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庭双手紧紧地捏着绣了繁复花纹的裙子,美目泛起水雾。她不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却是个一等一的郡主,那样出众的气质,非皇亲贵族不能有。决明有些犹豫地看着陆羽庭,“郡主,您还是走吧?”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爹什么吗?”陆羽庭逼进一步,直直地看着念临风,“你说,只要我不主动提出和离,我们永远都会是夫妻!我爹,我爹让我来请你回府!”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主。念临风低头看了我一眼,竟果真走到陆羽庭的身边,跟她一道出去了。

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好像在滚滚红尘之外,而方才的一切,像是幻境中的昙花一现。我慢慢地坐起来,动手穿好衣服,自嘲地笑了笑。我真是开天辟地以来,最傻的傻瓜。念临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要跟陆羽庭分开,要再与我一起的事情,我还在那儿一厢情愿地担心念家绝后,真是自作多情。

我穿好鞋子,打开门出去,见决明立在门边,像一座石像。他见我出来,紧张地问,“夫人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径自往前走,决明跟着我,“夫人,您不能离开,少爷说…”

“我的脚长在自己身上,凭什么要听他说?”我皱着眉头,呵斥道,“别再跟着我,我与你们半点关系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是晋江抽了,还是没人看…

商道二十七

要找到徽商商团住的客栈,一点都不难。难得是要对付云顾言和金不换的穷追猛打,还要向一见到我掉头就走的靳陶好好解释。

我一边追一边喊,“你干嘛一看到我就走?”

“我得离你远点,这次是玉门关,指不定下次是哪儿呢。行首要是把我弄去琉球岛,你负责啊?”靳陶脚下不停,走得更快。

我一听到他说行首,心中难过,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靳陶回头看了看我,折返回来,站在离我两三步远的地方,“怎么了?”

我仰头看了看天空,怅然道,“你说,人最好的归宿是什么?”

“娘子,儿子,有点钱。”他伸出三个手指头。

我瞥了他一眼,“庸俗。”

“我怎么就庸俗了?有了娘子和儿子,基本上对祖宗可以交代了,那有了银子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偶尔得空了还能去逛逛那什么。”他说得理直气壮,我白他一眼,“你确定你要的娘子能生出儿子来?你确定孟知行能生出儿子?!”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脸道,“林晚!你太坏了!”

我看着他被玉门关的风霜刮得粗糙的小白脸,“玉门关还没待够?要不要换个地方?”

“你你你,你别来了啊!”靳陶退后三步,我哈哈大笑,摆了摆手,忽又怅然道,“不会的,该是再也不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靳陶又凑过来,“你跟行首吵架了?我说你们俩,珍惜机会好好地在一起不行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想要却不能够在一起…”

“你在说你和孟知行么?”

“林晚,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说话!”

“好,我很认真地在听。对了,你知道京城里哪有散心的地方?”

靳陶古怪地看着我,“你指的散心是什么意思?如果是男人的话,无外乎吃喝嫖赌这几样。青楼你肯定不能去,吃喝恐怕也吸引不了你,赌坊就更不用说了。不如我把你送回…”

“不用了,就去赌坊看看。”

“喂,你开什么玩笑?你是堂堂徽商的大行首,要是被其它商团知道你去赌坊,还不笑死我们?你别在行首那儿碰到了钉子,就拿自己撒气,你现在不代表你自己,你代表的是整个徽商,你要知道…”靳陶犹自在那儿滔滔不绝,我斜他一眼,“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姑奶奶,你换个地方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去琉球岛啊!”

“我走了。”我拂袖往前,他在身后亦步亦趋地劝,最后我不堪其烦,索性闷着头狂奔起来。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赌坊有不少,最有名的一家叫逍遥居。逍遥居和一般的赌坊不一样,只接待雅客。说白了,就是接待那些身家殷实,又不愿去三教九流的地方混迹的上等人。跟着靳陶混进里头并不是难事,但到了大堂上一看,几乎没有女人。偶尔出现的两个女人,还是一副青楼女子的装扮。

我看了看四周,有一桌人最多,便拉着靳陶走过去。

这桌玩的东西叫牌九。牌九每副三十二张牌,正面所刻的点数从二到十二点不等。通常由四个人玩,点数最大的人为赢家。

我仔细打量牌桌上的四个人,问身边的靳陶,“这四个人你认识吗?”

“你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认识?”

“你到左边那个人身后去,看看他的掌心有没有茧子。”

“你想干什么?”

我低声道,“这桌子上的四个人,上下右都很容易看出来是朝中的文官。因为他们长年握笔,所以中指的第一个骨节有很厚的茧子,衣服的里襟用的也是文官才能使用的深紫色。但从长年握笔,出门不换里衣这两点来看,他们并不是什么大官,大概只是书职。只有左边那个人,右手中指并没有很厚的茧,里衣的颜色也很随意。我从他的坐姿推测他是一个武将,如果他手心有茧的话,基本能够断定他是宫里羽林军的人。”

靳陶微微张了张嘴,追问道,“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他的靴子是用一种特殊的革做成的,这种革因为质地牢固,穿起来又舒适,所以民间的布商一般都会卖给宫里,由官办的制鞋坊做成靴子,分发到戍卫京师的军队。我之所以断定他是御林军的人,还因为他佩的那把刀,刀柄的顶端刻着一头狮子,看见了吗?”

靳陶没有去看那个人,反而用一种深邃的目光打量着我,“他是羽林军的人又如何?”

我自顾说道,“徽商在所有商团中的实力,只能排到末次。这次和其它商团竞投宫里的物资,几乎没有什么胜算。但如果能多了解一下宫里的情况,或是采购司官员的癖好,也许会有一点帮助。御林军戍卫皇宫,对宫中诸事应该了若指掌,搭上这条线,不就多了一个情报来源了吗?”

靳陶不满地说,“我是九州商会的班首,我可以让信子…”

“别做梦了!洪大爷是京商的大行首,他的地位不比你这个南班首高?他虽然是徽商出身,但在如今竞争的前提下,你能得到什么好的情报?”

靳陶闭了嘴,忽然又悠悠地说了一句,“你知道吗?从你那次在国色天香拆穿我的手下开始,我就觉得你很熟悉。这些时日,我一直在猜测这种熟悉来自何处,直到今天我才恍然大悟。你知道你有多像大行首吗?在洞察力方面,在思考问题的方法上,几乎是如出一辙。”

我不耐烦地说,“谁要像他?”

靳陶摊了摊手,“好,你不像他,全天下就你最不像他。我去那个人身后看看,说不定真的是一条线索。”

*

从逍遥居出来的时候,那个叫明宣的御林军,显然已经把靳陶当成了配合默契的牌友。他点着手中的银票,大笑两声,“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能赢这么多钱的一天,王兄弟,谢谢你啊。”

靳陶用了化名王强,普通到烂的一个名字。我自然变成了王强的内人,一切不过是为了行事的方便。

靳陶豪气地拍了拍明宣的肩,“客气客气。”

“不过话说回来,尊夫人真是好啊,不但不阻止你去赌坊,还陪着你去。家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靳陶红了红脸,谦虚道,“哪里哪里。”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脸红,还是装出来的脸红。因为自从他坐上赌桌,把所有的牌都输的刚刚开始,我就已经看出了这是个很能装的高手。不过估计他此刻心中所想的是孟知行大人,决计跟我这个冒牌的夫人没什么关系。

明宣本来就打道回府,靳陶却盛情邀请他去酒楼吃喝一番。之前我们已经听到他介绍自己只是一个看门的小将,手下有几个小兵。而御林军中能够看门,还带小兵的,就是宫门守将,这可不是个一般的小官。我们便更要找他叙一叙了。

这样的场合,一个女人不适合在场,只能交给靳陶去办。他们去二楼的雅座,我假意离开,却坐在一楼偏僻的角落里,点了些东西果腹。吃喝间,有一行人进到店里来,我本来没有太过注意,却被一个纤弱的身影揪住了心。

那应该是个少女,虽然戴着遮住整张脸的斗笠,但依稀能辨清轮廓。那个身影像极了曾与我朝夕相处的一个人,以至于我噗通狂跳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又来了几个人,把他们叫走。那几个人我在徽州时见过,是苏商。

我暗暗嘲笑自己,真是年纪大了,容易眼花。一个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尚在人间?就算在人间,也不会在那个毁了她生命的魔鬼身边。

胡思乱想之后,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安心地享用这顿饭菜,便结账回客栈了。

云顾言和金不换坐在客栈的大堂上,好像在等人。看到我回来,他们立刻迎过来,云顾言着急地问,“夫人,怎么回事?为什么总会那边传来消息说,大行首忽然取消了我们徽商参加祭典的资格?”

金不换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发生了什么事?行首不是一直跟大行首在一起吗?”

我咬了咬牙,握紧拳头。念临风在逼我!他知道除却关系到徽商利益的事情,我不会再主动去找他,所以弄了这么一出,无非是想让我自动现身。他奇货可居,便可坐地起价,我除了照单全收,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我去看看。”我转身就往外走,金不换在后面喊道,“大行首现在在…”

云顾言的声音传来,“你这不是多此一举么?你觉得大行首在哪儿,夫人会不知道?”

商道二十八

我到了别院,却没见到念临风,只有白蔻站在院子里等我。我还没有说明来意,她已经说,“夫人请跟我来。”她抬起手,示意我跟她走。

我们行到了之前我所在的房屋前,她把一个包裹交给我,“请夫人换上这身衣服。”

我不接,“念临风在哪里?”

白蔻清雅地笑了笑,“等夫人换好了衣服,我自然会带您去见少爷。”

我只能依她的话,进屋换衣服,待我再走出来,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白净的小厮。白蔻笑道,“这衣服果然很合身,夫人请吧。”

别院的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乍一看之下毫不起眼。白蔻上前掀开马车的帘子,回头对我说,“夫人,请上去吧。”

我料想念临风应该是在这马车之内,内心有些忐忑,可上了马车一看,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马车缓缓地驶动,听声音,是白蔻在驾马。我不知道念临风葫芦里面卖什么药,直到马车停下,而我们所停的地方居然是皇宫的门口。

念临风正站在皇城底下,与身边的决明低声地说着什么。他穿了很正式的袍服,里衣的前襟上绣着一头龇牙的狻猊,栩栩如生。

白蔻把我带到念临风的面前,他略略打量了我一下就说,“我们进宫吧。”

他们三人都举步往前走,只有我一个人愣在原地。进宫?!我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要这么莫名其妙,突如其来地进宫?最重要的是我为什么要跟着念临风进宫?这个人总是这样独断专行,不用过问别人的意见和感受。

念临风回过头来看我,“为什么不走?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进宫?”

念临风不怒反笑,“难道我理解错了你去赌坊的意思?御林军中的一个守将总不会比皇宫内院的太监知道更多的事情吧?”

“你,你怎么知道…?”

“有些人不想去琉球岛,自然要事无巨细地向我禀报。至于我取消徽商参加祭典的资格,也不是公报私仇,等从宫中出来,再与你细说。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暗暗地握了下拳头,默念了两遍“自己越弱小,敌人就越强大”,然后便鼓起勇气跟念临风一起进宫了。

我走到念临风身边的时候,听到极轻的一声笑,“敌人越强大,嗯?所以我是那个敌人?”

我抬头看数里晴天,假装没有听见。

戏文里唱的皇宫雕栏玉砌,金碧辉煌。而我眼前的皇宫,不过是一座华丽得过分的牢笼。我见太监和宫女皆低着头行色匆匆,甚至不敢多看来人一眼。而偶尔路过的宫妃,几乎全都会停在最高的玉阶上,遥遥望一眼远方的天空。看来比起这座恢弘的宫宇,这里的人更喜欢外面那广袤的天地。

我一直以为我们要去见的会是一个妃子,或者是大内总管,可是当褚红的宫门被缓缓推开,端坐在龙座上的男人出现的时候,我的腿已经吓软了。太监怕惊扰圣驾,不让我们四个人都进去,只准念临风带一个,而我不幸成为了那一个。

这个大殿空荡得有些冷清,老皇帝面色蜡黄,好似已经命不久矣。我低着头跟在念临风的身后,没敢多看,心神飘忽,以至于念临风停下来的时候,我仍未擦觉,直直地撞上了他的后背。

念临风回过头,用眼神询问我,我轻轻摇了摇头。

“臣念临风,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念临风撩起袍子的下摆下跪,我连忙也跪到地上,跟着念,“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帝的声音沧桑沙哑,没有什么温度。看来连这个宫的主人,呆在这里都不快乐。在姑苏的时候,念临风就跟我说过,皇帝软弱,贤王强势,否则堂堂的一国之君也不会连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

念临风近前两步,“臣为皇上把脉吧。”

老皇帝咳嗽了两声,摇了摇头,“朕这病,自己心中有数。喝了许多药也不见好,看来是大限将至了。”

“臣无能,请皇上降罪。”念临风又跪了下来。

皇帝从龙座上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念临风身边,把他扶了起来,“你也不是神仙,朕如何能因此问你的罪?只是朕尚有心愿未了。”

念临风道,“皇上说的是突厥一事?苏林可汗生性残暴,又骁勇善战,恐怕突厥的战事一年半载之内停不了。皇孙的安全,已经都交给前可汗的部众,皇上大可安心。”

皇帝看着念临风,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朕要问的不是此事…这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目光投向我这里,我连忙匍匐在地上,浑身发抖。杀气,浓浓的杀气!这就要杀人灭口了?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听到啊!

念临风沉稳地说,“皇上请放心,此人是臣的心腹,不会惹事。”

“朕知道你耳听八方,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查出,朕的皇儿是否还在人世?”皇帝把一块碎了的玉拿给念临风看,念临风愣了一下,为难的说,“皇子不是…”

“朕也知道很难,但所剩的时日无多,心中也就只挂念文秀的儿子和皇儿两人了。若是老天有眼,能让朕知道皇儿还在世,并看上一眼,便是死也瞑目了。”皇帝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大概因为说了太多的话,剧烈地咳了两声。念临风连忙扶着他坐下,细语安慰了几句。

如果按照念临风跟我说的那个故事,我爹并没有杀小皇子。那皇子应该还尚在人世。不过天地之大,寻一个没有任何特征的人,就像海底捞针一样。念临风纵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无法满足皇帝的这个心愿了吧。

从大殿退出来,一个管事的老太监来把我们送出去。念临风与他闲谈,“不过皇上的寿辰筹备得怎么样了?”

老太监摇了摇头,“皇上无心操办,全都是贤王爷在张罗。早上刚呈了份节目的清单上来,皇上看了之后,不置可否。可杂家看那,皇上对那些节目一点兴趣也没有。”

“哦?这节目定不下来,物资不就没法采购了吗?”

“可不是?为了这件事,杂家和采购司的官员都要急死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念临风低笑了两声,“公公莫急,京里不是来了好些商团,都想要承办这次寿宴的物资吗?那就让他们群策群力,谁的点子好,就把物资交给谁承办,这样不是省时省力吗?”

老太监的眼睛一亮,高兴道,“还是咱们郡马爷最聪明!回头呀,杂家就让采购司的人放出话去。”

念临风点了点头,又与他闲聊了几句,就到了宫门口。老太监行礼告辞。

我们出了宫,仍是白蔻和决明驾马。我和念临风坐进马车里,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他大概在想事情,所以都沉默着。白蔻在外面问,“少爷,我们去哪里?”

“回客栈(去别院)。”我们俩同时开口。

念临风看了我一眼,“晚晚,我们还有些事要说清楚。”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只要取消不让徽商参加祭典的命令就好了。”我转身欲下马车,忽然被他抓住手臂。我使力要挣脱开,却觉得手被拽向一个地方,而后浑身的血液都像停止了一样。

“你…”我回头看着他,吃惊地盯着自己的手按住的地方,“这里怎么会没有…”

“是,这里少了根骨头。当初我被陷害入狱,受尽酷刑,是贤王出手相助,我才能脱离那个牢笼。这根骨头,就是当时被打断的。我们最亲密的时候,我之所以不让你主动,就是不想让你发现这个地方,不想让你同我一起承受我那个惨痛的回忆。”念临风在很重地喘气,似乎只要碰到这个地方,他就会陷入一种难以想象的梦魇中。

断骨之痛,非常人能够忍受。甚至一般人可能都很难活下来。

“那时,我答应了贤王三个条件。其中一件就是娶陆羽庭,并承诺永远不主动离开她。”

原来如此。贤王救了念临风的命,所以他用三个条件来报答,这无可厚非。可是现在的我,究竟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他?又该用什么样的身份留在他身边?更何况,我不能生育,这是个谁都不能回避的问题。既如此,他跟陆羽庭,未尝不是一种好的安排。

念临风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伸手狠狠敲了一下我的前额,“我跟陆羽庭是交易,不存在任何感情。我不能主动和她解除夫妻的关系,但并不代表我不可以喜欢别人。”

“可是我,我无法…”

念临风伸手按住我的嘴唇,“我会把念家的医术,全都传给白蔻和决明,你不用操心。”

“可是我们…”

“你还不明白吗!我要跟你在一起,就算没有孩子,就算不知道你的生命何时会终结,都要跟你在一起!”

我愣了愣,他扑过来抱住我,颤着声音说,“晚晚,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说出来?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承认自己无能?我从未害怕过,包括那次被关在牢中。但我怕你从我眼前消失,怕有一天我睁开眼睛醒来,你只是梦里的一个化影。你知道八年究竟有多长吗?你知道回忆能有多痛吗?!”

“临风…”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顺势抱着他。

“答应我,不要再把我推开。”

商道二十九

没过多久,宫中果然放出话来,要各个商团群策群力,各出一个能够在皇帝的寿辰上表演的节目。只要商团出的节目能够被宫中的大内总管所认可,那么此次皇帝的寿辰所需要的物资,就将给这个商团承办。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各路商团纷纷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探听情况。只有我算是少数几个知道□的人之一。这个,还得多亏念临风偏了一下心。

本国的文皇帝众所周知,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平庸之人,若不是嫡长子的身份让他坐上了皇位,论才智武功,与其弟贤王都相去甚远。他子息单薄,只有一子一女。据念临风故事中所说,那个苦命的皇子刚出生就要被杀,幸好被我爹偷偷放走,但至今下落不明。女儿则远嫁突厥,客死异乡。文皇帝归天之后,如无意外,皇位将由贤王继承。而贤王也只有两个女儿,一个也是嫁给突厥可汗,早逝。另一个就是陆羽庭。

我这么仔细算着算着,忽然内心有一种可怕的想法。要是照这样算下去,贤王归天之后,皇位岂不是要念临风来继承了?

我旁敲侧击地问白蔻,白蔻笑着说,“少爷不稀罕当皇位的继承人。在他心中有更重要的东西。”她这么说的时候,眼睛定在我身上一下,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靳陶和云顾言因为节目的事情,来找我商量。我把那日跟念临风进宫的事情,如实相告,靳陶不平道,“大行首平常总是说什么大公无私,一视同仁,怎么到了林晚这里,就经常放水?”

云顾言捂着嘴笑,“南班首你平日里还不是一毛不拔的,结果到了孟知府要借钱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靳陶红了红脸,不说话了。

此时,金不换在门外道,“行首,有人送了一封信来。”

“哦?拿进来给我看看。”

一封没有具名,也没有落款的信。信的内容是,约我明日午时到京城郊外的香山饮水亭相见。我初来京城,认识的人不过那么几个。若硬要说这么娟秀的笔迹出自一个男人之手,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