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经手朝事十余年载,也就越发地明白为何前朝那么多的雄心壮志,最后都变成了杀戮与颓败,人心这个东西,无论是谁的,都无法一如初心。

而他就是再如何权倾天下,也无法满足这天下所有人的贪欲与野心。

不得不败,不得不败呐。

平哀帝出了口,齐国公便也不再出声,膳后平哀帝午歇,他与林立渊走了出去。

林立渊是小武将出身,未进京前就已久闻齐国公大名,但南方战事之后随当时的太子进京后他只管他那一亩三分田的事,除了军营与家还有上个朝,他谁也不去认识,等从西北平定后他当了大元帅,这才与齐国公多见了几次面。

他们之间说熟,也熟,他在御书房里见过齐国公不少次,但说不熟也是行的,他们之间没说过几次话,他自不会找齐国公说话,齐国公像也是为了避嫌,与他很少说话,来往更是没有。

林立渊听说他来往的武将也是齐国公府的那几个世交,这位齐国公的属下满朝走,但能参加齐国公府的家宴的朋友就那么几个,长哀帝在逝时,就想让他上门拜访齐国公,但他都没去,现在长哀帝一走,林立渊就更不想自讨没趣了。

最主要的是,齐国公也未必把他放在眼里,他也没那个心情陪齐国公的笑脸。

所以一出门,林立渊一抱拳转身就走,走的方向是宫中的武场,那是御林军平时呆的地方,齐国公挑了挑眉,摇摇头朝太和殿去了。

齐国公这晚回去的晚,但一上完香,还是在劫难逃,又被夫人扔到了药水锅里被表姐夫敲打全身,醒来陪他的儿子们在旁边都鼓大了眼睛看着他被他们的表姑父鱼肉,最大的那个啧啧出声,最小的双手舞动兴奋不已,只有中间的那个睁着水汪汪的黑眼睛红着鼻子说我阿父最可怜。

隔着门廊的卧室里,国公夫人躺在床上抱着女儿抚弄着她的女儿,轻拍着她的背让她睡觉。

齐奚睡意全无,但心中安稳,她夜夜起床找祖母与二婶,却再怎么找也无法找到总是把她抱到怀里叫她小金珠,小心肝宝贝的亲人了,但所幸还有母亲温暖的怀抱可以投靠,空落落的心也总还是有地方可以寄放。

夜风呼呼地刮着,通着浴房的门没有关,风透过了纱帘吹了进来,温暖的房间里有着几许冷气,齐奚便在母亲的怀里挨得更紧了。

夜风带来了寒冷,也带了浴房里她的兄弟们那些吵吵闹闹的声音,在这么深的夜里,齐奚听着那些声响,有些空的心便又满了起来。

“浴房的门也未关呢,娘也是想听的罢。”她想着,抬头去看她的母亲,而她娘此时正好看着侧门口,那悠悠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果然如此。

她母亲一直都是与父亲最亲密的那个人,齐奚小时候对此是有些难过的,因为他们的床上很少有她能睡的时候,就是祖母们完慰她,她也很难不吃味,她一方面嫉妒她的阿父最喜她阿娘,一方面也嫉妒她阿娘只对她阿父无所不至,无一不应的好。

只是时间过去了,她的嫉妒吃味全都没有了,剩下的全是安稳——她渐渐地也明白了舅舅父口中的家为何物。

总有怀抱可依靠,这是最易,也最难奢求的事。

像她的表哥,就是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再难受也只能独自吞咽了,心再空也只能任由冷风灌进心底,无人安慰他。

大概这就是命罢,齐奚有些伤感地想,没有什么是能两全其美的。

谢慧齐这一夜睡得沉,但醒来也早,她披着发在寒风去青阳院的灵堂给婆婆们上了香,回来刚吃了碗杂米粥热了下肚子,就听里面的人在喊,“夫人?”

她连忙搁下碗进去了。

天还黑着,她挥手让身边的丫鬟去点灯,“点好灯就出去。”

她掀了纱帐进了床,拿火折子把床边的金柱圆缕灯点亮了,还有些黑的床便明亮了起来,她便也看清楚了他的脸。

她不喜欢胡子,他便面上无须,因此总要比人显得年轻些,但胡子一夜不刮就会冒出重重的青茬来,清俊华贵得不食人间烟火的齐国公便多了几许烟火之气,所以他一朝她伸手,她坐下去被他揽在怀里拿唇亲脸后,脸上就被刺得一阵阵疼。

亲到最后,又是上了床。

齐君昀见她躺到怀里又打了个哈欠,问她,“怎么不多睡会?”

谢慧齐摇摇头,抬头看他,“你睡足了?”

齐君昀摸着她发红柔嫩的脸轻“嗯”了一声。

谢慧齐也不语,拿过他的手听他的心脉,她也是跟着表姐学了几手,复杂的诊断不会,但一般的还是会听的。

听他心脉强劲有力,比前几天的好多了,听着也不咳嗽了,她便吁了口气。

听到她吁气,齐君昀不由低下头轻吻了下她的头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放在手心暖着。

“让你担心了。”他道。

“我得把你照顾好。”谢慧齐把腰间的两手相叠放在一起,把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

其间,有她的心意,也有两老为他攒的福气。

这么多年来她们对她的好总是要反馈到他身上来的。

齐君昀侧过脸,脸贴着她的脸不语,但久日拢紧不放的眉心松了下来。

“你也还算听我的话…”谢慧齐说到这,久日沉重的心也是轻快了些,她拿起他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言语中不乏赞赏,“值得我喜欢一辈子。”

两个人在一起,只一个人出力是不行的,还好她有十分心,他便领十分情,日子过了这么久,再难两个人也是可以过来的。

“只是还算?”今日是林元帅在早朝中大发威风的时候,齐国公不上朝,能在府中呆半日,暂时也不想起床,便靠在床头抱着妻子跟她讨教。

夫妻之间说惯了话,他这几日无心多言,也是没有好好跟她说过话了。

“嗯。”只能说还算了,谢慧齐很清醒,对他沉迷是一回事,但理智在该拿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拿得出手的。

“为何?”

“我说了我没空管你的时候,你得怎么办你忘了?我说过让你听齐大他们的话好好用膳睡觉你忘了?你哪桩做到了?”家中的事让她忙不过来,根本无法管他在宫中的所作所为,他便由着自己病了,最后还是得她来收拾后面的事。

她还得在他好了后才能跟他算总帐。

齐君昀想了想,便也同意她的说法。

身边的人不是没侍候好,只是他不想他们碍他的眼罢了。

他不吭声,谢慧齐摇摇头又道,“孩子们比你做的还好。”

三兄弟都会自己照顾自己,谁也不会难过了就任性不用膳,下人们提醒句话就拿冷眼斜人。

齐君昀便不语。

谢慧齐想了想,孩子们这么规矩,也跟她的棍棒子和唠叨是分不开的,她身后这位国公爷倒是这么多年快被她养废了,身份大,脾气大点时确实没什么人管得了他。

勉强他的事,还是得由她来做。

想得这谢慧齐就叹了口气,他也不是不在她面前发脾气,只是能承担得了他的火气的也就只有她了,有些事也只有她能做了。

“你多关心关心璞儿他们,他们大了,更需要你看着,等到成家立业了你再松手,你别把大局放在他们之上,尽力把他们放在一块的位置…”谢慧齐知道儿子们现在是蠢蠢欲动,外边风大,她那几位聪明得不是一般人的儿子们这时候只要一个迈开了脚淌进风中,后面的肯定会跟着助威,即便是最小的,现在对着她也是敢隐瞒诸多正事了,“我现在只管得了你了。”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儿子们已经长大了,天地跟她的完全不一样了,她管不了,也没那个能耐管,她跟不上他们了,只能让他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了。

“谁惹着你了?”齐君昀一听她口气,就知道儿子们肯定有谁招她了。

“说真的。”她挪了挪身体。

“好,知道了。”齐君昀也不问了,等会让人去问问就是。

想了想他又道,“你管好我就行。”

在他面前,儿子们也不是那么重要。

林立渊是真拿了文官开刀,早朝吵得轰轰烈烈,有言官冲动,慷慨激昂地指着小皇帝道他这是要败光祖宗的基业,发着烧上朝听人吵架的温尊一想他还真有此意,觉得被人看破了心思应该恼羞成怒,便挥挥手让人把言官拖下去,就在门外宰了。

真死了个人,这早朝便静了下来。

“还有谁想指着朕鼻子骂的,站出来…”温尊眼睛扫着底下的众臣淡淡道,“要是觉得骂得不过瘾,那就坐到朕的位置上来骂朕就是,朕也想看看,这江山到底是谁家祖宗的基业。”

长哀帝为救灾确实提拔了不少人来当官,用了不少举荐之人,也有的是所谓心怀万民,不畏一死的臣子,平哀帝此言一出,有人听出皇帝话的意思来了,不过还是胆气十足趴伏在地哭喊,“皇上,您不能当那少年誉皇啊。”

誉皇也是前朝的一个滥杀无辜最后夭折于宫中的小皇帝,最后其王叔登位,死时还不到十五岁,这个在后世的史书里喜欢杀人的小皇帝得了一个暴虐的名声,不过在温尊看来,他死得不窝囊,至少他虽然没把他看不顺眼的全杀了,但怎么说应该也是杀了一半了。

不像他父皇,没什么人用,所以能用的都用上了,现在朝廷这莨莠不齐的,只有三分本事的都敢把自己当能臣看。

“嗯,朕不当。”温尊其实不介意当第二个少年誉皇,他更不介意不得好死,所以一挥手,朝他父皇的老侍从一点头,让人把人拖出去杀了之后就温和地与百臣道,“朕想当也没法当,朕宫里也是有藏书阁的,知道当年誉皇想杀人,每天都想杀几个,但也就杀了几个小官小吏的还要被人威胁着换掉他,你们知道为何…”

外面杀着人,可能生死之际,那言官在鬼哭狼嚎,金銮殿里,温尊依旧不紧不慢地张着嘴,声音温吞,所有的人都得尖着耳朵听,生怕听少了一个字,“当年是誉皇没用,折子是臣下批的,龙印是太监盖的兵权也都在他王叔手里握着,圣旨都是下书省那群该割舌头的写的,但朕这,折子是朕批的,龙印是朕盖的,兵权也在朕的手里,朕的圣旨朕还没写,不过诸位别急,你们以后谁若是收到圣旨了,那肯定是朕一手写的,不过说来当年誉皇什么都没有还敢杀想代他行皇帝之权的几个人,朕还真挺佩服他的…”

温尊说到这翘了翘嘴角,外面的哀嚎声这时也止了。

他没有笑意地翘了下嘴角,再慢慢朝他底下的朝臣们看去时,见他们都低下了头,温尊的眼神更漠然了,“到朕这,你们就更可以放心了,谁要是敢让朕做点朕不喜欢的,别说杀几个,杀光满朝朕也无所谓,朕父皇陵墓里正缺人,你们谁想试试,就都往前迈半步就是,朕最喜欢成全人了。”

说着他挥了下手,身边的带刀侍卫朝门边的侍卫点点头,外面刹那就踏进了众百位身披盔甲的武将,把金銮殿的百官围了个圆。

“说说,你们还有谁想让朕当那誉皇的?”温尊扶着椅子下了殿阶,他没心跟这些臣子耍威风,只是真心诚意地与他们道,“都出来,让朕一次都杀光了,省得日后还要脏了朕的耳。”

他走了一圈,也没见人出来,便上了殿阶,站在最中间冷漠地看着下方,“没有,那以后就别尽说废话,坐在什么位置就给朕办什么事,做不好的就给朕去死,别想着朕给你们留什么情面,有些个人也给朕想好了,别做着叫化子要饭的事,还让朕给他立功德碑,情面?哼,也得看清楚了,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说罢,他背过手又下殿阶,眼睛漠然地瞥了那在他说话的时候唔唔出声就被砍了头的臣子的尸首一眼,一言发不出了殿堂。

等他出了殿堂,众人才知是下了朝。

宝丰三年,平哀帝依旧实施休养生息政策,但加严了法典,以酷吏治国,丰华天年盛世由此年逐渐开始拉开帷幕。

还有个事,跟大家说一下,可能下期要上版权频道的明星作家秀,要回答些问题,我看了看选择,然后选择回答读者的,大家有什么问的吗?如果有在留言底下留一下,我会选择回答5—10个之间的问题回答。

平哀帝上任这一出,倒让嘈杂的朝廷暂时平静了下来,只是对于这个新皇,众人在私下里心中看法多多,相互之间隐秘说道了起来。

谢慧齐身为国公夫人,宫里的消息自是总是第一批知道的,对于朝事政事,她向来是听得多说得很少,基本不跟外人说道这些,就是儿子们她也只是在她觉得她必须跟他们好好谈谈的时候才说道出她的见解,所以除了丈夫儿女,外人其实是不知道她心中丘壑的——即便是属臣夫人们来跟她交流消息,她也只管她眼前的那点属于应该她处理的事。

她看似很安份守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有几两重,她活了两世,有两世的智慧,两世的历练,才堪堪把握住自己,能掌控自己的喜怒哀乐,能有坚强的心志,客观的眼神看待万物,但饶是如此,她就是看得再开,七情六欲也不重,但再不重,这些东西都是有的,她不过是比一般知道取舍,知道淡化罢了。

她一个认知在很多人之上,且怎么知道处理自己欲*望的人都尚且如此,这聚集了全国顶尖人才,也最旺盛的野心与欲*望的朝廷的人岂是那般好掌控的?而在君权夫权至上的大忻,她身为一介女流,处处都受桎梏,她就更没有开口语惊四座,吓坏了别人,却能把自己的命给害掉的打算。

她无力改变朝代,就如她活在后世那样开化的时代也没有能力改变社会一样,她所能做的就是做好她自己,在任何年头,做好自己都是最强的态度,而能做好自己,也已是最强的实力。

当然每个女人都是不一样的,她自是喜欢好好活着,从从容容活到老,也有的是人走截然相反的人生,这都是选择不同,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每一天过的都是自己选择,应该得的命运。

所以当和宁含蓄地跟她谈起朝中乱象的时候,她选择了淡淡听着静默不语,没有发表看法。

虽然在她看来,她不觉得现在的朝中很乱——哪怕她觉得赵益楼的政策很扯,以他为首的人跟她家国公爷作对让她很不快,她站在以赵党为首的敌对方的阵营里,且还是高位,能喜欢这些人才怪,但她也知道,很多进步都是在有激烈矛盾的时候才能得以产生的,没有对手才是最可怕,没有强硬的执行力的国家也是最不堪一击的,所以对相比逝帝看起来要残酷妄为得多的新帝,她其实没有任何一点别人提起他时的害怕与忌惮。

和宁觉得新帝刚刚丧父,心中忧愤,谢慧齐看法完全不一样,她是亲眼见过那个孩子的人,她知道那个从小就已经把自己的感情控制得分厘不差的孩子心中有伤,但是没有愤的。

沉弦教出来的孩子,也不可能是那么简简单单,没有脑子的人。

和宁也不是个喜谈政事的人,跟姐姐谈了几句就不谈了,但抵不住这些天来国公府祭拜吊唁的众属臣夫人跟谢慧齐所说的忧心忡忡。

齐奚陪在她身边,也是听了不少这些夫人们对新帝一言不发就杀人的担心,在她们眼里这时候她们唯恐自己也成为受害者,新帝明显不好掌控,如果哪天觉得齐国公府也是个祸害了,怕也会任性妄为拿齐国公府开刀,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们这些齐国公府的属臣家族。

一个不受制约掌控的君主是谁都害怕的。

谢慧齐也觉得她们的忧虑不无道理,听了也就淡然一言不发,只是私底下跟女儿分析利情况,教她怎么看待大局,已经怎么去看待她的表哥。

从正面反面,她都给齐奚说道了一次。

齐奚其实还小,只是从她落地起,她娘没想把她当时下的千金贵女养,条条道理,种种本事,都是以润物无声的方式都教授了她,所以她再小,也知道她不可能以后嫁给她那个看起来很孤独的小皇帝表哥,自也是听得懂她娘跟她说的这些道理的。

“娘是想跟我说,我怎么看表哥的,那就怎么看表哥,不要让别人的认知影响自己?”齐奚在听过她母亲列举的各种人对她表哥的看法后便道。

“嗯。”见女儿听她一说就懂,谢慧齐点点头,摸了下她的脸,心中没有因她的聪慧有过多的高兴。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些古老的道理都是真理,知道的多的人其实承受的要更多,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无情无欲,没心没肺,有也不过是懵懂罢了。

就像国师,就是万年不死,受伤了也还是要去找个地方让时间疗伤,所谓避世,不过是知道不可逃脱,把伤治好了再来承受一遍罢了。

她不愿意女儿什么都不懂,却也担心着她因聪慧而要承担的命运,一个人越是知道得多,到最后无一例外都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事都不是别人如何的事,而是自己的事——他们不能作主替女儿决定她的命运,到时候不知道女儿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但就是如此,谢慧齐也还是没有去中伤小皇帝,而是选择了告诉她的女儿,应该怎么去看待那个看到她,眼中就会开满春花的表哥。

那些感情都是真的,人来到世间经历一生,不知道要承担多少惊慌失措与伤心难过,可人最本质最能安抚人心的欲*望不过是有人那么喜欢你,你那么喜欢那个人…

就是她不想让女儿嫁给小皇帝,但她更不想让女儿受别人见解的影响,去理解那个对她抱以过最美好感情的人,哪怕这些感情终有一天会消逝,但它却是人活着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它应该被珍视,而不是被蒙蔽与误解,或憎恨。

她不愿意扭曲女儿的心灵,就是怕她慧极必伤也亦然,因此谢慧齐心中也是不好受的,这世上从来都没有谁能一生平坦幸福,可母亲对儿女的爱却是唯愿他们一生别受伤害的好。

世事从不会完美,哪怕她的小金珠是他们夫妻的天之骄女。

“我懂的。”见母亲脸色沉静,目光却如水,深黑的眼底藏着忧伤,齐奚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是怎么懂得的,也就只说了我懂的。

她确是懂的,她的阿娘希望她不要在别人讨厌她的表哥的时候一样的讨厌他,但也不希望,她去亲近他,陪伴他,最后嫁给他。

她想她是懂得的。

她也不好跟她的阿娘说她已经答应过阿父了,便点着头,抱着她的脖子静静地坐在她的腿上挨着她。

齐奚从未想过要嫁给她的嘟嘟表哥,只是别人都这么说道,她听得多了也会疑惑她为什么要嫁给他,只是在那天小弟弟理所当然地告诉她,他那么看你,你就得嫁给他时才明白,她的嘟嘟表哥也是想让她嫁给他的。

若不然,他就不会用她阿父看他阿娘一样的眼睛看着她。

这本来是很好的事情,她听小弟弟这么说的时候还挺欢喜,只是可惜,怕是不能成行了。

“嗯。”不知为何,那“我懂的”三字一出,谢慧齐心中猛地就刺疼了一下。

情到深处,情深不寿。

逝帝大殡定的日子最终选在了正月的最后一个日子,是平哀帝亲自定的。

诸大臣在的时候,平哀帝什么也没说,众辅臣在的时候,平哀帝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有齐国公和他单独在的时候,他才开了口,“真悲伤到底,真能记他一辈子到死的,这世上也就我一个人,无需拖太长的时日作法祭奠,也无需为他的下辈子祈天祷告,老天若真那么会开眼,不会让他就这么去的。”

平哀帝说得甚是平静,脸上甚至没有哀伤。

齐国公却一个字也回不了。

实话总是那么难听,能至死都记着沉弦的,也就他儿子了。

而就是他们夫妻死了,能真切记着他们的,也不过是他们的儿女,顶多也就到儿子的儿女们,孙辈们这代为止了——再多的,不过是牌桌上列祖列宗中的那一列牌位。

至亲尚都如此,何况他人。

齐国公回去后,夜间夫妻入寝后与谢慧齐说道了此事。

谢慧齐听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不语,齐国公也未再言语,夫妻俩一直沉默着。

良久,谢慧齐开了口,嗓子都是哑的,“嘟嘟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跟他父亲一样,太遗世独立了,一个皇帝是被权利与野心种种欲*望架在那位置上的,而嘟嘟给她的感觉却像是哀莫大于心死,在等死一般。

他就像一汪死水。

“我知道。”齐君昀拍着她的背。

她都能听出来,而他看着那个孩子,岂能看不明白。

“他也不愿意拖累奚儿?”谢慧齐在那天离开宫的时候,得了嘟嘟的一句话,他说伯娘您放心,谢慧齐听了心如针扎,这时再想起来,更是无奈酸楚。

齐君昀这次没有再出声了,他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睡去。

皇帝要出殡,谢慧齐第二日被请进了宫,与几位王爷夫人还有一位公主一同主持宫务。

逝帝登基顺利,之后恰逢灾年,王爷们便多留在了京中,现在还在的王爷便有六个,嫁在京中的公主便有三个,现在逝帝要出殡入陵,皇族便选了几个能干的王爷夫人,还有最长袖善舞的一位公主进宫来操办最后的法事丧席。

这时候,从山上请来最后送皇帝一程的天道教的道士们也进宫了。

只是国师还是神踪难觅。

谢慧齐身为齐国公夫人的这些年都只处理内务去了,外边的事也很少理会,尤其齐国公府这么多年来风雨不断,她也很少有机会出门,所以进宫来的这几位王爷夫人和公主她见过的次数很少,一同处理宫务的话,便也由这几个人一同处理去了,她很少有开口的机会。

如此呆了大半天,皇帝召了她去,在宫人传了话后,那几位王爷夫人和公主都瞥了眼她,不像之前那般把她当无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