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山公子无奈的摇摇头,“你喜气洋洋的模样还怕别人不知晓吗?”

念唐憨笑到,“我家公子就是了解念唐。”

“说罢,有何喜事?”

“公子,你知道吗?你总算是洗脱干净了,如今清白了。”

轻山公子端着茶杯愣在那里,“本公子洗脱什么?又如何清白了?”

念唐口若悬河,“公子,你知道吗?我刚刚去侯府听到一个大消息,那个不正经的白侍卫前几天闹出事了。”

他心中一惊,神色一紧,“他出了何事?”

念唐虽奇怪自家公子紧张的反应,但当下也并未细想,继续说到,“那白侍卫竟然偷看侯爷的侍妾伍灵仙姑娘沐浴,正逢刺客袭击,于是被侯爷抓个正着,□□昏心。”

念唐故意略去了“男女通吃”四个字。

念唐刚一说完,轻山公子一口茶水噗了出来…

歹毒之心

40 歹毒之心

宗政明月一句,“跟本侯来!”

说罢转身就走。

白图如临大敌,亦步亦趋。

眼前的身影高大伟岸,将他的身影彻底笼罩,那雪白的袍脚在他眼前轻舞飞扬,今日的袍脚上绣的是一簇淡紫色的桔梗,清新雅致。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利有些走神了,白图反应过来站定的时候,离宗政明月不过是咫尺之遥,他赶忙退后几步,垂首低眸,一副乖巧可怜模样。

行至后花园,正是当初那黑虎抓了八荒,宗政明月在此审问他的地方,他不由得更加的低眉顺眼。

宗政明月双眸流转,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此刻的低眉顺目,恭敬乖巧,哪儿还有刚刚那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恣意神色。

“那是,小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宗政明月想着刚刚在饭厅,白图说这句话时那眉飞色舞的神情,嘴角不由一阵轻扯抽搐。

“上次伍灵仙遇袭,可还有漏网之鱼?”

他语气平和的问到。

白图一愣,敢情宗政明月并不是来问情况的啊,他还以为刚刚说的那些胡话惹恼了侯爷呢!

于是他那绷紧的头皮顿时松了三分,一本正经的回复到,“回侯爷,确是有一名黑衣人逃走,那名黑衣人从一开始便伏在屋顶,一直不动声色,那些黑衣人被属下杀死他也并未出手,但属下担心他会出其不意暗算,于是先下手为强,射了一直短箭,但被他避开,随即逃离,因属下唯恐有诈便没有再追。”

他复述得清晰明了。

“那房顶黑衣人是在你偷看沐浴之前就在那里还是之后?”

白图赶紧说到,“自然是之后,若是之前属下绝对是赶紧干正事对付刺客的。”

宗政明月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白图一愣,难道包括偷窥他侍妾沐浴一事吗?

那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宗政明月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忽然问到,“轻山公子姿色如何?”

白图又一愣,怎么又忽然转到轻山公子头上了。

他略一思索认真说到,“轻山公子风度翩翩,气质儒雅,性情高洁,更难得的是舍权贵地位而心系百姓安危。”

宗政明月双眸紧紧盯着他,那眸光流转间不经意流露的气势叫人不敢直视。

“于本侯比如何?”

白图这一刻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宗政明月,这是雪衣侯说出的话吗,他眨巴眨巴眼,难以置信。

“与本侯比如何?”他薄唇轻吐,再一次相问。

白图看着眼前这张俊美绝伦的面容,那五官雕刻一样分明,无需铅华刻意彰显,自有华贵。

他赶紧低垂眼睑,蚊子嗡嗡声一样的哼到,“侯爷容貌属下不敢非议。”

“哼!”宗政明月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还有你不敢的?”

白图的小脑袋耷拉快到胸口了。

“本侯这会儿允你非议!”宗政明月说到。

白图心中叫苦不迭。

又蚊子嗡嗡一样的被逼出一句话来,“侯爷天下无双。”

宗政明月看着他,粲然一笑,“是吗?”

那璀璨的笑容叫白图没来由的心肝直颤颤,赶忙避开眼眸,忙不迭的点头,“是,是,绝对是!”

清明谷雨四月天。

连日的小雨绵绵下得足够叫人萎靡的。

白图长叹一声,感慨到,自己现在是挂着近身侍卫的名儿,穿着侍卫服住在侍女楼的种花杂役。

又在花房里忙碌了一天,一直到傍晚时分,匆匆吃完晚饭,这就准备把今天刚栽种好的花苗套上精致的白瓷花盆,一会儿送去居安苑的寝殿。

算起来,来花房也快有一年了,其他的花花草草他早已摸透,唯独那两株长相奇特的草他还是一无所知,只知道按照老谷教他那些套路来养。

比如土质一定要疏松,拿鸡蛋壳捣碎了下肥,移盆时少量浇水,平日多晒太阳少浇水…

老谷的叮嘱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已是黄土一培,早已和这些花肥混于一体。

他忽然就想起宗政明月的那句话,“凡人终有一死。”

心有所感,当真觉得人生不过尔尔。

母亲高洁圣女也好,鬼鲛龌蹉阴险也好,他蜗居镇国侯府当个种花杂役也好,都逃不过一死的最终归宿。

但既然老天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他现在还没到死的时候,那他就应该尽力一搏,是,凡人终有一死,但应当死得其所。

想到这些,他不由的又给自己加油打气。

毫不例外,送花的时刻宗政明月依旧在寝殿中,还是伫立在窗口,静静看着苑门。

他站在那里,长身而立,静心守望,玉雕一样不动声色,直到苑门口出现那个身影,纤细瘦弱,双手推着满满一车盆花的独轮木车,背脊却如白杨一样挺拔。

他眉心微动,不自知的唇角上扬,目光追随。

“见过侯爷。”

白图进门看到宗政明月站在那里毫不意外,行礼过后赶紧搬花。

从寝殿搬出昨日的,换上今日的,那两盆长相奇特的花按照老谷的吩咐一丝不差的放置在两边床头。

宗政明月忽然问到,“你可知道这两盆草的名字吗?”

以前他置换盆花的时候,宗政明月总是静静看着,从未出声,今日他忽然出声倒是下了他一跳,手上花盆都差点滑落。

宗政明月面色不虞,沉声问到,“在想什么?”

白图心道,他总不能说在想尽快要了西蜀太子的狗命,报了自己的弑母之仇吧!

“在想谷先生。”

宗政明月沉默片刻,继续问到,“谷先生没有告诉你这两盆草的名字吗?”

白图摇摇头,“不知道,也许告诉过了,我忘记了。”

他点点头,慢慢说到,“这两盆草的名字叫熊童子和茜之塔。”

“熊童子,茜之塔。”白图心想这名字配这两种草还真是很形象呢,那株叫熊童子的,叶片肥厚成掌形,最顶上还有几个小尖爪,叫茜之塔的倒真如宝塔一般,四四方方,一层一层的往上长。

他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这熊童子和茜之塔是极其霸道的慢性毒草,但却能制衡蛊毒噬心之痛。”

白图全身血液上涌,无数个念头蹦出,难道他知道当年是他下得守身蛊?难道他知道他身怀血蛊百毒不侵?难道…

他竭尽全力克制自己,面上神色泰然自若,又带着一丝悲愤之意,“当初我不过是偷了库房一个面皮,侯爷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原以为侯爷已经饶过了,没想到把属下发配花房原是要我日日夜夜受这毒草侵蚀而亡,好歹毒的心!”

说完他义愤填膺又一副慷慨激昂之姿,“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侯爷何必如此费力,倒不如给我一个痛快淋漓。”

宗政明月看着眼前人,心中百转千回,明知道他是在顾左右而言他,明知道他心中在掩饰什么,他却忽然不忍戳破。

他淡淡说到,“你不是有轻山公子的辟邪珠吗?”

白图顿时如泄气的皮球,斗败的公鸡,那伸出去的拳头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

他低着脑袋,“哦。”

原来是虚惊一场,难道是他太紧张了?

忽而又愤愤的想如果自己没有那辟邪珠呢?如果他还给了轻山公子呢?难道自己就要种花种的丢掉性命然后还不自知吗?

忽然想到老谷,他肯定是知道这两种草毒性的,却从一开始就要自己去打理,怕是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也许他永远也无法得知了。

“他果然将辟邪珠送给你了?”宗政明月忽然目露寒光,恨恨的说到。

白图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何他转瞬之间喜怒无常,果然,位高权重者心思叵测,难以捉摸。

等到置换完盆花,白图入获大赦一般的逃离居安苑,那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看得那窗前守立的白衣锦袍人面色更为一沉。

他竟如此不愿与自己独处。

白图躺在侍女床上辗转反复,一遍一遍的想着刚才宗政明月说的话。

“熊童子和茜之塔是极其霸道的慢性毒草,但却能制衡蛊毒噬心之痛。”

无论是什么蛊,月圆之夜噬心之痛都会有的,他也经受过无数个月圆之夜的煎熬,进了花房这快一年的时光,他的噬心之痛确实缓解了不少,原本他还以为是自己功力长进的原因,原来竟是这两种毒草的功劳。

怪不得老谷那么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日日夜夜换新的草放置宗政明月床头,竟是要缓解他的噬心之痛。

再一想到当年他种的蛊是自己顽劣所致,心中又不免理亏,心怀愧疚。

再一想到他刚刚最后的神情,一副山雨欲来的阴沉之色,“他果然将辟邪珠送给你了?”

白图又有些不解,“他”字明显是指轻山公子,那“果然”是何意呢?

轻山公子将辟邪珠送给自己,碍宗政明月什么事儿呢?

忽然心底一沉,白图想到,难道是宗政明月原本就觊觎轻山公子的辟邪珠?

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像,那轻山公子整个国都双手奉上了,若雪衣侯要一个辟邪珠又有何难呢?

雨夜里想得脑壳发疼,索性不想了,吹灯睡觉。

也许是傍晚时分和宗政明月对话太费神了,他睡得不□□稳,朦胧间似乎听到门外隔壁飞羽的声音,“伍姑娘,去后花园给侯爷上茶。”

他翻身继续睡。

没过一会儿,八荒蹿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已醒了,见八荒拿小尖嘴戳他面颊,他便睁开了眼睛。

早已习惯在夜间行动,自然早已习惯黑暗中视物,八荒有些焦急的吱吱着,一会儿扭头对着外面。

白图心念一动,悄然起身,赶紧蹲在地上,将一只眼睛贴在墙角一处小洞里。

隔壁房间里有亮光,伍灵仙正在穿衣准备外出,出门之前伍灵仙拎了一把铜壶,白图心安。

有时候夜晚宗政明月会在后花园凉亭里说话观景。

他见无事便又躺到床上准备继续睡觉,哪知道八荒有些急切了,吱吱唧唧的,一会儿蹿到门外一会儿跳到他身上。

八荒这样很不寻常,白图心下生疑,又站起身。八荒一边往前跑,一边不断回头示意他跟上。

一路悄然行至后花园,远远的他看到伍灵仙的身影,她拎着铜壶正往凉亭那边走去,而凉亭中背对一人,看穿着打扮似乎是飞羽。

飞羽右手持剑,左手呈握拳之势,而那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侧腿处轻扣。

白图看得分明,心中大惊,一声高喝,“伍灵仙,别过去!”

说着他拔地旱葱一样飞身掠起,直奔伍灵仙…

又立新功

41又立新功

白图看得分明,“飞羽”的左手呈握拳之势,那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侧腿处轻扣,这个动作他似曾相识,刹那间意识到这个人是谁了,于是飞身掠起,直奔伍灵仙,同时大喊,“伍灵仙,别过去!”

那“飞羽”似乎很意外,完全没想到伍灵仙后面还有一个人赶来,他循声随机转身,二话不说,立时拔剑直直的刺向伍灵仙。

那伍灵仙明显蒙圈了,后面白侍卫那样喊她,她本来条件反射似的站住了脚步,疑惑的一转头忽然就看到对面那个熟悉的“飞羽”持剑飞刺而来…

“噌”,白图的剑格挡住了那把刺向伍灵仙胸膛的剑,随即一手扯了伍灵仙挡在他身后。

对面的“飞羽”一击不中,并未再出手,而是站定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图。

白图身后的伍灵仙虽瑟瑟发抖,但依旧探出面容,怯怯的说到,“飞羽?”

白图头也不回,伸指一点她颈椎棘突之间凹陷处的哑门穴,伍灵仙立即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剩下清醒的这两个人双眼直对,眼中波澜骤起。

“你不是飞羽,你是阳起!”白图清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后花园里尤为空旷。

这句话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那人摘下面巾露出真容,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道,“那你还对我出剑?”

白图垂了眼睑,收剑如鞘,轻言道,“你不能杀她,她对我很重要。”

阳起无奈一笑,“怎么办,她对我也很重要。”

白图握剑的手又紧了紧,无论他和他在一起的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无论他给了他多少的庇护他都不能让他杀了伍灵仙,那是西蜀南平王的女儿,也是西蜀南平王和宗政明月间统一战线的关键,更是关系他圣巴教一族的安危。

他心念坚定,手腕微动。

对面的阳起悄然瞥了一眼她那握剑的手,眉心微动,继而纵情一笑,“自从你我分开就没再斗剑过,今日试试?”

说着他丢掉手中那把和飞羽一摸一样的长剑,噌的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那软剑又薄又长又亮,即使是黑暗之中亦展现出七彩珠,九华玉般的寒光逼人,正是古剑谱排名第七的赤霄。

白图再不多言,也噌的从腰间抽出他的兵器,同样是一把寒气逼人,刃如霜雪的软剑,真是古剑谱排名第八的赤练。

“老规矩,我先出招,接好了!”阳起掀起邪魅一笑,凝气飞刺而来。

白图气息微沉,敛声收心,似乎瞬间回到了地下室里那些日夜对剑的时光。

他侧身躲过赤霄来袭,剑随身动,脚步刚撤到斜面,人还未站定便剑锋手指,直缠赤霄剑身。

阳起唇边笑意更甚,他似早已料到白图这一招,随即一脚点地,一百八十度大旋身,人已到白图侧身,那赤霄随即出剑直袭他的纤细的腰身。

白图似乎也料到他这一招,又旋即避过,一个空翻点地而起,从上向下直点下方阳起胸前大穴。

他无论是出招还是防守始终守住伍灵仙昏倒在地的入口处。

眼见那赤练直入惯空而来,他脚尖后撤,全身放纸鸢一样鼓风而起,背向而退,直入凉亭后面一丈来高的迎春花藤后,那里是一片茂密的刺槐灌木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