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没说话,宋楚兮还是勉力的侧目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我没事。”

殷湛只摸了摸她脑后发丝,淡淡说道:“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有些真相,她——”

他说着,便感慨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然后继续道:“和端木项,都蒙在鼓里也是好的。”

情之伤人,再残忍,有时候却远不敌真相的残酷,他们都已经受了一场情殇了,实在没必要再雪上加霜,再被所谓的真相打击一次。

殷湛这话像是有感而发,宋楚兮却忍俊不禁,调侃道:“你这是替我在找杀人的借口吗?”

殷湛却没有笑,反而十分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只是觉得我很自私,因为我舍不得你有任何的闪失,所以此刻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陪你一起揭开这些残忍至极的真相而已。”

所谓的真相,对宋太后和端木项而言,虽然残忍,可是落在宋楚兮心间的分量,却绝对不会比对他们的伤害来的轻。

那两个人还能以死来掩饰,解脱,可是他不能放手,不能让她也彻底的死遁避开。

宋楚兮面上笑容瞬间凝固。

“走吧!”殷湛握了她的手,牵着她的手走进雪地里,“不管有多难,我陪你走过去。殷绍一直没出现,想必是要等着坐收渔人之利了,那便只能是按照原定的计划,由我们自己来动手了。”

------题外话------

虽然太后苦逼,但是说实话,我其实还是比较喜欢她的,敢爱敢恨,又能为自己做的所有的事情负责,虽然从某些角度看,她是坑女主不少的╮(╯_╰)╭

、第003章 围杀,宋楚兮的报复!

夜雪漫漫。

离京十里之外的一处镇子上,最大的一家客栈连着半月都被一队被风雪阻断了行程的客商给包了。

那家人的排场很大,用不惯客栈的伙计,又给了丰厚的银钱,横竖是年关将近,掌柜的干脆就将所有人提前遣散,欢欢喜喜的回家准备过年去了。

后院最大的一间厢房里,大冷天的,有人却将朝向正北天京方向的窗户敞开了,夜色中远远可见一个姿容绝代的年轻贵公子锦衣华服的站在屋子里拧眉想事情。

“主子。”外面一个黑衣暗卫走进来,垂眸敛目的拱手行礼。

“京城里头是个什么状况?”端木棠问道。

他的神情,一改平日里那种不正经的纨绔作风,反而十分严肃而郑重。

“刚刚得到的最新消息,端木老家主已经现身京城了,这会儿应该是跟着宋四小姐一道儿去了行宫了。”那暗卫回道,神情语气仍是一丝不苟,没有办分的轻视和逾矩。

端木棠的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

一直坐在他身后角落那张椅子上的女人这时候才放下茶碗,起身走过来,问道:“那少主呢?”

“少主那边暂时还没有新的指令传下来。”那暗卫回道,始终规矩本分,对端木棠万分尊重的模样,顿了一下,又道:“应该一切都还在少主的计划之中和控制之下吧。还有昨夜的事情也很顺利,长城特意做了布署,宋四小姐的人闯入驿馆,劫持带走老夫人的时候,顺手就将那些从端木家带来的旧奴处理掉了。”

端木棠一直神情冷肃,凉凉道:“继续注意那边的动静…”

他说着,似是有所顾虑的迟疑了一瞬,然后重新正色道:“就先盯着吧,没有他的命令,不要随便轻举妄动。”

“是!”那暗卫应了,躬身退下,并且随手带上了房门。

女人走过去,从窗口探头看了眼外面的雪,这才又转身对端木棠道:“少主他一向运筹帷幄,何况十年磨一剑,这一次的事又是经过周密布署和安排的,殿下您对他还不放心吗?”

端木棠抿抿唇,面上神色却始终不见放松,冷冷的扯了下嘴角道:“我对他当然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一局里牵扯到了宋楚兮,我就担心要出变故。”

“殿下是不是多虑了?”那女人道:“也许少主对那位宋四小姐是有些特别的,可是筹谋多年,如果少主他的初衷真的会因区区一个宋四小姐而有所改变,那就不会继续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这个时候,还是只盼着那位宋四小姐能不负众望,把这一局里至关重要的一步棋给稳稳妥妥的走完吧?”

端木棠又沉默了许久,察觉那女人一直盯着他在看,这才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女人微微一笑,并不见怎样的局促和紧张,“我只是就事论事,少主这一次以身做饵,虽是有些冒险了,但整个局面还是尽在掌握的。”

“你觉得他是因为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这才会以身做饵去走了这步棋?”端木棠不以为然。

那女人不解的皱眉,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端木棠没再看她,举步走上前去,站在那窗户边上,看着外面零星飘落的碎雪,“这几年,他变了许多,虽然我知道他初心未改,但事实上却在很多事情上都走了极端。有时候,并不是因为他有知足的把握和信心一定可以全身而退,而是——”

他说着,顿了一下,眼底忽而泛起一抹苦涩的情绪,“他是把我当成了最后最万不得已时候的退路了。就算不幸出了意外,他死了,那么还有我,我可以继续把他未完成的事情做完。”

殷述对端木岐说过的话是将信将疑的,总觉得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甘心做别人的棋子和垫脚石的。也许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信,却唯有一个端木棠感同身受——

他知道,端木岐在他要走的那一条路上从来就不曾停止过,事实上却又做了两手准备。

“殿下您是不是太悲观了?”那女人闻言,意外的愣了片刻,随后就又心平气和的展开一个笑容,“少主不准您在这个节骨眼上进京,就只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吧。”

“是么?如果他真的只把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那这么些年,你们追随他,还能做到这样的义无反顾吗?”端木棠讽刺说道。

如果追随的是一个只注重亲情和微末人情的主子,那么这么多年里,他们甘冒奇险,步步为营走过来的一路上要多承担多少的风险?

一个只看重亲情的主子,根本就是靠不住的。

那女人被他问住,一时哑然,脸色不自在的变了变,半晌,方才有些挫败和怅惘的叹了口气,“却是我想岔了。”

“他是我哥,没人会比我更了解他的。”端木棠并不和她计较,那神情语气都越发苦涩的又叹了口气。

他沉吟着,下一刻忽而突发奇想,忖道:“你说——如果我死了,他是不是就能收收心了?”

他死了,就会断了端木岐的后路。

他筹谋多年大业后继无人,釜底抽薪的情况下,端木岐也就只能抛开所有的私心和犹豫,一直一往无前的走下去了吧?

“未必吧!”那女人勾唇笑了笑,不见轻浮,也不见怎样的挑衅,“在少主的心里,您的分量可不见得能抵得过那位宋四小姐,他对那位四小姐都能狠得下心肠,更何况是您?”

与其说端木岐是对宋楚兮狠下了心,倒不如说他是对他自己下了狠心更妥帖些。

说到最后,那女人的神情之中就略带了几分调侃之意。

如果说端木棠有什么事是不能忍的,那就是他绝对容忍不了有人拿他唯一的亲哥来调侃打趣。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触及他眼底的眸光,那女人便是变色微微一僵,“是属下逾矩了,我——”

端木棠冷冷的看着她,最后倒也没计较,只道:“是我哥让你来看着我的?”

“殿下您是主子。”那女人道,面色也很快恢复如常。

端木岐对她没有任何的指令,而她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本分,在这哥俩面前,从来都循规蹈矩。

端木棠看她一眼,就又移开了视线。

但是这一夜,却注定无眠。

端木棠仍是遥望天京的方向,面色严肃的等消息。

那女人举步走到他身后,兀自拧眉思索了许久,终还是忍不住的道出心中困惑,“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想明白,端木老家主会冒险现身天京,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对少主,当是不至于没有信心的,难道是…”

是为了岳氏被宋楚兮掳劫了?为了他的结发妻子才不得不以身犯险吗?

“何必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端木棠闻言,不过一笑置之,他垂眸弹了弹袖子,语气微凉,“他虽不见得妇人之仁,但至少为人磊落坦荡,算是个有担当的君子,且不说她和宋久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只凭那女人做了他一辈子的棋子这一点——他会现身,本就是必然。至于岳氏和我哥相继出事,那不过就是用来拖延时间等他进京的幌子罢了。”

“你说他是冲着太后娘娘的?”那女人显然是不能相信的。

端木棠的唇角弯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来,却只岔开了话题,感慨叹道:“现在就只希望事情不要出现岔子,宋楚兮可不要叫我们失望才好。”

*

行宫。

宋楚兮和殷湛从临月阁里出来,身边一个随从也没带,只两人沿着宫墙之前的一条小径慢慢的走。

宋楚兮一直沉默的看着自己脚下。

走了一阵,殷湛忍不住的偏头看她,“还在想母后的事?”

“我——”宋楚兮脱口想说什么,可是话到最后又临时打住,苦笑了一声道:“我就是还有些想不明白,姑母为那男人蹉跎了一生,而到了最后面对他的时候又是种怎么样的心情?方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虽然最后她没有说出口,可她分明就是想求我收手的。这么多年了,她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恨吗?”

一辈子了,一个女人的心到底能有多宽?就算端木项没有直接骗过她什么,宋太后自己遗憾了一辈子,最后对那男人,真的就能毫无怨恨?

宋楚兮的眉头深锁,明显是为了此事而苦恼。

殷湛看着黑暗中她有些朦胧不轻的面孔,却是不答反问,“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恨他吗?”

“我?”宋楚兮愣了愣,随后坚定的摇头,“同样的处境之下,我会走的,会是和姑母截然不同的路,我不会做她那样的傻事,自然也就不需要去憎恨任何人。”

一个人的命运,真正的就只会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宋太后会走到今天这样的结局,全然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罢了。

这样想想,她好像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宋楚兮只还忍不住的感慨,“她做了那男人一辈子的棋子,却至死都甘之如饴的为他所用。”

殷湛牵着她的手,一路在雪地里慢慢的走,过了一会儿才声音醇厚的自耳畔响起,“你若是真爱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替他挡下所有的血腥业障,情之为物,是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言的,你之砒霜,于别人而言,却未必就是这样。”

是啊,宋太后是心甘情愿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而她——

一旦配合他们走上这样的一条路又会得来什么样的下场,可是她就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可是那个男人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宋楚兮道。

“她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殷湛反问。

宋楚兮的话到嘴边,却是突然沉默了,竟然——

完全的无言以对。

“感情的事,本就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既然她明知是利用还义无反顾的跳进来,那就说明在她心里以为自己做的这些都是值得的。”殷湛继续说道,然后,他侧目看了眼走在他身边,心不在焉的她。

廖素岚和宋太后相继出事,给了她太大的打击,他知道。

有的人会觉得她冷血无情,可是他知道,她其实还是个死心眼并且非常容易感情用事的人。

因为揣着心事,这一刻宋楚兮便就很乖,一直埋头任由他牵着走。

黎明时分的天气很冷,地面上一层深雪覆盖,一眼看去,都见不到前路,可是这样的走着,却丝毫也不觉得乏味。

殷湛的唇角弯了弯,将她的手更加牢靠的包裹在掌中,忽而有感而发,轻轻的叹了口气,“少戎,不要再费心去想了,这种心情,你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而我——

也惟愿你这一生都不要懂得。

因为这样的苦,我不想你也承受。

宋楚兮再次愣住了。

他说她不会懂?这是在变相的默认了她这一生永远也不可能给他同样真心回报的事实吗?

即使现在她在他身边,但也的确是如他所言——

她不懂!

她不懂得殷湛对她的执着,更不能理解宋太后为了端木项义无反顾的牺牲。

因为——

她这一生,都决计不会做那样的人。

她自私冷血,她只爱她自己,如果不是割舍不掉的亲人,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是值得她舍生忘死去维护的。

“殷湛!”宋楚兮突然顿住了步子。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庄重,连名带姓的唤他。

殷湛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宋楚兮没再往前走动,只微微仰起头看着他清俊平静的面孔,神色复杂。

“也许有一天,你就会后悔了。”即使和他在一起,她也给不了他任何感情上的共鸣,甚至于都不能在抛却利益和立场的前提下再去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她这样的人,凭什么得一个男人这样死心塌地的维护和守候?这本身就一件极不公平的事。

她总是这样,时时处处的都要将自己摆在和任何人对等的位置上,什么都要一个公平对等,不肯装傻去白白受了别人的赠与。

殷湛抬手拍掉她肩上落着的雪花,忽而幽幽一叹,“那便趁着现在,多做一点儿让我不会觉得后悔的事吧!”

然后,他倾身下来,吻了她。

在雪中走了半天,他的唇瓣也带了几分微凉的气息,但是刚和她的气息融入一起,便马上变得炽热起来。

这样冰冷的夜里,他拥她入怀,动情的吻她。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熟悉的——

让她隐隐的眷恋,并且不愿意放开了。

*

从临月阁出来,端木项就带了他自己的随从原路往回走。

一路上无人阻拦,隐蔽处却有潜藏的探子蹑手蹑脚的退开,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报给了殷绍知道。

“殿下,宣王和宋四小姐都还在临月阁里,有几个人先行出来了,之前那临月阁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无从得知,但就这个情况来看,出来的人当是端木项无疑了。”蒋成海慎重说道:“要动手吗?”

端木项既然来了,那就一定不能让他全身而退。

殷绍不置可否,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你说——宋楚兮这到底是要放他走,还是要拿他先来试探本宫的?”

“属下这边得到的消息,昨儿个下半夜康王也悄悄的出宫了,如果所料不错,应当就是冲着咱们这边来的。”蒋成海道:“殿下您不是早有论断,他们之间必有阴谋的吗?上回宫变之后,皇上碍着百姓们的看法,是强忍着没有一举将禁军营的人全部处置掉的,但却已经是明显的不信任了,这两天他降旨秘密从江北调来准备接替禁军的那部分人手已经到位了,康王要与您抗衡,只能动用那部分人。那部分人都是上过战场的,战力不弱,殿下真要和他们正面交锋吗?”

险中求胜,这条路却是凶险异常的。

“难得等了这么个能将他们所有人都一网打尽的机会,冒点险也是值得的。”殷绍道,眼底闪烁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冷光来,“父皇眼见着时日无多了,本宫隐忍了这么许多年,总不能在最后这几天里阴沟翻船,栽在小七的手里。端木项和宋楚兮,虽然都是麻烦,可归根结底,殷述才是本宫现在的心腹大患。端木项那里,先别急,再等一等看,宋楚兮人在这里,机不可失,一定得想办法拖延,要等到殷述过来。这一次,本宫势必要将他们一网成擒。”

端木项和宋楚兮,再难缠,那都是外人,将来就只能做敌人来对付的,但是殷述不同,这熊孩子已经直接威胁到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了。

好在那熊孩子对宋楚兮的事情上心,这一次算下来算是意外之喜了。

“先叫人盯着点儿吧,不要轻举妄动。”定了定神,殷绍挥了挥手。

“是!”蒋成海应诺,转身下去传令。

这边端木项带着一队侍卫匆匆而行,他自己走得从容,但那些随从却不敢掉以轻心。

这里是行宫,是皇家的地方,不管是他们端木家今日的处境,还是端木项个人的身份,他出现在这里,都是不大妥当的。

一行人匆匆而行,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一直出了行宫的大门,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大门两侧的侍卫身姿笔直的站立,连二外多一句的询问也没有。

端木项的目光微动,但是脚下步子不停,匆匆下了台阶。

“老主人——”他身边侍卫才要开口说话,然则话音未落,身后一柄银枪突然闪电击出。

端木项的眸光一敛,明显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甩开了。

然则还不等那人站稳了脚跟,那行宫的大门之内已经有大批人手涌了出来,而彼时站在大门口的十六名守卫也被隐藏在后面的人推开,却赫然——

早就是几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对方人多势众,除了从行宫里冲出来的,还有从两面墙壁暗影里突然冒出来的,加起来足有一两百人。

端木项的侍卫吓了一跳,忙不迭聚拢起来,将他护在了当中,冲着围困他们的蓝袍人质问,“你们要做什么?”

“给我杀了他们!”回答他的,却是那行宫大门之内雪亮冷酷的一道女声。

众人俱是心神一紧,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

宋楚兮和殷湛双双出现在大门口。

彼时天才蒙蒙亮,那少女容颜清丽,在略有些昏沉的光线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宋四小姐?”端木项的心腹守卫倒抽一口凉气,艰难的开口,似是很难理解的样子,“您这是——”

“请君入瓮啊!”宋楚兮冷冷说道,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她的唇角勾起一个冷讽的弧度,看着人群里的端木项,“端木老家主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说完,也完全不等端木项开口,直接就又扬声命令,“动手!给我杀了他们。”

她这语气,听起来戾气很重。

蓝袍的侍卫并无迟疑,马上挥刀砍去。

端木项等人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纷纷拔剑抵抗,于是前一刻还冷清的行宫大门口,瞬间就变成了热血沸腾的野战场。

宋楚兮来势汹汹,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

端木项等人分身乏术,却只能是拼尽全力与之抗衡。

这一天天气倒是意外放晴了,不多时,东边的天空中就有太阳缓缓升起。

宋楚兮和殷湛并肩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

殷湛的面容平静,不染丝毫的情绪,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一般。而宋楚兮乍一看去是在观战,但是在场的人里面却只有殷湛一个人看得清楚,她的视线其实是越过了前面厮杀惨烈的人群,落在了侧前方不起眼的一条小路的路口处。

那里有几个人驻马停留,也在远远的看着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幕幕情景。

他们离得很远,只能看到是大约七八给人的阵容,但大约是那一抹华贵的紫色实在太夺人眼球了,宋楚兮还是很容易的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只是看着她把端木项一行堵在这里,他却似乎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从头到尾,他就只是冷眼旁观,远远的看着。

可是她,明知道他在看着,等着,却必须一往无前,带着最愤恨和厌倦的矛盾情绪稳稳的握紧手中杀人的屠刀。

“宋四小姐!”端木项身边的侍卫怒骂,“太后娘娘的事,非是我家主人所愿,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也一样的痛心不想看到。可是您现在这样冲动行事,不顾大局,不过只能是叫亲者痛仇者快,难道就对得起太后娘娘吗?”

“我不听你们这些废话,总之我是没有我姑母那样的宽宏大度,你们要谋的大事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们宋家的人,不能枉死,不能就这么白白做了别人的棋子和垫脚石。”宋楚兮面不改色,冷冷说道。

她从远处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没有让其中任何一个外人发现这一点微妙的变化。

隔着冲杀中的人群,此刻她定定的望着端木项,“端木老家主,今天我这样做,到底过不过分,想必你的心里是有数的。我姑母她苦了一辈子,但她对你从无所求,她不敢要的,今天我就是要替她强行留下。而且——她是为你的原配夫人所杀,这个责任,也该是你来负。”

“宋四小姐,你有话好好说。”宋楚兮这方面人多势众,端木项的侍卫力所不及,不由的慌乱起来。

“你要的,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性命,别伤无辜。”端木项面不改色,沉声道。

宋楚兮明白的,从他现身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这一次还能全身而退。

他来见宋久,本也就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因为欠了她的,而他唯一能偿还给那女人的也就只有他的命而已。

之前在临月阁里,宋太后骤然见他出现,明显也是猜到了宋楚兮接下来会对他下手,所以才会露出那样恐慌和不安的表情来。

只是——

他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清算她默默苦守了一生的感情,这做法对那女人而言,却无异于是更深一重的打击。

所以那个时候她才会失控,才会质问,问他——

以为这样就够了吗?

这一刻,端木项的心里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了,可宋楚兮要杀他泄愤是一回事,要将他带来的随从全部就地格杀,这却叫他难以解释。

“丫头——”端木项见她不为所动,终于忍无可忍的沉声嘶吼。

宋楚兮站在战圈之外,看着他浴血拼杀,脸上表情全无半分动容,只就负手而立,凉凉的开口道:“在这之前,我就给过端木家主警告了,你们叫我姑母抱憾而终,我与你们端木氏自然无话可说。不要再跟我讲什么江湖道义了,这些废话,全部没有用,斩草除根——”

她说着,语气一厉,于是就不再关注端木项,只就冷声下令,“谁都不要手软,给我杀了他们,一个活口不留。”

她这态度,已经是决绝的不容动摇。

行宫之内,很快就涌现出另一批侍卫。

端木项身边的虽然个个都是高手,但是寡不敌众。

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兵器碰撞声和厮杀声交织成一片,映着一大早终于放晴升起的太阳就更显得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