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侄子?”

“对!三侄子,三哥儿!二婶不要的,他没娘你没子,不正好么?”

凭谁遇到那样的丈夫,也生不出感情来。三奶奶乍闻噩耗,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没指望。听到半道上儿白捡了个儿子倒先一喜,随即又软了下来,苦笑道:“我拿甚么养?”

孟豫章有心养侄儿,可他还吃软饭呢,承诺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屋子里又陷入沉默。

大奶奶忽然“啊”了一声:“三婶!我们好生糊涂!咱家还有祭田呢!”

孟豫章才想起祭田!彼此对望,凭空生出三分喜意!三奶奶面色渐渐回转,好好教养儿子,没准还能混个诰命哩!暗自呸了一声娘家:大难临头见死不救,日后待我发达了,休来找我!

大奶奶看着比自己还惨的弟妹,往日的伶俐也逐渐回笼:“四叔,佳维的事就拜托你了。”

孟豫章悄悄松了口气,点头道:“应当的!”

解决完一事,孟豫章又去瞧太夫人。太夫人是有年纪的人,看着就不大好。躺在塌上,脸色发乌。二太太和三小姐在跟前伺候——她们也无处可去。三小姐跟着林贞许久,那日虽一惊,却比平常闺阁女子强些。如今家里混乱,她也不去添乱,默不作声的侍疾。

二太太则满腹愁肠,太夫人恐怕撑不过了,难道死在林家?她还指着林贞养老,要是得罪了林家,或是晦气了林家,她后半辈子怎么过?事发到现在,娘家只有个做不得主的妹妹使人来问了一声儿。素日与的钱财竟是喂了狗一般!二太太一抹泪,血脉至亲,还不如个亲家呢!也忒狠心了!

孟豫章比同龄人懂事许多,然终究是个半大的孩子,家事纷繁复杂,半点头绪也无。二太太原就不中用,偏他又夹在孟林两家之间。既不忍要祖母漂泊,又没脸恳求林家收留,好不为难!还有佳维的丧事,夭折的孩童丧事从简,然自儒家发迹,不拘何人,只要没了就是极繁琐的事儿,他哪里经过?又有孟三的尸首要去领,也要发丧。临近年节,千头万绪不知从何下手,事到临头竟觉得比昨日事发时还要难熬。家里已是这样,乱着些也没人说话,只是银子呢?孟豫章用靴底磨着地砖,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①:玉娘对女婿要求很低的 ||,她的见识所限,觉得男人只有通房都算好的了。

好了,所有的猪队友一网打尽,啦啦啦。

第90章 缘由

有道是无钱寸步难行!孟豫章想了一回,决定先去领回女眷的嫁妆。锦衣卫全称“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乃本朝圣上最亲信的机构,常人闻之丧胆,孟豫章却有股呆气,自认为行得正坐的直,有何可惧?也是孟家运道好,娶了个圣上跟前挂过号的林贞。前文有述,圣上最好清名,万不愿让人误以为他贪图林贞的绝户财——林家还不至于富可敌国,这样的人家都要打主意,作为帝王,真真下作过了!是以圣上还特特嘱咐了一句嫁妆之事,连带孟家女眷的嫁妆都逃脱一劫。

锦衣卫门里打了个滚,还能拿回来七七八八也算能为!林贞箱笼太多,不得已又叫了马车行的人帮忙,一路浩浩荡荡的回去,又京城街坊看了一回热闹。不免让人嘀咕林贞八字太硬克娘家克夫家的闲话。孟豫章听个正着,不过一笑。

林贞还当嫁妆没了,谁料一觉醒来箱笼摆的满院子都是,不由喜笑颜开:“我还说日后要省着些花,不曾想竟能回来!”

大奶奶是当冢妇娶进孟家的,聘礼多嫁妆也多。珠宝首饰折损了不少,但只要陪嫁的庄子还在就不算难熬。失而复得也算喜事一桩,抄家的阴霾总算因财产的回归散去了一丝丝。

孟豫章还道:“女眷的嫁妆原是安生立命之本,还须得把大太太和二嫂子的嫁妆收拾出来,我与她们送去才是。”

大奶奶道:“偏你老实!首饰都拢做了一堆,谁知道是谁的?少不得收拾出来,你还有伤,且去歇着吧。”

一语提醒了玉娘:“很是,姐夫的药可喝了?跑了一日可得好好歇歇,年纪轻轻作下病根可不是玩的!”

孟豫章道:“我就去。明日起开始发卖下人,你们先商议着买谁回来抄个单子。家下人等我不熟,好的还罢,歹的买回来才不好。”

大奶奶道:“都是一家一户的,买谁不买谁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依我说待寻了住处再唤媒婆来家仔细挑了吧。何苦让她们骨肉分离。”孟家下人一团乱,亲戚纵横,大奶奶再不耐烦耍平衡的心眼子。何况如今客居,林贞又不好惹,何必为了几个不好的下人惹林贞不快?孟家的家风之坏无人比她更明白。倒也有几个忠心的仆役,至如今她也自身难保,也是顾不上了。

林贞道:“我的两个丫头必要买回来,不知这两日受了多少委屈呢!”

三多和九如听的后怕,亏的没跟去夫家!不然到牢里走一圈,便是干净,人也当你不干净了!

孟豫章累的很了,话毕自行去休息。林贞忽又想起一事,忙唤丹旭:“孟家的事儿你听到甚闲话不曾?怎底好端端的就要发作?”

众人齐齐一凛!

丹旭道:“才要告诉姐姐,一时忙乱又忘了。”说着叹气,“还有甚事?姐姐可记得城外那个番僧?”

番僧是个卖|淫|药的,大奶奶等人的脸色开始发青,若是阴私事儿搅的满城风雨,小辈儿的女眷如何嫁人?

丹旭又道:“公爷同番僧混在一处,还连了几个公府侯府作耍。谁知那日榕王殿下…呃…总之榕王殿下不好了,圣上当庭震怒。不单贵府,还有好些人家都叫发作了。番僧更是直接砍了!”

三奶奶满脸血色褪尽,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不顾我死活!她们不活啃了我已是大度了!”丹旭的话无须说的太分明,往日她们妯娌已说过一回。榕王牵扯进阴私淫|乱之事,还有甚前途可言?本朝藩王自去封地,再是龙子凤孙也只好叫圈死一世。如今□□的子孙里已有穷的讨米的,何况丢尽面子的榕王!先前若还有一二分怨娘家的心思,此时却不敢了!到底她爹也不过一介庶子,又有儿孙要顾,还能如何呢?只能算命苦吧!一时又想起早死连个孩儿都没留下的丈夫,呜呜咽咽的哭了。

这两日哭的太多,林贞早已不耐烦劝,只随手递了张帕子。大奶奶忙问:“永宁公家可有妨碍?”

丹旭摇头。

大奶奶怔了半天,心仿佛在天上地下滚了一圈,口中含怨道:“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家,你们可都不曾经见过吧?今儿可长见识了?”

三多忍不住翻个白眼:“大奶奶还没瞧见过我们被舅舅坑的时候哩!娘和姐姐好悬没死在他们手上!姐姐说了,旁人都是靠不住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做女人若指着娘家人,怎么死都不知道。爹娘哪有不偏心眼的?能为了女儿家损了儿子的?”

丹旭暗骂一声蠢丫头,忙岔开话道:“还有一件事儿,三奶奶的铺子叫锦衣卫砸了,伙计因有身契,都抓等发卖。三奶奶看着可要买回来继续做买卖?”

林贞道:“我记得那两口子原是良民,到明日赎他们出来,若还肯干便再支个铺子,三嫂也有些零钱。若不肯干,舍几两银子与他们,叫他们回乡或是另寻生计吧。世人经了锦衣卫一遭,等闲的都唬破了胆子。十分不肯再住京城也是有的。”

三奶奶摇头:“罢了,我没那本钱,旁人也犯不着碍着临川候家来买我的东西。还是指着祭田里的出息吧。”

“祭田能有几个出息?饿不死就不错了。”

大奶奶苦笑:“罢罢,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儿。四婶儿无须操心,二婶带了孩子回娘家,那孩子日后也算不得孟家人。除去你们两口子日后生的,我跟你三嫂通指着三哥儿一个,我还个小庄,日常尽够了。你若看不过,年节下与孩子们几身衣裳便是了。”大奶奶自来聪慧,就是哭着也没哭坏脑子。她深知来日方长,一次把人情使尽了,一个弄不好两下里扭上,那才叫没有回头路。日后仰仗的地方多着呢,何况一家管一家的事,自家不立起来,莫不是两个女儿也看叔婶脸色过活?待孩子们长成人,还有十几年呐!

自强自立的人素来讨人喜欢,林贞丢开那一边,又问:“朝上还有甚新闻?”

丹旭回道:“鲁王不知为何,紧抓着此事不放。倒是太子殿下替榕王求了几句,街头巷尾都在传。也是要过年了,从轻发落的意思。”说毕顿了一顿,“再多小人也不知了。”

丹旭算个能干的,可他不过一介布衣,只听的到些许市井流言。朝上早吵成一团。按说此事不大不小,说句到家的话,不过一个藩王,还是顶小的那个,就是圣上脸上不好看着些,于家国大事毫无关联。牵连至此,无非是鲁王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先前鲁王想拉拢榕王,却被榕王所拒,心生埋怨。逮着机会了便落井下石,先要一窝端了榕王一系,好叫剩下望风头的有个警醒!也就是临川候家还算严谨,不曾出了大错才逃脱一劫。何况眉毛胡子一把抓未必都能治死,不如逮个软柿子捏得稀烂,叫那些还想着坐收渔利的看看墙头草的下场!

偏又有皇后长期被勋贵出身的妃妾挤兑,越发失了从容,太子最恨勋贵。不曾站队的人家苦不堪言!好端端的从祖上袭了一身富贵,贪念便有些,“从龙之功”又哪里敢想?风云突变的,大伙儿想吃个安稳饭罢了,谁料竟闹出这等大事!一时观望的勋贵齐齐皮紧,忙不迭的往鲁王外家送礼!

勋贵的作为更是惹了太子。他本是元后嫡子,最名正言顺不过,可恨勋贵们竟如此大胆!心里狠狠记了一笔!面上却一丝也不带出来,一脸仁厚的背地里在圣上跟前痛斥承平公等人带坏了他“老实忠厚年幼无知”的弟弟,恰触动了圣上的心思,惹的圣上对承平公等人动了雷霆之怒,当朝发作起来。太子乐的给勋贵插了一刀,偏还要装好人,奏曰:“臣闻:子孙不肖,父母之心最忧!承平公太夫人已是可怜,臣不忍以子累母,太夫人之诰命本也源其夫,便是查抄也不可惊动老人。”

都要抄家了,能不惊动老人么?鲁王胃里直犯恶心,虚伪至极!他也恨承平公跟着榕王屁股后头转,反倒说:“谋害皇子,岂能轻饶?便是全家流放也不为过!”

圣上霎时脸拉的老长!他最不想听榕王真事!

太子好悬没笑出声儿来,忙摇头道:“二弟此言差矣!虽承平公府欺辱百姓强占良田之事气病了四弟,却也说不上谋害!孤知你心疼四弟,莫不是孤不疼?只是我等虽是皇家,却也不好行蛮横之事、叫天下人看着不像。何况稚子无过,女眷无辜,严惩有罪之人便是,何以牵连甚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孤听不得那年幼稚子受苦累之言。”承平公府还有个孟豫章,孟豫章还有个御史师父翰林外公,保上一保,既叫无干的文官看到他的“仁厚”,也算送魏文明一份大礼,最后让父皇瞧瞧哪个儿子更和软。做了太子皇子,不能干不行,然能干到一丝毛病都无,就该圣上捏死你了。国之储贰终究不是九五至尊,迂些又何妨?

果然文臣听到太子所言,皆暗赞其有儒者之风,太子妃亦是士人之女,新生了皇长孙。听闻太子夫妻和睦,众人以为他感同身受,就有一御史奏道:“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自来非谋逆大罪,皆罪止自身,不好牵连妻儿。气着榕王殿下实属不该,叫已革承平公再去磕头认罪便是。”

太子又道:“儿以为,已革承平公到底是跟过□□的人家,虽有罪,不宜牵连。”

圣上心里恼怒承平公害了幼子,却也明白幼子自身也不干净。追究太过易惹谣言,不若一床棉被盖了,横竖承平公也满身辫子。想弄死他何必闹的朝中不清净?又想起太子妃三番五次的遣了太医去瞧榕王,次后太子又不迁怒无辜,虽心软了些,日后好好教导也未为不可。幼子惹了一身骚,长子却有长兄之风,大节下圣上心里好过了许多,只寻了承平公及几个同番僧走的近的公侯自身的罪,女眷孩童都不曾牵连。孟豫章夫妻才逃过一劫。不然旁的不论,单要夺了孟豫章的功名,这一世也没甚么盼头了!

下朝时,太子朝魏文明微微一笑,魏文明悄悄一拱手,人不知鬼不觉的已有默契。太子又看了一眼鲁王暗自冷笑:勋贵那群酒囊饭袋,也就你稀罕的拢!你愿抢,孤还不愿要!还当是开国初年哩?朝堂早就是文官的天下,勋贵?呵呵…

抄家的财物入了内库,可见乾隆养了和珅,妥妥的是替儿子留的遗产!几家公侯百年基业,平日里再喊穷,古董首饰也够值钱了,何况连城一片庄子铺子?便是宅子也值钱——彼时京城地价可不比开国,一座公侯府第,少说也要七八万银子才能拿下。虽不好变卖,日后留着赏人也是极好的。圣上算是发了一笔小财!死物收了,活物却无处安放,家下人等亦是财产,皆分男女关起来,只待发卖。

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承平公府原有祖宗积攒的家业富贵,偏要干那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安安分分的,便是平庸些个,也比一般二般的人强上许多。当初不就是一个空架子名头救得林贞一命?若云母铺子是承平公家的本钱,借寿宁伯一百个胆也不敢硬抢。这样地位落到如今的下场,真是可怜了祖宗的一世英名。悲哉!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承平公神马的,掺和的资格都木有啊!跟着榕王那个傻X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_╰)╭

第91章 计划

被暂关在女牢的双福四喜哭的眼泪都干了,都疑心自家是否克主,哪有一次二次被官卖的唯一庆幸的是二人关一处,分发馒头的时候合力抢比单个儿强些,不然饿死都不好说。一面忧心未来,一面忧心林贞。偏在牢里半丝消息也无,急的满嘴的火泡!

双福和四喜遭过一回罪的,也算“经验丰富”。一见不好先抹的满脸灰泥、作践的自家狼狈不堪,锦衣卫才不曾为难。想起开始穿的鲜亮的姬妾们,后怕的冷汗直流。那些姬妾们,一个个锦衣华服容颜如花,那日就被糟蹋了几回,如今更是不知死活。见景伤情,双福不由想起当年千户抄家时,她那通房姐姐的下场。打生下来就是家生子,是奴婢,未记事已认命。千户家被抄时,她家人已被卖的四散。不舍得又如何呢?这便是做奴婢的命!可此时此刻,她又发疯一般的想起家人来,娘、姐姐、你们在哪儿?还活着么?我又要被卖去何方?此生还能不能见?想你们,想你们!!!

四喜沙哑着声音道:“少哭些吧,可没那多水喝。”

“四喜,我想我娘了。”

四喜眼圈一红,咬着嘴唇道:“甚好想?死活都不知。进京时我悔的肠子都青了,早该想着求姐姐把我们一家人弄做一处的。可瞧瞧现在?一处不一处有甚分别?明日我们能不能在一处都不知!”

“你说姐姐还好不好?”

四喜捂着耳朵:“别问别问,我不知道!”姐姐,姐姐,你一定一定要来救我!

次日,天才麻麻亮就有差役打了火把来,粗暴的把她们一个个绑好,赶牲口一般赶到人市。男女老少不管亲缘、分别作堆,家生子们哭的死去活来,今日一别或许是永不相见!父母子女之间怎能不肝肠寸断?双福四喜两个死死牵着手,还不住的寻张氏夫妇和杨妈妈,可人山人海的,哪里看得见?心里还想着遇到个好主家,能一齐买了倒好。

人市里拥挤不堪,无数闲汉来瞧公侯府第里白净鲜嫩的丫头们。四喜的脚被人摸来摸去,委屈的直哭!谁来都好,快把她买走吧!

发卖丫头,自是官媒婆的活计。林贞自知在京城没人买个秀才娘子的帐,索性二百两结结实实的砸下去,喜的官媒婆连褶子里都透着笑容。忙不迭的许诺只过一路,便把人领出来。果然到当日,双福和四喜才站上去没多久,就被一个官媒婆一根绳子绑着往外头牵。双福心都跳到嗓子眼,下家可是好人家?哪知一抬头,竟看到了黄氏夫妇和杨妈妈!她犹在恍惚,杨妈妈伶俐多了,一见她们两个,脸上就炸开了个笑容。就知道林贞是个有情义的!

一行人走到外头,果然是丹旭坐在马车头上。两厢一见,丹旭忙赔笑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金子递与媒婆:“累妈妈走一趟,一点小意思,请妈妈喝茶。”

官媒婆白得了一大注钱,满嘴的好话儿:“哎哟哟,再没见过这样好的主家,十倍百倍银子买人。菩萨都记在心里,日后有好报哩!”

丹旭笑着了作一揖,官媒婆自知钱货两讫不惹人厌烦,提着裙子跑了。

林贞方才掀开帘子道:“快上车!这里乱,休走散了。”

四喜高兴的泣涕横流,动作极快的窜上了车,不待众人坐好,她已扑在林贞怀里嚎啕大哭了。

双福没好气的狠拍了四喜两下:“作死的丫头,沾了姐姐一身的灰!”

“无妨!”林贞道,“见你们一个不落的,本是委屈,却忍不住欢喜。”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可不落到实处到底不安。见自己的人都全须全尾的坐在一旁,林贞也开心的笑了。

杨妈妈笑道:“四奶奶可又丢银子了。我也不说那指天赌咒的假话,日后更尽心吧。”

林贞笑道:“杨妈妈还是这样爽利。你们既同我好了一场,若十分不能便罢了。不过抛洒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银钱,又值些甚么?”一言说的,连双福都忍不住伏到林贞怀中。

林贞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叹,真是生不逢时。正说话,马车忽的停了下来。丹旭在外头道:“已到大街上了,姐姐耐烦等一下,我再去买了姐夫的丫头来!”

“去吧。”

不多时,丹旭回来道:“姐夫的丫头找不见,倒是找到了三奶奶开卤味铺子的一家。他们不想做奴婢了,我便做主给了十两银子,好聚好散吧。”

杨妈妈捂嘴笑:“小坏蛋!你哄谁呢?姐夫的丫头一个也不见了?”心里却想,好个丹旭,竟得这样的体面,十两银子的主都能随意做了!

丹旭一挑眉:“我就知道一个晴光,还有谁?内宅丫头我哪认得?横竖晴光是没了。”

张婶子道:“晴光长得好,怕真被人抢了。你们是不知道,那样好模样的丫头,又是官卖,多少私|窑|子派人守着呢。贱籍卖贱籍,比买良充贱还好使些。”

杨妈妈点头道:“若不是四奶奶心里想着我们,不定到哪里去呢。我一老婆子没人要,你们两口子可就得分开了。”

林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横竖,是作践女人罢了。”知道丹旭一心向着她,也忍不住替晴光翠髻捏了把汗。只是人有亲疏,她对晴光翠髻也就是碰运气罢了。要让她跟待双福一般却做不到。人心自私啊,呵…

一行人回到家中,越发显得拥挤了。大奶奶看了一圈,苦笑道:“四婶儿,还烦你替我们寻个住处吧。”

林贞道:“好嫂子,我正求你呢。你娘家舅舅家或是亲戚家,可有宅子卖?你替我走一趟问问吧,丹旭跑了好有几天都没寻见合适的。”

大奶奶一愣:“你要买宅子?”

“嗯,大些的。墙还要高些,不然咱家就豫章一个成丁,渗人的慌。”

三奶奶忍不住问道:“你要带着我们一齐住?”

林贞一笑:“咱们一家人,不一齐住难道分作两处?要分家也得等我侄儿大了再说。”日后孟豫章进了学,还不知道放在哪一处做官。长途跋涉的,带着玉娘不好,把玉娘放在京城,那更是寻死的勾当,不若大家聚拢在一处,两厢有益。何况宅子是她的、家具铺盖摆件也是她的,不过白给人住住,名声实惠都得了,正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不做是傻子!

大奶奶管老了家的人,林贞的小心思如何不知?可即便林贞是求名,也着实与了她好处。连娘家人都不顾死活,妯娌做到这个份上,再去想那牛角尖,真真是不识好歹了。世人皆道伪君子不如真小人,她却觉得不管是否真君子,只要愿做君子就必定有人受益。何况林贞已是极厚道了。孟家族人往日得了多少好处去?现连一个来问个好的都没有!看看林贞的处事,再想想二弟妹,到底谁才是大家小姐?可见家教也未必信的真。

大奶奶想了一回,道:“大户人家卖宅子多,不知四婶想要个几进的?还有地段不一样,价钱也不一样。不瞒你说,宅子不如铺子值钱,勋贵人家不凑手时总先卖了宅子的。咱们家也有一处宅子,恐要官卖。也是我的私心,老太太…若能…在自家,也算善终了。”

林贞又问玉娘:“妈妈看如何?”

玉娘道:“甚好!要能保住一间老宅,也不算辱没祖宗。”

林贞一囧,这位还没想明白呢!三奶奶抿嘴一笑:“亲家太太,总要你喜欢才成。”

“我喜欢作甚?”

林贞:“…”

大奶奶也笑了:“你就一个女儿,不跟着她过活跟着谁去?既是奉养母亲,当然要得你的心才好。”

玉娘方才明白林贞为何问她,忙摆摆手道:“哪有我跟着去住的?问过你婆婆是正经。”

“婆婆要问,你也要问。”林贞笑道,“好妈妈,你不去看着,我生了孩子谁来看呢?我婆婆一个人忙不过来。”

玉娘当然想跟着林贞,先前是抹不开脸,哪有岳母跟着女婿住的?复又一想,再是孟家的旧宅,也是我们家的银子啊!见林贞对她挤眉弄眼,高兴的应了。

林贞又去问过二太太,不过是个过场,得到“当家人做主”的答复后,玉娘兴头的唤了丹旭道:“好孩子,再去替你姐姐跑几趟把卖宅子的是问真了。我知你辛苦,回来做两双新鞋与你穿。”

丹旭笑道:“原该的,小的这就去。”

待丹旭走远,大奶奶对玉娘道:“亲家太太真个和气,对下人也是一般慈爱。”

玉娘道:“那可不是我们家下人,不过没了父母,在我跟前帮忙而已。他当日在广宁还救过我们哩。”

“既如此,何不认了干亲?”

玉娘指着林贞道:“她二妈妈想认来,丹旭偏不肯。”说毕,又觉失言,在广宁“干”儿女可不是甚好事!

说这无意,听者有心。大奶奶一提话头,林贞不由怔住。丹旭对她有救命之恩,难道真由着他这么主不主、客不客、奴不奴的过下去?往日只想着放他做良民,然而世人欺善怕恶,他单一个人出去独立门户的确不现实。在广宁,干亲什么的不叫人想歪也难,可这里是京城!大户人家也有认干儿子的,既然大奶奶提了出来,爹爹又不在了,再没有流言蜚语!丹旭有家人,她娘家多个弟弟,岂不两全?否则她能敬着丹旭,日后她的孩子呢?连无甚干系的妯娌她都帮着,难道还拿恩人与其孩子再当奴才使?林贞暗自摇头,这样的事她做不出来!横竖林家无后,多个弟弟有什么不好?嗯,等买好宅子再好好商议。先做能做的!便扭头问玉娘:“于二姐呢?”

“在家做活哩,你寻她?”

林贞一笑:“我想着三妹妹有些软,一年大二年小,总这么不会管人可不好。先让她学做个先生,教于二姐识字吧。或许做做先生,能有些许威严也未可知!”做了养子,就能避开奴婢放良三代不出士的规矩,丹旭就是不进学,自家弟妹也不能是个睁眼瞎,还指着她管家呢!

可怜正在外跑腿的丹旭全然不知林贞所想,不然非疯了不可!让于二姐管家?好姐姐,你莫不是被锦衣卫吓昏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丹旭的确是无处可去,而且林家只剩一个小厮,玉娘在京城生活是多亏了他照看。里里外外都是他在管。林贞开始是没想到,后来事多更来不及想。现在大奶奶提了出来,那么丹旭的名分就这样定下了。

嗯,丹旭还不知道。那是明天的章节。23333

所以,林家的便宜儿子就在这里啦。

前面有很多同学猜到了,但是介于转折太神,所以剧透就囧了。

第92章 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