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拍了拍她的胳膊:“我看你父母宫都还好,兄弟姐妹也不错,肯定家庭和睦,现在这种时候,建议你回家看看。”

女子抿了抿嘴唇,眼睛发红,还是坐着一动不动,红尘一用力,把她拖起来,顺手捡起桌子上的荷包,取出两个人的饭钱,剩下的塞回女孩子衣袖中,就扶着她出去,一招手,叫来一辆马车。

“好好送这位夫人回去。”

车夫是郡主府的人,自然应下,车驾得又快又稳当,回头一笑:“夫人去哪儿?”

那女子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要回家吗?

自从以死相逼,逼着父母把她嫁给张桂,她就和家里没什么联系了,张桂一开始对她还好,后来她生了个女儿之后,再无所出,自此那人就变了一副嘴脸,先是纳了一屋子妾,后来还接回来一个所谓的落难千金,说是不忍心委屈对方,想要给她一个平妻的身份。

开什么玩笑!

她不愿意,张桂竟然不光为此冷落她,甚至把她的女儿强行从她身边带走,送到婆婆身边去,还美其名曰为了女儿好。

谁不知道那个老婆子最是重男轻女,把儿子当成宝,却根本不把自己的女儿放在心上,前几日女儿病了,对方连大夫都不肯给请,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偏方,只让拿被子使劲儿捂着,下人们不尽心,竟然把她的妞妞硬生生给捂得窒息而亡。

她的妞妞啊,今年才只有两岁而已!

女子泪水涌流,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即便死在张家又怎么样,能让那一家子腻歪多久?她死了,对方会高高兴兴地迎娶新妇。

红尘在外面停了停,靠过去微微一扬眉:“你的子孙运虽然好,但你现在的丈夫却是个没有子孙运的,命中注定只有一女,哎,若是失了女儿,以后都不会有后了。”

女子脸上只是一片麻木,却冷笑起来,到似乎多少有些快意,探头去和车夫交谈。

红尘眼看着马车远去,眨了眨眼,说实话,她的算命技能真的不算多高明,可这女子的命运实在是有点儿明显,所以她所言所说,还是有八分真的。

“红尘。”

回过头,就见林旭立在食铺门前,红尘一笑:“这几日林师兄好闲。”

“闲还不好?能多陪陪我们红尘。”

前面的车平平稳稳地启动。

林旭也没多么好奇,红尘到是对这事儿还颇为关注,使了个眼色,让林旭的车跟上前头。

林大公子有一日居然亲自做出跟踪的活儿,也挺有意思。

一路跟着那女子,她一家大宅门前面站立许久,半晌大门洞开,里头的下人似乎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进去,又想起什么,转身扯住那女子不撒手,愣是给拖进门。

林旭一看就笑:“是韩家。”

他们在外头略停了停,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大哭声,又过了一会儿,还有两个少年人拎着刀出门,又被追在后头的那女子连拉带拽地拽了回去。

红尘笑道:“看来我今天这门生意做得还不错。”

林旭眉眼温柔:“我们红尘总是这么好心。”

“不全为别人,更多为了我自己,我喜欢这种助人为乐,很有满足感。”

第三百八十四章 护短

好吧,红尘高兴就好。

红尘好奇了一把,确定那个本来随时可能寻死的女子现在在家人们的安抚之下,至少能平平静静思考了,也就没再多八卦。

回了郡主府,邀请这位林大公子一起共进晚餐,顺便和他分享一下宫里发生的事儿,例如皇帝忽然睡眠不好,是不是精神和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云云。

那位万岁爷,恐怕也不是第一天睡眠不好,觉得周围有动静,很吵闹了,但他那种人,忍耐力还是有的,一般情况下因为公事私事,烦躁发个脾气,肯定不会特别严重,至少不会严重到让皇后跟着操心的份上,说不定皇后还幸灾乐祸一把,这回既然连娘娘都开了口,想必挺严重的。

这事儿,林旭也知道。

他们鬼谷也在宫里安插了人手,当然,想在勤政殿万岁爷眼前安排人,不大可能,那个老不死的太监,别看一大把年纪,走路微微颤颤,好像随时要入土的样子,却把自家主子周围把持得水泼不进,再严密不过,别说鬼谷近年来才开始特别关注宫里,就是在宫中根基深厚的那些人,也插手不了勤政殿的事。最多像鬼谷这边似的,打打擦边球,在外围安排点儿人。

例如,勤政殿几个粗使太监,就是他们的人,平时也不用做别的什么,更不敢盯着皇帝的行踪,这要真这么干,闹出来就是大问题,不过,不敢盯着万岁爷,却能盯着万岁爷身边的人,跟着万岁爷的那几个小公公,从来和主子形影不离,想知道皇帝今天做什么,要去什么地方,盯着他们一准儿没错。

虽说安插的人手不在要紧的位置上,这两天,却也感觉到风声鹤唳,就数日工夫,周围有七八个太监宫女,因为打扫的动静太大,打扫不太干净,甚至让树上的鸟雀吵到了主子,而被拖下去打了板子。

手头有钱,或者有人脉的,挨一顿打,养好了还能回来接着伺候,那些没什么根基的小太监,一顿打就丢了半条命,又没什么好药,就是死不了耽误时间长了,恐怕也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想回来是绝对不可能。

宫里源源不断地传出这等消息,林旭就怀疑,皇帝那儿可能出了大问题,但这种事,完全没必要说出来让红尘听,而且他家小姑娘也不一定关心,干脆就岔开话题,笑道:“红尘可知道韩家?”

韩家?

红尘品了一下。

哦,刚才那个韩家。

仔细想了想,红尘还真知道,那一家和娘娘还有点儿关系,现任韩家的家主,是娘娘的一个未曾出五服的族叔,现在已经不行了,早年也是风光无限。

韩家和皇后的关系,到是不太引人注目,皇后的娘家早年就没了人,有这么个族叔,也很多年没有任何联系,估计京城里好些新人,早忘了这些事,但韩家有一点儿,却是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家再护犊子不过。

五年前家中三子在兵部任职,被当时的兵部侍郎刁难,索取贿赂,否则不允升职,韩家的小子也是个倔强的,很是看不上那位侍郎,根本不搭理那一套,没少让穿小鞋,他一气之下,立时就辞了官,说是哪怕回家务农,也不受那个憋屈。

韩家因为这事儿,一直咬着兵部侍郎不放,一咬就是一年多,丝毫不计后果,也不在乎利益得失,哪怕损失再大,也要报仇,折腾到对方磕头求饶还是不罢休,一直到把那位侍郎犯下的事儿都给翻出来,哪怕对方背景很厚,使出各种手段给韩家施压,连族里都说上了话,韩家也没松手。

那位好歹也是堂堂兵部侍郎,算得上位高权重,愣是身败名裂,后来气得吐了血,被朝廷罢官问罪,自此韩家也算是出了名。

再加上韩家在朝中并无野心,也并不与人为恶,别人还真不愿意招惹,一时到是比以前更太平。

想起这一家子,红尘莞尔:“那女子是韩家的小姐…谁家这么本事,敢对他们家娇养的女儿动手?”

据她所知,比起儿子,韩家更爱女儿。

因着他们家里严重阳盛阴衰,儿子生了一大堆,女儿却始终生不出来,好不容易有一个,自然是人人宝贝的不行。

现在家里的女孩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差一点儿没了,韩家能罢休才怪,连红尘都知道韩家护短的威名,这会儿也意思意思地稍微同情一下韩家小姐的前夫家。

陪着林旭聊了会儿天,外面就来报,说娘娘召见。

这会儿天色都不早了,按说晚上宫里没大事,绝不会宣人进去,不过,在皇后这儿到是无所谓,她向来什么时候想红尘了,什么时候叫她,还有两次留宿的时候,红尘也没多在意,如今尚不到天黑呢。

一进宫,娘娘就笑道:“你给的安宅符效果很好,多写两张给我,不光万岁爷那儿要,宫里的公主和几个小皇子也要。”

红尘一挑眉:“那娘娘得给银子,不能让我吃亏。”

皇后更乐,很是大方地让素娘把自己的银箱子搬出来,里面装得都是些打造得很精致漂亮的金银锞子,做工精细,都是宫里的手笔。

这些东西,娘娘其实拿来没用,也就逢年过节随手赏给宫里的下人,或者哄着小辈儿们玩,这会儿也是在哄红尘。

红尘到是很不客气,一口气装走小半匣子,专挑实心的,做工好的,颜色鲜亮的。

玩笑一二,皇后才拉着红尘的手坐下,跟她说正事。

这回还真是要安宅符。

自从红尘的安宅符进了勤政殿,万岁爷的脾气就变得好了好些,宫人们好歹不必像以前那般紧张,时不时害怕自己脑袋搬家。

这东西,当然不能直接给万岁爷用,本来是让下人试试,结果正好十三公主过来请安,就拿了一张回去,说是自己为万岁爷试验。

现如今,一群儿女变着花样在万岁面前表孝心,皇后从来不阻止,这些孩子们也不容易,这要是不得圣心,将来新帝登基就更指望不上,亲爹在位的时候,再怎么样,在宫里也算主子,等到兄弟继位,他们的地位保准一落千丈,趁着亲爹还在,好好尽尽心,让万岁爷记挂一二,对他们也有好处。

在这方面,皇后还算大度,哪怕她如今是离万岁爷最近的人,别人想靠过来,全得通过她,她也没有半点儿阻拦的意思。

“十三公主没把符搁在卧房,而是随身携带,昨日她去礼佛,到出了件儿怪事,不知道是哪个招惹了林子里的马蜂,大约是捅了马蜂窝,同去的好多人都让马蜂给蜇了,听说还出了人命,当时公主离得最近,人都吓傻了,那帮下人也吓得够呛,偏偏马蜂都避着她走,一点儿也没被伤到。”

皇后想起这事儿也笑,“她自己都奇怪的不行,后来忽然发现你给的安宅符上面的字迹消失,这才猜测,大约是那张符的作用。”

红尘失笑:“没用的东西,也不敢给娘娘啊!”

皇后拉着她的手,让她继续去写符,半晌忽然道:“十三公主可和红尘有交集?”

“点头之交。”

她虽说是有个郡主的名头,但和宫里的贵人主子们,都没多少交情,至于皇后,那是亲人,自然不同。

“这到有些奇怪了。”

皇后摇了摇头,“我到觉得,十三公主和你有些心结,听我说这安宅符出自你手,脸色有些不对,连想再多要一张的话都没提。”

“公主们的想法,我可不知道。”

红尘闻言也愣了下,不过到不怎么在意。

以她现在的地位,到真不怎么需要在乎一个公主的看法,想了想,挑眉一笑,“或许她和那位九爷交情好,所以讨厌我?”

皇后哭笑不得:“别随便乱说话!”

厉王到真和红尘有些仇隙,更因为红尘当日所为,几乎失了锐气,好长时间整日酗酒,不过,他和宫里的几个皇子公主,都不怎么亲近,更别说胆子向来很小的十三,十三是见了厉王连话都不敢说的那类。

写好了安宅符,又特意专门给皇后打造了一套符咒,但凡是她能写得来的,都尽可能低写了,即便有些仓促,效果可能不是最好,但在宫里想必也够用,便是有人要害了皇后,在这座皇宫里,也不可能有太光明正大的手段,只要是阴私手段,这类符咒还是颇有效果的。

皇后郑重其事地把东西收了。

她对这些也不陌生,却不免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当年她也跟一位老灵师学过符咒,可惜俗事缠身,当年心高气傲,对于这些手段,也不是多在意,始终没有入门。

这会儿看红尘小小年纪,便能画出这般有效的符来,到还挺欣慰的。

“小柚子的事儿,还多亏了红尘你。”

收了符,皇后忽然来了一句。

红尘一愣。

“小柚子就是你今日救的那姑娘,韩家的那个。”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是个好孩子,只是让家里宠得太单纯了些,当年对张家子一见钟情,不顾家里反对,非嫁不可,而且一嫁过去,就和家里几乎断了联系,我那个族叔,年纪最小,以前也是个棒槌,在女儿的问题上,更是举措不得当,竟让事态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红尘一看皇后的表情,那股子恨其不争的怒意,就知道这位娘娘和那个韩家没多大关系的传言,半点儿准确度也没有。

这哪里是没关系,明明是真心把韩家的小辈,当自己的小辈看待。

“要是我在宫外,哪里能容别人折腾自家的姑娘,一发现不对,哪怕是抢,也得把女儿硬给抢回来。”

皇后气得厉害。

红尘也不安慰,只让素娘上安神茶,让她发泄完了好喝点儿茶水稳稳神。

娘娘在宫里,稳重了这么长时间,让她因为件事儿,泄一泄心中郁气,其实对身体还有好处。

皇后也没骂几句,就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怪不得人,都是…”都是女孩儿自己识人不清,自己软弱…地位太低下。

韩家的小姐既然嫁了张家子,就是张家的人,她自己不肯诉委屈,娘家便是和她走得近,难道还真能帮得了她什么?何况当时的情况,她和家里本来就闹得不愉快。

要不是女儿死去,实在不能忍,这孩子生出死志,又意外撞上红尘,恐怕一直到闺女死了,韩家才能反应过来。

可真到了那个地步,人都没了,就是再痛苦,再愤怒,去把张家给拆成碎片,把所有人都宰了给自己的亲人陪葬,又能有什么用!

“我不好下懿旨,韩家不该和我有什么联系,红尘你在宫外方便,帮我盯着些,看看那个孩子要怎么办!”

皇后冷静地道,“先合离,让姑娘从韩家彻底脱身,再说其它。”

女儿压在人家家里,做什么都投鼠忌器。

红尘应了,“娘娘放心,您也知道,我给她相过面,面相很容易看,看不错的,后半生必然顺遂。”

天色不早,皇后也没什么要事要跟红尘说,就让素娘送她出宫去,虽然现在宫里的事,其实很不少。

红尘和韩家小姐相遇,本来只是一场意外的缘分,如今既然牵扯上娘娘,自然更关注几分。

韩家一时到挺平静的,没出什么大热闹,就是请了好些大夫回去,似乎那位小姐的身子不行了。

当时在街上,红尘也看出来,她的身体很虚弱,不是多严重的病症,就是郁结于心,加上过度劳累,虚耗严重,要是不加以调养,恐怕过不了三十人就没了,但她本身底子好,只要想开,再安心调养,还是能养得过来。

就看韩家对孩子的重视,女儿一回家,和亲娘亲爹在一块儿,多大的委屈,也能发散,发散了也就没事儿了。

人生在世,谁还没些苦难,只要有家,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再严重的伤,也有能好的一日。

红尘交代底下人多关注,明显现在风雨欲来,她还是挺想看这一场热闹,哪怕只算是消遣也挺好。

第三百八十五章 惊诧

“什么?”

听见罗娘一脸无语地诉说了一遍最近张家和韩家发生的事,红尘自认为见多识广,也觉得有些惊愕:“韩家就这么看着?没反应?”

罗娘板着脸,难得在自家主子面前,也显得气闷非常。

“韩家也兵荒马乱呢,老夫人给气得昏死过去,韩家那个小姐被张家的人硬生生带走,韩家的人也是投鼠忌器,拿张家那等无赖毫无办法。”

说破天去,韩家小姐还是张家的媳妇。

韩家虽是将门出身,但家中男丁如今已经无官无爵,只有老夫人还有个郡夫人的爵位在,可那是恩封,并无实权,她不能拿着这个爵位真娶做什么,韩家一门,说起来除了人脉关系外,和平民百姓也并无不同了。

红尘半晌没说话。

这一回,韩家的小姐受了那么大委屈,身体还很糟糕,韩家请了大夫回家给自家的孩子诊治,估计也是来不及想别的,先把女儿身子调养好再说其它,自家孩子没事,到时候要收拾张家,他们可以慢慢来。

区区一个张家,韩家一门还真没放在心上。

可韩家再也想不到,张家和他们平日里不对付的那些大家族不同,那些人家,在朝中有权有势,自然有各种顾忌,所以也十分要脸面,多少知道韩家的根底,不会因为他们家现在没多少实权就自以为高人一等,就不说别的,只韩家在大周朝各地军队里的人脉,也没有哪一家不开眼真敢得罪狠了。

何况皇后地位稳固,要是因为那位娘娘好像不乐意给娘家撑腰,就随意折辱人家,万一惊动了上面,皇后不管,谁知道那位万岁爷会不会出手维护自家发妻的面子?

你敢欺负韩家,难道是看不起皇后?

哪个人愿意平白无故沾惹这等污名?

再加上韩家本身低调,就是与人结仇,也从来是有道理的一方,众人投鼠忌器,韩家自然很少吃亏。

眼下这个张家却不同,说是耕读传家,家中弟子多读书,却是小门小户,根本没多少见识,哪里能体会到朝中那种微妙,在他们眼里,韩家也算不上什么,毕竟明面上谁都没提过韩家还有皇后这么一个亲戚,韩家自家人也不会说,一门白丁,还是武将,自以为是读书人的张家人,哪里能多看得上眼?

这一看不上眼,登时就出幺蛾子。

韩家这姑娘,小名小柚子,大名韩桐,在张家大闹一场,放下狠话,一定要给女儿报仇雪恨,甚至当场扇了婆婆身边的丫鬟一个大嘴巴,要不是她婆婆躲得快,她身体有些虚弱,怕被拦住走不了,估计连她婆婆都要一起打。

张家一看这个,哪里还能忍得下这口气!

韩桐的婆母想来想去不甘心,竟让儿子带着一群族人追到韩家府上,把韩桐给绑了回去,还列了她好几条大罪,什么忤逆不孝,殴打婆婆之类的还不算太严重,更严重的是,非说她把张家的祭天里都下了毒,坏了地,那些祭田被弄得寸草不生,这是要毁了张家,哪家的儿媳妇干出这等事,宗族也有权利治罪。

韩家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家还没来得及抢回女儿的嫁妆,给女儿办好合离这事儿,先让大闹了一场。

也是巧合,张家一家子读书人,带去的族人里却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武夫,韩家这边,多年低调,家中已经没有养家将了,能打的兄弟那一日都出去给妹妹寻大夫,只留下老母亲,还有几个小孩子,等家里能顶事的回来,张家已经闹完了,还把自家妹子强行掳走。

“哎,也怪韩家小姐心眼太正,太直。”

要是韩家小姐听话,老老实实在卧房呆着,张家也做不到这等事,偏偏她听到动静,又一听,说老母亲给气得晕死过去,那还了得,当时就疯了,冲出门和张家人理论,让一帮不讲理的给硬生生捆了去。

韩家那边更是兵荒马乱的,老太太昏迷不醒,除了几个子侄辈的小娃娃带着两个家丁追了上去,其他人都慌了手脚。

红尘从头到尾听了这些事,也就震惊了片刻,心里到没多为韩家的女儿担忧,韩家再怎样失措,都知道自家孩子的处境了,总也不至于真让女儿吃了太大的亏,就是受罪,大约也不会很严重。

不过这事儿还真有点儿麻烦。

以如今正常的观点来说,要是张家狠下心,不顾后果,状告韩桐不孝,告她毁损祭田,那麻烦绝对不小。

不知道内情的世人,一准对韩桐口诛笔伐,逼死她都有可能,韩家也会被牵连,说得更严重些,整个韩家女儿的名声都要受到牵连,包括…皇后。

红尘沉吟片刻,都不必等娘娘发话,就让罗娘和小严随她一起出门,直奔张家而去。

张家这等人家,在京城就是不起眼的小沙粒,罗娘几个找他们家还费了几分力气,出了大门没一会儿,郡主府的探子就来报,说张家的人,韩家几个人,都集中到京郊不远处韩家祭田那边去了。

“罗娘,我们绕道。”

红尘一皱眉,先轻车简从,绕道到张家祭田那边,下了车就在田里看了几眼,略略一愣,到是笑了,这才起身向着不远处围在一起的那些人走过去。

还没走近,只听嘈杂声一片,吵吵嚷嚷,闹得人心里发慌,郡主府的侍卫力气都大,也会使巧劲儿,很快就隔开一条路,护着自家主子走到里面。

抬头望去,最显眼的就是韩桐,她半靠在一棵大树上,手里攥着一个匕首,目光里带出几分让人心惊胆战的愤怒。

对面站着的,大约就是张家的人,一个打扮得还算富贵的老妇人,一脸愤怒骄横,被一个年轻男子扶着。

“你看看,看看我们家的祭田,你个恶毒妇人,嫁到我们张家以后,好吃懒做,上不敬公婆,下不体恤弟妹,整日作恶,搅得家宅不宁,现在可好,还敢毁了祭田逃跑,今天要不按照族归处置了你,我都对不起张家的列祖列宗。”

那老妇人唱作俱佳,还似乎有那么点儿学问,光看模样,很是正气凛然的样子。

周围多是张家族人,自然更信这老妇人的话,再一看那祭田的模样,个个欲哭无泪,看向韩桐的目光都飞出一片刀子来。

韩桐冷笑。

韩家几个子侄辈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拼命冲过来,护在姑姑身边,大声吼道:“胡说八道,你们害死了我姑姑的女儿,整日折磨她,恨不得她去死,现在还敢污蔑她!”

但几个小孩子的话,这里可没人听。

那老妇人脸上冷漠:“哼,这个贱妇在我家祭田流连许久,事后就出了事,很多人可以作证,祭田摆在这里,就是证据,她好歹也是我韩家的儿媳妇,我污蔑她作甚?至于家里孙女,也是她自己照看不周,我还没怪她害死我孙女,她这个恶妇,到恶人先告状不成?”

“你!”

韩家几个小辈都气得咬牙切齿。

韩桐更是浑身发抖。

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此时又气又怒,风还冷得厉害,一时就有些撑不住。

“呵呵。”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转过头去,正看见红尘忍俊不禁,捂着唇轻笑出声,笑容灿烂,模样又是倾国倾城,所有人几乎看呆了。

韩桐也愣了下:“…算命先生?”

红尘冲她点了点头。

那边老妇人一眯眼,厉声道:“你是何人?我张家正处理家务事,外人请退避。”

“家务事?”红尘一笑,“据我所知,你们张家已经停妻再娶,现在在你们家中,已经又有个正经的夫人,韩氏这是不声不响地下了堂?怎么,这个媳妇你们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那你们拿朝廷律法当什么了?咱们大周朝的法律,停妻再娶者,徒一年,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方不坐。”

那老妇人一愣。

红尘挥挥手。

罗娘就站出来,拿出张纸条,高声诵读,某年某月某日,张俊携妻子宋氏参加某聚会,参与者都有某某,某某…一连串记录详详细细,谁都看得出来是真的,那老妇人脸色涨红,目光阴森。

红尘不等她想出什么主意,转头冲韩桐道:“当年朝中长公主驸马在外偷娶,公主合离回宫,先皇当着朝臣的面允许公主自拿主意,以此为例,韩家小姐,你若不想和张家再有牵扯,便合离了吧。”

韩桐冷笑,只冷冰冰吐出两字:“合离!”

张家老妇人一怔,随即暴怒。

她身边那年轻男子,则始终低着头,这会儿才抬头看了看韩桐,目光复杂,似乎有些怨怼,终于忍不住叹道:“何苦如此薄情?”

韩桐连搭理他都懒得搭理,究竟是谁薄情?

大约是真被红尘说的话给吓住,好歹也是读书人,虽然大约对律法什么的,不太熟悉,却也能听得出来,她说的可能是对的,一时间,张家人就不免有点儿心虚,尤其是张俊,他可一点儿都不想坐牢。

世人停妻再娶的不知道有多少,颇有点儿民不举官不究的意思,大部分原配也没那么狠心,可眼前这个女人,看着不像是普通人,万一真闹出事端,他面上同样不好看,一时到有退缩的迹象。

但那老妇人却不同。

她这人骄横惯了,向来是无理搅三分的主儿,在她眼中,韩桐就是能随意柔软捏的人,现在到让她欺负了这些年的女人欺到头上,她肯干休才怪,再者,她也不信这女人有脸告自己的儿子,真闹上公堂,难道她就不要名声了?

老妇人本身相当清楚,世人对女子不公道,一旦上公堂,这贱妇先要被扒下来一层皮,只要她不是那等没脸没皮的,就不敢轻易对自家儿子如何,老妇人气很咬牙,一转脸,目光落在祭田上面,更是大怒:“哼,别的且不说,你做我张家宗妇期间,将祭田祸害至此,根据族归,首先杖刑一百,先打完再计较!”

她话音落下,使了个眼色,旁边就出来三个赤膊大汉,手中举着棍子,面孔狰狞,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人。

韩家这边几个孩子脸色都变了,四下张望,护着自家姑姑就要先冲出去,心里又着急得很,暗道怎么救兵还不来,现在家里应该已经得了消息。

他们家大概是该着倒霉,救兵已经在路上了,没想到正赶上公主出游净街,那边交涉耽误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