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依旧有些喧杂,细看下,屋外暗处似是有人影,一动不动在那儿,大约半个时辰后,屋内的油灯忽的熄灭,四周寂静。

许久,天渐亮。

金陵城内日复一日的繁忙,春秋两季尤其的热闹,商行内接连忙了几日后,总算将这一趟出行买回来的货清点好,安芝朝后院走去,还没进屋,就听到了里边传来似是什么的闷响声。

打开门,师叔飞快的将手藏到了身后,冲着她笑:“忙完了?”

空气里这么明显的酒味,岂是藏一下就能掩盖过去的,安芝凉凉道:“您要想手废了,窖子里多的是酒,您想喝我都给去抬来。”

卿竹叹了声,将身后的酒拿出来:“我才打开你就回来了。”就是想闻着味儿过过瘾而已。

安芝在她身前坐下:“快马加鞭,并州那边回来也还需几日,顾府那儿没什么动静。”

“身边有人守着,自然是不好下手。”即便是过了十余年,卿竹对这些人的手段还是印象深刻,当年的事最终能走到那一步,顾从籍也是顶了很大的风险,若不是他是齐太傅门下的学生,那条命怕是也留不住。

“但这些天顾家附近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看护非长久之计,总得找出那些人才行,可人家在暗他们在明,偌大的金陵城,就算是顾大人派人挨家挨户去搜,混在百姓中,也无法瞧出端倪。

“那就想别的办法。”

卿竹言毕,屋内沉寂下来,安芝与她对视半响,看出她的想法后一口否决:“不行!”

卿竹无奈:“丫头。”

“你现在这样还不如宝珠,去做诱饵,就真成砧板上的鱼肉了。”安芝不想见她置在危险境地,之前没受伤也就罢了,如今决计不行。

“又不用我亲自去,只将消息放出去,那些人就会坐不住。”

安芝还是不答应,商行这儿并没有什么人手,把师叔放哪儿她都不放心:“等小梳子从并州回来再说。”

卿竹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一件事,小梳子回来只能是坐实了她心中的猜测,无法改变她所说的这建议。

屋外传来李管家的叫声,安芝走出屋子,忙完回来师叔睡着了,屋内的酒味淡去后,药味浓郁了许多,安芝在门口站了许久,转过身时,看到小叔在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小叔,您不是和权叔去了码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去宣城参加三伏集要准备一批货,安芝提前备下,让权叔带人送上船先送过去,正好让小叔一块儿去看看,这才一个时辰都不到。

“权管事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我若在那儿多留,反而令他不自在。”唐侬的语气很淡,“倒是你,都没有歇下来过。”

“这几月就是如此,去年这时我已经第二趟出航了,也就是那回在苏禄遇见了您。”安芝犹记得见面时的情形,“我还应该好好谢谢救您的渔夫才是。”

“何须你去感谢。”唐侬坐在那儿抬头看她,语气骤然温和,“知知,你可有事瞒着小叔。”

安芝一愣:“您是说师叔的事?”

唐侬笑着,并未点头。

安芝并未提及顾府:“师叔被人所伤,至今没有查到下手之人是谁,我也不想将这些事牵扯到商行里来,所以才没有告知您,以免惹您担心。”

唐侬看了她一会儿,眼底露了些笑意:“我要去一趟淮安。”

安芝微怔,这么突然:“您要去多久?”

“到时你先去宣城,我在淮安办些事,忙好就过去宣城找你。”唐侬从怀里拿出一个皮制的绳索,数根串联起来,绳索间还串着一颗颗的珠子,珠子间又有缩小版的铜钱,看起来十分的特别。

“您怎么会有这个。”安芝从他手中接过手绳,十分的意外,这手串是她小的时候喜爱的,当时出去逛街时缠着小叔买下来,戴了有一年多,直到其中的皮绳断掉都不舍得扔。

“前两日在外看到,来。”唐侬又从她手中将手绳拿过去,示意她把手搁下,安芝撩高了袖子伸出左手。

两指掐着手绳套入,白皙的手背与之相称,印象中多年前央求着他的小丫头已然换了个模样,过去小小的肉手,如今纤细如葱,像极了邻家姑娘。

唐侬拉紧了两端后,宽大的手绳收拢,包围在了她的手上,安芝轻轻晃了晃,抬起头看他,高兴道:“谢谢小叔。”

一晃神,眉眼间流露出来的女儿态,再也无法与记忆里那个憨厚可爱的小姑娘重叠,唐侬松手,安芝已经举起手来把玩,露着半截藕臂,那手绳更衬的她皮肤白皙。

唐侬喉咙微动,有念头一闪而过。

等他回神时,安芝已经叫了他好几遍:“小叔,您什么时候出发?”

唐侬垂眸:“傍晚就走。”

“这么赶?”安芝嘟囔着,倒也没多说什么,“我叫人替你收拾东西,四五日的行程也不短。”

当安芝的背影消失在院子内时,唐侬才起身,他看着刚刚被安芝拨弄开的小幔子,眼神深邃了几分。

身后传来啪嗒一声,唐侬转身,不远处的屋门口,卿竹站在那儿,本来拄在手中的拐杖,这时歪在她旁边,而她的神情显得有些吃力,不能弯腰去捡。

“帮个忙啊。”卿竹朝唐侬喊道,自来熟的很。

唐侬走过去,脸上挂着浅笑,捡起拐杖后递给她:“姑娘还是注意些的好。”

“在屋里闷坏了,就想出来走走,你扶我一把,我这不好使劲。”之前加起来说的话没超过三句,卿竹指使起人来依旧是毫无压力,指着安芝刚刚坐的地方,“就扶我到那边坐着罢,我也走不了太远。”

唐侬伸出手,卿竹左手搭上,拐杖就无用了,她走的很慢,从台阶上迈下去时整个人趔趄了下,失声:“啊!”

原是要倒下去的,最终半个身体倚在了唐侬身上,她抓着的那只手,牢牢的让她稳住了自己。

卿竹的视线从他微有变化的脚步上略过,诚恳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后背也不太能使劲。”

唐侬笑了笑,客气的很:“小心。”

最后是走三步停一步才到石桌那儿,卿竹坐下后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也有这样一天,唐先生,你也算是练家子,当初海上出事,你活下来一定很不容易罢。”

第79章 端倪

石桌附近静默了片刻, 唐侬神色未变, 微笑看着她:“卿姑娘说笑了。”

“我还比你年长一些, 叫姑娘可承受不起。”卿竹轻轻按压着手臂,语气轻松, “要不是我现在动弹不得, 倒想与你讨教讨教。”

许是记得她说的话, 唐侬顿了下解释:“卿先生, 我没有学过功夫。”

卿竹停下动作看向他:“是么, 适才我看你站立的姿势,倒有几分练家子的模样。”

唐侬笑了笑:“也就是像罢了,我从小生活在市集,并未接触过那些。”

“那你的运气是真不错。”卿竹用还完好的手支着下巴, 动作看起来有些牵强,使得她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些奇怪, “那样的海难中能活下来,老天爷还是十分眷顾的, 我听知知说起过, 她大哥会些拳脚功夫都没能活下来。”

唐侬站在藤架外, 抬头看屋檐上的黄昏天:“是啊, 运气好。”

卿竹微眯起眼, 人的运气,能好到什么程度呢:“唐先生的家人呢?你回来之后还没去看过他们罢。”

片刻安静, 唐侬转头, 卿竹的脸上尽是无聊的神色, 在屋里养伤几日,商行都出不去,已经快把她憋出病来,而她的这个问题,又显得十分随意。

“过世了。”

“都过世了?”

“嗯。”

卿竹低低噢了声,没再问什么,唐侬反问:“卿先生常年留在宜山,不用回家探亲么?”

“与你一样,家人都已经过世了。”卿竹每隔两年会回去看看嫂子,但为了不干扰嫂子现在的平静生活,卿竹并不会露面,当年的山贼是疯子,曲家人也是疯子。

唐侬的反应不大:“看来我们同病相怜。”

“这怎么能一样,我家人是被人所害,莫非唐先生的家人也是被害?”卿竹的语气不以为然,世上成孤之人诸多,要都是同病相怜,这也忒多。

唐侬微顿了下:“既是被害,卿先生的仇可报了?”

“自然是报了。”

“如何报的?”

卿竹低头看双手,轻笑:“自然是报官抓人了,唐先生以为呢,杀人偿命?我可是正经的老百姓,违法的事不好做呢。”

唐侬的眼神有些复杂,很快归于平静:“说的也是,卿先生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在外呆太久,还是早点回屋的好,再过会儿知知该回来了。”

卿竹起身,笑着道:“还得劳烦你了啊。”

唐侬扶着她回屋,这回走的倒是十分的顺利,一刻钟后,安芝果真是回来了,见卿竹老实呆在屋内,也未说什么,只讲了下如今外边的事,顾府那儿依旧是没什么动静。

很快,四五日过去,小梳子从并州回来,带回了有关于曲家人的事,当年曲家大老爷被问斩,二老爷判了二十多年,如今还在牢里,放出来的是三老爷,还有曲家的两位少爷及当年几个涉案的人。

这些人放出来已有一个多月,如今曲家三老爷在并州城内置了宅子还有店铺,生活过的一点儿也不差,几个涉案的人中,两个人回了株县,一个留在了并州,余下一人不知所踪,还有一位曲家少爷,一个月前离开并州,如今还不知去了哪里。

对卿竹而言,这些都是有肯定答案的,不知去向的两个人就在金陵,一个月前离开,也就是说他们在金陵呆了大半个月了,一直在暗中盯着顾家,直至寻到最好的机会下手。

卿竹沉吟半响:“这就好办了…”

安芝看了她一会儿,最终没说什么。

五月末六月末的金陵,繁忙中还透了些荷花香,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采荷节,金陵内外几处赏荷的地方每天都有许多人前去,临近的酒楼因此生意也变得十分火爆。

这样的热闹会持续好两个月,即便是炎夏来临,坐在阁楼内,屋内冰盆绕着,屋外蝉鸣阵阵莲盘托着玉荷,也是赏心悦目。

摘青书院外就有这样一个小荷塘,初夏的时日开的还不多,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午后在树下乘凉,切半个西瓜,茶棚内的客人尤其多,聊天的人自然也多,恰好对面看过去就是摘青书院的墙,便有人说起来。

“这摘青书院放假了,怎么学生这么少了?”

“你有所不知啊,听闻前阵子出事了,学生被绑,在这儿念书的哪家没点底,得罪不起,就叫他们暂时都留在家里。”

此言一出便吸引了众人注意,绑架这么大的事儿也没传开去:“谁家的孩子被绑了?”

知情者压低了声音,只有附近的几个能听见:“知府大人的公子。”

只见这几个人露出惊讶的神色,坐的远的压不住好奇心,催促:“哎,说都说了,你怎么光顾着这些。”

知情者也没有大声说,而是周围的再传开去,一会儿工夫,整个茶棚都知道了,喝茶聊天可不就聊些闲事儿,这就有人说道:“顾大人这么多年没有成亲,也是深情,听闻顾夫人在生下顾少爷没多久就去了。”

话才说完,另一处传来轻笑:“什么去了,人家活的好好的,不然你们以为顾少爷是谁救的。”

这话又引了众人侧目,连着茶摊角落里两个只顾着喝茶的货郎也跟着被吸引了,毕竟短短几句话里,听着又像是传奇似的。

“救人?莫不是有本事?”

有人毫不客气的戳穿了他的话:“你可别瞎说了,还活着还在金陵怎么没在顾府,顾大人到这儿上任时就是一个人呆着孩子,谁家当娘的能将孩子摆在眼皮子下都不去认的。”

众人附和:“就是说,能去救人岂不是还会功夫,你真当话本子来说了。”

轻笑的那位急了,蓦地站起来,被激的双颊通红:“你们别不信,顾大人根本没娶亲过!”

众人哈哈大笑:“没娶亲哪来的孩子。”

“就是说,难不成抱养来的。”

“你可别在这儿乱说什么,那可是朝廷命官,被衙门里的人听到,挨它十几个板子都不冤你。”

毕竟是年纪轻,站在那儿被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刺激,涨红着脸气的不行又说不出话来,最后啪一下往桌上扔了两个铜钱,将余下的茶喝完,抹了把嘴,拿起桌上的包袱气呼呼的走了,走之前还放话:“你们才是胡说八道的!”

“年轻人火气就是大。”

“就是说…”

大家乐呵呵的继续聊天,坐在角落里的两个货郎对看了眼后起身,付了钱后挑起担子,朝刚刚年轻人离开的地方走去。

两个人一面叫喊一面往前走,跟到一个巷弄内后两个人收敛起了神色:“不见了。”

“先回去!”

两个人挑着担子走出巷子,朝着金陵城西南方向走去,这时他们刚刚走过的巷弄外,离开的年轻又出现了,甩着手中的包袱,左顾右盼了下,又钻进巷子内,一刻钟后出现在西市的码头上,将事情复述一遍后,从小梳子的手里领走了银子,乐呵呵的走了。

如此两三日,金陵城中各处人潮汇集之处,渐渐有了这样说法,顾大人的儿子受伤了,顾大人早年没有成亲的,顾少爷的生母来历不明,更有说法她是个武功高强的隐世高人,还救过顾少爷。

因为顾清禾被绑架的事并没有完整的传出去,安芝刻意叫他们说的乱一些,真假参半,几天之后,便有了顾少爷生母在暗中保护顾少爷的说法。

虽说这说话半点确凿证据都没有,在外人看来基本属于瞎编,信的人也没几个,提起时都当个笑话,但就是如此,在有些人的眼中,它的真实性忽然的拔高了许多。

这日傍晚时,安芝从码头回商行,在商行外看到了几个可疑的人。

其中一个货郎打扮,吆喝叫卖着,目光是不是看商行,另外两个坐在板车旁,像是码头上送货的长工一样,穿着背心露着臂膀,还搭了块汗巾,与别人一样看着路过的行人,眼神却并不轻松。

安芝带着宝珠回了商行,到后院说起,已经能够自己走路的卿竹抬了抬胳膊:“看来是查到这儿了。”

“要再查不到就是蠢了。”为了让那些人发现端倪,安芝特意让宝珠三天去一次医馆配伤药,还要额外说明受的是什么伤,只要那些人想到这处派人打探,就能知道师叔在她商行内。

卿竹捏住了用来握力的布包:“明日去城郊。”

安芝还是不放心:“要不再晚几日。”师叔的伤才好一些,断然是不能再大动的。

“再多几日,你这商行就该让人撬了,现在你陪我去一趟医馆,在门口露个脸。”这才好让他们肯定住在这儿的的确是她。

安芝扶着她出去,宝珠跑着让李管家准备马车,从出现在商行门口到上马车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商行内进进出出的人这么多根本不会有人额外注意。

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卿竹上马车离开后,安芝再转身看商行对面,路边就只剩下那货郎,两个乔装成长工的人不见了。

第80章 重要的人

城郊有一片荷塘, 早几年时六七月里这儿还很热闹, 后来金陵城外连开了几个庄子,湖中养起了大片的荷花,这儿的荷塘便没什么人来了,安芝她们过来时还早,从荷塘上的小桥走过去,半天才遇到几个同是到这儿赏玩的人。

“师叔。”安芝扶着卿竹在亭子内坐下, 放眼望去, 亭子外荷叶簇拥, 之间还有点点红粉,若不是怀有心事, 这不失为一个游玩的好地方。

“你去走走也无妨,不用担心我。”卿竹轻捏了下手臂, 吊的久了有些僵,“我在这里坐会儿。”

安芝示意宝珠将带来的点心取出:“昨天我让小梳子来过这儿, 最西边的酒楼半年前已经关了, 后边正好有片林子。”如果她们走到那儿, 就是这片荷塘的死角地带,观景这儿无法看到她们,别的酒楼也看不到。

是最好的下手之处。

卿竹起身, 走到扶栏边上往下看, 绿叶下是清澈的水, 隐约可见鱼儿游动, 那鱼尾在长枝间穿过, 看的人颇有食欲,卿竹头也不回问:“可叫人带鱼竿了?”

“您今天要能毫发无损,明天我就叫人去钓一桶来。”安芝望向远处,找最好的位置,等会儿她陪师叔过去,小梳子要带人埋伏起来,这过程中又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任何可能性都得提防。

“可惜了。”卿竹有些遗憾,养的如此肥美,“别担心,他们一定会来的。”

卿竹抬起头,看着这满塘的荷花,毕竟她这个灭门遗漏下来的祸害,是他们最恨的,要是能亲眼看着她死,他们该多畅快。

“他们在这里耗的太久了,要是再查下去,势必会摸到并州那边。”未免夜长梦多,都省了将她抓回去折磨。

看了会儿后卿竹又坐回去,像个普通的赏花人一样,还让宝珠叫了附近酒楼里的人下池塘摸莲藕,准备带回去晚上炖汤喝。

大约坐了有大半个时辰,荷塘边上人多了些,不远处有笑声传来,卿竹转身看去,是几个年轻的姑娘家结伴出来,瞧着朝气蓬勃,她不免念叨安芝:“你看看她们,这才是正常的,你啊,太过于老成。”

安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视线一顿,脸上的笑意微滞了下:“师叔…”

“怎么,羡慕上了?”

安芝看到那几个姑娘身后,顾大人带着顾少爷走进了酒楼:“我看到顾大人了。”

卿竹一怔,等她望过去后早已没了人影,亭子内沉默了一阵后:“你看错了。”顾从籍不将清禾牢牢藏在府中,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可能是我看错了。”安芝也不太肯定,刚刚就是那一眼瞧着觉得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仔细瞧人就进去了,“我让宝珠去看看罢。”

卿竹想点头说好,很快又叫住了宝珠:“别去了,他们不可能来这里。”那酒楼外连个像样的护卫都没有,即便是正要出门,肯定也带足了人手的。

安芝看了她一会儿:“好。”

酒楼这边,进了包厢后,顾清禾趴在窗户望着荷塘,整个人显得很兴奋。

再早熟他也是个孩子,在家憋了这么多天,连自己院子都出不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高兴。

看了一会儿后闻到身后有香味,顾清禾转身坐下,看着端上来的炸莲藕片,对正与护卫吩咐的顾从籍道:“爹,我想喝莲藕汤。”他想吃的可多了,他还想去外边玩呢,可他知道这不太可能。

顾从籍顿了顿,继续将事情吩咐完,又叫人去准备莲藕汤:“出门时你答应我的,可还记得?”

“记得,听爹的话,不可独自离开酒楼。”顾清禾还是抱了些希冀的,“爹你等会儿是不是会带我下去。”

话音刚落,门口那儿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帧看着包厢内的人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掩了去:“顾大人,您也在这儿啊。”

顾从籍摸了摸顾清禾的头:“怕他在家闷,带出来走走。”

是么,沈帧的视线落到顾清禾身上,出来走走怎么偏选这里。

“沈少爷怎么在此?”

沈帧轻笑:“我来看看,这边的荷花比去年开的都好,如此冷清委实可惜。”

两个人都藏着事,谁也没将谁说破,沈帧见他没有要同屋的意思,笑着道:“我就在隔壁。”

顾从籍微点头。

初七推着沈帧到了隔壁包厢。

沈帧会来这儿是因为安芝前几日曾书信给他,请他帮忙借用一下初七半日。

信中虽未提及她要做什么,沈帧也猜到了些,担心她的安危,将初七与初五都带来了,但关于这件事的猜测,他可从未与顾大人说过,如今看顾大人出现在这儿,不免让人猜想,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初七,等会儿你过去,若是顾大人他们出现,就注意些。”沈帧想了下,“让初五与你一起去,好有照应。”

“少爷放心。”初七将他推到窗边,这儿望出去,正好能看到安芝休息的亭子,再过半个时辰她们就该过去了。

沈帧看了片刻后,初五进来了,初七便直接离开了酒楼前往安芝信中所说的地方,屋内安静了片刻后,沈帧转头看初五:“顾大人还在?”

初五摇头,做了个手势。

“这么快就出去了么,那顾少爷呢?”

初五指了指隔壁,顾少爷还在屋里,有几个护卫守着。

“你去前面的包厢看看,顾大人是不是站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