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如意垂眸想了一想,看着安世诚似笑非笑,说道:“这个样子,总感觉不太妥当,所以我的那些嬷嬷们劝我该往母亲那里求几个得母亲信任的人来侍奉夫君,既能让母亲放心,也能夫君过得更舒服些。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安世诚觉得丘如意这话说的颇有深意,略一思忖,心中就有了几分明白,不由喜上眉梢,陪笑道:“我一个大男人不善于内院之事,不知如意是如何想的,说出来,为夫倒是可以帮着分析一二。”

丘如意细看安世诚一眼,笑道:“嬷嬷们说,让我这几日细细考量母亲房里的人,等过些时日,就可以开口求母亲赐下人来了,我想我乃是新媳妇,想来也有几分薄面,定会有求必应,夫君若是想要什么人,倒是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这可是个好机会呢。”

安世诚看着一脸促狭的丘如意,原本想顺着话题打趣她几句,脑中却又映出丘如意今天对自己的指责,二人也只做了一天的夫妻,还是先坦诚相见培养出信任再提其他。

安世诚正色道:“我不常在内院,也不习惯别人伺候,没什么人可要。倒是如意可要想好了,这个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要来的。”

丘如意笑道:“愿闻其详。”

安世诚说道:“我大楚朝极重孝道。母亲房里的人,不管是得脸的老嬷嬷还是一个刚进去的小丫头子,只要到了咱们这个院里,咱们都不能拿她们当寻常仆从。若是来个老实听话的,倒也罢了,敬着就是了,就怕看错了眼,进来个有心思的,孝道压在那里,训不得撵不得。你又是个拘不住性子的人,母亲面前端着些也就罢了,回到自己院里,也不得放松。时日长了,你如何受得了?不利婆媳关系,这事你得好好斟酌。”

丘如意见安世诚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场点评这事,不由冲着安世诚灿烂一笑:“你这算不算人家说的‘娶了媳妇忘了娘呢’?”

安世诚不理会丘如意的调侃,继续说道:“这内院的事情。我从前也没理会过,今后也不会太关注,这种事情上,只怕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不过,不管你打了何种主意,一定要知会我一声,我也能帮着你分析利弊,以利于你将来和母亲相处融洽。”

丘如意满意地点头笑道:“夫君放心,如意会尽力处理妥当的。”

两人这就算是交了心,安世诚也点头。眼看夜色已晚,夫妻二人便收拾安歇。

转眼,便到了三朝回门的时候,因为路途较远,城门刚打开,小夫妻就带着众人押着礼品出了京城。

安世诚教训丘如意,反被她训导一番“夫妻坦诚相见”,不得不暂时放下对妻子的训导大业,还因为不察说出心底的话,在丘如意面前越发矮了几分。这几日便在妻子面前没少做小伏低。

当然,安世诚这几日也是收获颇多。

丘如意外面看着泼辣任性,这几日在安世诚的刻意修好及爱敬下,亦是一个可以温柔似水的女子。故此夫妻相处,竟越发的亲密无间,夫妻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顺阳城。

还没时城,就见丘如海带着下人迎了上来,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早知我一出城,就能遇着你们,我就早一点出来了。快快随我进城,家里众人都等急了。”

原来于氏自女儿出嫁后,一直悬着心,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去卢国公府。

今天一大早,于氏更是天不亮就起来拾掇布置,偏京城与顺阳城距离颇远,任于氏伸长了脖子,直到日近中午,还没把人盼来,于氏便再也等不得了,拉过小儿子来,说道:“赶紧带人去迎迎你妹妹。”

看着丘如海引着新人来家,于氏总算松了一口气,再看女儿眉眼间凌厉之色大减,凭添几分温婉,别有一番不同常日的风情。

于氏越发放了心,倒不急着拉女儿进屋细问,任女儿被众女眷围着寒暄。

大楚女子回门,娘家并不宴外客,只请本家众人喝酒。

丘如意嫁得好,丘氏众人心头也多了几分指望,此时见她气色好,便知她极得夫家欢心,有真心为她高兴,也有羡慕嫉妒上前巴结的,院里一时人人喜形于色,谈笑风生。

丘如意乍被人如此奉承,尚不能适应,借口去看看从前的小姐妹,才得以从伯婶娘疼爱打趣的包围圈里突围出来。

丘如意带着丫头走到众丘家小姐所在的花轩,和里面的众人打了个照面,寒暄几句,幸好众小姐大多贞静娴雅,并无过多粘缠,丘如意终于得以喘口气,便准备沿花轩去见母亲嫂子。

谁想走不多远,便见旁边走出一个明媚的少女来,娇声笑道:“恭贺如意姐姐新婚大喜!”

丘如意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定盯看去,不由脱口而出:“前次被我下了逐客令,今日竟还能腆着脸来。丘若兰,你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丘如意的话音未落,丘若兰的一张俏脸就变得通红一片。

人都是有自尊的,丘若兰自不例外,况且她前世做过好长时间的郡王妃,相对眼前的丘如意来说,不可谓不尊贵体面。如今却被丘如意嫌弃如斯,丘若兰恨得心头滴血。

其实让丘若兰恨成这般,倒不完全是丘如意的这句话。

早在丘如意一行人进府时,丘若兰正巧陪在母亲田氏的身边,便将这新婚夫妻瞧了个正着。

丘如意眉眼藏不住的娇媚刺得丘若兰眼疼,再看一向稳重的安世诚满面春风似得了天下瑰宝一般,丘若兰的心就象被人挖了半个,疼得直抽抽:前世的他陪自己回门时,可没象现在这般灿烂成一朵花,男人果然是下半身动物,这得不得逞,态度截然不同。

后来丘若兰眼见丘如意从众夫人堆里出来时,脸上有了倦意,心中暗喜,她还真不信,她那些话影响不到丘如意。

没有哪个女人能大度到那种地步,况且还是暴炭脾气的丘如意。

丘若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奚落的好机会。

也怨不得她心狠,实在是她前世的经历注定了二人这一世的必是不对付的。

原本丘若兰心里还有点不落忍,如今被丘如意这般厌弃,丘若兰也来了脾气,只见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脸上红霞消去,仍是一脸的灿烂,悄声娇笑道:“姐姐怎能说出这等话来,看姐姐这满面的春色,便知姐姐这几日过的必是滋润极了。说来,这里面也有妹妹的一份功劳呢,若不是妹妹提早给姐姐说了那话,让姐姐有了准备,未雨绸缪,事半功倍,姐姐如何能这样快地与姐夫琴瑟相合。”

丘如意闻言,不由皱起眉头,冷冷吩咐杏儿道:“快去叫管事来把她轰了出去,以后再不许她入府来,听她说的话,真是污秽不堪,不仅污了族中姐妹的眼耳,更是脏了咱们家的地。”

丘若兰看着离去的杏儿,恨恨地对丘如意说道:“你不过是个假清高的,若不是我给了你锦囊妙计,你如何能收服了安世诚。他向来是个解风情的,也只有信义才能捆住他。没想到你竟是个过河拆桥的,不仅不感激我,竟还如此对我,既然如此,就休怪我日后对你无情。”

丘如意讶然:“我竟不知你提供的那些所谓他的日常喜好,竟还关着信义二字,也对,你这样的人,如何明白‘信义’二字是何含义,自然在这里胡言乱语了,还锦囊妙计,你这种狠毒小人也只能想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

丘若兰闻言,看向丘如意,见她不似作伪,立马看向丘如意身旁楚儿。

楚儿被丘若兰凌厉的眼神刺的一哆嗦,慌忙往丘如意身后避了过去。

丘若兰心中便明镜儿似的了,不由指着楚儿笑道:“姐姐教出的好丫头,一个背主,一个企图爬上姑爷的床,看在你从前也对我颇多维护的情面上,我就再帮姐姐一回,姐姐可要防着这两个丫头点。”

丘如意不置可否,一时杏儿带着管事婆子过来,丘若兰远远见她们人多势重,便对丘如意说道:“不必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今日将我撵走,来日怕是要一步一叩头地请我来府上了。”

丘如意看着丘若兰的背影不语,楚儿忍不住害怕地小声说道:“这个若兰小姐魔怔了,莫不是被鬼祟上了身。”

丘如意凌厉扫一眼楚儿,楚儿吓得一哆嗦,丘如意冷笑:“我倒怀疑鬼祟上了你的身,不然你怎么有胆儿算计起你家小姐来了。我现在没空理会你,你最好想清楚一会儿怎么和我说个明白。”

楚儿眼中便含了泪,此时管事已经走上前来,丘如意撇下她,迎上前去,问明母亲的所在,便带着众人去见母亲。

第一八一章 审问缘由

于氏虽招待着众妯娌,却已早早得知了此事,见女儿走来,倒不好责备什么,只是摇头轻笑:“你如今都出了阁,这急躁性情竟是一点儿都没改变。”

丘如意笑迎着扶母亲坐好,屏退众人,将事情经过大略讲给母亲听,心头火气又挑起,恨恨说道:“与这种人来往,小心污了咱们家的门庭,以后再不许她们家上门来。”

于氏叹道:“虽然两家一直意外不断,不甚和睦,然这些时日,田氏对咱们家一直殷殷勤勤的,今日回门,她母子上门也是于情于理,咱们不能将她母女拒之门外,却不想到竟让你受了委屈。”

丘如意笑道:“母亲言重了,女儿并没有受委屈。倒是经此驱逐之事,想那田氏一家再不会和咱们有来往了,想到这些,女儿心里可是高兴的很呢。同这种人家可得早早划清界限,免得人家看到咱们与他们家同宗,来往密切,还以为咱们和他们一般行事,这才是天大的冤屈呢。”

于氏看着满脸得意的女儿,会心一笑,又语重心长道:“母亲活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丘若兰这样的人,如今这样给她没脸,虽说是她自找的,不过,依母亲看来,凭她的心计,将来定非池中之物,不可小觑,你以后也要多长个心眼注意提防着她些。”

丘如意不以为然,冷笑:“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闺中女子,那点不上了台面的小心计也只在她自个家里使使,想伸手到咱们家来,她还没那个能耐。若说指望将来妻凭夫贵。压在一头,不是女儿嘴巴歹毒,就算她家底丰厚,人又美貌勾人心魄,最多也嫁个不开眼的小康之家:凭着她过往的行事,虽城中大部分人被她蒙骗了,但城里数得着的大户人家当家人的眼睛可不是瞎的。”

于氏摇头:“我看她是个心志高的。这几年跳来蹦去的。所图不小,别说顺阳城,就是凤临郡也未必看在她的眼中。我倒是听说。她的两位兄长颇有才学,已经离开凤临郡前往京城求学了,功名二字指日可待,有丘家这个招牌。又在外有个好名声,再加上她的家势和她本人的容貌心计。将来做个官夫人竟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说到这里,于氏不由深深蹙了眉:“如此看来她果是个心气高的,早就稳妥地筹划好了自己个儿的前途,那她一直以来针对你。到底是为了哪般呢?”

丘如意哼道:“鬼才晓的,许是我二人生来就八字不合吧。母亲也不必担心,当日她算计丘玉晴。那府里的伯娘定不会坐视不理让她高嫁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狗苟蝇营谋个好亲事。还能强过女儿不成?哼,我就不信了,凭她也能嫁给王公贵族,做个有名位的妾室,都未必有那个资格。就算老天不开眼,让这种人嫁得比女儿强,卢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定会护女儿周全的,亦不会让人欺负到咱们家的。”

于氏闻言,面上笑开了花,拉着女儿的手,笑道:“听了你这番话,母亲心里宽慰不少,不过这心里还是有点疑惑的:你如此自信,是因为卢国公府还是因为姑爷呢?”

丘如意俏面一米分,忸怩不语,于氏难得见女儿如此姿态,不由掩口一笑,拉女儿坐在身边,母女二人说些体已话。

大家热热闹闹吃过酒席,天色已不早,估计人还走在半路上,京城城门便已关闭了。于是丘家众人欢喜地留女儿姑爷宿在家中。

虽然小夫妻宿在丘家,却因风俗不得同室而居,丘如意仍然住在自己出阁前的闺房中,安世诚则被安排在客院。

吃过晚饭,辞了父母,丘如意回到院里,命众人退下,只留了杏儿和楚儿伺候。

丫头们退下顺手将门关了,楚儿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道:“奴婢有罪,请小姐责罚。”

杏儿虽不知就里,心里却也猜得几分,也跟着跪了下来,说道:“请小姐责罚。”

丘如意冷然道:“外面的人都说我人厉害苛待下人,谁能知道我竟被你们几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白白担了个恶名声。你们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儿向来柔弱,见丘如意动了怒,早吓得缩成一团,倒是杏儿还镇静些,见问,便忙答道:“小姐息怒,请听奴婢禀告:小姐成亲那日,若兰小姐来家里走了一趟,恰遇着楚儿,便让楚儿帮着捎给小姐一个锦囊作为新婚贺礼…”

丘如意点头道:“‘锦囊妙计’原来出自这里,想来里面必有些东西了。”

杏儿忙道:“小姐所猜不差。楚儿知道那若兰小姐对小姐并不友好,捏着里面似有东西,担心又是一个算计,况且那时小姐正在上妆,众人都忙乱一团,便没有呈给小姐,直到夜里方有机会拿出来检查,里面竟有一封信…”

“那第二日为什么没有交到我心中,难不成那上面撒了致命的毒药?你们准备瞒我到几时?”

杏儿忙摇头答道:“那上面倒没有毒药,只是上面…上面写的东西太不堪入目了,奴婢二人正没主意时,恰被苏嬷嬷瞧出端倪,便走来了解情况,说为了小姐着想,这封信绝不允许在小姐的新婚燕尔出现,最好是等到小姐回门,也让夫人帮着出个主意。”

丘如意倒惊讶起来:“丘若兰还能说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不成,竟要劳动我母亲。快拿来给我看看。你们倒听她的话,真真辜负了我们自小的主仆情谊。”

杏儿忙磕头:“奴婢原本不想的,但是苏嬷嬷说的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奴婢们如此行事皆是因为对小姐的忠心。小姐看了内容,便知奴婢们的顾虑了。”

丘如意挑眉:“看过来吧,听你如此说,我还真该好好瞧瞧。”

楚儿这时也已经缓过劲儿来,闻言,便忙从怀中掏出个锦囊来。

丘如意皱眉:“这锦囊看着倒也精致,可惜却是外面店铺里卖的,枉我当年费尽心神亲手给她做香囊,她竟然连这个工夫都不愿意了。”

想到这里,丘如意便不免想起自己洞房夜闹出的笑话,米分面通红地不言语。

楚儿见了,不敢出言,从锦囊中取出纸笺打开来呈到丘如意的面前,杏儿也早已起身端着灯烛在旁伺候。

丘如意心中满意,她现在打心里不愿意碰丘若兰的东西,于是就着灯光瞧了起来,尚未看完,脸色便已变得铁青。

杏儿二人不敢作声,小心地看着气呼呼地在屋里直转圈的丘如意。

丘如意在房中走了几圈,恨恨说道:“丘若兰这个不要脸的下贱东西,我若早知还有这事,一早就会命人直接将她乱棍打出,免得弄脏了丘家的地面。”

丘如意发一回狠,对杏儿二人说道:“罢了,你们伺候我安歇吧,另外这事不必告诉我母亲,我自会处理妥当的。”

不提杏儿二人忙碌,只说这时田氏正在责备女儿:“你今天怎么又去招惹丘如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本就是个不顾脸面的泼辣货,如今又身份不同往日,你都不知道,丘氏众夫人是如何的逢迎于她。今天这事一出,众人自然要编排你了,真是丢尽咱们家脸面了,你让母亲以后如何在顺阳城内走动。”

丘若兰低眉顺眼,轻声说道:“她既然位尊,存心不给女儿好脸子,女儿有什么法子。”

田氏不信:“母亲知道你乃是天下最为灵秀慧质的女子,这天下还没有你不能讨其欢心的人,只要你愿意,她丘如意必会喜欢你的。”

丘若兰笑颜如花:“母亲既然如此了解女儿,便该相信女儿与她撕破脸皮自有女儿的道理,而不是在这里指责女儿。女儿实对母亲说,一个卢国公府的少夫人还真不值得女儿费心去讨好。”

田氏讶然,疑惑地看着女儿:“我儿莫不是真是个有大造化的,可以连国公府都不放在眼中。”

丘若兰浅笑道:“母亲只管拭目以待,总有一天,女儿会让整个丘氏以女儿为傲,至于丘如意,她最辉煌的也就只是眼前了。”

田氏知道女儿最是个有主见的,见她不肯明讲,也不追问,安慰女儿便自去了。

丘若兰看着母亲离去的身影,面上的笑容便被狠毒代替:“丘如意,今日之耻,暂且记下,将来我必百倍千倍奉还。”

昨日她接到兄长关于京城大事的书信,惊愕过后,便知自己的机会来了,心中雀跃不已,并初步对今后的命运进行了谋划,有了人生的目标,人也变得积极,压抑多时的心头也终于轻松下来。

这一轻松,丘若兰越发惦记安世诚夫妻来了:她作为前妻,不可能无视前夫和他的新夫人回门的。

安世诚不解风情,丘如意性情火暴鲁莽,自己略一煽风点火,就有好戏看了,她若不亲自去验证欣赏自己设计的成果,总归是一场遗憾。

第一八二章 伤疤事件

人算不如天算,在看到安世诚一脸抑制不住的笑意,再想起当年与自己一处时的一板一眼,丘若兰恨得几乎银牙咬碎:“狗眼不识金镶玉。”

恨过之后,丘若兰又冷静下来,眼含讥笑:安世诚本就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前世竟连上天送到他手中的帝王之位都接不住,即便后来有个将军外祖父扶持,立了点战功,也仍不思进取,若不是她委曲求全,曲意逢迎秦秀英,使他得封郡王,怕是他终其一生也就止步于国公了,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庸俗人,和丘如意倒是半斤八两相配的很,怪也只怪自己前世看走了眼,才最终落得那个凄惨的境地,今生,无论是秦氏还是丘如意,必让你们一个个匍匐在我丘若兰的脚下。

丘若兰打一个哈欠,在心中再次思谋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日,丘家众人陪着新人们吃过饭,眼看太阳高升,丘如意不得不与父母兄嫂作别。

于氏等人纵容心中万般不舍,没奈何,女儿嫁了人总要回归夫家的,只好忍痛命儿子一路送出城去,眼看着丘如意一行渐行渐远,丘如源兄弟方才回去向父母复命。

丘如意一为不舍和父母离别,二来又受锦囊一事影响,只是怕父母担心,强自佯装快活,此时出了顺阳城,便去了伪装,不顾安世诚尚在身边,毫无仪态地随意靠坐在那里发呆。

安世诚倒满心里体谅丘如意,见她不开心,便凑过去,笑着开解道:“你若是不舍得父母,以后我们常回来看他们就是了,再则岳父现是京官,兄长们又都成家立业,岳母也了了心事,以后竟可以长住京城,何愁见不了面。”

丘如意听了。侧头冲着安世诚哼哼笑了两声算是回应,便又转头看向窗外。

安世诚见丘如意有了笑模样,心下稍安。

自成亲那日起,他夫妻同卧同起。几天下来成了习惯,昨夜安世诚一人竟不能适应,一夜不曾睡好,偏此时又瞧着丘如意的米分颈白白嫩嫩,不由心猿意马。低头轻嗅。

丘如意感到痒意,转头看过来,不悦道:“别闹,我这里正有心事呢。”

安世诚顿觉面上讪讪的,忙挪一挪身子,坐正了问道:“如意有什么心事大可说出来,或许为夫也能帮着排解一二。”

丘如意闻言,转眼看向安世诚,哼道:“说来还真得借助夫君,方才解我心头疑惑呢。我问你。你腰背是是否有一道伤疤?”

安世诚原本还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听到这话,端正的脸上便带了丝调笑:“怪哉!你是我同床共枕多日的妻子吗?我身上是否有疤痕,你怎会不知,竟然还来问我?”

丘如意米分面飞红,她与安世诚才做几天的夫妻,每每夫妻亲热时,又只顾着害羞,哪里敢细打量,此时便不由恼道:“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别扯些有的没的。到底有还是没有?”

安世诚面上收了调笑,坐正身子,一本正经地答道:“如意说的不错,我背上确实有道伤疤。”

丘如意不由瞪大了眼看了过去。

安世诚却已经两眼远望。缓缓说道:“那是当年大乱,我家遇到了山贼劫杀,虽有老仆相护,却终贼人用刀所伤,就在贼人举刀再砍时,丘家人遇路。这才赶跑了贼子,救了我一命 。”

丘如意没想到安世诚还真受过伤,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急忙问道:“你那时才多大年纪,一定伤的很严重吧,要不要紧,让郎中给看过了吗?”

安世诚忙安抚地握着丘如意的手,笑道:“只是伤了点皮肉,养了些时日也就好了,虽结了疤,好在十多年过去,疤痕也消的差不多了,不然你定能摸的出,也不用在这里问我了。”

丘如意甩开安世诚的手,轻斥道:“我这里和你说正经事呢,你又乱扯到哪里去了。”

安世诚笑道:“我哪里不正经了,真正说来,你才是我们一家真正的救命恩人。”

丘如意不解,安世诚解释道:“据说当日是你哭闹着要改道走那条路的,不然我们一家…”

丘如意知道丘氏对卢国公府一家有救命之恩,却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面还起了如此重要的作用,此时见安世诚满眼感激地看着自己,丘如意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忙道:“那时我还小,早不记得这些事了,就算是我哭闹所为,也只是个引子,我可对付不了山贼,靠的还是丘府里二叔和他的仆从。”

安世诚笑道:“这话不差,所以我们家不敢忘丘氏一族的大恩,只是没有机会报答,深以为憾。”

丘如意忙摆手道:“别,国公府还是别报恩的好,若让你国公府报恩丘氏的情况发生,这丘氏指不定得是惹上多大的乱子呢。与其那样,丘氏还是保持现状的好。”

安世诚伸手握住丘如意的手,笑道:“什么你呀我呀的,别忘了你现在是国公府的少夫人呢。”

丘如意这时方彻底明白丘若兰的苦心了,不由笑道:“如此说来,你执意履行当年的婚约,又认准了我,原来是为了报恩啊。”

安世诚想想,虽然在他来说,因素有许多,不过,这的确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于是点头:“如意所言不差。”

丘如意闻言,不由唏嘘道:“怪不得你之前对我挑三拣四,原来是没看上我,如今为了报恩却不得不捏了鼻子认了,也是可怜。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我们家深怕我受委屈,还真不愿意将我嫁入高门的。再则,若不是你非要娶丘氏女,我在闺中的名声定不会坏成那般,现在还不定多逍遥呢。”

安世诚摇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日就提出结亲,若现在穷困潦倒,自不敢上门去提亲,既然日子还过得下去,就定要履行诺言。”

丘如意笑道:“可惜,我性情不讨你喜欢,你这辈子势必要受委屈了。”

安世诚忙道:“这不要紧,你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已是难能可贵,将来改了便是。”

丘如意扭头冷哼:“少蹬鼻子上脸,我也就那么一客套,你还当真了?我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足,我本来可以逍遥过一生,却因为你强行报恩,便要唯唯诺诺地在国公府活一辈子,你到底是报恩还是报仇呢。”

安世诚知道短时间内很难让丘如意懂得‘以夫为天’,也不愿夫妻不睦,谁让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便是让了这个小女子也不为过,于是陪笑道:“自然是报恩。”

丘如意转过头来,看着安世诚挑眼笑道:“如果我以让你报恩的名义,让你立誓今生不许纳妾,你可做的到?”

安世诚不由笑道:“你果然是个骄纵的,这种话也敢红口白牙说出来,就不怕因‘嫉妒’犯了七出之罪被休弃?”

丘如意懒懒伸了个腰,笑道:“自然怕,我丘氏百年世家,教导女儿极严,丘氏还没有被休弃的女儿呢,我岂能开这个先例,让父母族人蒙羞?不过,我想身为救命恩人的妻子,对丈夫提这点要求,应该不为过吧。”

安世诚原本有些不悦妻子方才的不雅,却在丘如意说为免父母族人蒙羞不能被休弃时,心中猛然一动,到似曾在哪里听过似的,心中竟隐隐有些作痛。

丘如意看出安世诚在发呆,不由嘲笑道:“只不过不让你纳妾侍罢了,瞧把你吓成什么样了。你只管放心,只要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乱七八糟的女人,将来你看上了谁,我是不会拦着的,妾侍,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我好歹也是百年世家的丘氏女,岂会连这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

丘如意这话说的真,不管她性子如此骄纵,却也是受正统的丘氏教育的,在于氏及苏嬷嬷等人的教导下,早就认为高门大户纳妾侍收丫环,乃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故此时并不觉得安世诚纳妾有何不妥。

倒是安世诚正色说道:“我此生不会纳妾的。当年既已对你做出承诺,此心决不会更改。”

丘如意不可置信,盯着袖口上的花纹,虚弱道:“你是说当年吗,我那时好像也只两三岁吧,我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倒难为你还记得,你那时也不过七八岁呢。若不是你提起,我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呢。”

安世诚昂然道:“无关年纪大小,只要是我做出的承诺,便一定会信守。”

丘如意虽佩服安世诚学识渊博,却也认为他固执迂腐,颇是难处,此时听他一番话,顿觉他竟是天下少有的信义之辈,不由地肃然起敬。

安世诚没被丘如意的崇敬之情冲昏了脑,而是疑惑道:“你怎么好端端问起伤疤的事情来了?”

丘如意闻言脸上变了颜色,哼道:“方才你说的倒是好听,只怕言行不一,蒙骗世人。这里说什么不纳妾,看着也是个老实人,外面怕是没少寻花问柳招惹事非,不然也不会有此一问了。”

第一八三章 讨回香囊

安世诚面色一肃:“此话怎讲,我安世诚做事一向问心无愧可对日月。”

丘如意本不疑于他,见此,也不隐瞒,拿出丘若兰的信笺递给了丈夫。

安世诚展开来看,面色变得严峻:“原来是我看错了人。虽然我知道她家长辈冷血无情,行为不端,然看丘如山兄弟为人还算正直知上进,与你家又是同宗,看着你家的面上倒是没少帮扶着,如今看来竟是我看走了眼,能教出这样女儿的人家,真是不简单。还请如意告诉岳父岳母,以后离她们家远远的,免得被熏坏了口鼻。你也不许而同她来往,免得被她带累。”

丘如意嫣然一笑:“不消夫君吩咐,我昨天就将她赶了出去,以后两家再不会有瓜葛了。”

安世诚闻言,方想起昨日隐约听长庆提起过此事。

当时他知其中必有原因,那个丘若兰本不是个良善之辈,妻子又是个眼中藏不了沙的人,二人针尖对麦芒闹的难看,也是情理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