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轮猛地一颤,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这情景,褚闰生自然看在眼里,他笑着,慢慢站了起来。“我本来不信什么神仙鬼怪的,现在不信也不行了。圈圈,不管你是什么,谢谢了。”

金轮闻言,环住了他,温驯地旋转。

褚闰生看着面前明丽的火焰,不禁伸出了手触摸。金轮察觉他的举动,当即收了火焰。褚闰生轻轻抚上金轮,轮身之上不满了细小的裂纹,依稀刻着的文字也不可辨认,让他心生了沧桑和悲凉。

这时,赤犬与猛虎又战了回来。那猛虎已露败势,赤犬绕着它悠然跨步,俨然是胜券在握之姿。猛虎怒视着赤犬,猛得一扬头,高声一吼。声音落时,它的身子突然暴长数丈,浑身上下笼着凌烈的狂风。

褚闰生惊得目瞪口呆。本来这猛虎身形巨大,已不似凡兽。如今竟然还能变化形态,呼唤狂风,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赤犬未料到这般变化,身形一滞。那猛虎纵扑而上,撞开了赤犬,直冲向了褚闰生。

幻火金轮见状,飞旋上前,隔开猛虎的攻势。轮身火焰熊熊,与那虎身的狂风对峙,搅得周遭燥热异常。眼看面前的情势一触即发,危险万分,这一刻,一丈彩绫从天而降,落在了那猛虎的身上。猛虎哀嚎一声,瞬间缩小了数倍,伏下了身子,似是畏惧。

“孽畜!你还知道怕么?”那是少女清脆的呼喝,如泉声朗朗,回荡在四周。

褚闰生转头,就看见一名少女骑牛,于那素白如画的雪景中走出来。那牛通体纯白,叫人辨不出是它本来如是,还是满身覆着浅浅白雪。牛背上的少女不过十五六,手执一把枣红油纸伞,身着轻薄的藕色罗衫。但见她衣衫不整,半露一隅香肩。洁白的小腿更是毫无顾及露在裙外,悠然自得地晃着。她抬伞,嫣然一笑。那容颜当真衬得上“艳若桃李”四字:眉眼盈盈,带万千媚态。朱唇含樱,添无限风流。更不说那娇柔体态,婀娜多姿,端得是人间绝色。

白牛慢慢走过褚闰生身边,他只觉一股馥郁幽香扑鼻而来,直入肺腑,让他一瞬间恍了神。

少女的神态却是目空一切,她斜觑着那伏地的猛虎,道:“孽畜,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擅自离开,还四处作恶,坏我名誉!”

猛虎一声不吭,只是低着脑袋,温顺得有如猫儿一般,全无方才的彪悍气势。少女冷哼一声,伸手凭空一抹,那猛虎瞬间化为一道白光,纳入了她的掌心。但见她的掌心出现了一块小小的白玉,正是卧虎之形。她又伸手一招,方才那一丈彩绫翩翩飞起,披上了她的肩头。

少女收起白玉,低头看了一眼褚闰生,又抬眸看了看赤犬和金轮,对褚闰生道:“小子,此虎乃我座下,要打要杀,也需得问过我。但念这孽畜造恶在先,我不同你计较。看你一介凡人,竟得妖兽相护、神兵助阵,我倒是不知道吴越国内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你姓甚名谁,师从何派?”

赤犬与金轮闻言,同时生怒。赤犬低吼出声,金轮火焰绽光,皆是备战的架势。

少女道:“怎么,想找事?我怎么说也是一方地仙,就凭你们,还不配做我的对手!”她说完,肩上的彩绫无风自舞,微透着七色华彩。

“褚闰生。”突然,褚闰生开口,如此说道。

本来尴尬的气氛骤然消失。少女看着褚闰生,有些不解。

褚闰生笑得明朗,“我叫褚闰生,你真的是仙女?”

少女笑了出来,“难道不像?”

褚闰生看着她,许久才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仙女。不,这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福分,仙女姐姐,不如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好回去炫耀炫耀!”他的语气里,满是兴奋与好奇,欢悦涤去了痛楚和恐惧,漾在他眼睛里,闪闪发亮。

少女执着彩绫,掩嘴而笑,“嘻嘻,那你可记清楚了。我叫:何、彩、绫。”

恻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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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彩、绫。”

褚闰生看了看少女肩披的彩绫,了然地点点头,道:“仙女姐姐真是人美,名字也美。”

何彩绫笑意更浓,道:“褚闰生……这名字虽然俗气了点,倒也算朗朗上口。”她笑望着一旁的赤犬和金轮,“有如此的坐骑和兵器,你是上清宗的弟子么?”

“上清宗?听都没听过啊……”褚闰生笑着摇头,“我只是个驿夫罢了。”他又望向赤犬和金轮,带着笑意说道:“它们不是我的坐骑和兵器,我们也刚认识而已。”

何彩绫闻言,微有惊讶,既而又笑道:“看你仙缘不浅,应是修仙的好料子。真是可惜了……不如,你拜入我门下?”

她话音未落,金轮和赤犬便一阵骚动。褚闰生一语不发,似是沉思。

何彩绫见他犹豫,正想开口说什么。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嗷嗷的低鸣,似是幼兽之声。她神色一变,道:“想不到,连孽种都有了!该死!”

她说完,拍了拍牛颈。白牛会意,迈步往前。褚闰生本以为牛身沉重,行动自然缓慢,但此刻却见那白牛身影飘忽,一晃眼的功夫已在前方数丈之外。

褚闰生不禁惊叹。仙家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他想了想,也迈步跟上前去。这一动,全身的的痛楚便复苏了过来,他心生无奈,正想就地休息,却见先前那鬼魅般的男童又一次出现在不远处。男童双目含泪,嘴唇微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褚闰生皱眉,“又来这一套,这次我不会上当的!”

他还没说完,金轮飞旋上前,轮身火焰一闪,直冲那男童而去。男童大骇,慌忙往前,避开了火焰。

男童好不容易站稳,依然是戚戚地看着褚闰生。他伸手指着一处,正是方才何彩绫离开的方向。

褚闰生叹口气,心想自己本来就要去,也不吃什么亏。他咬牙忍着痛楚,往那方向走去。

赤犬看到这情形,立刻上前,一口叼起他,飞奔起来。褚闰生吓得连声音都没了,他只觉得冷风擦过耳畔,周遭景物一片模糊。这般颠簸,让他愈发疼痛不适,但他还来不及抱怨什么,回过神时,已经身在一处洞穴之前。

只见,何彩绫已下了牛背,静静站着,脸上全无笑意地看着洞内。方才那嗷嗷的兽声,正是由此处传出。

赤犬放下褚闰生,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

褚闰生定了定心神,往前走了几步,探头往洞内一看。洞内幽幽磷火泛光,映出无数白骨。那白骨之中,有着三只纯白的小虎,正偎在一起取暖。许是母亲不在身边,小虎叫声不断,可怜非常。

何彩绫合了伞,慢慢走到洞穴里,她看着那三只小虎,似是自语般地说道:“尔等生非凡物,注定一生坎坷,不如我送你们一程。早入轮回,再行造化吧!”她说完,轻轻一挥手中的彩绫,绫身红光一闪,洞内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褚闰生站在洞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有一股躁动,催着他做些什么,可他,却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

忽然,洞内的火焰被一股阴风吹熄。火光消逝之时,褚闰生就见那男童出现在洞内,挡在了那三只小虎的身前。

何彩绫看到这男童,冷哼了一声:“伥鬼……”

听到这个名字,褚闰生才算知道了自己的遭遇。村里的老人说过,被虎咬死的人,会化为伥鬼,助虎伤人。没想到,这男童便是。

伥鬼双目含泪,看着何彩绫,眼神戚戚,似是哀求。

何彩绫笑了笑,“好,我就听听你想说什么!”她说完,手指凭空一点,一点光辉出现,飞向了那只伥鬼。继而,没入了它的身体。

伥鬼咿咿呀呀了一会儿,才完整地说出了话来:“仙子,请您放过它们吧。它们不过是初生稚子,还是无辜的。”

伥鬼的外表虽小,说出来的话却全无稚气,着实让褚闰生惊讶。

“无辜?”何彩绫笑道,“你不就是死在虎口之下的么?难道没有怨恨?”

伥鬼垂眸,道:“我生前乃是家中幺子,体弱多病。世道不平,家中贫弱,父母便将我弃之野外,任我自生自灭。我虽为虎噬,却是因母虎寻食物哺育幼子……它没有抛弃自己的孩子……”

何彩绫放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是恻隐!哈哈哈,多可笑的恻隐?小鬼啊,他日这些小虎长大,又有多少人要命丧虎口,你可曾想过?那些人难道就没有亲人子女?”

“为何人命是命,虎命不是命?”伥鬼问道。

“它们既然投身为虎,便是承负使然。如今有这般遭遇,也是善恶报应。小鬼啊,收起你的恻隐,赶快投胎去吧。”何彩绫漫不经心地说完。

伥鬼回头,看了看那三只幼虎,还是摇头。“为何天道如此……”

何彩绫已有些不耐烦了,“天道承负,谁都避不了。修道行善,才能抵消功过,免除承负。众生如此。我懒得跟你解释了,比起这些畜生,你还是自己多积功德,免得下辈子还是这么短命。”

褚闰生听完这些话,心中的感觉很奇怪。说是不悦,却更像惆怅。他脑中有些混乱,千头万绪纠缠在一起,他也懒得去理,直接就开口道:“放过它们,不就是行善了?”

何彩绫闻言,转头,看着站在洞口的褚闰生。

褚闰生靠着洞壁,带着笑意,说道:“仙女姐姐,你说的那些道理,我反正也没怎么听懂。不过,你既然劝人行善修道,那今日放过这三只小虎,应该也算功德一件吧?”

何彩绫抿唇笑道:“是功德。可他日这些小虎伤人害命,这份孽,你也要分摊一份才行。”

“哦,我懂了。若今日杀了这些小虎,是孽,可却救了那些将来会被咬死的人。这是功德,而且,这份功德还大过了杀孽。”褚闰生了然道。

何彩绫点头,“你倒是不笨。”

“那就好办了。”褚闰生上前几步,对那男童道,“你刚才引我去给老虎吃,我现在救了老虎的娃娃,哇,这以德报怨,功德大了!对吧?”

男童闻言,愣了片刻,才点了头。

“仙女姐姐,”褚闰生又笑着对何彩绫道,“你看如何?”

何彩绫道:“你就不怕日后这些幼虎造恶人间?”

“那更简单,我日后负责打虎救人。哇,这么一算,是两份功德!我是不是离升仙不远了?”褚闰生一脸笑容,如此说道。

何彩绫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还真有趣。”她举步,往洞外走去,经过褚闰生身边的时候,伸手搭着他的肩膀,媚笑道,“我便给你一份人情,日后,你须得还我。”她说完,撑伞,一跃上了牛背。“我会来找你的哦,嘻嘻。”她话音一落,白牛顿蹄迈步,瞬间便消失在了风雪中。

褚闰生苦笑起来,他已无力站立,靠着洞壁慢慢地坐了下来。伥鬼走到他身边,道:“谢谢你……”

“别靠过来!”褚闰生皱眉,伸手指着伥鬼,“三尺!不,一丈!离我远点啊,别想趁我不注意拿我去喂老虎!”

伥鬼满脸尴尬,“我……”

“走开走开!”褚闰生伸手挥着,一脸嫌弃。

伥鬼低头,看了一眼洞中的幼虎,这才恋恋不舍地消失了。

褚闰生吁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已暗,夜风愈发冰冷,夹着风雪,让他的呼吸都艰难起来。他只觉得疲惫非常,不自觉地想合眼。

这时,温软的毛发贴上了他的脸颊。他抬眸,就见那只巨大的赤犬靠在他身边,轻轻蹭着他。他伸出手,摸了摸赤犬,浅浅笑了笑。赤犬蹲了下来,蜷起身子,将他围了起来。温暖,让褚闰生一下子安下心来。他靠着柔软厚实的犬神,慢慢入睡。

……

一夜风雪,待第二日天亮的时候,雪停风止,阳光明媚,带出了一丝暖意。

绛云一夜没睡,保持着天犬的姿态,护着怀里的褚闰生。她静静看着他,眉眼、神情、语调,甚至气味都不一样,若不是“七曜昭明镜”,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人是她的主人。

只是,他说的那番话,却让她觉得熟悉。她本是妖兽天犬,能召来兵祸,杀孽深重。主人当初救她是什么理由,她不知道,也问不出来。可她也隐隐察觉,她的主人怕是根本没想那么多。因为不忍,所以施救,这道理最简单。但这之后要承受的东西,却沉重的多。主人乃是仙君,又岂会不知道呢?而后,也是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他孤身阻挡西海的水族,一去不返……

她想到这里,悲从中来,低头呜咽起来。

“小狗,闭嘴,别吵着主人休息!”金轮化出少年之姿,站在一旁,压低声音怒道。

绛云不满,“那我觉得伤心嘛。”

“我管你!给我安静!”金轮凑近一点,语气里皆是愤怒。

“哼,圈圈就是圈圈,根本没感情!”绛云一扭头。

“你……”金轮刚想发作,看到褚闰生的时候,有压下了声音,“你少啰嗦!没感情怎么了?有七情六欲才是劫数!”

“是吗……”绛云顿了顿,又带着悲伤,说道,“那主人一定是因为这样才……”

金轮闻言,沉默了下来。

“你说……这一世的主人,会不会重蹈覆辙?”绛云问道。

“不准你咒主人!”金轮又怒,“只要修仙,就能避过承负。你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赶快想办法引主人修仙!”

“哦……”绛云低低应了一声,“你觉不觉得,主人很喜欢那个地仙?”

金轮更怒,“□是修仙大忌!就算有,也要断了主人的念头!”

绛云不满,“你那么凶干什么?!我只是觉得,若是那个地仙相劝,说不定,主人会愿意修仙嘛!”

“……”金轮听罢,想了想,道:“挺有道理的。”

绛云开心地说道:“那我就化成那地仙的样子,讨主人欢心好了!”

“小狗,你总算聪明了一回啊!”

“嘿嘿……”绛云还来不及自夸,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人声。她聆听片刻,道,“有人来接主人了。我们先离开。”

金轮点头,纵身消失在天际。

绛云轻轻将褚闰生放在地上,又端详了他片刻,才腾身消失。

……

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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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闰生醒转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自家的床上了。身上厚重的棉被让他有点透不过气来。他慢慢坐起身,理了理了思绪,片刻后恍然大悟道:“莫非我在做梦!”

他刚说完,一声厉喝不期而至,“你当然是在做梦!”驿长站在门口,端着一盆热水,眉头拧成了结。“要不是发梦,怎会从大路上走到密林里?!你是自己去喂老虎的是吧?!”

褚闰生吓了一跳,他拍着胸口,笑道:“二舅,你怎么比老虎还吓人啊!”

“哼!”驿长将热水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怒道,“要不是你娘看你整夜未回,叫我寻人,你这小命早就玩完了!还能跟我耍嘴皮子么?!”

知道自己不是做梦的那一刻,褚闰生有些感慨。天色,已是傍晚,看来,他睡了很久了。他穿衣下床,身上的痛楚还未全消,他却笑意盎然地迈步走路,全不似受伤的样子。他走到桌边,掬水洗脸。

驿长看着他,低低地说道:“你躺了一天了,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褚闰生擦着脸上的水珠,笑着道:“没事啊。原来我躺了一天啊,哎呀,那不是要扣饷钱?”

驿长满脸写着无奈,“你这孩子,就不能说句正经的?”

褚闰生点头,“我饿了。”

“哎,你……”驿长正想发作,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推门走了进来。

那妇人身形瘦小,脸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皱纹。她一身粗布麻裙,最值钱的东西,怕是耳上的一对金耳环了。她看着褚闰生和驿长,笑道:“闰生,你醒啦。饿了吗?娘给你做了酱爆猪肝,这次要好好补补才行。”

“酱爆猪肝?!”褚闰生双目放光,几步跑上去,抱了抱那妇人,“还是娘最好了!”

妇人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跟个孩子似的。快去吃饭吧,你爹等着呢。”

“哦!”褚闰生笑着,欢快地进了堂屋。

屋里的家具只有一张木桌,几把椅子,这堂屋,也就是吃饭所用。桌前,坐着一个五十上下的男子,蓄着胡子,肤色黝黑,一看便知是庄稼人。他身旁,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年纪不大,却已生得粉嫩娇俏。她抓着一块锅巴,正有滋有味地吃着。褚闰生笑着,开口:“爹。”他打完招呼,走到那女孩儿面前,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怎么跑这儿来吃饭啦?”

女孩儿一下子笑了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她上前,拉着褚闰生衣袖,甜甜地叫了一声:“闰生哥哥!”

“哦,原来是倩儿啊。”褚闰生笑道,“几天不见,又长高了嘛。来,我抱抱,看看重了没!”他说完,伸出了手,作势要抱。

女孩儿嬉笑着闪开,欢乐地跑到一边,躲在了驿长的身后。“爹,闰生哥哥欺负我!”

驿长无奈地笑起来,伸手指了指褚闰生,以示威胁。

“好了好了,别闹了,大家吃饭。”桌前的男子发话。

褚闰生冲女孩儿做个鬼脸,在桌前坐下。桌上,摆着一道炒青菜,一道焖笋干,一道酱爆猪肝。这样的菜色,算是奢侈了。他刚举筷,妇人便端出一碗饭,放在了他面前。他笑着接过饭,挟了一筷子猪肝,就着米饭吞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道:“死而无憾啊!”

“闰生,胡说什么呢!”

听着家人的训斥,褚闰生却全然不在意,他满足地吃着饭,为每一道菜赞叹。

“闰生哥哥,听说你遇到老虎了?”倩儿跪在凳子上,手撑着桌子,好奇地问,“老虎长什么样啊?”

褚闰生满口都是饭菜,呜呜呜地就是说不出话来。

驿长摇头,道:“他要是遇上老虎,还能这么大口吃饭?他不过是晕在老虎洞口啦。”驿长看着闰生,语带嘲笑,“不是被那三只小虎崽子吓晕的吧?”

褚闰生也不反驳,只是笑着努力咀嚼。

“小老虎?什么样子?倩儿想看!”倩儿兴奋道。

“早就打死啦。你真要看,爹过会儿给你拿张小虎皮来。”驿长笑着说道。

褚闰生听到这话,不自然地停下了咀嚼。他抬眸,愣愣地看着驿长。

众人并未发现他的异样,继续着谈笑。

“爹啊,为什么要打死那些小老虎啊?”倩儿嘟着嘴,不满道。

“傻倩儿,小老虎以后长大了,要吃人的。”驿长说完,又看着褚闰生的父母,严肃道,“幸好这次找到了虎穴,官道上人来人往的,等开了春,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啊。只是这次没找到母虎,过几天我再带人去搜搜。”

“唉,我们这太平地方,怎么突然有了老虎。真是吓死人了。”

“是啊。”驿长点点头,又看着褚闰生,“下次可千万要小心,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气的,知道没?”

褚闰生沉默了一会儿,又笑了开来,他咽下饭菜,笑着回答:“知道!”

“闰生哥哥,你跟我讲讲小老虎长什么样吧。”倩儿跳下凳子,跑到了褚闰生身边,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吃饭。

褚闰生笑着,“小老虎有什么好看的,不就跟小猫一样么。仙女才好看呢!”

“仙女?”倩儿好奇不已。

“是啊。”褚闰生说到这里,放下了筷子,眉飞色舞道,“我不骗你们,我真的看到仙女了!那叫一个漂亮啊!比隔壁村的赛西施漂亮多了,我跟你们说,她那眼睛啊……”

褚闰生说得正欢,就听有人敲起了门。

倩儿闻声,不等众人反应,便飞奔而去,打开了门。寒意,随着打开的门丝丝飘入。褚闰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停下了长篇大论,望向了门外。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把枣红色的油纸伞。他心中一震,站起了身子。

“我找褚闰生。”来者开口,声音如黄莺清啼,婉转动人。

油纸伞慢慢抬起,露出了伞下人绝世的姿容。

褚闰生不禁惊呼出声:“仙女?!”

不用说,这仙女,正是绛云幻化出的何彩绫。她收起了伞,静静站在褚家的屋内,冲褚闰生微笑。

褚闰生还在惊讶,完全没法反应。倒是他娘动作快,一个箭步上前,拉起绛云的手,说道:“姑娘,你认识我们家闰生啊。来来来,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