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指挥使并不大看得上寿宁伯,然则正经的国丈,不好怠慢,忙迎了出来,摆上酒果,热情招待。那寿宁伯当日凭着一股贪念,硬是奔赴千里,心里早憋着一肚子气。三个小公子并随从更是暗地叫苦连天。便也不寒暄,开门见山的道:“今日来贵府,有一事相求。”

陈指挥使忙道:“不敢,凭伯爷吩咐。”

“我欲想做那云母生意,买了林千户的铺子,你同我做个中人吧。”

“啊!”饶是陈指挥使久经沙场,也目瞪口呆!你大年下不要命的跑来抢人家铺子,想钱想疯了吧!?

寿宁伯压根不理他,只道:“你便去请林千户来吧。”

陈指挥使又不是林俊他亲爹,着实没必要替他说话,以免胡乱得罪人。只要他去请,那去请便是。他陪着寿宁伯,随意使人去了。

那人只道寿宁伯来者不善,顾不得天冷路滑,一路跑至林家,对林俊如此这般一说。林俊又好气又好笑:“莫不是太子也不要名声了不成?”却也担心又变,忙喊了兴隆吩咐:“你立刻上京禀报侯爷!太子外祖家,耍起横来咱也不好抗。要他做个准备。天冷,你进去问你娘与你两件上好的大毛衣裳,并多支些银钱,带上人,赶紧去!”

吩咐完毕,才换了衣裳,到陈指挥使家里来。

见面寒暄后,寿宁伯张口就来:“林千户也赚够了,不如卖与我家吧。”

林俊道:“里头有宣宁侯家的本钱,我不好独自做主。伯爷且说多少银子买,我好使人上京禀告一番。”

寿宁伯有银子还干这抢钱的买卖?他料到林俊要搬出宣宁侯来,冷笑道:“我来时已同他说了,你只管交予我,他并无二话。”

“契约呢?”

寿宁伯怒道:“我堂堂国丈,骗你作甚?”

林俊无奈,只得再退一步:“伯爷想多少银子买呢?”

寿宁伯皮笑肉不笑的道:“暂且无现银,打个欠条如何?”

林俊叫气笑了:“便是官买云母且不曾有过赊账,整个铺子如何赊得?”

“林千户那是不肯咯?”

“伯爷体谅则个。”

这厢正磨牙,那三公子恼了!寿宁伯家的三公子乃京城第一纨绔,仗着是太子表兄,横行霸道。索性本事小,不曾弄出甚大事来,京城的人懒怠理他,谁料他自以为得了意,只当众人不敢惹他,越发胡作非为。世子又厚道些,常在后头跟着赔钱。年前还在京城纵马,踩伤了进城买年货的农夫,督察员正待参他,又要过年,万臣朝贺,恐伤储君颜面方搁下了。

这样一个混世魔王,自认在京里都无人敢惹,岂会把林俊放在眼里?他寿宁伯家要铺子,你不乖乖双手奉上,还要这个要那个?简直翻了天了!一时怒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还敢谈钱来?”

林俊也恼了,好不好他乃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一个黄口小儿如此无礼,便是太子表兄又如何?沉着脸道:“买卖买卖,无买哪有卖?我这铺子一年赚多少,伯爷心里也有数。既是国丈,下官也不好说经济之事。若说起来,百万银子总值的,如今只当是下官孝敬,十来万两的本钱总要与我,国丈说是也不是?”

林俊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连世子都嫉恨起来。堂堂国丈家,过了个年便过的精穷,你这儿倒动辄几十万上百万,如何不叫人恼?

寿宁伯也知他是硬抢,偏林俊非要他拿出现银来,两下僵住。

陈指挥使在一旁装死,内里暗骂寿宁伯老不死的!云母片儿在林俊手里,他一年白得几千两,寿宁伯若抢了,连带他的肉也割了。割肉便罢了,竟还空手套白狼,下作过了些!他心里向着林俊,又不好说出口,脑子转的飞快——怎生弄走这祖宗?

与林俊对望一眼,林俊有了主意。

只听林俊赔笑道:“如今天寒,铺子不得开工,工匠借回家过年。移交并不好谈——总不至于给国丈一个空壳子,那是我不厚道了。何处采矿、何处磨边、何处运输都是讲究。总要等开春才好说话。国丈且赏脸吃杯水酒,日后再谈,如何?”

林俊使得缓兵之计原也算上策,然寿宁伯却不吃这一套!等到开春,宣宁侯同承平公往圣上面前一哭,他还抢个屁!圣上可不能顾着外戚不顾老臣,好不好,那是跟过□□的人家!但此刻要抢了,圣上便好使个拖字。时间长了,众人忘了,他就白得了一注钱财。既然是抢不是买,何苦等到那早晚。偏又说不出理由来,只得耍赖,怒道:“好你个林千户,我还没参你贿赂上官!你竟与本官顶起牛来!你若不交铺子,仔细我压你进天牢!”

第50章 害命

林俊怕你个鸟!狐假虎威,也不过是给老虎一个面子,谁看得起狐狸了?若花钱买还忍了,明抢?叫一个没实权的外戚抢了,他还混个屁!日后竟不用做生意,凭谁来咬一口,便下了一块好肥肉去,那是作死呢!

三公子忍了好半天,见林俊不答言,跳起来把林俊一推:“不交今日打死你在此!”

陈指挥使不由翻个白眼,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寿宁伯的恐吓呢!

谁料小混账都是老混账养出来的,寿宁伯没了法子,他这一路把家里仅剩的银子都带来了。如今灰溜溜的回去?莫说脸面不脸面的问题,难道一路吃驿站配的猪食?想也不可能!打也要打的林俊松口。听得三公子一言,他挥起拳头就打在林俊的眼圈上。

林俊霎时叫他打傻了!立朝百年,四品官儿被外戚抢夺财产不成殴打逼迫,简直闻所未闻!陈指挥使也呆住,寿宁伯家嫌督察院太闲了怎底?

那厢三公子见父亲动手,招呼人马一哄而上!林俊呆滞中已失先机,待反应过来,已挨了无数拳。陈指挥使惊的跳起,忙喊人拉架。林俊的小厮也冲了进来。一时陈指挥使家的大厅乱作一团。

陈指挥使暗道不好,忙一扯嗓子喊了卫军来镇压。广宁卫乃军事重镇,专防女真。士兵多有操练,一齐冲进来,杀气腾腾。一手一个丢开去,不过一瞬间,战场一片狼藉,再无人敢打架。陈指挥使松了口气,一面愁着怎么写奏章,一面去扶林俊。走至跟前,惊的后腿三步——那林俊七孔流血,脸色都青了,哪还有命在!

陈指挥使差点晕了过去!四品官竟叫外戚打死了!偏还在他家里!此乃惊天大案,不由冲寿宁伯怒喊:“我操|你|大爷!”

寿宁伯反应过来,见林俊真个死了,一时间六神无主,唯有三公子还在叫嚷:“打死咋地!我们伯爷乃国丈,你耐我何?”

今日跟着林俊的是小厮永昌,他倒还剩一口气。看主人家亡故,先嚎啕大哭起来。陈指挥使气呼呼的道:“来人,去林家报丧!用驿道八百里加急上奏章!再去一个人往承平公寿宁伯家报信!余下的统统给我站好!守着大厅,叫一个蚊子飞出去,就地打死!”

寿宁伯三公子还待理论,陈指挥使却气疯了,叫上两个亲兵一绑,把嘴里塞了团破布,丢在一旁,理都懒怠理。

陈指挥使家的亲兵迅速分作几拨散开。一人连滚带爬的狂奔至林家报信。

玉娘正在家里招待几个大户吃酒,忽听陈家信使报信,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打在头顶,颤巍巍的问:“甚、甚么?你再说一、一遍?”

那人哭道:“林淑人,林千户叫寿宁伯打死了!”

玉娘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倒下。林家霎时哭声大作!

林贞愣了一会,被哭声惊醒。一擦眼泪,怒喝:“全都闭嘴!”

众人皆不敢言。

“春花、夏禾,扶妈妈回房。”林贞道,“秋叶去请萧太医!小厮谁在家?”

万利跑到跟前。

林贞紧紧攥着拳头道:“去陈指挥使家看一回,怕是一时昏过去也未可知。”

谁也不愿往坏处想,听到林贞的话,众人心安了一丝。

林贞又对客人福了一福:“家里有事,慢待了。待我爹归家,再与诸位赔礼。”

来客皆是熟人,见主家有事,纷纷安慰了几句,都坐轿子走了。

林贞此时才脚软,双福忙扶住:“姐姐莫慌,或是谣言也未可知。”

林贞咬着嘴唇,全身颤抖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谣言!一定是谣言!肯定是别人家要弄鬼,稳住!不能中了他人圈套,叫爹爹为难。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是谣言,一定谣言!

心里如是想,四肢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来,挨着双福,跌坐在凳子上,等着万利归来。

刻漏一点点滴着水,林家一片死寂。万利的哭声由远及近,分外清晰。林贞攥着拳头,指甲寸寸断开,鲜血淋漓。剧痛,拉回了她一丝丝理智,眼泪溢出,死死的逼回。林家无男丁,她们母女,如今正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一步错,万劫不复!!

林贞强忍着悲伤,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对双福吩咐道:“叫人去京里报丧…”

才说完,万利跌跌撞撞的跑来,一头磕在地上,道:“姐姐,爹叫寿宁伯家打死了!为着咱家的云母铺子,活活把四品官儿打死了。如今陈指挥使拘了一干人等,我们快去与侯爷那里报信!要侯爷替我们做主哇!”

四喜急道:“姐姐正寻人报信呢,你们几个谁去过京里的?赶紧走!”

万利道:“兴隆先带着泰和去了,永昌叫打的臭死,如今家里通没有几个人,我便与丰祥一齐去。”

林贞道:“去了宣宁侯府,再去承平公府,再有魏御史家莫忘了。去吧,咱家一线生机,皆在你和丰祥身上。你们若有事,你说我和妈妈两个女眷守着万贯家私,是你,要不要咬一口?”

万利一想,惊的冷汗直冒。林俊尚且叫人弄死,何况两个娘们!皮将不存,毛之焉附?慌忙爬起,一面使人喊丰祥,一面往马棚里奔去。不多时,一人牵了一匹马,疾驰出广宁卫,直奔京城而去。

双福和四喜,曾也经过大变故,比旁人冷静许多。忙劝着林贞道:“姐姐,你休乱。咱家并不是犯事了,这等大事,朝廷必有主张。如今只防着小人作乱,你是许了人家的人,算来我们都是承平公家的女眷,你硬扛着,谁敢胡来?若是你也倒下,我们一起下人,才要叫人活剥了。”

林贞沉默不语,唯有趁此间歇,宣泄那忍无可忍的泪水。

至晚间,林俊之事,人尽皆知。林俊的尸身叫陈指挥使扣着,林家干搭灵棚而已。王大舅二舅皆来帮衬,忙里忙外。玉娘眼泪都哭干了,只呆坐在那处,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林贞连灌三碗参汤,早顾不得她这年岁不能用大补之物的禁忌,只盼自身能稳住场子。玉娘在哭,她便不能枯坐,否则她爹就好连个收尸的人都没了!一时又想起柳初夏那贱人!若不是她害死了寿哥儿,何以她连个哭的空都没有!一瞬间,都恨当初她爹下手轻了!

如今只得咬牙硬撑,包扎好手上的伤口,冷冷坐在上房看着人来人往。林俊余威犹在,众人还习惯性的把林贞当成太岁,倒也无人敢乱。

陈指挥使的八百里加急,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下,并不能达到预期的速度。然再慢,三天足已至京城,满朝哗然!宣宁侯府气的发昏,直接就在朝堂上嚷将开来,直言道:“寿宁伯忝为天子岳丈,却仗势欺人。在四品官前尚如豺狼虎豹,与百姓前与阎罗何异?”

太子养在深宫,朝上得知此事,羞的满面通红。

文官本就看不惯外戚,以其同宦官一样,皆是国之灾祸。如今犯了大事,又是前一阵想参没参的寿宁伯家,都察院先把年前的事抖了出来再说!

不单太子,连圣上的脸都叫扇肿了!唯一值得皇家庆幸的,乃死的是一介武官,还是捐官。若是文官…连圣上都生生打了个寒战。

如今万事皆由陈指挥使的人叙述,也不知真假。圣上欲遣人再次查看,承平公不干了,竟在朝堂上打起滚来。一行哭一行骂:“如今还是正月哩,讨账的都不出门儿,寿宁伯父子四人去广宁卫作甚?既陈指挥使说是谋财,便是谋财。那是我家女眷的娘家,侄儿媳妇还在家没出门子,她爹就活活叫人打死,明日也要打死我家来!陛下替我做主哇!”说完同泼妇骂街一般,坐在金銮殿上嚎啕大哭。

一时勋贵皆物伤其类。如今朝堂上越发说不上话,子弟只敢在百姓面前逞能,一到做寿过年火烧火燎般的东挪西凑。咱爷爷太爷爷也是陪着□□打天下的人!家里的功勋皆是拿命换来的,他寿宁伯生个好闺女,到与咱们平起平坐,如今还敢打死咱们的人!简直忍无可忍!

又,比起外戚,勋贵又要讨人喜欢些。但凡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都知他们虽然纨绔,也是八字好会投胎,祖上的功勋谁敢抹了?寿宁伯也太无耻了些!林俊因仗义疏财,且不论得了他好处的人,便是不得好处,也要同情三分。文武官员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圣上好悬压不住场!只得逃似的退了朝。

事出紧急,朝堂上同菜市场一般的吵,林家却等的人都疯了。陈指挥使死活不敢破坏现场,林俊依旧躺在那处,连衣裳都没得换。广宁恰冻得死人,门窗大开,林俊的尸首三月都不怕坏。只是大小殓都无,林贞心焦不已。

林俊之死,王大舅先哭了两天——哭再无人带他发财。到第三日,忽然醒过神来,林家绝户啊!那岂不是…岂不是…忙拉着二舅到玉娘跟前游说:“他姑娘,你都无一个亲生的在眼前,何不收个养子,也好养你的老?”

玉娘依旧无精神,只摇头道:“林家连个族人都无,收谁来?”

“谁要你收林家的?便是林家有,也同你不相干。”王大舅道,“依我看世英就不错,你嫡亲的侄儿,还能亏了你不成?”

玉娘毫无主意,道:“我且问问姐儿。”

“我的好姑娘!”王二舅道,“她怎会肯?有了兄弟,她便分的薄了,她自是要摇头。可你不收,谁与你养老来?”

玉娘听到王二舅的话一惊,内心疑虑,便死死咬住口,半点不露!王大舅和王二舅撒羽而归,怒骂不已。

那厢陈指挥使家,也有人出谋划策。你道是哪个?正是当年的于家哥儿!他正愁没地方报仇,便与陈指挥使道:“老爷发大财了!”

“休闹!老爷要愁死哩!”

于家哥儿笑道:“愁甚天上掉钱哩,老爷还不去接着。”

“嗯?”

于家哥儿道:“林千户死了,林家的钱财可没死。按律绝户财产三分之二充公,打老爷手里过,扣下多少不能?连三小姐的嫁人都使不完哩。”

陈指挥使无奈的道:“上下多少人盯着?圣上的岳父打死的人,谁好意思动他家钱财。便宜了承平公府罢了。”

于家哥儿勾起嘴角一笑,在陈指挥使耳边道:“若林姐儿死了呢?”

陈指挥使的心,漏跳了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_→,这一章目测要被你们打死的节奏。

林俊不无辜,流氓恶霸,勾引别人老婆逼死人命的事没少干,于大姐的事他无辜,不代表别的事无辜。也算恶有恶报吧。

流氓自有流氓收,于大姐是流氓,杠不过林俊个大流氓,林俊大流氓自然也杠不过寿宁伯这个超级流氓。

还有想穿越的妹纸不?

第51章 毒杀

陈指挥使官至二品,于聪慧上头比旁人略强些,人品却未必。听到于哥儿之言,心都要跳出来了!成箱的宝石…然则他毕竟是个聪明人,用手指敲了一回桌子,摇头道:“不成!太打眼,我可不是寿宁伯,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

于哥儿眼珠一转,又出谋划策,道:“不若与王家合作。到时候一人分一半,便是闹将出来,也是他们的事。与咱们无干,又有把柄,不怕他送不上来。”

陈指挥使方才眼前一亮,唤来心腹,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回。

王家正磨玉娘呢,恰天上掉个馅饼来,如何不喜?寻思着便是一半,亦是金山银山,这买卖划算!一家人兴头的高谈阔论,王姥姥一面念佛一面听着。哥俩竟因要用砒霜还是牵机药吵起来。把门外的秀兰唬的头发丝儿都竖将起来!牙齿上下不停的磕着,这是她的家人…竟是她的家人!含着泪,悄没声息的一步一步后腿,出了家门,撒腿便跑!

林贞还在干熬着,忽听双福来报:“秀兰姐姐来了。”

林贞一愣,忙迎出去,见秀兰连大衣裳都未穿,冻得一身冰凉,忙接了进来,问道:“何事?”

秀兰到玉娘跟前噗通跪下:“姑娘,我爹和二叔要毒死贞娘,要谋你们家产!我听到了,连夜来报信。姑娘待我恩重如山,我不知便罢,既然知道了,再不来报,那是天打雷劈的罪孽!姑娘防着些吧!”

玉娘难以置信:“怎会…怎会…那是我亲哥哥?”话未落音,眼泪先下来了。

林贞苦笑:“你也不该自己来,此刻你来容易,如何回去?你坏了家里大事,他们一时气愤,关你在门外头,不消动手,冻也冻死你了!”

秀兰含泪笑道:“横竖是个死!有你们在,我怕还多活两日哩。”

玉娘道:“又是为何?呃,你快起来…”

秀兰爬起来,才道:“蒙姑娘看中,我也读了几本史书典故,知道一句甚是‘以人为镜’。口中说甚贞娘非你亲生,便要弄死。便是亲生,你当他们不敢?谁不知贞娘是你心肝?为了点子钱财,把人往死路上逼。姑娘,你是王家的姑娘;日后我亦是王家姑娘。今日既然敢摘你的心肝,明日便不敢要我命来?”到底是年轻姐儿,说着也怕起来,不由哭道,“姑娘,王家女儿的命不值钱!我怕死,我不想叫他们杀了!姑娘,姑娘…呜…”

玉娘六神无主,只望着林贞。

林贞先对秀兰磕了个头:“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秀兰忙跳开:“你休如此!”

林贞依旧拜了三拜才起来,对玉娘道:“既然是守孝,我们便吃几日粥吧。家里有的是燕窝,妈妈拿到屋里来。我们母子两个,只喝燕窝粥便是。院子里就有口井,丫头两个一般,轮流看守便是。”

玉娘问:“那要喝到多早晚?”

“承平公府来人了,我们带着箱笼进京吧。满破丢点银子,只要人还在,怕甚?如今,只得如此了。他们不下手,我们撕破脸,更叫外人欺了。”

玉娘抹泪:“我没脸见你爹了…”

林贞安慰了一番,才按下这头,心神俱疲。

缓了一阵,林贞又对秀兰道:“你也莫回了,明日你只管大方见你爹他们。就说是昨日半夜我发恶梦,使丫头去唤你来陪我。明日我当着众人留你一番,你爹不好拒绝的。到时…你同我一齐进京吧!”

秀兰摇头:“我是王家女,怎同你们进京?我敢来,便不怕泄露。我要赌一把,赌我娘还有没有心!”

“何至于拿命赌?”

“既是我爹娘,生了我,死活便由他们吧。”

“姐姐!”

“你莫多劝,也莫记在心上。我并不为你,只为我的心。”秀兰又想了想道,“仔细陈指挥使!就是他出的主意!”

饶是林贞历经诸事,也慌了神!王家不足为惧,实在难缠,她便往亲舅赵家门口一跪,赵家不得不管。然陈指挥使乃广宁上官,他要寻麻烦,都无须自家开口,一个眼神,她家便死无葬生之地!比如,半夜里投个男子进来…林贞打了个寒战,通奸者游街后斩!

玉娘更哭的厉害:“都是我带来的罪孽!”

林贞也再无力劝说。夜深,三人皆无睡意,枯坐至天明。

次日一早,王家二位舅舅假惺惺的来帮衬。见到秀兰,先一惊:“你怎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