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自己怕她被人欺负,处处相护,为此与多人交恶,还沾沾自喜于她因此与众人相处融洽,如今看着她在众女孩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先前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还是第一次对人如此的下工夫,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用她如此,就能过得很好,丘如意心情不由得低落了下来。

而更让丘如意难过的是,她明明说了,为着姐妹二人好来往,到时一处买田庄。

偏丘若兰睁着眼睛说谎,可备不住田氏总是一脸自豪地说道:“我老了,精力不济,幸好内外之事,有兰儿帮扶着,这买房置地,更是只交给她兄妹三人去做,我只享清福,一概不管的。”

众人只道是田氏是想成就儿女的贤名,才如此说的,毕竟万两银子的大事,任谁也不能完全放心交给未成家立业的小儿女的。

丘如意却因为常与她家来往,联想之前忽略的蛛丝马迹,便知道这事怕是有七八分是真的。

这是不是表示丘若兰在借机疏远自己?难道自己已经真天憎人厌到这种地步,连全心疼爱的妹妹都厌倦?

于氏看出女儿的颓废来,虽心疼,却不赶上来相劝,也该让女儿自己学着长大了。

女儿行事太急躁了。一个十几岁曾未蒙面的隔房堂妹才一跳出来,她就忙不迭地掏心窝子地赶上去,也不细辨其为人如何,怎怨得别人伤她的心呢。

不过田氏这招倒是真出乎于氏的意料,于氏早就打听得他们在南边的境况,看来众人皆小瞧了田氏一家。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今她一家不仅在顺阳城,便是整个凤临郡也都有名的很,毕竟前后反差太大,由不得人不当成个传奇来看,这个效果是有意为之,还是阴差阳错呢。”

于氏暗思,不管如何,她都不敢小瞧田氏一家了。

倒是田氏一家仍如常与于氏一家走动,于氏亦是热情有加,两家各自搏得兄友弟恭的贤名。

丘若兰不想与丘如意生分了,安世诚固然要抢到手,于氏当年对她的折磨,她亦是要加倍奉还回去的。

所以丘若兰面对丘如意时,仍是一幅乖巧妹妹的模样,伸手不打笑脸人,丘如意也不好对她冷脸,仍亲昵着姐妹相称,但心里到底是远了。

彼时炎夏已去,金秋送爽,众夫人太太们便开始频频相约赏秋,似是要把夏日在家避暑的时光捞了回来,丘如意姐妹二人便也时常与闺中姐妹们相聚。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都是家中父母的掌上明珠,一个个千娇百养,不曾受过一指甲的委屈,既然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儿,遇着一些事在说话间,便不会你退我让,少不得生出些口角来。

如今丘如意也算是长了些心眼,便是事关丘若兰,她也不会冒冒失失地直往前冲。

这时,她才见识到丘若兰的利害,不管众人如何箭弩拔张,她总能四两拨千斤,谈笑间就把各人安抚的妥妥帖帖,既使是有那做的过分的,丘若兰也只是宽容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丘如意自认自己做不到,心中悻悻道:自己先前果然小瞧了她,竟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了。

却说这一日,丘如意姐妹随各自母亲到周县丞家做客,宋氏母女也接到邀请,妯娌三人相遇一团和气。

丘玉晴今日顾不上丘如意,如今她的新仇人是田氏母女了。

原来宋氏原本打算置办些田产的,只是太平盛世不好寻摸,那些小产小业的,她还未放在心上,眼见田氏一家艰难置业,便有心帮扶一把,让出几处来。

但等田氏一举买下时,她才发现因为她的大意,她看中的产业大都被田氏以低价收入囊中,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田氏把方家的产业也尽数买了下来,竟是打破了她的一番谋划。

原来,宋氏早就盯上方家的祖产了,一来那里尽是肥田,二来紧临着卢国公府的产业,将来两家也好交往,说不定长相往来,女儿就能入了卢国公夫人的眼,这亲事便有十成把握了。

可惜因为她家与方家之前的牵扯不清,她若是一早出手买下,难免被人说闲话,幸好如今顺阳城内能一举拿下这片地的,也唯有于氏了。

偏于氏是个谨慎的,因为长辈的遭遇,不愿与皇亲国戚们扯上关系,所以断不会过去买的。

至于其他人家,也未必有那个胆儿,便是有那个胆儿,也没有那个手笔全部买下。

所以宋氏很放心,只等着那片地再放放,等过了这个秋冬,众人淡忘了方家,她就可以出手悄悄买下来了。

谁知一着不慎,却被田氏捷足先登,都是因为田氏装穷,害她一点防备也没有,便失了手。

宋氏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心中不忿,于是就被女儿知道了。

丘玉晴的美貌与丘如意几乎并驾齐驱,是众女孩中的佼佼者,谁知丘若兰横空出世,生生把她二人的风光尽数夺了去,新仇旧恨,讨厌丘若兰的心倒比丘如意更甚了。

丘玉晴打定主意,欲要羞辱一番丘若兰,便跑到好朋友周亚茹的耳边嘀嘀咕咕半天。

这周亚茹却是周县丞的嫡长女,乃其发妻所生,周亚茹也因此自恃甚高,因为自己占着一个元配嫡女,就有些看不上继母所出的弟妹,便是交朋友,眼中也只看重一个嫡字儿。

也因此与丘玉晴关系极好,没少给丘如意下绊子,只是因为丘如意太泼辣,且她父兄又在京城为官,这才每每铩羽而归。

不过,丘若兰却不同,只是富却不贵,况且先前装穷得了好处,如今又大出风头,可见是个心机深的。

便不是因为心机问题,她一个丘氏旁支,就算再有钱,也只能缩在一旁,风头胆敢盖过嫡出的,就是大逆不道。

所以丘玉晴只是稍一撩拨,周亚茹心头的火便熊熊燃起,等到她身为主人带着众女孩儿逛园子时,便左一句右一句地讥讽挖苦丘若兰。

丘如意原本就和周亚茹不对付,因为不好屡屡推了县丞夫人的好意邀请,这才不得赴约。所以一时了周家,丘如意便离得周亚茹远远的,只装作一心赏玩景色。

这时众女孩儿见周亚茹无理发作丘若兰,知这位周家小姐是个性子烈的,不敢相劝,不劝又对不起与丘若兰的一番情谊,便只好暂时走开,却暗暗扯了丘如意这个同样火暴性子的护花使者过来。

丘如意被赶鸭子上架,苦笑不得,又不想被人看出她一家子姐妹不和,只好慢慢走来。

谁知,却见周亚茹与丘若兰之间的情势已经急转直下。众人不过才离开片刻,就见原本一脸戾气的周亚茹对着丘如兰竟是满满的笑意,还手拉着手如同亲姐妹一般地亲热。

周亚茹看着惊讶的众人,眼中就带了冷笑,然后指着躲在一旁的丘玉晴说道:“原来我一直都错看了你。”

第六十八章 挑拨离间

这突如其来的当众指责,不仅众人惊呆,更是让丘玉晴面上下不来,只管羞得粉面紫涨,强笑道:“这其中定是误会了,咱们向来可是好姐妹呢。”

“误会?”周亚茹冷笑,“可不是误会么,我一直拿你当好姐妹,你却只拿我当枪使,从不为我着想一下。再别提什么意气相投的姐妹,同亲族的姐妹都能被你借我的力打击,我还有什么指望?我再也不要和你这样口蜜腹剑的人做朋友了。”

周亚茹说罢,撇下众人,挽着丘若兰的手就高昂着头离去,全不顾自己是主人家,这样做着实失礼。

倒是丘若兰临走前冲众人安抚地温柔一笑,众女孩儿也就各玩各的去了。

丘如意见丘若兰还特意冲自己歉意地笑,心中暗自佩服,这丘若兰果然是个不同凡响的,这能扭转乾坤又八面玲珑的本事,在她认识的人中,还无人能及。

丘玉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等着众人都散了,她才掩着脸儿离去。瞅着空地往丘如意身边凑:“这个丘若兰也太可恶了,明知姐姐向来与周亚茹不对付,她还这样巴结上去,真真枉费了姐姐对她的一番疼受之心了。”

丘如意斜睨一眼,冷笑道:“说的好象你一直站在我这边似的,以前你不也和周亚茹好的一个人似的,这会子又这么说话,这是想拿我替换了周亚茹当枪使?”

丘玉晴的脸上越发烧得慌,连忙小声道:“我与姐姐虽然争吵不断,到底十来年的姐妹情谊呢,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所以替姐姐不平。当日姐姐何等疼爱于她?她倒好,这就跑到姐姐对头那里去了,一个小县丞之女,也值得她这样巴结?姐姐心大不与她一般见识,我却为姐姐担心:小小年纪精成这个样子。让人心里渗的慌,以后可别着了她的道。”

丘如意正要开口,不想二人耳边却传来丘若兰清甜的声音:“我若有哪里做的不好,玉晴姐姐只管教导就是了。何苦总想着借她人之手呢,好处都是您的,坏处全落在别人身上,这也就罢了,还那样说什么妹妹成了精怪,这是要妹妹的命呢。”

果然不能背后议人,丘玉晴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到一脸无辜样的丘若兰,便气不打一处来,嘴巴一撇。冷笑道:“神出鬼没的,走路连个声响都没有,小小年纪又长得个妖精样,说你是妖怪又怎么了?你不去找你的周姐姐玩,跑来这里做什么?”

丘若兰闻言。杏眼里便含了泪,轻扯丘如意的衣衫,怯声低语道:“姐姐…”

能把周亚茹这个女霸王收服,丘如意可不信丘若兰就这么点战斗力。

丘如意把衣衫从丘若兰的手中扯了下来,正色对两位堂妹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成了精的,我在你们眼中倒实实在在是个傻的,和那周亚茹不相上下。不然也不会被你们轮番想拿着当枪使。既然被你们叫一声姐姐,就不得不劝告一句:姐妹之间有矛盾,只管在家里吵闹,这让外人出来帮着打压算怎么回家,还嫌丢人不够吗?对付我如此,对付若兰亦是如此。也不嫌招用老了,被人识破。”

丘玉晴冷哼一声,眼睛斜到一边,还说不被人当枪使,最终还不是帮着丘若兰。她可不信丘如意原先有识破她计谋的本事。

丘若兰则嘴边露出一丝微笑,可惜还未完全绽开,又被丘如意一顿数落:“你也不必五十步笑一百步,还不是一样借着周亚茹的口,羞辱了玉晴一顿。真有能耐,回家去耍,在外面也不嫌丢了丘氏家族的脸面。都好好想想吧。”

丘如意说得痛快,终于感觉到做姐姐的好处了,趁她二人没反应过来,便一径走了。

丘玉晴二人自然心中不服丘如意的,只是如今她二人已经闹翻了脸,便都想拉拢丘如意到自己阵营里来,于是百般与她结交。

于氏瞧见了,便打趣女儿道:“几时没注意,你竟成了香勃勃了。”

丘如意冷哼道:“谁知她们又打得什么鬼主意,没一个让人敢相信的。”

于氏便笑道:“一切都有母亲呢,你也别处处草木皆兵。”

丘如意点头,她才不怕呢,只要她们敢打她的主意,不被她识破还罢,不然定要打上门的去,做姐姐的教训妹妹,天经地义。

丘玉晴二人确实是有点居心不良,各自打了主意。

丘玉晴过后也想着去修补与周亚茹的友情,哪知周亚茹象中了邪似的,任她怎么解释也不听,只道:“你和我继母是一路的,都想着害我,幸好若兰提醒了我,不然还被你们蒙在鼓里,下场不知怎么悲惨呢。”

丘玉晴明白,她和周亚茹几年的交情算是没指望了,虽然她也曾利用周亚茹对付过丘如意等人,但到底还是有些情谊的,自然不免伤心失落,便打定主意把丘如意拉到自己这边来,也让丘若兰尝尝失去友情的滋味儿。

除此之外,丘玉晴万分好奇丘若兰到底对周亚茹说了什么。

丘若兰才不会同丘玉晴这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只为了一个周亚茹,就尽力讨好丘如意,她没有这么肤浅。

但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与丘如意重修旧好,她明白就算丘如意是个傻的,于氏可是精明的很,自己先前行为,必让丘如意生了戒心,她还不想因此就失去丘如意的姐妹情谊,借着这件事正好打蛇随棍上,再说了她还想好好给丘如意说一说,她是如何取得周亚茹的友情呢。

丘如意也困惑于那件事的转折颠倒,却没打算去求着丘若兰讲出事实来,丘若兰神通广大,她使出的计谋,岂是这自己这个傻大姐所能理解明白的。

这天姐妹三人又聚在一处,丘玉晴一边卖力讨好丘如意,一边对着丘若兰冷嘲热讽,又旁敲侧击,却不能从丘若兰口中打听出一丝关于周亚茹的事情,反而被丘若兰轻描淡写几句话,气得生了一肚子气。

丘若兰眼见丘玉晴气鼓鼓地跑了,便借这个机会,对丘如意笑道:“看她那气极败坏的样儿,我就偏不告诉她,让她干着急,憋死她。姐姐如果乐意听,我倒很愿意说给姐姐听。”

丘若兰此时美目含光面有得色,丘如意便不由得被触动心中往事,先时的好奇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寡淡地说道:“还是别说了,不然丘玉晴跑来问我,我是说还是不说呢,我可不愿掺和你们姐妹二人之间的事情。”

丘若兰被打了一记闷棍,有话不能说,只憋得在旁讪讪地笑了又笑。

丘如意没在意到丘若兰的神情,她出神地看着庭院里开得红艳艳的朱砂丹桂,心中奇怪:“这桂花今年也开得太早了吧,真是怪事。”

丘若兰对待丘玉晴的态度更是让人奇怪。丘若兰是何等惠质兰心的一个人,怎肯与人结仇?

丘若兰的兄长现在还没有功名,又只有一个寡母,就算有钱,好些事上也要靠着族里帮扶,与丘氏族长的千金交好,比与县丞家那个喜怒无常的女儿交好,好处多着呢,况且她又是个能屈能伸的,为讨好人,偶尔做小伏低也是有的。

讨好丘玉晴更是简单,只要肯表示臣服,两人就能结下深厚的姐妹情。

丘若兰此时却想到,她才不去讨好丘若兰,更才没有心思讨好周亚茹。

周亚茹的性情俨然就是另一个丘如意,将来也不过是嫁给康少立为妻,便是稍有点利用价值,却不值得她过多的付出。

此时,丘若兰似与丘如意心有灵犀一般,开口笑道:“姐姐是不是觉得我不该与丘玉晴交恶?”

丘如意不置可否,说话就好好说,老是反问自己算怎么回事,难道自己不觉得,她就能不说了吗?

果然丘若兰接着说道:“其实就算是我在她跟前唯唯诺诺,唯她马首是瞻,她一样不喜欢我。”

丘如意闻言,不由转了秋波看向丘若兰。

丘若兰忙笑道:“实不相瞒,这事主因是在那府里的婶娘身上。”

丘如意不吭声,丘若兰便也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她是记恨我家买了方家的地,原本她是打了那片地的主意,只是碍着其他原因,不便立时买下。姐姐想,任谁能料到,她竟要买方家的祖业,所以这是恨我们家抢了她的,要不然丘玉晴这样和妹妹闹腾,也不见她母亲出来说一句话。”

丘如意心下细思,暗叹:这种事,宋氏还真能做得出来的。

丘若兰眼见丘如意心里活动,便笑道:“原是我家做错挡了她的道,妹妹受些委屈,只要能消了她母女的气,也值得了,谁知丘玉晴竟寻周亚茹做帮手,妹妹这才不得不与周亚茹周旋,姐姐放心,妹妹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说丘玉晴的半个不是。”

丘如意闻言,不由脱口问道:“那你是如何收服了周亚茹的?”

丘若兰正中下怀,不由粉面含笑,说道:“妹妹不过是告诉她,何为‘捧杀’罢了。”

第六十九章 暗生戒心

丘如意还是第一次听到“捧杀”这个词,不由得愣了一下。

丘若兰倒是很好心地给她普及知识:“《风俗通义》中曾讲到:‘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驰驱不已,至于死’,杀马者实则是那路边观看的。”

丘如意仍然有些不明所以,丘若兰细细解释道:“周亚茹的继母正是那路边观者。谁家生养女儿不细细教导,德、容、言、功自不必说,关键是外头的名声更是要紧。往往提起一家的女孩儿来,‘品貌端庄,性情柔顺’,也都成了通话,但周亚茹却当不起,容貌倒也罢了,关键是个‘性情古怪,飞扬跋扈’,这样的女子,前景堪忧。”

丘若兰闻言,心中颇多赞同,周亚茹的性子也确实是个讨人嫌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个做官的父亲和善于周旋的继母,谁爱理会她呢。

丘若兰继续说道:“周亚茹性情不好,若说是继母的不是,偏她在家里颐使气指,比着继母还有脸面呢,这样一来,却越发显得她不懂事了,倒是把她继母所有的几个弟妹衬托得人人称颂。”

“后母难当,管教得严了,别人会说她苛待原配之女,管得松了,她现在长成这个样子,别人又说她不会教女儿了。到头来被耽搁的,却实实在在是周亚茹本人。”丘如意满是同情地说道。

丘若兰冷笑:“世人多和姐姐一样的看法,两边各打五十大板,然后继母仍然从容做着她的官夫人,她的儿女因为姐姐的衬托,贤名远播,将来做官婚嫁便都容易的多。可是周亚茹呢,以她的性子,高嫁这条路算是她自己直接给封死了。将来只能低嫁,因为在娘家的名声。在婆家的日子必不好过,又因为她被纵得蛮横跋扈,与丈夫的关系便不好相处,将来苦一辈子的还是她。这也是她被继母捧杀的必然结果。”

丘如意听了。虽隐隐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也由衷地认为丘若兰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丘玉晴自小被宋氏娇惯,便是有再多的心眼,也不会把周亚茹母女往这方面想的。如今丘若兰这一席话,便是丘如意也觉得有点豁然开朗,身在局中的周亚茹怕更是茅塞顿开,如醍醐灌顶了。

丘玉晴虽与她交好,却处处拿她当枪使,使得她的名声越发不好,竟有些助纣为虐的意思了。

她二人高下立见。也怨不得周亚茹立时便拿丘若兰当亲妹妹一般,却处处冷眉横对丘玉晴。

丘如意总算是解了这段时间心里的疑惑了,而且也因此顿悟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这时有丫头来请,丘若兰抬眼见丘如意面有所悟,知道这话对丘如意产生了影响。不由心下一笑,不再多言。

到了晚间用过饭,丘如意陪着母亲赏月闲聊,想起“捧杀”一词,颇有些意思,便将丘若兰白天的一席话,鹦鹉学舌地搬弄过来。

于氏笑叹道:“什么捧杀不捧杀的。外人眼中,周夫人就是周亚茹的母亲,周亚茹不好了,难道她的名声就好?有其母必有其女,人家说亲,可不是只看女儿如何。她若真存了那样的心,可见是个短视的,谁敢要她亲传身教的女儿?一个家族,尤其是一个家庭里,不是说这个孩子不好。其他孩子就显出好来了。在外人眼中,一个家就是一个整体,一个不好,便是全体不好。尤其是家里姑娘多的,一个姑娘坏了名声,其他姐妹也别想落了好处。”

丘如意思忖道:“周亚茹闺名不好,总归还是周夫人教导不力之过。不是自己亲生的也就罢了,偏还是元配所出之女,她一个要行侧室礼的,教导想来,便有些轻不得重不得,若是妾室所出,就好管教的多。”

于氏点头,说道:“后母不易,可也怨不得谁,从她决定做人继室时,就该明白会有这个结果。原就比元配低一头,周亚茹若是个性情柔顺的也就罢了,偏性子乖张,她前怕狼后怕虎,也不敢十分管教,这到头来,被人指责‘捧杀’,她也抱不得冤屈,谁让她做人继室又想要好名声的,最终两头不落好。”

丘如意叹道:“只是最终苦的是周亚茹,名声不好,将来嫁人也是个问题。我原本总和周亚茹针锋相对,如今看来她竟是个可怜的人,以后再不欺负她了。”

于氏不由失笑道:“你真是听见风儿就是雨,她爹可是县丞大人,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用不着你在这里同情她。说不定,她正在房里同情你呢,你二人在闺中的名声相当,只不过她是被后母‘捧杀’,你却是被亲生母亲‘捧杀’。”

丘如意惊愕:“她怎么能和我相比?我可是母亲的亲生骨肉,被父母兄长如珠似宝地疼爱着。她是心里没底才事事吵嚷跋扈,以此显出她的存在与不容忽视。而女儿与人争吵,都是占着理字,更是因为背靠亲人,所以才无所顾忌。父母亲人跟前一点委屈都没受过,自然事事自重,不能轻易被人作贱,免得让父母亲人心伤,那才是大大的不孝呢。”

于氏闻言,笑道:“你这张嘴啊,什么事到你口中,都是你的理。说了那么多话,口也干了,快些喝点茶润一润喉咙吧。”

丘如意笑笑,喝一口茶,脑清目明,便发现院中光线似是暗淡了,不由抬头,却是飘来的一丝乌云遮了明月,须臾,明月便挣脱出来,复又向人间洒落银辉,院里又是一片光明。

丘如意忽然心中一凛:丘若兰白日里人特意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真只是纯粹就事论事,而不是意有所指?

或者是自己多想了。傻子才会想着挑拨人家母女关系,便是自己与母亲心中生隙,于她有什么好处?自己果然想多了。

丘若兰也是田氏的心头肉,百般疼爱,这些人心算计的龌龊事,她又是如何无师自通的?

而且又是那样八面玲珑心思,丘如意细想她所认识的女孩儿,一般被父母娇养着的,不论性情如何,大都是单纯简单的。

也有处事圆滑的,却大都是嫡出庶出姐妹一大堆,暗地里争宠磨练出来,却又都没有丘若兰那般老道滴水不露。

丘若兰的性情能力,实在不象是个自小被父亲爱宠、如今被母亲兄长疼爱有加的女孩儿,也许是因为她家被丘钊老太爷及新太夫人苛待,所以才造就了她如今的性格吧,不然真就是如丘玉晴所讲,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怕是成了个精怪了。

丘如意不由打了一个寒噤,果然是到秋天了。

丘如意看着夜空中偶然闪耀的几颗星星,心中倒着实佩服丘若兰的手腕,内心却本能地觉得丘若兰不是个善茬,以后还是远着些的好。

如此一想,丘如意顿觉得心中颇有些孤寂,不由叹道:“玉娟在外也有三年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倒是怪想她的。”

于氏闻言,借着月光细看女儿一眼,眼中笑意变得浓郁起来,笑道:“你记错了,哪里有三年,也不过才两年单几个月而已。”

丘如意便笑道:“人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日才真正明白,度日如年是何滋味儿。”

“少少年纪不许说什么么度日如年的话,”于氏轻声呵斥道,又指着天上的一弯玄月,笑道,“月有阴晴圆缺,等它再现今日圆缺时,你就可以见到玉娟了。”

丘如意看着天下柔柔散着光辉的玄月,心下一算,惊喜道:“婶娘她们今年回来过中秋节?”复又道:“母亲是哄女儿开心吧,这来回一两个月的时间呢,她们回来了,茗叔父一家中秋便不得团圆,横竖那府里老夫人还有敬伯父一家承欢膝下呢。再说了,往年她们也没回来啊。”

于氏笑道:“正因为她们往年不回来,所以老夫人才越发的记挂孙女,这不今年就回来了,再则,你茗叔父明年任期就满了,倒是该早些回来活动一番,再补个好缺,免得一回来摸不着深浅抓了瞎。”

于氏虽如此说,但她心里却和个明镜似的,知道玉娟这次回来,决不是为到祖母跟前尽孝,怕是奔着卢国公府的亲事来的,这些不过是丘老夫人怕落人口实,用的障眼法罢了。

于氏想了想,慢慢说道:“前几天听你父亲说起,卢国公府为报当年的救命之恩,有意要与咱们丘氏结亲呢,她家怕是有些意动。”

丘如意那日拿与卢国公府的交情要挟安世诚的事儿,自然是瞒不过于氏的。

于氏深恐女儿不知深浅,被卢国国公府误会其挟恩求报,便将当年略讲给了儿女听。

丘如意虽不知自家当年曾拒过他家的亲事,却也大概明白了两家所谓的渊源。

眼前听见母亲如此说,先还赞叹卢国公府颇为仁义,不因富贵就忘却前言,后来扳着手指一算,丘如意不由嗤笑:“若是给国公府的小公子说亲也就罢了,如果是给他家大公子,却是老牛吃嫩草,玉娟还比我少着一岁呢,才十四岁,他都是二十岁的老男人了,倒是打得好算盘。”

第七十章 激起涟漪

于氏瞅了女儿一眼,轻斥道:“你少取笑人。老夫少妻自来就平常,只不过相差五六岁,还算不得老夫少妻。”

果是与卢国公府大公子说亲了,丘如意冲母亲一笑,说道:“撇开年纪不谈,倒是咱们丘氏高攀了,将来怎么也是个郡公夫人呢。这等好事,丘玉晴早就巴不得揽到怀里去了,她向来眼高于顶,怎么会拱手让给玉娟,况且玉娟比她还小呢,若是为这事让玉娟回来,亲事不成,也够难堪的,要是我,就不趟这个浑水了。”

于氏轻啜茗茶,淡淡笑道:“你以为丘家凭着救命之恩,就可以任意选个女儿嫁过去?寻常人家确实如此,卢国公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咱们丘氏女儿自然是任国公府挑选的。多一个女儿,多一份保障,再则,当年可是你茗叔父救下的他家,玉娟倒算是联姻的正主儿,怎么也得走一遭的。”

这时一阵风儿吹过,带来淡淡的花香,丘如意心里却有些惆怅了。

丘氏家族当年何等的威名显赫,能让丘氏结亲,是多少达官贵人梦寐以求的,如今却还要感恩戴德地任家族女儿被人挑来拣去。

不过想来谁家为儿女结亲,也都是挑挑拣拣,无关家族兴衰,倒是自己多想了。

丘如意这边想开了,于氏却在那里纠结起来,眼看丘玉晴姐妹二人亲事有了眉目,倒是女儿这边,自己空忙活了几年,仍然没个着落,想想女儿身上背的名声,于氏心中暗道:难道自己真是以母爱之名,却实捧杀之事?

于氏看着天上明月,不由在心里暗暗祈祷:愿上天庇佑我女,让月老早为女儿牵得红线,若真能事成。我情愿减寿。

丘如意见母亲情绪不高,以为是困顿之因,便忙起身欲服侍母亲就寝。

于氏却道月夜已凉,赶着女儿快去歇息。母女二人俱安歇,一宿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