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丘如意,自此便开始每天扳着手指算丘玉娟的归期,却再没有当日盼见丘若兰的那股迫不及待,两年时间也不知彼此都变成什么样了。

丘玉娟还没有被丘如意盼来,倒是卢国公夫人却意外地来到凤临郡小住。凤临郡多少年没接待过显贵了,她这一来,如风拂水面,惊起涟漪无数,郡里有些脸面人家的夫人纷纷投了拜帖过去。

卢国公夫人甚喜秋枫山庄景色。故只在凤临郡住了一天,便搬到秋枫山庄了,接见众人自然也是在秋枫山庄,倒是顺阳城的众人颇沾了地理位置的光,接连被卢国公夫人接见。其他郡县的,却被卢国公夫人以路远劳顿而婉言辞谢。

于氏身为官夫人,自然也早早投了拜贴过去,宋氏都被邀去赏秋了,她这里还没有动静。

想到往年拒亲一事,于氏心里倒暗自庆幸起来,若是能一直被卢国公夫人忽视。也是一件幸事。

丘如意心里不由又多想一回。

丘若兰买下秋枫山随近的产业,究竟是精心谋划的还是无心插柳呢。

若是无心插柳也就罢了,因为比邻而居,得了卢国公夫人的青目,为此青云直上,还能说是丘若兰运气好。

若是精心策划。丘如意暗自摇头,自己也在阴谋论了,卢国公府在凤临郡的产业也不少,丘若兰如何知道卢国公夫人一定会住秋枫山庄?

除非她能未卜先知?丘如意暗笑自己真是魔怔了,丘若兰是个难得一见的。却也没利害到那种地步吧,倒不如说她运气好,未雨绸缪到点子上了。

此时,宋氏心里,也正耿耿于怀没能买下秋枫山的产业呢。

她刚去拜访了卢国公夫人,自然是带着宝贝女儿一同去的,别人不知卢国公夫人突然到的原因,她却心里门儿清,这是来相媳妇呢。

原来自那次被卢国公请去做客后,丘敬兄弟二人又陆续被请去卢国公府两次,这两次言谈中就明显露出结两家之好的意思来了。

说起这事来,宋氏就后悔当日真该舍了家中一切,跟丈夫一同住到京城去,这亲事上面,还是女眷之间更好说话,大老爷们不顶用,不然哪能拖到现在还没个准信。

放眼丘氏家族的众女孩儿,论家世论品貌才情,自然是自家女儿占得头筹,这国公府不与丘氏结亲还罢,若是结亲,除了女儿再无她人了。

哪知她这里自信满满,但卢国公夫人却只是淡淡的,虽口内说着丘氏的恩情,语气却未见多热乎,看到丘玉晴,眼中也无波澜,送的表礼也没什么奇特的。

这是不是说明,自家女儿没入卢国公夫人的眼?宋氏想到这里,脑中一紧,不由担心起来。

虽然丘玉晴是不错,可也是在顺阳城,再多是凤临郡中,但京城中真正的世家小姐多的是,卢国公夫人见得多了,自然会瞧出女儿身上的不足。

宋氏心中暗恨没早早给女儿请个教导嬷嬷的同时,又恨田氏抢先一步买下秋枫山的产业。不然,便可以和卢国公夫人作邻居,长相往来,卢国公夫人也就能看到女儿的长处了。

宋氏急恼之间,脑中甚至大胆设想,若是卢国公夫人长住秋枫山庄,他家大公子未必不来侍亲,若是丘若兰意外入了他的眼,卢国公夫人这边的意见倒有些不重要了。

丘玉晴也想到这里,深怕丘若兰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若是嫁入国公府,自己这一辈子怕再也嫁不到比国公府更好的门户了,只能一辈了被丘若兰踩在脚下了。

宋氏也是脑中一闪,似安慰女儿,也似在劝慰自己:“这绝不可能,越是深门大户,越是在意礼义廉耻,定不许私下结情,丢了家族的脸面。即便是有了私情,最多是个妾,明媒正娶的正妻,必是三媒六书。再说了,她家现在虽有点钱,却是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嗣子娶个秀才之女,她家小儿子只能娶个村妇了。”

丘玉晴心下稍安,倒是正被人念叨的丘若兰,此时却打一个喷嚏,对田氏恼怒道:“行了,别再说了,我就是厚着脸皮去求丘如意又如何?人家卢国公府是何等人家,说见谁是就谁,哪容人随意夹带个人就去见她?到时我真被拦在门外,才真是丢人现眼,女儿以后还要不要出来见人了。”

田氏含泪叹道:“都是父母没本事,眼见城中有点头脸的夫人小姐都到她跟前去了,那些人哪里及得上你一个手指,就因为你父兄没有功名,母亲孀居,不能随意出门,竟生生埋没了你。这才想法子,看有谁能带你到国公夫人跟前,只要得她赞你一句,你以后的路就好走的多了。”

丘若兰闻说,心中愈发的烦躁,就知道哭,早干什么去了?既然知道自己没本事,就该早作打算,事到临头了,才发现无计可施,哭能解决问题?

丘若兰不由埋怨道:“一买下庄园子,我就说早早把庄子修缮一番,秋里好住过去。偏你们一拖再拖,到现在还不能住人,不然就凭着邻里之情,也能和卢国公府攀上话来。”

田氏被女儿一番话,说的低头不语。

那秋枫山的庄子固然很美,可秋天一到,收了粮食果子,便会满目苍凉了,况且又是罪臣方家的产业,她孤儿寡母的住在那里,越发的心里凄凉了。

秋天如此,冬天寒风瑟瑟,自然更不能住人,倒不如好好修一修顺阳城里的住所,便是不能比过于氏所住的祖宅,至少不能让外人看出寒碜来,自家也住得舒服不是。

但田氏在儿女跟前顺从惯了,虽也提了两句,却被丘若兰坚决驳回。

田氏便不再多嘴,幸好丘若兰只是在上指令,并不亲临,所以田氏暗地里让儿子把心思都用在顺阳城的宅子里,准备顺阳城内的修好了,便又去修了凤临郡的,怎么也不能比于氏差太多。

如今事发,被丘若兰好一顿埋怨,就是田氏也心里后悔。

卢国公夫人幸许只是一时兴起,才从京城到这穷乡僻壤来,等兴头一过,说不定此生都不会再过来,她家再想得到一次与贵人相交的机会,也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呢。

田氏虽心中懊恼,但被女儿指着鼻子发牢骚,心中难免不是个滋味儿,强自辩解道:“这也是天意,母亲又不能未卜先知,不然宁愿住草棚子,也要先修了秋枫山的房舍。”

丘若兰听了,心中越发烦恼,她倒是知道卢国公夫人爱秋枫山庄的景色,却不知原来她会这样早就住过来,不然也不会忽视了庄园的修缮。

丘若兰叹息一回,想到如今于氏母女还未见到卢国公夫人,两家亲事定尚无定论,看来今年卢国公夫人还是有些犹疑的,不然,她也不会明年春天再次过来长住,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田氏见女儿面色稍霁,忙又劝道:“你与丘如意是姐妹,你想个法儿去求一求,丘如意又是个倔强的,说不定就自作主张带着你去呢,趁着她家还没去秋枫山庄,赶紧行事,不然就迟了。”

“你以为丘如意是个傻子吗?”丘若兰暴躁道,虽然她以前也认为丘如意是个好糊弄的,这才大着胆子去挑拨她与于氏的关系,但目前来看,自己还是输给了于氏。

第七十一章 东挑西拣

因为卢国公夫人的意外到来,丘若兰越发尊重起来,为着娴静的名,轻易不敢出门,故并十分明子于氏母女二人真实情况,但与丘如意仅有的几次见面传话中,她明显感觉到丘如意对自己的冷淡。

丘若兰想到这里,心里又发起急来,卢国公府的亲事还没有个头绪呢,现在和丘如意生分了,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这就丘若兰满心准备和丘如意重修旧好之时,于氏终于等到卢国公夫人的邀请,丘如意也因为卢国公夫人“多年未见,倒真有些惦念”,而有幸到秋枫山庄做客。

这一天,丘如意虽精心装扮,却算不得盛妆打扮,只是小姑娘清清爽爽的模样,头上戴着于氏暂借的一股金钗,平添几分富贵之气却不张扬。

于氏左右上下反复看了几遍,满意地点了头,又一阵叮嘱。

此前丘如意早就被苏嬷嬷提着耳朵,反反复复教导了一夜了,这时见母亲又要啰嗦,便扶着额头,嚷嚷道:“放心吧,那些礼数早就在女儿脑中生了根,再不会忘的。又不是面圣,真有什么不当,她能把女儿怎么样?也不过被说一句粗鄙,反正身上少不了一块肉。”

于氏便闭了口,她早打听得丘玉晴当日是何等待遇,倒不敢奢望女儿得卢国公夫人的赞扬,再说凡事有自己在呢,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

母女二人整理妥当,这才忙忙上车,往秋枫山庄而去。

一时进了山庄,便见国公府的内管事已经等在那里,于氏从没因为丘氏曾对卢国公一家有恩,就妄想卢国公夫人会亲自迎客,此时从容与管事寒暄两句,她母女二人便被引着往正院而去。

丘如意一个姑娘家的,在这种场合。倒用不着多话,只管站在母亲身后,也因此能平静下心来,寻着机会细细打量周身的环境。

这秋枫山庄果然名不虚传。景色错落有致,名花古木随处可见,高阁低亭隐匿其中,引人徒生曲径探幽之心,又兼地处宽阔,依山傍水,丘家的园子与此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了。

当然这些并不会让丘如意妄自菲薄,这毕竟是方家经营多年的产业。便是国公府有能工巧匠,可令庄园焕然一新,也是托赖方家原有的根本罢了。

让丘如意心生敬畏,却是因为迎候她们的仆妇们。

奴仆能头上插银戴金,身裹绫罗绸缎。这在富贵人家里也不算什么稀罕事,难得是她们的行为举止,是那样端庄有礼,笑语言谈又是那样得体,若是在外面冷不丁见到,只当她们是寻常官宦富绅家的夫人太太,再想不到竟只不过是个仆妇。

丘如意最终暗在心里评点:这几位管事娘子毫不逊色于母亲。

再想起早上自己的言语。丘如意默默给自己下了点评:井底之蛙。

一进正房,便见卢国公夫人正端坐在那里,于氏忙上前行礼。

卢国公夫人便笑着上前伸手相扶,说道:“于妹妹快别如此多礼,真是折杀姐姐了。”

于氏还是行了全礼:“尊卑有别,省不得这一礼。”

卢国公夫人见于氏谦卑至此。心中满意,看着丘如意笑道:“当年的小丫头出落得如此标致,于妹妹好福气啊。”

于氏谦虚道:“承夫人谬赞,外面还好些,家里也是淘气的很。”

主宾分坐。说些闲谈。丘如意自行完礼,便端端正正坐在母亲身侧,此时只管含笑凑一双耳朵,除有必要,鲜少开口。

其实卢国公夫人和于氏的谈话,也是乏味的很。

回忆几句当年卢国公一家被救之事,那时卢国公府困顿不已,卢国公夫人自不愿多讲,于氏也巴不得不提。

朝政之事,二人说不着,家长里短,二人不在一处生活,更不是一个层面上的,越发没的聊,好歹说几句庭院的景色吧,偏还夹着个方家,赞也不是夸也不成的。

三人枯坐一会,于氏见卢国公夫人只管拿碗盖轻拨茶汤,便见机起身告辞,卢国公夫人起身送客,笑道:“眼看节下到了,各家也都忙,等闲了多来逛逛。”

于氏诺诺,直到登车离开秋枫山庄,方松下口气来,惬意地靠坐在青石金线引枕上。

丘如意则看着车内放着的两匹尺头,不过是寻常人家的见面表礼,略有不满道:“果然是权贵之家,眼中看不到寻常人。当年的一场救命之恩,只因咱们是平民百姓,就换得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淡淡相待。”

于氏却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样就很好。”

这母女却不知,随着她二人的离去,卢国公夫人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当年的救命之恩,她们一家如何敢忘?可是她也不能忘记,当年因为自家的暂时落魄,而被于氏嫌弃拒了亲。

所以当卢国公府一家显贵起来时,对于如何对待丘氏救命恩人,卢国公夫人心中颇有些为难。

虽然两家地位悬殊,她出自平民之家,倒不是低下头来,可被拒亲一事,始终如鲠在喉,让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今天见于氏如此知情识趣地放低姿态,卢国公夫人心里便轻松下来,以后倒也可以时常来往,免得被人说忘恩负义。

须臾,卢国公夫人眉眼里又带了忧色,对着心腹常妈妈说道:“你看这丘如意如何?为了诚儿的亲事,真是把我给愁坏了。”

常妈妈早在心里有了谱,见问便答道:“相貌倒是不差,虽比起丘玉晴来大方得体很多,便到底还是有些小家子气的,况且又是丘氏旁支,门第更低了,越发配不上咱们大公子。”

卢国公夫人遂叹道:“不是我不想报恩,实在是她丘氏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姑娘。论人物样貌,丘玉晴和丘如意也算不输京城世家小姐了,可论言谈举止,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更不要说什么眼界。这样的儿媳娶回家,不仅委屈了诚儿,也让国公府没脸面。”

常妈妈听了,低头想了想,笑着建言道:“还有一位丘玉娟小姐没见到呢,说不定就是个好的呢,她又是在外随父就任的,都道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只要眼界开阔,其他的有夫人调教,定不输旁人的。”

卢国公夫人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她暂未回来,又不知其人如何。咱们也不能干等着,还是要再多看看才行。你打听的,丘家还有没有出色点的,也好再请了来。”

常妈妈略一迟疑,又细细回道:“丘氏嫡系里,倒确实也有几位有贤名的。只是本人出落的好,父兄又有官职的,夫人全都见过了。”

卢国公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些人,我都觉得委屈了诚儿,难不成还要他娶个白丁之女?凭她怎么好,就她的出身,便可断定不过是小家碧玉,上不了国公府的台面。”

常妈妈便低了头,慢慢说道:“如今夫人已在太后那里备了案,便只能从丘氏女儿中为大公子挑选少夫人。恕老奴说句冲撞的话:丘氏已经败落到这等地步,便是瘸子里面拔将军,那将军也是瘸子,家世怎么也是拿不出手的。既然如此,倒不如索性不要看家世了,只看姑娘本人,只要她本人出色,讨大公子的欢心,便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卢国公夫人先还有些不悦,后面听了,也知道确实是这个理儿,到底心里还是不甘的,便有气无力地说道:“依你之言,丘家还有哪位小姐谁优秀点。但话又说来,她兄弟至少得是个上进的,说不定将来有个好结果。三天两头来打秋风倒也罢了,也不缺那点银子,万一出点什么丑事,有这样的岳家,诚儿难做人。”

常妈妈想了想,说道:“若说姑娘本人好,家人也上进的,那便数丘氏旁支里的丘若兰小姐了。据说她生得貌若天仙,难得的是,端庄大方,进退有度。,她祖父那一辈时,富贵不输嫡系,现虽有些败落,却仍是顺阳城内数一数二的。她母亲也是至孝有胸襟,寡妇置业的,尚为修宗祠,捐出私房两千两,得众人称诵。她两位兄长虽还没有功名,倒是个肯读书的。”

“又是旁支。”卢国公夫人听了心里很不满意,细想一下,说道:“他祖父富贵不输丘敬家?莫不是为独自霸占家财,把同胞兄弟光身子赶离家的那个丘钊?”

常妈妈陪笑道:“夫人好记性,就是他家。”

卢国公夫人冷笑,哼道:“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我可不敢往家里娶。罢了,这事先到这里吧,只等丘玉娟回来,若是她也不成,只好另做打算,不是国公府不想报恩,实在是丘氏无人,如此,太后那里也好交代,到那时刘婷说不定就相准了人家,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常妈妈口中称是,其实她主仆二人都明白,这次过来,明着是相媳妇来了,其实也不过是做给刘家看的,哪里真就娶了丘氏女儿为少夫人。

第七十二章 姑嫂相得

卢国公夫人一经明确此次来凤临郡的目的,心里便安静下来,也有心思玩耍了。

到底快到中秋佳节了,事情繁乱冗杂,身为国公府的主母,也不好长久在外逗留,所以也只畅快游玩了两天,卢国公夫人就起身回了京城。

富贵人家在家住的腻了,来庄园上松快松快,也是寻常事,凤临郡众人也不十分在意,只是一些尚未得国公夫人赏脸约见的人,心里倒有些遗憾没能交结贵人,这点遗憾却比不上满怀期望的丘氏诸人。

丘如意也疑惑道:“卢国公夫人这是选定人选,准备提亲了?还是丘氏诸女皆不如她的意?”

于氏正因为丈夫儿子回家过节,忙得不亦乐乎,闻言,笑道:“能如她的意才见了鬼呢,丘家已经称不上世家了,你们姐妹们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寻常官宦家的小姐,她在京城见多了金枝玉叶,哪里能看得上眼。”

丘如意想了一下却道:“这也未必,我倒觉得若兰妹妹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若是能见到卢国公夫人,被她看中也说不定。可惜,叔父没有功名,家世上就太低了些。”

说到这里,丘如意倒有些同情卢国公夫人了:“兴兴头头来了,却扫兴而归,也不知这个节能否过得舒心。”

于氏摇头笑道:“卢国公夫人怕是心里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了,也谈不上扫兴,他家还怕娶不到家世相当的媳妇吗?”

丘如意倒疑惑起来,奇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来丘家选媳妇?丘家又没逼着他家还救命之恩,如今不仅她烦恼,丘氏也被她搅得不得安生,倒象是没事找事了。”

于氏闻言,不由愣了下,停住手头事。思忖道:“这事确实蹊跷,结亲一事必有文章…”

丘如意见自己一句话引得母亲凝眉苦思,便笑道:“管它呢,横竖与咱们不相干。要烦恼也是那府里,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节日就是了。”

于氏闻听,也笑了,母女二人便将此事丢开手去,只专心打点过节之事,倒是丘如意心里偶尔还惦记着丘玉娟的归程。

但据那府里说,丘玉娟路上身体有些不妥当,整耽搁了十来天才养好了,所以直到八月十五中秋夜,都未赶回来。

丘如意想到丘玉娟同她母亲在路上过节。丘茗父子则在任上,倒着实同情了一把,同情过后,和家人热热闹闹过了个中秋节。

于氏这个节也过得极开心。

这次过节,不仅丘荣回来。丘如源夫妻二人也都随同父亲提前几日回家了,这个中秋节倒真正是阖家团圆了。

丘如源之妻王巧儿更是得于氏的欢心。

王巧儿嫁过来也近一年时间了,却极少有机会在于氏跟前尽孝,本就心中愧疚,又兼丈夫英俊有才华,又难得是个温柔体贴的,这是婆母教导有方。所以王巧儿越发拿婆婆当母亲般亲近孝顺,对小姑子小叔子也是极尽疼爱,颇有些长嫂如母的感觉。

丘如意虽脾气不大好,却不是个恶姑子,对嫂子也一向尊敬,二人之前相处时间也少。故关系还算是融洽。

如今又见嫂子对母亲打心里孝顺,对自己也是真心疼爱,心里便更为爱敬亲近嫂子,姑嫂二人不过短短两日,倒处得和亲姐妹一般。于氏见了,心里越发高兴,对于儿媳嫁入一年还未有孕之事,便压在心底不再提起。

中秋夜宴时,丘如意看着一向古板严肃的大哥对嫂子无所不至,父母也是百般爱宠,心里不由生起羡慕,抬头看着天上明月,心中暗道:也不知自己的姻缘在何处,若是能有嫂子一半的福气,自己今生也就知足了。

虽然丘如意只这一刻失了神,却被王巧儿看在眼中,哪有少女不思春的,她也都是经过的,如今因为自己得了幸福,便恨不得天下女子都如自己这般幸福,更何况是自己相得的小姑呢。

所以夫妻二人*歇息时,王巧儿靠在丈夫怀中,敲问起丘如意的终身大事来。

丘如源虽也疼爱这个妹妹,但到底是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对着这个妹妹的不学无术又脾气暴躁,便有些爱恨交加,此时便叹息道:“都是母亲太惯着她了,没什么才情,又不温顺,此前我倒看中几个同窗的,哪知这两年,她的性子越发变本加厉,外头人都听见了,倒不好再说了,免得亲事不成却成仇家了。”

王巧儿自己倒是读了些书,但家中姐妹也有不爱读书的,所以便笑道:“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又不考状元,要什么才情?再说她又识得字,女子当中也算不错了,如今听见说,跟着母亲也学着管家,外面是如海管着,内里帐目却是她记,谁家娶过去,便能直接做主母了。”

因为妻子是个有才情的,丘如源怕妻子看不上无才学的妹妹,方才便先自己说了妹妹的不足,如今见妻子倒是诚心实意赞着妹妹,心里十分高兴,不由哼哼一声,鼓励着妻子继续说下去。

王巧儿又道:“天下女儿的性情,若都是温顺柔和、千人一面,这世上便失太多颜色,少太多的趣味,老天都会觉得乏味。俗语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喜欢温柔的,便有喜欢泼辣的,只看各人的缘法了,说不定未来的妹婿便是喜欢她这样爽利的人呢。况且,她又是这样貌美,便是有点不足,也能抵消。”

丘如源便笑道:“既然你这样说,我倒也觉得她不是那么差了,只能说是顺阳城内太多有眼无珠了,不若你这般慧眼识人,听风就是雨,生生害了妹妹。”

“我虽不常在家,只这几日也可看出母亲治家得法,下人们嘴巴倒都严的很,按说便是真有不好的地方,也不该传得那样沸沸扬扬…”

王巧儿说到这里,不由住了口,她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虽没经过那些龌龊事,却也听说过,又兼心思灵巧,心中便已经猜出几分来,但她到底还算是新嫁妇,若再说下去,不仅有挑拨之嫌,也令自己落到市井俗女一流。

丘如源也想到这里,便接话道:“你既然为妹妹抱屈,不如替她在京城里寻门好亲事,也不枉你姑嫂二人的情分了。”

王巧儿笑道:“既然夫君有令,妾身敢不相从吗。”

夫妻二人调笑一番,丘如源沉沉睡去,王巧儿也在默默盘算合适人选中入了梦乡。

第二日,田氏便带了儿女上门来拜访了。

这一段时间也够丘若兰煎熬的。她见卢国公夫人邀请于氏母女做客,知道她这是开始考虑丘氏旁支了,她便耐心在家里等着。

不是她托大,而是她认为自己之前的准备也算可以了。

她家虽刚搬回来不久,但因为她采用欲扬先抑的法子,蓄势而发,大大震惊了顺阳城诸人,凭着这个话题,足以让卢国公府的人注意了。

而母亲凭着捐银一事,便会因至孝引人注目,倒弥补了她孀居的不足之处。

至于兄长,如今皆被她设法,拜在了凤临郡名师门下,功名指日可待,不容人小觑。

再加上自己在闺中的好名声,怎么看也不比丘玉晴和丘若兰失色多少,应该能入卢国公夫人的眼了吧。

可惜她等了两日,仍不见卢国公夫人的请帖,不由担心起来。

这时丘若兰忽然想到卢国公夫人是穷苦人家出身,又嫁了个落魄的皇宗子弟,受过苦难,后来显贵,虽也乍富而骄,但骨子里却仍不失刚正,又最恨人落井下石,这也是丘玉晴因方家之事落选的最根本的原因,那么当年丘钊所行之事,会不会被卢国公夫人在意呢?

丘若兰想到这里,不由跌足叫苦。

不能改变历史,不能强行夺舍,又要受了苦难,吃了苦头,才能为人上人,为此她千挑万选,方选中了丘若兰。通过一番威逼利诱,半哄半骗,方才有了现在的一切,哪里想到还有个败了德的丘钊。

丘若兰越想越觉得,丘钊之事必会影响到卢国公夫人的选择,而安世诚又是个至孝的,所以丘钊一事,必须解决有。

但丘钊人已离世,却是哪里补救?巨额家财早就花得空了,自己家手里那点还不够让于氏蔑视的,便是真拿银钱弥补,倒似坐实了丘钊的罪责,敢言先人之失,自家先要背个不孝的罪名了。

丘若兰急切中总没有好的措施来应对,便想着先寻个借口去秋枫山庄子上,若是老天相帮,与卢国公夫人不期而遇,先入了她的眼再说。

哪知还没等她动作呢,卢国公夫人就已经回了京城。

丘若兰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为今之计,只有与丘荣一家重修旧好,只要两家真正和睦融洽,才能大大消减丘钊的影响,到时再另寻机会入了卢国公夫人的眼,这事便算是圆满了。

丘若兰知道丘如意对自己起了戒心,不肯让她看出自己上心卢国公府的事,硬是咬牙熬到中秋过后,这才随母亲上门来,不过她这一上门,丘如意倒是煎熬起来。

第七十三章 如意进谗

这是田氏母女第一次和王巧儿见面,所以倒是客套寒暄了半天,又各自接了见面礼,这才坐下身慢慢说话,自然又是一阵相互夸赞,王巧儿才得空带着两位妹妹到别处说话。

王巧儿初见丘若兰,倒是吃惊不小,她本觉得自己的小姑在闺中已算是难得的了,如今这位堂妹妹却越发的更胜一筹,丘氏家族果不愧是百年世年,败落如斯,却仍有其超然之处,只看这后生姑娘一辈,寻常官宦家拍马都难赶得上。

丘若兰本就是个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更不要说与她前世颇为相得的嫂子了。

一时,王巧儿和丘若兰你问我答,你来我往,谈诗议赋,说古论今,越说越起兴,大有知己相见恨晚之意,倒把丘如意给冷落在一旁了。

丘如意原本自认为已经窥得丘若兰的心思,便打算丘若兰若再拿自己当傻子一般,旁敲侧击卢国公夫人的事情,她定要给她当头一棒,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可以让她随意糊弄小看的。

哪知她这边作好反击的准备,却不想丘若兰只字不提卢国公府,倒是和自己的亲嫂子打得火热。

丘如意暗生嫉妒,便想插一句点睛之句,把嫂子的心抢回来,偏肚中墨水不足,好容易听懂她们在聊哪一块,刚搜肠刮肚想出点东西,转眼却发现人家早转了话题,只得把话生生咽下,倒憋得自己一肚子火气。

书到用时方恨少,丘如意深悔自己读书时节偷了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