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倾月轻呼出了一口浊气,摇摇头,一抚额道,“齐玄墨,这可怨不得我。呵呵,说不定这一趟湘州之行,我还能看场好戏呢。”

对于自己冒出来的这种有些幸灾乐祸的情绪,李倾月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堪,更不会觉得有什么要不好意思的。

谁让那个齐玄墨先惹了自己呢?

李倾月安排好了这里的一切,便乔装上路了。

倒不是她特别想去湘州,实在是南宫信这个家伙有够倒霉的,正事儿还一件也没办,直接就被齐玄墨那厮给盯上了。

想到自己的行动三番两次受到这个齐玄墨的掺和,李倾月就浑身不舒服。

出了城不过十余里,便看到了福一也跟来了。

虽然早料到了顾白会安排人跟来,只是真的没想到会是福一,那可是顾白用得最顺手的一个宝贝疙瘩,想不到竟然舍得送到她身边来了。

“就你一个?”

福一朝天看了一眼,用一种十分沮丧的语气道,“小姐,您以为,谁都能跟小的这样命苦么?”

李倾月眼一沉,冲着福一就踢了一脚过去,“再说一遍!”

福一咯咯一笑,立马换了一张笑脸,“小姐,能跟您一道出门散散心,小的不知道多开心呢。小的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了国师呢。”

“闭嘴吧,你!整天懒的就跟只猪似的,你还会愿意出门?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福一很狗腿地笑了笑,“小姐,主子交待了,但凡是需要动手的事儿,您都可找小的代劳。另外,到了湘州之后,您一定要改头换面,千万不能让人瞧出丝毫的端倪来。”

“知道了。”

“如果不是因为主子还要救那个活死人,只怕主子就会亲自跟来了。”

李倾月知道他说的是清远大师。

“就算是不用救他,你家主子也不可能会跟来,就他那样的,一旦真离开了上京,皇上不得急得吐了血?”

“也是!我家主子的本事也实在是太高了些。”

李倾月抽抽嘴角,无语了,这个福一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夸起自家的主子来,当真是以为那些好词儿都是给他家主子量身订做的?

“主子,我们在湘州也有产业,这次到了湘州,就直接住到咱们的地界儿上吧,也好办事。”

李倾月点点头,两腿用力一夹,马儿在路上飞奔了起来。

福一愣了一下,笑道,“主子说的没错,小姐这次是真有急事了。”

因为李倾月这次去湘州,是有要紧事,身边也只带了天一、天二两名不曾在上京露过面的随从。如今再加上一个福一,也不过才三人。

谁知,当他们晚上在一处客栈歇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边又多了一名丫头,再仔细一瞧,正是她在玄清宫的丫环,红梅。

“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小姐,主子交待了,您此行只有三名男子相随,实在是有些不便,所以便将奴婢抽调了出来,在这里等您。”

李倾月看了她一眼,明白这是顾白担心有人盯着玄清宫,所以提前将红梅给放出来了。

“嗯,好,你这身打扮也很好,不会惹眼。”

“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梳洗,然后就该用晚膳了。”

李倾月这里因为一个红梅的到来,倒是让她的日子更舒适了许多。虽然明知道没有必要,等到了湘州,自然是不乏丫头的,可是既然顾白将人放出来了,那就这样吧。

抛开上京,湘州也算是苍溟最大的一座城池了。

更准确地说,湘州应该是苍冥的各类商业贸易最发达的地方。

只因这里守着苍溟最大的美人湖,盛产各类的水产,还有着贯通南北的水陆要塞,这个地方,想不富庶,只怕都难了。

而湘州齐氏,可以说是这里最大的世家,那就相当于这里的王!

但凡是湘州的产业,几乎就没有齐家不插手的地方!

而这水陆要塞,最能生钱的地方,自然就是齐家一手掌控了。

之前李倾月让南宫信来湘州,一方面就是为了打探一下这里的水陆要塞,看看这里的水运、陆运的情形如何。

另外一点,就是借此机会,好好地看一看,齐家对于湘州的影响力。

只是没想到,南宫信才到湘州没几天,就直接与齐玄墨给对上了。

又或者说,是被齐玄墨派人给盯上了。

李倾月虽然觉得这次南宫信的任务完成地不怎么样,可是再一细想,觉得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毕竟南宫信那样的世家公子出身,仅仅是这一身的风华气势,便不是寻常人可比的,因此而被齐玄墨盯上,自然也是情有可原。

如此,更能看出了齐玄墨的那一双毒眼。

一想到了当初这厮,竟然挑开了自己的面纱,李倾月就有了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她在跟随顾白学艺三年之后,便一直独自在外闯荡,虽然暗处有人护着,可是大部分时候,都不曾让他们现身的。

可是没想到,竟然在齐玄墨这里栽了跟头。

其实仔细回想一下,齐玄墨这人长的倒也还不错的。

只是跟她的顾白比起来,似乎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齐玄墨绝对不会知道,就因为他的一次无心之举,竟然害得自己在李倾月心中的地位,始终落于下层。

如果早知道这一点,他当时就算是被人一剑刺伤,也不愿意挑了她的面纱了。

李倾月到达湘州的时候,正赶上下着淅沥的小雨。

一行人安顿在了湘州城北的一处宅子里。

宅院不大,总共也才三进,对于李倾月这等身分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委屈了。

李倾月前脚住进去,南宫信后脚就到了。

“可看清楚了?确定没有尾巴跟着?”

“小姐放心,属下都看明白了。”

南宫信自小便是锦衣玉食,而且又是天之骄子般长大,人人皆知,他将是整个南宫家族的下任家主,所以,让他对一个小姑娘俯首称一声主子,他还真是叫不出来。

而现在这声小姐,也让他颇有些不自在。

李倾月看了他一眼,“这里是湘州,齐玄墨的地盘儿,你以后就唤我岳姑娘便好。”

南宫信愣了一下,李倾月低头饮茶,并不看他。

倒是一旁的红梅面无表情地解释道,“主子要在这里待几天,万一被齐家的人盯上,你堂堂南宫少主,竟然对我们主子如此恭敬,岂非是惹人生疑?”

南宫信尴尬地笑了笑,这一点,他还真没有想过。

“你以后就暂时住在这里吧,客栈那边,可有人帮你善后?”

“小姐,呃,岳姑娘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那便好。你与齐玄墨也见过几次面了,对此人的印象如何?”

“齐玄墨这个人,看起来狂傲不羁,人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是,总觉得此人的城府太深,不宜深交。”

李倾月勾了勾唇角,“只是因为你看不透他这个人,所以便觉得不应该与这个人深交?”

南宫信愣了一下,摇摇头,“不全是。还有一点,齐家的事务,似乎是极为复杂。齐玄墨虽为齐家的少主,可是这么多年,始终是在外游荡,极少归家。似乎是家宅不宁。”

李倾月的眼睛一亮,“这么说来,倒是我们的一个机会了?”

“呃?岳姑娘的意思是?”

“我们的对手若是太团结了,那我们还如何下手?”

“岳姑娘要瓦解齐家?”

南宫信的声音几乎就是有些抖了。

也不怪他如此诧异,实在是觉得李倾月这心思大了点儿!

齐家那是什么样的存在呀?

数百年来,齐家几经沉浮,据闻最惨的时候,齐家只余一根独苗儿,且身无分文,还被下了狱。

可是没过多久,齐家便又慢慢起来了。

时至今日,齐家落魄过,也无比风光过。

唯一不变的是,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齐家人都不曾认过命,以为自己和家族的一生就该蒙尘屈存。

这一切,或许是与齐家的祖训和传承有着极大的关联。

李倾月突然想起,她的父皇在世时,后宫里似乎就有一位妃子出自齐家,貌似还生了一位皇子,似乎还很聪明,只是可惜了,到底还是陨落在了那次的宫变之中。

猛然想起从前之事,李倾月的心底难免是百转千回。

那个曾经给予她这世上最为温暖的父爱和母爱的地方,却变成了让她时刻都要有着戒备之心的人间炼狱。

“你想多了。齐家那样的存在,我怎么可能会想着要将其瓦解?”

得到了如此明确的答复,南宫信才松了一口气,总觉得这位公主的性子可不是一般的凌厉,行事的手段,也是超乎常人的意料。

“说说你在这里的收获吧。”

南宫信清了清喉咙之后,便将他在这里的一些见闻都一一细述了一遍,将齐家一些重要的人际关系,也都写在了一张纸上。

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人名,李倾月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难怪齐玄墨不愿意回来,换作是她,也会觉得这里简直就不是人待的!

齐玄墨的父亲齐天恒,不是一个有作为之人,如今的齐家家主,仍然是齐家的老太爷齐亮。

齐天恒人长的倒是一表人材,而且亦是学识渊博,只可惜了,再处置后院儿这些事情上,那简直就是一个瞎了聋了的傻子!

齐玄墨的母亲梁满,出自京城的梁氏,与宋夫人是堂姐妹的关系。

不同的是,齐梁氏是一员女将,麾下治有一万的娘子军,她还曾立下过战功无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嫌弃齐梁氏是一名武将,所以,齐天恒对她的态度说不上好,但也算不得太坏。

只是在三年前,齐府似乎是出了一件大事,自此之后,齐梁氏便搬出了齐府,住进了皇上所赐的将军府中。

这一举动,在当时的湘州,可以说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齐玄墨这几年即便是回到了湘州,也都只在梁将军的府上住着,只是偶尔去给齐老太爷请个安,其它时候,是根本都不会出现在齐府的。

至于齐天恒,他更是连见也不愿意见的。

如此,这对父子的关系,自然是说不上好。

齐天恒看中的儿子是一名庶子,齐玄武,其生母的出身倒是不低,也算是湘州的名门之后,只是可惜了,是一名庶女出身。

李倾月看完了这些,冷笑一声,“想不到,这个齐天恒倒是一个多情种。”

“有命消受美人恩,可是却偏偏一脑袋的浆糊,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傻了?”

“他不是傻了,只是身为一代大儒,总觉得自己的妻子却是一员武将,这是丢了他的脸面。从另外一层意思上来看,他是无法容忍他的妻子在外抛头露面,同时,还偏偏一直做的不错。”

红梅撇了撇嘴,“可怜的那点儿男性自尊。”

李倾月偷笑一声,“你倒是看的明白。”

南宫信不由得对这位红梅姑娘也多看了两眼,敢在主子面前如此放肆的,显然,应该是主子的心腹。

“岳姑娘说的不错,要我说,其实那位齐天恒是有些窝囊的。连自己的后院儿都打理不好,还有什么脸自称一代名家?”

“说的好!可能查出三年前,齐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信皱了一下眉,“有些困难。属下尽力而为吧。”

李倾月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唇角,“天一,你去查。”

“是,主子。”

“今日累了,南宫公子,明日,你陪我一道出去走走,顺便也看看那位传说中十分得宠的齐玄武!”

话落,李倾月便又笑了起来,起这么个名字,这齐天恒到底是有多喜欢这个庶子?

次日,李倾月梳妆完毕,仍然是一袭女装,不过颜色上却选了一种烟紫色,头上戴了一顶帷帽,与南宫信一起去了湘州城里最为热闹的茶楼。

在二楼的雅间儿,南宫信推开了窗子,“岳姑娘,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最热闹的街道。属下之前得到消息,今日齐玄武会陪着她妹妹一起到对面的玉器行里买玉饰。”

李倾月点点头,靠窗坐了。

“以后在外头,不必自称属下,拿出你世家公子的气度来便可。”

南宫信愣了一下之后,面色通红,总觉得主子那句话是在笑话他呢。

没过多久,带有齐家标志的马车,果然就出现在了热闹的街道上。

李倾月看着他们兄妹进了玉器行,唇角上不免有些嘲讽和轻蔑的笑,就只是这样的出身,出个门竟然还敢摆如此大的阵仗?

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红梅,随我走一遭。南宫信,你留在这里。”

“是,主子。”

红梅扶着李倾月进入这家玉器行的时候,李倾月的头微微向右偏了一分,眼角的余光,快速地往斜对面儿的二楼上飞了一眼。

动作太快,就连一旁的红梅,都不曾察觉。

“小姐,这里的玉器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红梅一进来,快速地扫了两眼之后,语气便有些不屑,“就这些东西,怕是奴婢都瞧不上眼呢,要不,咱们再换一家?”

李倾月不出声,红梅的说辞,倒是引起了那伙计的注意,一看两人的穿着打扮,便知道非富即贵,立马就上前说了几句好话,然后引着上了二楼。

主仆二人到了二楼,自然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对兄妹。

红梅又看了几样儿玉饰之后,仍然摇头,极为不满道,“小姐,这里的玉器实在是入不得您的眼,咱们还是再换别家吧。”

红梅清脆的声音,立刻就引起了齐玄武的注意。

只看一个身着粉红色衣衫的俏姑娘,正搀着一位烟紫色裙衫的姑娘,一双眼睛正滴溜溜地转着,还真是一道好风景。

齐玄武心中是有些惊异的,一个丫环就生得如此漂亮,而且这一身的气度,可实在不像个丫环,那其主子?

齐玄武的心头一动,只怕这位姑娘,还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呢。

“姑娘也是来选玉饰的?这家玉器行里还有一些上等的玉石,姑娘既然是看不上眼,那不妨再往里走走看,那边才是一些上乘的玉石。”

李倾月冲他微微颔首,由红梅扶着,继续往里走。

不过,齐玄武这明显有些谄媚的举动,却引起了他的宝贝妹妹齐乐儿的不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