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于氏面上一片惊喜,忙上前叫姐姐,于氏不理,欲带女儿离去。

但康于氏哪里敢放过今天的这个好机会,忙上前拉住于氏,恳切道:“都是妹妹管家不严,姐姐生妹妹的气,也是该的,只是还望姐姐能听妹妹解释一句,免得姐姐不知真正仇家是谁,倒让仇者快亲者痛了。”

丘如意闻言心中一动,忙暗扯于氏的衣衫,于氏原本心里也有几分疑惑,于是便向僧人借了一间净室。

康于氏一时房间,便急忙说道:“我为那天的事,这些天愧疚的寝食难安,天天打骂少立这个不争气的…”

于氏闻言不由皱眉:“谁要听这个,如果你过来只是说这些,那今天你我倒还是不见面的好。”

康于氏不敢再啰嗦了,忙陪笑道:“少立也是悔之不已,和周氏没少争执,后来周氏就说了实话:她早就知道有那回事了。”

于氏挑眉看向康于氏,康于氏忙道:“是周氏还没过门时,姐姐隔房的好侄女丘若兰说了。”

丘如意心中一叹,默默坐在母亲身边。

于氏不由咬牙道:“此话当真?”

康于氏点头道:“周氏在家里跋扈的不成样子,实没有必要拿假话骗我母子二人。”

于氏恨道:“这个死丫头,倒是和我们家耗上了,哪里都有她。”

于氏还真说对了,丘若兰还真是无孔不入,就比如现在,她在前头怒骂丘若兰,而王巧儿却正后边接待丘若兰。

王巧儿不动声色地看着丘若兰,说道:“今天倒巧,竟在这里遇着了你。”

丘若兰笑而不语,她可是天天派人在丘家附近看着,才寻了这个机会。

王巧儿便道:“我最讨厌你这副故弄玄虚志得意满的模样,好像人人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似的。”

丘若兰倒不恼,笑道:“你这话原也没错,前儿你那好小姑不就在卢国公夫人跟前出了大丑了吗?说来也是我的功劳呢。”

王巧儿不由愣了一下,疑道:“这事怎么又和你扯上关系了,如果真是如此,你还敢上门来吗?”

丘若兰便笑道:“我为什么不敢上门来,你婆婆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指使周亚茹这样做的,便是周亚茹也不会承认被我给利用了吧。”

王巧儿想了一下,事情还真是如此,除非婆婆若要报复回来,怕也能是暗里的,明面上打不得骂不得,最多无视丘若兰。

王巧儿不由叹道:“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有这等心机。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在我面前炫耀吗?”

丘若兰摇头笑道:“炫耀谈不上,不过是让你明白识实务者为俊杰,你这个小姑是靠不住的,还是和我合作更有胜算。”

王巧儿闻言叹道:“你说的极是,丘如意在众人面前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必被卢国公夫人见弃,她嫁入国公府的机会渺茫。我和你合作亦非不可能,只是你人小鬼大的,我还真不敢信你。”

丘若兰便道:“我前头也说了,你愿意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会强求你的。”

王巧儿低头想了一会,终咬牙道:“也罢,富贵自来险中求,反正丘如意已不能指望了,我就信你一回,若是你将来真有发达的那一日,胆敢不帮着我夫妻二人,我也自会有办法让你的日子不好过。你要我接下来做什么?”

丘若兰低眸轻笑:“也不是什么动作,就是让你向我投诚,彻底和丘如意决裂,这样我方才相信你,也好有重要事情相托。”

王巧儿盯着丘若兰看了一眼,点头道:“你说吧。”

丘若兰便笑道:“事情很简单,过几**们是不是要搬到庄子里消夏,对不对?”

王巧儿点头,这不是秘密,只要稍一留心,便能看出来的。

丘若兰又道:“你婆婆做事细心周道,你既然前去,为了你腹中的孙儿着想,必要处处办得妥当,定会提前去查看的,偏她和丘如海到那日身上有事不得去,所以丘如意会只身前去,到时你只管想法告诉她走路经卢国公府庄子的那条小路,就万事妥当了。”

王巧儿不解,丘若兰解释道:“我会等在那里,到时拿卢国公府的亲事羞辱她一番,以报当日被你婆婆送回顺阳城之仇。但这等小事,对你婆婆来说,还不值得迁怒于你,丘如意虽不会因些生出意外,但必会自此视你为死敌,以后你我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王巧儿仍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天我婆婆会分身乏术,丘如意只身前去的?”

丘若兰笑道:“我自有神通,你不须怀疑,只管按我说的去做。”

王巧儿仍面有疑虑,丘若兰再三保证,若是那日没有此事,就当她今天没说这话,如果那天丘如意真被王巧儿支使到那条路上,她会注意言语中会注意分寸,决不会让丘如意受不住自寻短见的。

王巧儿终是拿定主意答应了下来,丘若兰满意而归。

前头于氏送走康于氏后,母女二人便回到禅院休息。

王巧儿便将丘若兰过来一事告诉了婆婆和小姑。

于氏不由冷笑:“我真是低估了她,她倒是还有脸过来。”

一时又责怪儿媳道:“你如今双身子,怎么敢让这个蛇蝎心肠的近身?我当日说的话,你竟只当耳边风了。”

王巧儿怯怯解释道:“儿媳实在好奇,她今日所为何来,况且和她说话时,也让丫头隔着好远呢。”

于氏冷哼一声,倒是丘如意在旁问道:“那她过来到底是做什么呢?”

王巧儿忙答道:“是那日周亚茹是受她利用,今天是来显示成果,顺便收服我呢,让我以后听她的命令行事。”

于氏见也没什么要紧的,便命道:“你只管好好保养身子,以后少自作主张见她。”

王巧儿急忙答应着,至于丘若兰让她所行之事,却一个字未提,倒不是她有心隐瞒,以图后事,而是因为丘若兰直接预测后事,实在荒唐至极,她若真实打实说出来,婆母必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怀疑她呢。

此事便算过去,娘儿几个用过斋饭后,便打道回府了。

不想过了几日后,于氏果真准备提前两天去庄子上看一眼,偏那天丘如海事先有安排不能陪母亲过去,便道:“我昨天去看了一眼,收拾的极妥当。”

于氏便笑道:“你只管忙你的去吧,你一个爷们哪时等得收拾庭院房舍,再说了你嫂子是双身子,好些事情上都得讲究一二,还是提前过去看看才放心。”

丘如意也笑道:“我陪着母亲过去就是了。”

丘如海便离去了,倒是王巧儿见被丘若兰说中大半,心下暗惊,忙又劝慰自己道:“提前去看庭院收拾,这也算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

第一四九章 改道避祸

哪知车马备好时,于家那边却请了于氏过去商议有事商议。

于氏倒有些迟疑起来,因为搬去庄子上的日子乃是找人瞧好了的,若是今天不过看一眼,明日再去的话,真有什么不妥处,怕时间太赶,未必能赶在后日拾掇好。

丘如意见了,便笑道:“母亲只管过去,我自己去庄子上也无妨的,到时再派一两位老道的嬷嬷过去,便是女儿年轻有不知不懂的,她们也能指出来,定耽搁不了后日搬过去的。”

于氏也因最近事情不顺,在顺阳城住烦了,早恨不得搬过去躲两天的清静,便笑道:“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赶了你哥哥去,须得让他陪着你,母亲才能放心。”

丘如意笑道:“如今正是太平盛事,朗朗乾坤,凤临郡内外民风淳朴,母亲有何不放心的,况且又不是女儿只身前去,底下一帮子家人呢。”

于氏想了想,也觉得无妨,便笑道:“也罢,那你就多上上心吧,我会派郑妈陪你一同过去,再多带几个家人,也好帮着做点事情。”

因那边催得紧,于氏便命人另备了车马给女儿用,自己登车而去。

丘如意刚带着家人送走母亲,那边车马已经备好,下人过来请丘如意。

这时王巧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此时已经顾不上考虑丘若兰的未卜先知,而是急忙叫住丘如意,命众人退后,她走上前问丘如意道:“此去庄子上,你准备走哪条路?”

丘如意闻言奇怪地看着王巧儿,许久,方疑道:“这里面有什么讲头吗?自是往常的路线了。”

王巧儿自嫁入丘家,几乎都是住在京城的,哪里知道丘如意“往常”的路线是何路线,此时少不得小心问道:“到底是哪条线路?”

丘如意只管看着王巧儿,却不答话。

王巧儿也知道自己的问话会让人觉得蹊跷,况且她现在和丘如意的关系不仅没有了从前亲密,而且还尴尬的很,此时便此问,倒也怨不得丘如意起了疑心。

于是,王巧儿便干脆说道:“那所行路线可是要经过卢国公府的一处庄子?”

丘如意凝眉想了一下,倒确实要经过卢国公府的一处庄子,去年兄妹二人还在那里将安世诚主仆狠狠教训了一顿呢。

丘如意想起那日情境,心里升起一抹异样,但面上却仍平静一片,口内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王巧儿见此,不由叹道:“如果不是,那你就按原路走吧,如果是的话,请今天不要走那条路了。”

丘如意不解。

王巧儿便解释道:“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你的信任,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出来,也算是尽了我的心意。至于信不信,我也管不着了。”

不等丘如意作答,王巧儿便径直说道:“那日西山寺,丘若兰曾找过我,当日我也告诉了母亲,你也该听见。其实,她那日过来,并非只是来炫耀她的能耐,而是另有图谋。”

丘如意点头,丘若兰做事向来极有目的性,从不做无用功,看似不经意间,却往往给日后行事埋下暗线,单单为了炫耀,确实不是丘若兰能做出的无聊之事。

王巧儿直言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是我也觉得难以理解:她告诉我,今天母亲和如海会因事不能到庄子上,到时只有你一人前去,她让我务必引你走途经卢国公府庄子的那条路,她会等在那里,拿卢国公府的亲事大大羞辱你一番,好报前次被母亲强送回顺阳城之仇。”

王巧儿见丘如意低头沉吟,又冷笑道:“她还在那里做嫁入卢国公府的美梦呢,以为只凭着隔空画饼就能蛊惑我帮着她,她也太高看自己,更低看了我王巧儿。再怎么说,你我才是一家人,我岂会胳膊肘儿往外拐,反帮着她算计自己人?”

丘如意仍不语,王巧儿叹道:“我也知道我从前的所作所为让你冷了心,但请你相信,我此次真是一字一句都不敢有所隐藏的。”

丘如意在心里思忖良久,方笑道:“不是我不相信嫂子说的话,而是有些疑惑,她这般就只为了羞辱我,并令你我姑嫂心中生隙,也真难为她费劲扒拉地谋划一场,倒真是有些不符合她的性情儿。”

王巧儿不由面上一红,解释道:“她对卢国公府的亲事志在必得,我前次在她手上吃了亏,岂有不报复回来的理,故上次她上门来时,我欲令她相信我,所以假装和她达成盟约,这次便是她要我与你彻底闹翻,投诚于她,但事情又不会闹太大,不至于让我在夫家难为。但我深知她是心狠歹毒的,这次绝不只是羞辱你这么简单,所以还是决定对你据实以告。”

丘如意见王巧儿神态,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嫂子实言相告,我会小心的。”

王巧儿看着丘如意带着人走了,心里暗叹,丘如意到底还是不肯再相信自己了,罢,罢,反正她已将话说明了,不管丘如意作何选择,都是丘如意自己的选择,产生的相应后果也都和她无关了。

再说丘如意脑中带着王巧儿的话语,一言不发地登上马车,直到出了顺阳城,还是一脸地沉思。

杏儿和楚儿小心翼翼地服侍在一旁,方才王巧儿屏退众人时,她二人生怕王巧儿不妥当,故也只退后一步,始终护在丘如意的身后,丘如意姑嫂二人谈话,自然也就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终还是楚儿壮起胆子来,问丘如意道:“也不知大少夫人的话可不可信,咱们到底要不要改道呢?”

杏儿见丘如意虽不作声面上也无愠色,便道:“大少夫人的话哪里信得,谁知她打什么坏主意,她可没少算计小姐。再说了,那丘若兰还真是个未卜先知的人,一听就是假的。”

楚儿小声争辩道:“大少夫人最近表现还不错啊,一直在夫人跟前表现,也极力讨好小姐,说不定真是改邪归正了呢。那个丘若兰小姐神神叨叨的,谁知道又打什么坏主意。”

杏儿哼道:“不说丘若兰了,只说大少夫人,说不定做那一切就是为了今天呢。”

楚儿道:“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她在另外一处道上安排了匪徒不成?她就是有这个心怕也没那个本事。她若敢再算计小姐,以后丘家再无她的立足之地。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休想活命。”

杏儿想了想,道:“你我两个丫头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最终得听小姐的。”

这时丘如意心里也已有了决断,笑道:“你俩个不愧是我的心腹,倒是将我心中两下里的说话都给剖析了出来。咱们改道吧,不走往常的那条路了。”

楚儿闻言,便移到马车门前,将丘如意的命令下达给家下众人。

杏儿则不解道:“小姐难道真相信大少夫人的话?焉知不是她为了让小姐改道,才故意编出来的谎言。如此一来,倒象咱们怕了丘若兰似的。说真格的,若真闹起来,她定不咱们的对手。”

丘如意笑道:“方才楚儿的话,很有道理,她现在不敢再算计我的,倒是丘若兰,谁知她这次打的什么算盘,咱们还是小心为上,今天我身上又有要事,何必和她一般见识,便是讨得口头上的便宜,也没多大意思。况且那条路虽近,却有些狭窄不平,还是改了的好。”

说话间,丘家马车在岔路口改了道,杏儿楚儿二婢见丘如意仍面带一丝沉重,便忙各自搜肠刮肚地讨丘如意的笑脸。

直到丘家马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丘若兰终是接到丘如意改道的消息,她命人退下后,不由深舒了一口气。

这个王巧儿还真当自己是傻瓜呢,竟想在这里摆自己一遭,却哪里想到,她丘若兰早就看透了她这点小伎俩,并加以利用,这不丘如意就入了彀。

丘若兰看着远处晴朗得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口内喃道:“于氏,你前世那般待我,如此我就让你的女儿毁在你自己的手上,倒是一命还一命,咱们互不相欠了。”

前世里,在她和于氏关系尚好时,于氏不止一次对她赞道:她的女儿是个好命的,是个爽朗不造作的,那时明明将要和卢国府的大公子订亲,却在那日要去庄子上,虽被众人打趣多时,但仍能大大方方从卢国公府的庄子上经过,若是一个佯羞作乔,改了路,只是早就做了匪徒的刀下鬼了。却去哪里做这个郡王妃呢。

丘若兰心里不免还是有点遗憾的,如果于氏知道,她心中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女儿,是死在她对自己提供的信息上,该是何等的痛快。

丘若兰在心中默念:丘如意,你莫要怪我,这是你母亲前世欠的我,虽然此前我并没有要你血债血还,谁知你偏要和我抢安世诚,他前世是我的,今生仍是我的,世人皆知你被人拒亲,都不能动摇卢国公府的态度,我不能再姑息你了。

却不知此时,正有一人看到马车里的丘如意,大惊道:“她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旁人听到,便道:“焕爷,谁走到这里来了?”

第一五零章 世焕救人

安世焕没有吭声,只是紧皱着眉头,看着刚刚驶过去的马车。

原来就在丘若兰得意之际,丘如意一行人此时仍不知危险地稳稳行在路上,杏儿和楚儿也正围着丘如意身边绞尽脑汁地逗她开颜。

丘如意的情绪到底还是受了丘若兰的影响,坐在车中,只觉得心里闷闷地,说不出的沉重,虽嗅着野外清新的空气,但心情仍不能舒爽,此时见丫头只管在自己耳边聒噪,便有些不耐烦道:“你俩别靠我太近了,密不透风的,又热又闷。”

现在已是初夏,虽离着三伏天还远,却也不算很凉爽了,听到丘如意的轻斥,杏儿两人赶忙各自往旁边移了一下身子。

杏儿又忙不迭地拿帕子给丘如意扇风,楚儿则慌着开了车窗透气。

车窗一打开,阳光便洒进车子,熏风亦轻轻吹了进来,车内的沉闷气息顿时减去大半。

丘如意便就着这风儿撩起窗帘,打眼向外望去,天空湛蓝一片,直连着远处天边的青山,但见田间庄稼茂盛,路边绿草青青,时有野花点缀其中,触目竟皆是生机昂然。

丘如意不由赞道:“这才是人世间最美的景色,家中再怎么尽力修整,也不过人力穿凿,非天然矣。”

楚儿急忙点头符合,倒是杏儿笑道:“小姐只管放心,等咱们搬到庄子上,这等景物,包管让小姐看个够。只是方才那话却不好说给二爷,为了修家里的园子,他可是没少费了劲儿呢。”

主仆三人在车内赏景的同时。却不知她们亦是旁人眼中的景色,尤其是丘如意被改头换面的安世焕看了个正着。

安世焕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丘如意,又想到前方乃是极危险的地带,便忍不住叫了起来。

幸好安世焕等人乔装成路边田地上的农人,丘家众人见那几人也不打眼,所以不曾放在心上,更不曾留意到安世焕的惊叫。

安世焕惊叫过去。便皱眉深思,他到底是位爷。旁人得不到回应,便识趣地站到一旁,不去打扰他的沉思。

安世焕的贴身小厮也认出丘如意,不由眉开眼笑。但见安世焕的神情,不像心中暗乐的模样,小厮倒有些不解了,试探地对安世焕小声笑道:“小的方才看的真真的,是丘家那个母夜叉,绝对错不了,今天爷终于可以报那日之仇了。”

安世焕闻言,冷睃一眼,骂道:“狗屁!小爷我还没有那么毒辣。”

说罢。安世焕也不理会不明所以被骂蔫了的小厮,快步往一旁高暗处走去。

原来安世弘正隐身在那处,看到安世焕心事重重地走来。便笑道:“你不必担心,这事你我早已计划周详,必不会出纰漏的。”

安世焕嘴角勉强翘了一下,安世弘便道:“你莫不是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安世焕想了想,轻咳一声,说道:“我看到方才丘家人往前边去了。”

安世弘不以为然。顺阳城里姓丘的占了大半呢,就是丘家嫡系丘敬本人过去。和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安世焕见状,心里倒发起急了,说道:“我方才看到是丘荣家的那个丫头过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去她家的庄子上,恰正路过刘献的庄子,会不会就正好遇着了他们那拨人?”

安世弘不解地看着安世焕,道:“那日惊鸿一瞥下,倒看着她是个难得美人儿,但是不管你如何地怜香惜玉,好像都怜不到她那里去吧:那日,她不仅令你颜面尽伤,还差点要了你的命去。我原本以为你今天大仇得报,应该弹冠相庆才是。”

安世焕便道:“我在你们眼中就是一个只会对着弱女子发狠的人?”

安世弘挑眉,安世焕面上尴尬起来,又道:“就算是我是个没出息的,但好歹也是个堂堂正正说话算数的男子汉,我曾答应安世诚不会难为丘家人的。”

安世弘笑道:“你今天所为并没有违背你对安世诚作出的承诺。丘家人是自己往那边去的,又不是你我设计的,她便真有个三长两短,也只能说是她命中注定的。”

安世焕虽恨丘如意,但内心不愿眼睁睁看她遭遇不测,他想,也许是因为丘如意相貌太过美艳,让他狠不下心取她性命,况且又是一位不畏权贵刚强义气的女子,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着实有些可惜了。

安世弘见安世焕面带犹豫,生怕他一个意气用事,坏了大事,便正色劝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大局着想,免不了会有些小牺牲。所以请快收起你的妇人之仁,今天不仅不是了咱们安氏江山的安危,更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的福祉。天下美貌女子多的是,有个性刚强的也不只她一个,你何苦将心系在她的身上。”

安世焕面上一红,忙辩解道:“你误会了,她那样对我,我巴不得她遭遇不测呢,哪来什么私情。只是,我方才一看她,就觉得让她送死,有些不妥,现在才想起来,她确实不能死在这里。”

安世弘“哦”了一声,面带不信。

安世焕便解释道:“我看安世诚是极喜欢这个丫头的,尤其这一两年,一到顺阳城就走不动了,听说他家为报恩,要娶丘氏女,十成十就是冲着这个丫头去的。”

安世弘自然也看出来了,便点头道:“那又如何?我知道你是因为念着兄弟情谊,不肯伤及丘氏。但你也要想一想,你我今天所做之事,是担着全家性命的,安世诚身为安氏子弟,为了安氏的祖宗基业着想,只贡献出妻子的性命也不为过,况且还是没过门的,越发算不得什么了。”

安世焕听到“全家性命”四字,神情顿时凝重,但口内却仍继续说道:“我看他是真对这丫头动心了,万一丘氏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定会与你我不共戴天,单论他家,倒也罢了,但他的外祖父袁老将军那里却不得不顾虑,万一因此投靠太后,岂不是得不偿失。”

安世弘听到“袁老将军”面色倒是一顿,但接着又恢复平静,笑道:“你只管放心,如果安世诚真那样在意丘氏,连带着影响到袁老将军,那么他也只会和刘氏一族结怨的——因为她不仅是死在刘献的庄子上,而且也确实是刘献的人为了杀人灭口。”

安世焕叹道:“我自然明白,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到底是咱们设计引人到刘献庄子上的,如今又袖手旁观丘氏入彀,他日真相大白,到底是你我理亏。”

安世弘见安世焕面上仍有不忍之色,便正色说道:“就算安世诚将来知道真相,与我势不两立,你也不能上前阻止丘氏。太后勾结刘献刺杀我安氏砥柱,偏因你我却因刺杀太后之故,不能出面检举以免引火上身,今天好容易设计引安国公的人来此,你若贸然上前,救下了丘氏,却可能会赔上你我全家人的性命,你要怎样做,我也不拦你,早在策划行刺太后时,我就心里有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

安世焕心中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轻重,可他思索过后,仍坚持道:“我实在不能看无辜之人受连累丢了性命,弘大哥只管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如果真因为我的行动使太后顺藤摸瓜查过来,我会一力承担,决不连累他人。”

安世弘定定看着离去的安世焕,面上神情变幻莫测。

这时安世弘的心腹上前道:“焕爷行事也太任性了些,到底是个大大的隐患,不如除去以绝后患。”

安世弘闻言,勃然大怒,道:“你以为我真是心狠手辣不念血脉亲情?”

心腹吓得面色苍白,低头连连谢罪,安世弘脸色方放缓了些,对心腹道:“你带几个身手好的过去帮着,务必见机行事,千万不要坏了咱们的计划。”

不提这兄弟二人如何行事,只说丘如意一伙人因为丘如意欣赏景色,便放缓了速度,悠哉游哉地赶着路。

丘如意看着车外的美景,辽远的天空,叠翠的青山,心思也不由放得远了,对杏儿说道:“你命人暂且停下车来,请郑妈过来说话。”

杏儿虽不明白丘如意为何意,却也依言命人停车,又亲自去另一辆马车上请郑妈。

不多时郑妈就过来上了车,笑问道:“不知小姐叫老奴过来有什么事?”

因为郑妈是于氏的心腹,亦是自小伺候过几个小主人的,而丘如源兄妹又因她对母亲的忠心不二,所以也一向对她另眼相看,丘如意又因和母亲关系最为亲密,对郑妈亦是信赖有加。

此时,丘如意便笑道:“幸亏是郑妈妈随着我过来的,不然我还真没个有经历能商量的人。”

郑妈见状,知必是紧要事情,忙正襟危坐听丘如意说话。

丘如意便将王巧儿之语说了,又道:“我倒是相信嫂子,她没有害我的动机。但是这个丘若兰,实在是个狡猾难以琢磨的人。”

郑妈点头,她既然是于氏的心腹,对丘若兰的行事为人自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