎么也躲不过的,这才想着对他言明事情。想来依照画楼平素里对待自己的态度,许书颜笃定,若是自己好言相托,他应该会答应带她去寻找碧簪,这样一来就算被祁渊发现,也有人帮衬一把。

“你小心些,等上楼去,我去翻找他的置物匣子,你仔细看有没有碧簪在里面,若是寻了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我们立即关门离开,无论找到与否。”画楼公子一边领路,一边低声吩咐着。

“不行,我一定要找回碧簪!”书颜觉着自己冒险过来,若是空手而归,岂不亏大。

“放心,回头我会找二爷套问出碧簪下落,一定想办法为你寻回。”画楼其实早就想这样对许书颜说了,可是见她紧张的要命,知道若是不带她亲自去找一找,她是不会罢休的。

“公子…”心中一动,许书颜竟不自觉地伸手牵住了画楼的衣袖,双目浮起一层雾气。

回头看着许书颜,清眸中含满了感激之色,画楼有些心疼,也是一个不自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吧,别再耽搁了。”

感觉画楼的手有种淡淡的温热,却是恰到好处的抚平了心中的忐忑,许书颜点点头,抬袖扶了扶眼角的湿润,抿着唇跟着上去。

并未掌灯,画楼只是推开窗阑,借了一丝月光进来,不过也足够了。毕竟若是点了灯烛,被发现的可能也就大了许多。

“他习惯将重要的东西放在枕边的紫檀木匣子里,你去看看有没有。”画楼说着,自顾去了另一边,寻找书壁上有没有可能随手放了碧簪在那儿。

只是两人摸索了好一阵子,却根本没见得碧簪下落,徐书颜心中越来越着急,画楼也是眉头深锁,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只得上前拉住了还要四处寻找的许书颜:“走吧,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找他要回碧簪的。”

“说不定在衣柜里。我记得他是将碧簪揣入怀中地。晚上祭祀仪式地时候他又换了衣裳。让我再找找吧!”书颜哀求道。

许书颜盈盈双眸中满是请求地眼神让自己怎能忍心拒绝。画楼只是抬眼看了看门口。点点头:“你再寻找片刻。我下去前院守着。记得。最多再耽搁半盏茶地功夫。我怕再久了。他该回来了。”

“多谢公子。”书颜感激地点点头。赶紧捏着手脚过去拉开了那个三排门地大衣橱。

萍水阁侧殿。

因为磕头太多。祁渊总觉得脑中有些隐隐作痛。本来早就想要借故离开。奈何祁冠天一听说他想离开就叱责自己不孝。还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为人子女者应尽地孝道一类。让他真不敢再说出一句“请辞”地话来。

只是后来柳如烟仗着祁玉雍不停撒娇。让祁冠天没了老脸再要求祁渊什么。毕竟今日素宴是为亡妻而设。这厢骂了儿子不孝。那厢又抵不住美人诱惑。看着祁渊脸色不妥。眼神发冷。只好挥了挥手。让他自个儿下去休息就是。独自和娇妻稚儿继续享乐。

祁渊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母亲去世多年,有女人能让父亲重拾笑颜,做儿子的心里并无什么意见。让水清去找若琳讨些宵夜来吃,起身便一个人散着步往水阁去了。

哪知刚靠近湖边,祁渊就看到一个丫头服色的女子躲在门口东张西望,冷眉一蹙,提气两三步纵身过去,一把便拦住了那丫鬟。

翠袖本来想喊,却一把给对方捂住了嘴。

见惯了小丫头们在水阁外面悄悄等候画楼,祁渊以为翠袖也是仰慕者之一,也没多想什么,只厉声道:“不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如此深夜还外面闲晃逗留,难道有什么不轨的图谋!”

“奴婢…”翠袖等祁渊放开手,大声地喘了两口气,这才稍微平静了些。瞧着素来就冷峻眼里的二爷,脚不自觉的有些发软。心想可不能让他知道小姐在里面偷偷寻找碧簪,只得埋首下去,一咬牙准备什么都不说。

“罢了,你回去吧,画楼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作画,他也不会见你的。”祁渊也懒得和翠袖说些什么,只是想打发了她离开。

听出祁渊话中之意,翠袖面上一臊,本想解释,可惦记着里面的小姐,心想宁愿被祁渊误会好了,紧咬牙关不说话也不挪步离开。

“不知好歹的丫头,你再站在这儿,要不要爷亲自押你回去见你家主子!”冷眉一挑,祁渊颇有些嫌恶的道。

“奴婢…这就离开。”听得祁渊竟要押了自己回去见小姐,自然不敢再留下,只是在祁渊面前又不敢开口学猫叫给许书颜提醒,只得心中焦急,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心里企盼着画楼公子一定要好生帮着小姐开托才好。

此时的画楼也不知道祁渊竟中途离席了,只一人立在后院前的中庭那儿,一会儿抬眼望着天际的皎月,一会儿侧耳倾听着门外是否有动静,一会儿又回头望向祁渊寝屋的窗口,心里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并未发觉身边已经悄悄靠近了一人。

眉头锁起,祁渊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一路从前院进来就只看到书房亮着烛灯,却不见画楼身影。等走近后院,才看到他一个人呆呆的立在庭院当中,面色似乎略有些警惕,不时地望向二楼自己的寝屋,祁渊蹙着眉放轻了脚步,上前乘其不备道:“你怎么在这儿立着!”

“你竟回来了!”画楼回神过来,下意识的大声叫出了口,忍不住又瞥了一眼二楼的位置。

这下祁渊心里才隐约明白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冷冽起来,双目微聚,盯住画楼:“刚才是拢烟阁那丫头在门外鬼鬼祟祟,进来又看到你站岗放哨,莫不是有什么人在我的房里?难道是许书颜?”想着她紧张那支碧簪的样子,又提前离席,祁渊几乎敢肯定了。

见祁渊如此,画楼知道瞒也没用,只好点点头,拉了他低声道:“书颜只是过来找她母亲的遗物。”特意着重在“遗物”二字上,想祁渊体谅一下许书颜的心情。

一丝邪魅莫名的笑意闪过眼底,祁渊有些警告的意味低声对画楼道:“我这就亲自去还给她。”

“祁渊,你这又是何苦呢。”画楼虽然没有捕捉到祁渊异样的神色,却听出他话中的不善:“那是书颜母亲留下的簪子,你强取了本是不对,书颜也是无奈才过来求我帮她寻寻,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我这就上去带她离开。”

“你若是这下上去找她,我保证,她永远也别想再拿回簪子。”祁渊冷声威胁道。

“你…”画楼知道祁渊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衡量了好半晌才妥协的点了点头:“祁渊,若你再欺负她,我便也不会再袖手旁观了。”像是警告,又像是恳请,总之画楼说完这句话,抬眼望了望,这才艰难地转头过去,踱步往外。

“许书颜,这会儿被爷抓个现形,看你再往哪里跑!”祁渊玩味似地扬起朗眉,竟有一丝暗暗的期待在里面,提起衣袍,悄声无息的上了二楼自己的卧房。

章五十二 偷香

柜里的衣裳里里外外都翻找了一遍,许书颜也没能发现碧簪的痕迹,心中越来越急,根本没发现身后的屋门已经被人打开,一个被月光拖长了的身影印在雪白的墙上,颇有些诡异的味道。

冷眼看着在衣柜前不停翻找的窈窕身影,祁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斜靠在过堂的圆形拱门边,也不做声。

因为紧张,额上几乎都渗出了细汗,如此翻找也没有寻得碧簪,许书颜手心也有些湿润了起来,知道再找下去也是惘然,一定是被祁渊将其带在了身上。勉强将衣柜里的衣裳整理了一下,看不出有人翻找过的痕迹,这才咬咬牙,灰心丧气地关上柜门。

抬袖抹了抹额上因为太过紧张渗出的细汗,书颜脸色不太好,轻轻转身,一抬眼就看见一个人影倚在拱门边,却因为月光是反向射过来的,看不清脸。下意识的,以为是画楼上来了,许书颜抬手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呢,公子上来也不说一声。走吧,我想碧簪一定是在祁渊的身上,只有再寻个法子找他讨要了。”说着移步过去,却没发现来人脸色一双鹰目寒光逼人。

走到门口,许书颜才发觉有一丝不对劲儿。那人影立在那儿动也未动一下,鼻端没了画楼公子平时身上的那股墨香味儿,反倒是淡淡的樟木味道萦绕不去就在失神的这一瞬间,原本打开的屋门此时“砰”的一声被人一把关上了。

咬住嘴唇,许书颜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因为画楼说好了在下面守着,此时屋里的人除了这水阁的主人祁渊,就不可能是他人。画楼肯让他上来,多半是迫于主人家的淫威,也应该没走多远,只要祁渊敢对她怎么样,张口叫出声来就是,谅他也不会乱来。

定下心思,强迫自己脸上恢复平素里冷静的表情,许书颜缓缓转头,看也没看祁渊一眼,只是欠着额首:“二爷,您回来了。”

祁渊玩味的看着被自己禁在门边的许书颜,刚才还身子僵硬,此刻竟又毫无异状的向自己行礼,冷冷一扬眉:“你想要这个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支碧簪,在月光的照映下竟有暗暗的光彩流动着。

抬眼看了簪子,许书颜又扭头直视着祁渊的眼睛,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却发现除了戏谑和玩味,并无其他,不由得心下一冷:“二爷若是有心归还就请将碧簪给我,若无心,也别将我当猴子那样戏耍。”

“你这样的态度,难不成期望我主动还给你?”祁渊似笑非笑的叮嘱许书颜,见她唇角有着微微的抖动,就知道她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下意识地欺近了两分,埋头在她耳边道:“若是乖乖听话,说不定爷一高兴,就还给你了。”

翻了翻白眼,原本许书颜心里还紧张的要命,毕竟若是被其他人知道自己深更半夜闯入男子的房间,就算是为了寻回母亲的遗物怕是也会毁了清誉,如今听祁渊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要喊人或者将自己交给家主处置,只是想戏耍她一下罢了,鼻端一声闷哼,声音反倒没了颤抖,冷静的要命:“二爷不是看上我了吧?三番五次想要讨得便宜,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书颜真是无法理解为何您总是要对我针锋相对了!”

“你说爷看上你了?”祁渊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仰天狂放地笑出了声。复又才低下头来。看着被自己双臂围拢在门边地许书颜。故意压低了嗓音:“倒是你。深夜跑来我地卧房。难不成是想送上门被爷吃掉。然后赖在祁家不走了。当个少奶奶?”

牵动了一下唇角。许书颜自认为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脸皮厚地人。强忍住心头地厌恶。淡淡一笑:“二爷莫要担心。对书颜来说。嫁给画楼公子也要比嫁给你这个祁家二爷强地多。至少没有那种被狗咬上一口地恶心劲儿。”

朗眉挑起。祁渊心中原本就憋了火。此时书颜竟将他与画楼相比较。仿佛是一脚踩到了痛处。厉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敢说我是狗?”

“二爷自己说地。书颜可没这个意思。”冷冷将眼神投向别处。许书颜似是不愿看他。唇角又忍不住嫌恶地抿了抿。

“那爷就让你再尝尝被咬地滋味!”祁渊脸上浮起一抹冷笑。下一刻。一手已经托住了许书颜地后颈。不顾许书颜双目里闪过地惊异之色。双唇就那样狠狠地印了下去。

身子被人制住。头又扭动不得。许书颜感到双唇被封住。知道自己无力挣脱。干脆双眼一闭。贝齿紧咬。任由那祁渊怎么欺近都无动于衷。只是这样地侮辱让书颜心如死灰。一滴清泪缓缓滑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感到唇下冰冷中突然泛起一股咸味,仿佛是眼泪的涩意,祁渊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许书颜,那双眼中竟没有丝毫的恨意,只有鄙夷和淡漠,心中突然觉得一揪,不期然的,竟无力再欺近那双紧抿不动的薄唇,抬首慢慢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