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近百年,其实他已经不大记得那个帮忙安葬母亲的小兄弟什么模样,只是隐约记得他裹着头巾,一双大眼睛十分清澈,即便如他这般不轻信的人,也不由自主信他三分,与他为伴……虽然,后来那小兄弟不告而别了,他还是视之为儿时唯一的知己。

君微闯入他的梦境,与年少的自己相遇的这幕,让他起了妄念。

可他也知道哪来如此多的巧合呢?

两人行了许久,终于看见一处绿光冉冉的图腾,像一道边缘,另一边是混沌。

“这是梦境的界限,”阎煌解释道,“穿过这里,会进入黄昏之境的下一个梦境。”

“会是什么梦?”

“不一定,魇魔贪吃,但凡来过西荒的人,都可能被他吞噬梦境。”阎煌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小妖怪提个醒,“包括罗刹和其他魔兽的梦。”

君微一个激灵,“罗刹吃人的梦?”

阎煌点头。

小妖怪果然吓坏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不要!我不想入那种梦。”

“……有我在,你怕什么?”

想到那日在暮河之畔,大狐狸生取罗刹首级的那一幕,君微抖得更厉害了。

察觉到她的惧意,阎煌的动作一顿,再开口语气温柔了,“若是真入了修罗场,你便一直闭着眼。”

“闭着眼怎么走——”话音未落,君微就觉得脚下一轻,人已被打横抱起。

“不想看见不该看的,就闭眼。”阎煌的声音经过胸腔的共鸣传来。

君微把头往他胸口一埋,视死如归地“嗯”了一声。

阎煌低笑一声,跨出了图腾的外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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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风声呼啸,一片旷野回声。

“没事,睁眼吧。”

君微这才小心地睁开眼,只见草长莺飞,一派宁静。

“这是哪儿?”

“穹窿山。”

穹窿山?可她的印象里,穹窿山一直被笼罩在阴霾之中,林中灌木丛生,妖物横行啊!就算是在小阎煌的梦里,也同样是阴黢黢的一片,可这里并不像啊。

阎煌四顾,缓缓道:“应该是更早远时期的穹窿山,比你我所知的更早。”

换言之,是百年或更久更久之前的穹窿山,那时候的西荒与中土之间的界限还没有那么分明,西荒也还没有完全沦为堕落之地。

“我想起来了,”君微回忆着,“先生的书里有写过,在中土还是慕容氏大耀朝那会,镇守西疆的人是大将军苏印,他的府邸就在穹窿山脚下。若那时候穹窿山就已经是无人之境,他一个大将军也不会定居于此嘛,对不对?”

可是阎煌没有立刻回答。

君微狐疑地抬头,才发现他眼底带着一层不明的怒气,仿佛只是听见苏印这个名字,都怒从心起。

虽然涉世不多,有时难免迟钝一些,可君微骨子里并不痴傻,她很快联想到如今已身为沣国天子的苏印御驾亲征,阎煌不远万里驰援,然而当风烟波提起天子的时候,他却不屑至极。

大狐狸和苏将军之间,怕是有隔阂的。

“大狐狸……”

“嗯。”

“你要不要——”

“嗯?”

君微小声说:“先放我下来?”

原本是担心误入罗刹的修罗梦境,他才把她抱在怀里的,如今太平得很,还抱着她走路就不像话了吧?

阎煌似乎也才反应过来,俯身将她放下了。

脚才刚沾地,君微正低头整理裙摆,就重新被他按住头蹲了下来,两人藏身在树后,便看见远远的驰来一匹枣红骏马。

马背上是个穿着红色纱裙,头戴金珠配饰的明艳少女。

少女娇喝一声,马儿四蹄离地,转瞬之间便从他们面前疾驰而过了。纵然只是惊鸿一瞥,阎煌和君微还是双双变了脸色——

太像了!

那马背上英姿飒爽的明艳少女,分明有着与君微别无二致的眉眼五官,若硬要挑出不同来,也只差在神色。少女明艳动人,眉眼间有着不输须眉的英气,而君微不同,她更柔弱无害,眼底都是不谙世事的清澈。

“像吗?”君微摸着自己的脸,问。

阎煌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这不是我的梦。”君微呐呐道,“我连做梦也没梦见过这样策马奔驰。”

以她的胆子和阅历,能梦见坐在獙老的背上飞跃琅山就算冒险了,哪会做梦在这陌生的山林里奔驰呢?

“我知道不是你。”无论身姿还是风情,都与小妖怪相去甚远。

他认得君微,不是靠眉眼五官,是靠她给他的感觉。刚刚路过的少女,明显与君微是不同的。

“……那她是谁?”

“走,去看个究竟。”阎煌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君微也未曾觉得有哪不对,就这么被他牵着,顺着少女离开的方向追踪而去。

然而,没等他们追出穹窿山,就又遇见了那个少女——

一个从西荒逃出来的罗刹正要对牧童下手,大约恰好被她途径遇见了,少女毫不犹豫地一鞭子甩了过去。

那鞭子看似凌厉,可是对皮糙肉厚的罗刹来说,也不过是挠痒痒。

它被打扰了进食,自是恼怒,顿时放下牧童,朝少女奔袭而来。

枣红小马受了惊吓,顿时高高扬起前蹄,一声长嘶,马背上的少女坐立不稳,眼看就要摔下马来,远处却忽然奔袭来一人,一手稳住少女,一手持剑,生生砍下了罗刹的头颅。

君微吓了一跳,双手捂住眼睛,许久才从指缝里偷瞟阎煌。

却见大狐狸正目不转睛地看向那飞身救人的男人——

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年纪,武将装束,剑眉星目,眉眼之间与阎煌有隐约的相似,可真要一一比对,却又说不上像在哪里。

“将军!”少女娇笑,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十分亲昵地扑了过去,“幸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曦儿和小兄弟都要遭殃啦!”

被称作将军的男人爱怜地将她凌乱的发饰扶正了,无可奈何地说:“我说过多少次了,出门一定要带侍卫,你怎可当耳旁风?”

少女嘻嘻笑着,“我是谁呀?我可是镇西将军的义女,没那么弱的。”

男人脸色变了变,终究只是翻身上马,将手递给了她,“上来,回府。”

少女将手递给他,借了力一跃坐在他身后,毫不避讳地抱住对方的腰,“将军快点,曦儿肚子饿了——”

语声之末,已然没入风中,听不分明了。

君微迟疑了片刻,“难道,是苏印将军……和说书人讲的那个常曦公主?”

其实这段历史,在先生的藏书里一句也没有提及,但君微曾在醉风楼里听说书先生讲过。

前朝末年,先帝醉心修道却没有天分,储君则干脆无心朝政,一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后来因为占星殿卜卦,算出穹窿山下将军府中有女名唤常曦,“身贵为凤体、相母仪天下”,所以当时的耀帝立刻派人替储君求娶,这才让这将军府中的平民养女被尊为常曦公主。

只不过,这位公主福薄,大婚当日赶上东宫走水,与前朝太子双双殒命,成了一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美人。

当初,君微在醉风楼听这段书的时候,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常曦公主居然跟自己长着同一张脸。

难不成,常曦公主也是妖吗?也是九叶金芝?

君微越想越糊涂,想去问大狐狸,才发现他脸色煞白,嘴角挂着丝嘲讽的笑。

“大狐狸……”她轻轻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认识得久了,她已许久没有在阎煌脸上看见这般神色。

阎煌冷笑,“没什么,不过是明白了一些事。”

“什么事?你别打哑谜,你知道我听不懂弯弯绕。”

阎煌手指间把玩着一株草,“你之前,见过我娘对吧。”

虽然相处得不长,而且他娘病容憔悴,可君微还是记得的,她们二人之间有些微妙的相似,要说完全一样也并没有,可就是会让人觉得神似。

“从前我一直想不明白,”阎煌嘴角噙着一抹嘲弄,“那人既看不上妖,又如何会让我娘怀上我。如今总算是弄清楚了,不过是……替身罢了。”

君微哪能听明白这九曲十八弯?满心疑问,都快要把她给逼疯了。

“什么意思?”她央道,“你且告诉我,他俩是不是常曦公主和苏将军?”

“是。”

“是父女?”

“养父义女。”

“可是苏将军看常曦公主的眼神,不像啊。”

阎煌短促一笑,“连你都看得出来。”

“当然啊,苏将军看常曦公主的眼神,跟你看我一样,”君微心无城府地说,“你怎么可能拿我当女儿,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阎狐狸:你总算聪明了一回,可惜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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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窍

阎煌闻言苦笑,重新牵起她的手, “走。”

君微跟着他, “去哪?”

“去看热闹。”

可他的语气可不是这么说的, 分明很在意。

君微嘴上不说,一路之上都在琢磨,总算让她稀里糊涂地琢磨出了些门道来:苏将军大抵是因为阎煌的娘亲与常曦公主的有几分相似,才会动了心,却又因对方是妖, 终究人妖殊途,妻离子散。

可是,苏印为什么要找跟自己义女相似的人当爱人呢?她就不明白了。

想到大狐狸对苏印敌视,君微又不敢问他, 只好自己憋着, 着实憋得慌。

跟书中所载一样, 苏印的镇西将军府就在穹窿山脚下,府邸外守卫众多, 常曦刚骑过的马正被小厮牵着送去马厩, 她自己大概已经入府了。

“真气派!”君微感慨道。

山中清苦,入世之后她才明白书中说人世繁华,远超她的想象。

阎煌仿佛毫不意外, 沉着脸,一言不发。

避开这些普通人潜入将军府,对阎煌而言不过小菜一碟,两人轻松找到了常曦所住的院落。那里离主院极近, 院子里种着一株盛开的白梅树,幽香袭人。

苏印显然十分宠爱这位义女,吃穿用度都极尽所能,这院子甚至比主院更华丽。

只不过,常曦本人似乎并不喜欢被人伺候,入了院子之后,就脱去所有装饰和外衣,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披散着乌黑的长发,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捏着火红的果子往嘴里塞——这吃相,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倒与君微这乡野长大的小妖怪有几分神似。

被阎煌带上屋顶的君微也觉得,此刻这位常曦公主的吃相,跟自己真像。

她咽了口唾沫,下次,要不,她吃东西的时候斯文一点吧?

外面忽然传来婢女的惊呼,“小姐不好了!长庆皇城里派了人来,说要给太子求亲!”

常曦嘴里包着果子,大眼睛惊圆了,“求亲?求谁?我?开什么玩笑,我怎可能嫁进皇宫?何况我连那太子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怎么嫁他为妻?”

君微不由跟着点头,是啊,若换做是她,也一定不肯嫁的。

婚姻一事,她虽不十分明白,却也知道是要一生一世的,朝暮相对的枕边人怎能随随便便就定下呢?

可是天子求娶,怎么会管一个小姑娘是不是心甘情愿?当天下午,常曦就已被封公主,要被车马护送着离开穹窿山将军府,远赴京城长庆,等候大婚了。

明明几个时辰前,还是将军府里撒娇的掌心娇宠,现如今就成了阖府上下、包括将军本人都需要跪拜的千金之躯……领着府中众人叩拜的苏印,双手捧着圣旨,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只能看见被扶进车辇的红色背影。

男人手指捏得关节泛白,额头青筋绷起,死死咬着牙关,始终未曾开口。

车队就要动身,却忽然传来女子娇俏的语声,“等一下!我还有话要同将军说。”

苏将军眼中划过喜色,就看见轿帘被人掀开了,常曦像往日一样,提着裙摆向他跑了过来,一把拽着他的衣袖,“借一步说。”

两人避开了人群,却反而靠阎煌和君微藏身之所更近些,小声的交谈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调的药,将军每日早晚一定记得服用,”常曦从袖笼中取出玉瓶,递给苏印,“往后曦儿不在身边,将军千万照顾好自己,你身子有伤的事儿旁人不知道,大家不会顾忌你的身体,你可万万要自己惦记着——”

话音未落,她的手就被苏印攥住了。

先前隐忍得一言不发的将军,此刻眼眶泛红,声音仿佛压在喉头,嘶哑得厉害,“你若不愿去,便不去了。”

常曦苦笑,“那可是圣旨!若我不去,皇帝一定会以为将军有异心……本来,京城里的人就对将军多有忌惮,怎么能再给他们送把柄呢?”

“把柄又如何!最多不过丢官弃爵!”苏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大可放弃一切,带你避入西蛮,天地之大何愁没有容身之所?”

常曦察觉到他的异样,试图将手抽出来,奈何他握得极紧,根本逃脱不得,只好急道:“将军说得这是什么话?西疆若没有了将军镇守,妖魔岂不是要横行无忌,这整个琅嬛大陆都会生灵涂炭的!”

“身为男子,连心爱的女人都守不住,还守什么天下!?”苏印矢口吼道。

君微双手捂住嘴,才止住了差点溢出口的惊呼。

而下方,常曦则是真的大惊失色了,拼命挣脱了苏将军的手,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将军!我自还未记事起便被收养在府里,将军是我的恩人、亲人,我视将军如父!绝无他心!”

“如……父?”

“如师如父,如兄长!总之,绝无男女之情!”常曦越说越急,到后来更是边说边往后退,仿佛在眼前的男人是随时会伤她性命的洪水猛兽。

而苏印的神色,则在她的惊恐之中越来越冷。

“将军,此去长庆后会无期,”最终,常曦双膝跪地,朝着苏印叩了三叩,“义父珍重,小女……拜别。”

说完,她甚至没有敢再看苏将军一眼,便逃回了车队之中。

很快,送准太子妃回京的车马,便消失在镇西将军府的众人的视线中——

哐!哐!

君微被巨响吓了一跳,低头才发现是苏印,他拔剑砍向院中的石桌、石凳、树木……总之见什么砍什么,如同入魔。

府中众人被将军的反应吓坏了,谁也不敢上来阻拦,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剑下亡魂。

阎煌冷笑。

君微侧目看他,只见他落在苏印背影的目光冷冽得犹如带着刀光。

他竟是大沣天子,苏印的儿子??

“我还当你真是铁石心肠,谁知也不过是被抛弃的那一方,这世道……果真是一报还一报。”阎煌收回视线,将手递给君微,“没什么热闹可看了,我们走。”

君微懵懵地被他抱出将军府,走在旷无人烟的路上,她许久都没有开口。

待两人再度走到梦境边缘,要去往下一处的时候,阎煌察觉她的异样,君微已经满面绯红。

“你怎么了?”阎煌探了探她的额头,“病了?”不应当啊,这黄昏之境里的他们不过是灵体,灵体怎会生病?

君微被他打断了思绪,抬起眼来的时候未及收敛情绪,那双大眼中的潋滟波光尽数被阎煌收入眼底——混合着羞涩、迷惑和震惊的错杂情绪。

停下脚步,阎煌低头看她,“你在想什么?”

君微摇摇头,不敢承认。

“说话,”阎煌松开她的手,“不说,我便把你留在这里,自己走了。”

这自然是唬她的,君微也知道。

从头到尾,大狐狸对她说的每一句威胁,听起来都特别狠,可事实上他一次也没下过手,反倒是一次又一次地为救她而赴险。

她怎么就一直、一直都没想到,是为什么呢?

苏将军看常曦公主的眼神,她知道那不是父亲看女儿,也知道那眼神很像大狐狸看自己,却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直到,苏将军亲口承认了。

那是男女之情,是一个男子在看心爱的女人的眼神。

君微心头发慌,这样的,眼里只有一个人,温柔全都压在眼底的目光,便是看所爱的人的目光吗?

那,大狐狸对她?

她不确定地看向阎煌的眼,那双狭长的眸子此刻正似笑非笑地凝着她,一瞬不瞬,仿佛天地之大,只有一个她能入了他的眼。

明明,他刚刚口中说着威胁的话,可是眼底非但没有半点狠厉,反而带着纵容的温柔,像在无声地告诉她,你可以撒娇不说,也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我什么都可以接受,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书里说,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君微一直不懂是什么意思,可此刻她虽然不知这情深几许,却明白了何为“不知所起”。

“……不想说便不说了。”阎煌终是敛下眼睫,“我带你离开就是,别这么要哭不哭地看着我。”

她没有要哭啊?君微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眼眶竟真是湿润的。

为什么要掉眼泪……她自己都迷惑了,手还没放下来呢,她就感觉身子一轻,又被阎煌抱了起来。

“眼睛闭上。”他低声说,“让你睁开再睁。”

君微求之不得,把脸埋进了他的衣襟。

大狐狸身上的气味不同于先生,从前她竟一直没觉得,闻着竟如此令人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开了,榆木疙瘩被敲开了一条缝,就等着临门一脚了!

☆、很甜

跟上一次穿越梦境的时候一样,闭着眼睛的君微开始并没有感觉到什么, 只乖乖伏在大狐狸怀里, 等着他的吩咐。

可是, 这次还没等阎煌开口,她的头就剧烈疼痛起来。

无数画面与片段像雪片般瞬间拥入脑海,越来越多,毫无章法地一股脑冲了进来——

有常曦公主在穹窿山下策马,也有她在苏将军身边嬉闹玩耍、跪伏拜别, 甚至还有年幼的常曦险些葬身狼口,被苏印救下、后来替苏印过三十岁的寿辰的场面……

有些是她在魇魔的梦境中见过的,也有压根闻所未闻的,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直叫她头疼欲裂。

君微捂住头, 呻|吟出声。

阎煌低头, “微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头好疼, ”君微勉强睁开眼, 这才发现周遭完全是漆黑的,就连将她抱在怀中的阎煌眼根本看不分明,“我们这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