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艾伯特的性情本就癫狂易怒,当他再次尝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怒吼一声,手杖往空中一举,快速连画!黑水晶在金光里散发着森冷的光芒,枯槁的手将其高举起来,在金甲人的刀光纷纷落下之前,试着快速成画。

然而,正当老艾伯特将精力都集中在跟金甲人抢时间这件事上的时候,身后无声无息闪过一道黑影,刀光从后面划过来,一瞬,森冷!

老艾伯特一惊!他也是高手,自然感觉到了这一瞬几乎贯穿他心脏的杀气,如果在阵外,他一定能躲开。但此刻在这该死的阵里,那八名金甲人的刀劈下来,容他躲闪的地方就那么一点,幸亏他身材佝偻削瘦,才能勉强侧着身擦过。那杀气从他身后来,他既要收了手上未完成的术法,又要躲开金甲人的攻击,还得躲过身后那一刀,谈何容易?

就是再来十个高手,也别想全身而退!

老艾伯特躲得算快的,惊急的时候,他术法未收,直接以手杖挡了挡头顶金甲人的刀光,那金甲人是他的天生克星,阳煞与黑水晶手杖的阴煞遇上,铮地一声,震得老艾伯特手都麻了麻!他死死地握住手杖,愣是没让手杖掉去地上,自己趁着这一瞬获得的躲避空间,擦着身子从两名金甲人的缝隙里窜了出去。

当然,等待他的还是一样的地方,他还是没能出去。

但这一回,似乎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

他感觉握着手杖的手心里有些发滑,像是出了汗一样。但出汗为什么会有种黏糊糊的感觉?

老艾伯特一愣,低头看去,只见金光将他的手臂照得异常清晰。从他的手臂到手腕,一道皮肉外翻的血红刀痕,此刻他的手血流如注!

老艾伯特凹陷的眼中顿时血丝如网,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出疼来!刚才那一瞬实在是太危险了,他忙着化解险境,所有的感官都在一瞬高度集中,手受了伤居然都没感觉到!刚才他觉得手臂发麻,还以为是和金甲人的刀光碰撞的结果。

“谁!”身形佝偻的老人迅速回身,目光快速在包围圈里一转,却什么也没看见。

这个时候,金甲人的攻击又到!老艾伯特这回不敢再浪费时间画魔法阵,他继续侧着身躲避,哪怕知道这不过是无用功,躲过去了面临的也是同样的境地,永远也走不出这个重复的怪圈。但他还是决定这样做,总不能给暗处那名杀手再对他出手的机会。

但令老艾伯特没有想到的是,他侧着身闪进金甲人缝隙的时候,那道黑影不知从哪里出现在他身后,杀气一纵,老艾伯特一惊,一条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腿从腿弯到脚踝刹那巨痛!

老人眼里的血丝都快要胀裂,猛地一回头,那人又消失得无声无息,而他的左腿裤腿却是从腿弯处划开,又是一道皮肉翻开的长长血痕,血如泉涌般地喷了出来。

“谁!”老艾伯特又是一声怒吼,吼声混在刺耳的警报声里,愤怒,却短暂。

因为,金甲人不知疲倦的又一轮攻势开始了。

但是老艾伯特伤了腿,这一回,他是真的没办法躲那么快了。但谁都不想死,生死之际的潜力是无限的,他这回在躲的时候边躲边口中念念有词,手杖在他手里更是黑气大盛,在他躲了一半的时候,金甲人的刀落下来,老艾伯特将手杖往空中一送!

腋下去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血花四溅,老人顿时收手,落下来的刀光全数劈砍在黑水晶手杖上,他不仅手腕一麻,腋下更是承受了剧痛的力道,但他还是抓稳了手杖没有撒手,翻身滚了出去。

双手、左腿,此刻的老艾伯特身中三刀,三刀都没有伤在要害,但却失血不少。之前多次地躲避,体力的消耗加上失血不少,老人总算喘起了粗气。但他只要一时没有逃出阵去,他就得躲。可是,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也不知道,知道的只是每躲一次,他身上就多一刀刀伤。那身在暗处的人就像是隐藏在黑暗里最残忍冷酷的杀手,起初老艾伯特以为是因为他的躲闪才没有伤到要害,但在身中十数刀之后,他渐渐开始惊恐。

他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却每一刀必定劈肉见骨,有几刀甚至划开他的大血管,看着他在失血和疼痛中心力俱疲。来回这么多次,他一次也没有看清他在哪里,他就像是黑暗的使者,太善于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在他出刀的前一刻,他连杀气都感觉不到。

老艾伯特只觉得他的眼被金光晃得什么也看不到,而在暗处的那名杀手却将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像是伤不到他的要害,而像是故意看着他挣扎、恐惧、躲避、绝望…

“到底是谁!”老艾伯特嘶哑一喊,回答他的却又是一刀血线。

但这一回,老艾伯特痛呼一声,一条胳膊被斩了下来!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伯爵之死,龙气

老艾伯特左臂被斩,血喷如泉,身子一个趔趄,却强忍着站稳,四下里疯狂地扫视,怒喝:“谁!谁!谁在那儿!”

连喊三声,回答他的却是三刀血线,老艾伯特一口血喷出来,此刻的他已经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是被划破的血痕,活像受过大刑的人。然而,暗处的那人却似乎觉得这还不够,依旧让他没有前路地逃,逃一次,割一刀。

渐渐的,老艾伯特已经不记得他被割了多少刀。他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家主,皇室亲授的伯爵,万民敬仰,信徒千万。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以如此狼狈的姿态被人追杀,血失得越来越多,头脑越来越模糊,腿脚越来越迟钝,这个时候他心里竟奇怪地闪过一个念头,觉得现在的他好像东方古国的书籍里记载的一种残忍的刑罚。

凌迟。

但这也不像凌迟。凌迟是让人活生生看着自己的肉被一片片割下来,而求死不能。他的肉还在身上,只是已经不知道被划开了多少道,一百?两百?还是几百?老艾伯特已经数不清,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到处都是被割翻的肉,原本就佝偻削瘦的身体,此刻劈肉见骨,躲避之时,地上满是血痕,身上却白花花一片。

这时候,老艾伯特手上还拿着黑水晶的手杖,但他这时候哪里还有力气画魔法阵?就连挥动的力气也渐渐没有了。起初他还能敏捷地躲过金甲人的攻击,到了这时候,只剩下抬抬手,用手杖作挡了。

这手杖其实不是手杖,而应该称之为法杖,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封印之物。家族历代家主的经历都富有传奇色彩,得到的法器多用做传承之物。但是这根法杖是家族十三世家主命令封印的,因其上面附着着怨灵,十分凶恶,向来都只有历代家主才能见到,家族子弟有很多人甚至都不知有这根法杖的存在。他因迷恋黑巫术,将这根法杖的封印解除,用来当做了施展黑巫术的助力。因为有法杖在,他完成了很多被认为不可能完成的古老黑巫术,更因此对法杖的威力很有信心。

八名金甲人虽然是法杖的克星,但却帮老艾伯特挡下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让他十分信服它的力量,并因此升起希望。

这个希望就是等待。

他是伟大的巫师,知道东方的术法和西方的巫术是相通的,没有人能一下子操控这么多傀儡,又布下诡异的迷魂阵法,还能坚持这么久。那暗处的人所承受的比他多,他现在一定也不好受!

想到此处,老艾伯特咧开嘴,笑得直喷血沫。他干脆不躲了,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拿着法杖挡着金甲人的攻击,目光在四周搜寻,却是拼着一口气心中默念咒语,等。

等这该死的迷阵没有了,等他看见那该死的杀手,他一定要让他体会深深的恐惧!他一定要坚持着活到那个时候!

但让老艾伯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念头刚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便听见了一声细细的崩裂声…

这声崩裂细如发丝断裂,在周围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中并不那么容易被听到,但是老艾伯特却觉得掌心里有轻微的震动。霎时,他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目光小心翼翼地移到举着的法杖上,借着强光,他看见法杖上一道细小的裂痕在蔓延…

眼睛倏地睁大,老艾伯特死死盯着那道裂痕,这时头顶刀又齐齐落下来,没有金属刀刃砍在水晶上的铿鸣声,有的只是他右臂上的刀伤因压力喷出的血线,和裂痕再次地蔓延扩大。

这、这不可能!

这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第十三世家主主持封印的宝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老艾伯特不愿意相信,任何宝物,哪怕是法器都有承受的限度。他已经不知道用法杖承受了多少次阳煞的攻击,阳煞对黑水晶法杖来说本就是克制之物,徐天胤炼神还虚的修为,如此高强度的攻击,哪怕是黑水晶的法杖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况且老艾伯特身受重伤,早就没了抵御的力气,他早已将承受阳煞攻击的所有压力都交给了法杖,自己一点修为也拼不出了,法杖损坏是迟早的事。

再厉害的法器也需要主人的引导和控制,修为越高的人越能发挥出一件法器的威力来,如今在老艾伯特手中的法杖恐怕连它本身五成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

断裂,实属必然。

眼睁睁地看着裂缝一次比一次大,老艾伯特这才露出惊恐的目光,法杖是他最后的防线,没有了法杖他只有死路一条!深知不能再这么下去,老人挣扎着又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再次逃跑。虽然知道跑不出去,但是他可以拖延时间,毕竟这些金甲人也总有会消失的时候。

但这一次,老艾伯特刚站起来,便猛地扑倒在地!他的大腿上传来剧痛,一条腿在他爬起来的时候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他趴在地上回头一看,一条腿静静躺在血泊里,已经从他身上被斩了下来。

再次大量的失血让老艾伯特眼前又是一黑,这回他的视线很久都没有恢复,本能地挥动法杖又挡了一次金甲人的攻击,他顾不得手上再次传来的清晰的震裂感,再次往前爬去。

而这一次,他失去的是另一条腿。

这回,老艾伯特是真的再没了逃跑的力气,他倒在血泊里,仰面朝天,两条腿和一条胳膊就断在不远处,而他此时就只剩下一只手——拿着法杖的那只手。

那只手开始发抖,脱力、剧痛并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只手会被斩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法杖会断裂。那身在暗处的人很懂得如何让一个人在临死前吃尽苦头,尝尽恐惧。他一直给他留着一只手,就是想让他品尝更多的痛苦和恐惧。

但老艾伯特不懂,那个人应该不比他好过,为什么他愿意忍着元阳耗尽的危险来对付他?他不是来盗壁画的吗?跟玄门有什么关系?他到底是什么人!

但这个答案他恐怕是永远得不到了。

再难熬的恐惧也有尽头,老艾伯特的尽头便在法杖断裂的那一刻。

当法杖断裂的一瞬,他清晰地感受到手心有被玻璃割破的感觉,没有什么感觉比这一刻绝望,最后的倚仗已经失去,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然而死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令老艾伯特没有想到的是,法杖断裂的一刻,一股令人畏惧浓烈黑气从断裂处涌出,像是被封印了很久的死亡气息忽然得到了释放。刹那间,有死灵的尖啸冲在耳旁,而他握着法杖的手被死亡的气息缠住,顷刻在强光中呈现青紫色!这青紫的颜色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手臂上被刀割开的皮肉以可见的速度腐蚀变黑,转眼一只抓着法杖的手成了森森白骨。

老艾伯特眼底充血,这种滋味比死痛苦百倍,到了这一刻,他宁愿他的这只胳膊也是被斩断的。只可惜没有,他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胳膊成为一条白骨的时候,法杖从他手中滑落在地,头顶金甲人的金色大刀毫不留情地斩来!

这回他没有了任何可以抵挡的办法,在阵中挣扎逃窜了这么久,第一次被实打实地击中!

天灵、胸口、肚腹,阳煞的冲击让他一口血喷了出来,血沫降下来,洒了满头满脸。而这个时候,法杖上的死灵之气对他的身体仍旧在进行腐蚀。腐蚀到他的肩膀、肋骨,速度比刚才腐蚀手臂的时候慢了不少。这一切自然是因为有金甲人在,阳煞在攻击的时候对阴煞进行了克制,身在阵法中,这些杀伐极厉的阴煞也没有机会散出去,在金甲人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中,一次次被消灭。而这个过程中,老艾伯特所受的痛苦却是双重的。

他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变成血水,而脏腑却在一点点地胀起来。或者说,发胀的不是他的脏腑,而是他的经脉气血。阳气过盛,气血便旺到极致,血流加快,胸腹发胀,渐渐地胀得像要炸开一般。

老艾伯特在痛苦中转头,想最后看一眼阵法的外面,想记住这个让他尝尽痛苦的人,他发誓要变成死灵,绝不放过他!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看见,一生中最后的记忆是一片飞溅的血肉,渐渐地,归于黑暗…

在显赫的家族中出生,曾经受皇室信重,受世人敬仰,人人眼中慈祥和蔼的大主教、大巫师,老艾伯特自己都没有想到,最终他会以如此难看的方式结束了一生。

他的命是了结了,但这场斗法还远没有结束。

在对面,两位老人和一名少年围坐成三才阵,三人手中法器金光大盛,连接成一坐三角形的巨大防护阵,而阵中心,一名女子盘膝而坐,周身元气大开,吐纳间别墅后的海面上,风云变色!

这种变色,普通人也能感觉得到,只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从来到别墅开始一直都能听到的海浪拍岸的壮阔声,停了。

不仅浪停了,连风都停了。

大海变得很安静,这种诡异的安静其实并没有被此刻别墅客厅里的宾客们注意到,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门外前方。别墅这里的视野并看不见太远的地方,西侧的停机坪被院子里停放的车辆和花园里的喷泉、园艺挡住,停机坪上发生了什么,没人看得见,只是因为金蟒太过巨大,因此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只不过从刚才开始,那条金蟒就远远地退到一旁不动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客厅里弥漫着惊恐、焦虑的情绪,最为焦虑的莫过于老伯顿,他的壁画到底怎么样了!那边不是还有威尔斯花重金雇来的雇佣兵吗?怎么会被人上了直升机,并且发现了赝品下面的夹层?

老伯顿急得恨不得冲出去看一看,但那边有一条恐怖的生物盘踞着,门口又有玄门的风水师们堵着,别说出不去,就是能出去,估计他也不敢过去。现在他就担心那边的战况,刚才还听见了枪声,明显战况很激烈,壁画、壁画还能保得住吗?

正当老伯顿满心满脑子都是他价值十亿英镑的国宝壁画时,身后的宾客们纷纷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老伯顿被这尖叫吓得险些原地窜起来,霍然抬头远望,不由倒吸一口气,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

只见西边停机坪的方向,那条一直盘踞着不动的金蟒忽然转过头来,望向别墅的方向!它一双巨目说是像夜空的圆月也毫不夸张,大得惊人,那生物似有人的智慧,转头望来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人被这样的生物盯着能不恐惧,客厅里立刻有人喊道:“快!快!关门!”

不等老伯顿反应过来,也不等佣人上前,便有几名宾客涌过来,七手八脚地把门给关了上。门口,丘启强等人为首布阵的玄门弟子都松了口气,他们还正想劝这些人关门在屋里待着呢,关得正是时候!他们也感觉到了,有不寻常的气场正从别墅后方的海面上涌来。

“专心布阵!护好这座宅子!”丘启强脸色一沉,低喝一声。弟子们纷纷收敛心神,但对于海面方向不寻常的气场他们还是心里震惊,不知者气场会不会过来,如果过来,他们能抵御得了吗?

同一时间,别墅后方的空地上,正酣战的三人齐齐停下了动作,转头望向海面。

夜晚的海面深邃平静,云层压得极低,远远望去似与海面连在一起,染得波澜壮阔的海面黑如浓墨。没有风浪,与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不同,海面像忽然间变成了死海。

然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远方的海平面滚滚而来,似海底最深处的咆哮,似天边最遥远的力量。那力量,看不见,摸不着,但它越来越近,却令安德列、亚伯父子和亚当脸色大变!

向来优雅的亚当这次都变了脸色,深深望向海面,蓝眸深沉里异常涌动。

“谁?谁召唤了海神波塞冬?”安德列惊骇道。

难不成,会是伯爵?

亚伯脸色急变!海神波塞冬的力量是不可能被召唤的,虽然家族有召唤传说中大天使拉斐尔,或者恶魔撒旦的秘术,但没有人能做得到。在家族的传说中,人类的力量是无法召唤神灵的,即便有这种天赋如神的人,神灵被召唤出来后也不会多看人类一眼,这个人的下场通常会很凄惨。听说撒旦一脉曾经有一位天赋极高的继承人,就因为试着召唤恶魔,最终身体当场被烧成了黑灰,死状极惨。

天地间的能量不是人能够掌控的!而且要召唤这样恐怖的能量,需要布的魔法阵很复杂,玄门的人在前面,怎么会给老伯爵这样的时间?

亚伯不知道,老伯爵已经死了,他更不知道,正因为西方巫术最大弊端是施法的时候需要画魔法阵,消耗时间颇长,这才造成老伯爵在八卦杀阵中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眼见着远方海面的力量越来越近,根本就没有多想的时间,安德列、亚伯父子和亚当互看一眼,三人忽然向后方疾退!安德列和亚伯往别墅东边退去,亚当则往别墅西边,三人来到别墅两旁,与玄门弟子会和,这个时候不得不放下旧怨,三道巨大的五芒星在夜空中升起,三方一起抵御这涌来的海之龙气。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时候,那龙气涌来,却未对他们造成多大伤害,因为所有的令人畏惧的力量都是从他们头顶过境,一齐往西边停机坪处涌去。

玄门弟子和安德列三人齐齐转头,望向西边,目光惊骇——怎么?这海龙气当真…是有人引过去的?

这怎么可能是人力可以办到的?

此时此刻,同样的震撼地抬起头来的还有唐宗伯、张中先和温烨三人。

只见此时整个别墅上方的夜空都变了色,云层压得极低,天像是悬在头顶上,有怒龙从远方狂奔而来,躁动,暴怒,未至跟前便已让人心底如被千军踏过,震撼骇然。

这毫无疑问就是海龙气!

张中先震惊地望向阵中盘膝坐着的夏芍,这丫头居然真的办到了?

要引动天地自然之力,并非修为高就可以的。同样的修为,张中先敢保证,唐宗伯就做不到!因为他没有这么好似永不枯竭的元气!元气全开,以吐纳之法和自身气场引动大海龙气,理论上行得通,但自身气场却不是全开一会儿就行的,需要保持高度且长久的释放,所以实际上没人能做得到,龙气未到,自己就先元气枯竭而身受重伤了。

虽说是为夏芍护持,但其实张中先从未想过她能成功。只是想着一会儿她支撑不下去了,护着她不至于受伤罢了。

没想到,这丫头还真办到了?

这…玄门这是收了个什么样的奇才?

“张师弟,集中精力!海龙气要来了!”唐宗伯忽然沉声道。

而在阵中的夏芍却是抬起眼来,望向对岸。八卦杀阵光芒渐弱,忽闪而散的金影里,男人的身影微晃,忽而抚住胸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夏芍脸色大变,冲着对岸喊道:“师兄!盘膝,调息!”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进境初兆

夜色里,徐天胤捂住胸口,口中吐出的血鲜红刺目。夏芍望着那血,周身的元气霎时一乱。

“专心!”唐宗伯惊得立刻出言提醒!徐天胤的伤势他也挂心,但海龙气眼看着就到,那是夏芍引来的,她若气场乱了,龙气无人控制导致暴走,后果不堪设想!

这龙气到得虽然晚了些,但徐天胤借着龙气调息,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

夏芍醒过神来,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其实,她本想引动海龙气为师兄的阵法增添助力,但引动的耗时比她想象中的要长,没想到,还是要他一个人撑到了最后…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

“师兄!盘膝,调息!”夏芍冲着徐天胤喊出一句,便一眼扫向不远处的金蟒,这厮一看见金甲人就躲得远远的,但却一直守在外围,怕老艾伯特逃脱。现在,没看见他从阵中出来,夏芍也无心思去追究,她的全副心神都在徐天胤身上。

徐天胤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咳出两口血来,依言盘膝坐了下来。他抬眼望向对面夜空,又望向夏芍和凛然威坐、全副心神布阵的唐宗伯三人,漆黑深邃的眸中异样的情绪闪动。

夏芍看出他是在担忧来,在对面对着他摇摇头,“师兄,调息!相信我。”

相信我。

简单的三个字,却令男人目光微动。

此时此刻,女孩子就坐在对面,面对着他,目光沉重里带着杀伐,像极了平时她唬他的眼神。男人盯着女子的眸,看了一会儿,乖乖闭上了眼。

夏芍心里大石一落,也闭眼,收敛心神。

这时候,海龙气已来到三才阵外围。唐宗伯修为最高,正在三才阵受冲击最大的阵位,他目光一凛,手中罗盘吉气大盛,周身元气大开!张中先和温烨也随之催动法器之力,温烨更是给自己加持了一道不动明王印,三人齐力,阵法气场大涨,想将龙气到达夏芍身边时候的威力减至最小。

然而,仅仅是这刚到的龙气,威力就超出三人的预料!龙气刚一触到三才阵的边缘,天地自然之力浩大的气场便令三人喉口一甜,猛烈的劲力几乎将三人从地上掀翻!

夏芍在阵中猛地睁眼,天眼看准龙气最薄弱的地方吐纳,龙气感应到她的气场,便朝着她聚拢而来。夏芍想用这种办法来调整龙气的平衡,分散最强盛的地方,给师父三人减少压力。

但正是她睁开眼的时候,目光扫向龙气寻找薄弱处时,忽然瞥间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身在对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夏芍瞥见时已见黑影快如冷电,杀机凛冽,而其袭向的地方,正是徐天胤的后心!

“师兄!”夏芍心神俱裂,周身气场骤然大变。

唐宗伯三人猛地转头,看见这一幕,也俱是一惊!

这一惊间,三才阵猛地一个扭曲,海龙气冲撞而来,唐宗伯首当其冲,身子在轮椅上一震,连人带轮椅被冲翻了过去,当即滑出十数丈远!阵法大破,张中先和温烨被阵法的冲力和龙气双重的力道也跟着掀翻了出去!夏芍坐在阵中,整个人全然暴露在海龙气之下,失去了气场控制的龙气在她头顶缓停,渐渐聚积,风云变色只在一瞬!

这一惊间,徐天胤已猛地向后一仰,翻身在地上一滚,一口血咳出来,将军却反手挥了出去!那人看出他身受重伤,闪身避过将军的煞力,手中寒光一闪,直逼徐天胤咽喉!

“大黄!”夏芍的急喝也在同一时间,而比之她的急喝,金蟒的反应速度更在她之前。

蟒呼啸一声,转瞬即到,尾巴临空一甩,那人忌惮地向后急退!正退间,身后腥风直冲脑门,飓风般的吸力将他往后猛地吸去!那黑影一回头,见金蟒巨大的头颅正在他身后,金色的蟒眼狂怒地盯着他,信子如同鞭子般,眼看就要缠上他的腰身!那人逼不得已,虚空一道金符打出去,金蟒的头颅果然忌惮地往旁边一躲。那人落去地上,看起来并不想与金蟒这样的对手多斗,他的目标还是徐天胤,但他回身要下手的时候才看见金蟒的尾巴一绕,早已画了个圈将徐天胤围在了其中。

机会已失,那人也不恋战,迅速后退,便想撤离。

但他来了容易,要走?这回可不那么容易了。

“留住他!”夏芍寒着脸一喝,金蟒围住徐天胤的身子不动,头颅飞了出去,和那黑影斗在了一处。

这些惊变同时发生,不过须臾之间。

夏芍见金蟒将那人留住,便猛一抬头,看向头顶龙气。远处涌来的龙气此时并未全到,而已经到了的却因为她气场的改变聚积在夜空,这须臾的时刻已经缓缓形成一道飓风般的龙卷漩涡,中心的龙气如一道被惊醒的怒龙,咆哮着向她袭来!

夏芍来不及顾及师父师兄,她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虽然受伤不轻,但性命此时都还无虞,要救他们,全在于她!

在于她能否收服这道海龙气!

没有阵法,没有护持,夏芍却冷哼一声,手中指印快速变幻,“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九字真言咒术加身,夏芍周身的元气再次全开!周围地上忽然飞沙走石,不久前刚被子弹扫过的石屑沙尘以她为中心霎时飞卷!卷上夜空的石屑遇上袭来的龙气,顿时成粉!而夏芍的元气则飞卷升入夜空,与龙气拧在一起,缠斗到了一处!

别墅外布阵的玄门弟子和亚当三人转头,只见西边两道气场如龙吸水般拧成麻花状,接天连地,如别墅院子里形成的一道龙卷,而更远的地方,一条没有头颅的金蟒原地盘着,如巨型的树墩,它的头颅忽上忽下,且不说这诡异的头身分离是怎么回事,它看起来竟像是和谁斗在一起。

但比起金蟒,安德列和亚伯父子最在意的还是那召唤海神波塞冬力量的人。

“那人不是伯爵!是谁?”亚伯惊愣地盯着远方。伯爵的力量他能感觉得出来,那明显不是伯爵的!而且,伯爵也未必做得到将自己的力量外放,与海神斗在一起。

这、这人太强大了!

是谁?

亚当的目光微变,他知道这人是谁!毕竟,他们曾经交过手,而且就在不久前。她的气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还记得。

连亚当的目光都不由闪动,连召唤海神都在奥比克里斯家族里视为不可能的禁忌,别说跟海神斗在一起了。这不是大手笔的问题,而是拿性命在做赌。人的能量如何能跟海神的能量相比?即便是修为高,能在与海神的力量相遇时全身而退,也没有人能与海神抗衡——抗衡得了一时,抗衡得了一世吗?

凭人类的能量,只怕抗衡不了海神能量三息的冲击。

然而,当亚当这样认为的时候,三息早就已经过了。

他的担忧其实也没有错,人的修为再高深,元气也有限,跟海龙气斗不了多久就会元气耗尽。从远古时代起,人类就对大自然的力量充满敬畏,敢于挑战,无异于自取灭亡。

但今晚,夏芍就是要与这道海龙气斗一斗!她重活一世,尽管有天眼在身,天赋异禀,元气异于常人,但从未觉得自己在天道之外,从不因此不敬天地。但今晚,大敌当前,师门有难,为了这些重要的人,她也不介意斗上一斗!

斗得赢她,是天数如此。斗不赢她,就得乖乖给她趴下!为她所用,给师父师兄疗伤去!

夏芍怒哼一声,天眼大开,抬眸紧紧注视着头顶龙气,尽管看起来龙气是与她外放的元气缠斗在一起,但其实这道龙气也并非力量均匀,其气场有强盛之处,也有薄弱之处。夏芍元气持续外放,一道保持着与龙气的缠斗,一道在意念中再次聚集外放,专攻龙气薄弱之处!

远处别墅外围,玄门弟子全都瞪大眼,丘启强等人曾经也算陪着夏芍清理门户、京城斗法,对她的元气很熟悉了,刚才就知道那人是她了。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此刻见那边又一道元气外放入夜空,远远望去,金色的元气如利刃般刺向龙气!龙卷般的龙气接天连低,刺向它的金色元气在夜空里好似炸开的烟火,绚烂,壮阔。

气场的震动层层袭来,坐在地上的弟子们却都渐渐忘了布阵,所有人张着嘴,看呆了。

“上帝…”安德列发出一声惊惧与赞叹交织的低喃,望着远处夜空,也呆木了。

这时候,龙气被金色元气刺中炸开的地方渐渐开始薄弱,有几处相继散在夜空里,像是出现了道道缺口!但后面涌来的海龙气紧接着便补上,一来二去,战况激烈。而那跟海龙气斗在一起的人像是永不知疲惫,元气持续地跟龙气缠斗,海龙气扑上来一道,便打散一道,气场震过来一重,又震过来一重,不知过了多久,看得玄门有的弟子忍不住心情激动,竟鼓掌叫好!

这一叫好,把震惊中的安德列和亚伯父子给震醒了,父子两人齐齐看向玄门弟子,目光闪动,难道…那个人是玄门的人?

是谁?

正当两人猜测,这时远处忽而震起一道女孩子的怒喝声!

“给我乖一点!”

这声怒喝带着惊人的内劲,清澈,震耳,震得人耳膜鼓胀,嗡地一声。

安德列和亚伯父子听见这声音,身子都跟着一震!他们听出这声音是谁来了!

但还没来得及体会太多这一刻的震惊,便只见从海面涌来的海龙气被这一震竟全数向地面压去!原本卷起的龙卷瞬间垮了,夜空中涌来的龙气像失去了支撑般倾覆。

一瞬,好似天塌。

“师叔!”

“师叔祖!”

玄门弟子们惊急地齐喊,那边的元气波动,却静止了…

夏芍周围是浓郁的大海龙气,她盘膝坐在其中,感觉舒适祥和。四周漆黑一片,她像是坐在深海中,身体泡在海水里,海底水流的涌动从她身上拂过,柔软温和。海水涌动的时候,地上浮起淡淡金色的沙粒,黑暗里像浮游生物般,绚烂美丽。她认得那些金色的沙粒,那是属于她的元气。

她的元气在黑暗里漂浮,金辉点点,一时间竟好似不再是坐在海底,而是置身浩渺的宇宙。

虚空。

霎时间,心底好似有莫名的震动。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非幻非真,却好似带领她一下子回归本源。自身元气、大海龙气、天地元气,世界一切同出一脉。

一脉…

夏芍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境,奇妙,舒适,忘我。眼前是一道亮光,似明悟,她试着迈步走过去,可心底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

她停留在原地思考,执着地想要想起忘了什么,身后的黑暗里,渐渐浮现起几道人影。

夏芍看见那几道人影,眼神霍然一变!周身所有的感官骤散,身下是冰凉的地面,她周围是浓郁的海龙气。

“师父!师兄?”

“张老?小烨子!”

夏芍叫人的时候开了天眼目光一扫,唐宗伯、张中先和温烨都还躺在地上。而对岸,在金蟒的护持下,徐天胤盘膝而坐,正在调息。

“师父!张老!小烨子!”夏芍又喊了一遍,唐宗伯和张中先在地上都没有动,反倒是温烨挣扎着动了动。

“师父…”少年的声音不太大,但还是清晰地传了来。

阵法破了的时候,温烨并没有想象中受伤重,虽然他和张中先是被阵法和龙气的双重力道给掀翻出去的,但正因这两道力量相撞,当时相抵消了些,因此温烨虽然是晕过去了,但受的伤已经比想象中的轻了不少。

张中先却比他受伤重些,原因是他被震开的时候,元气震开,替温烨挡了一道。

温烨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对周围的情况感到震惊,但却忍着伤势先来到了张中先身边,将他给唤醒。张中先一醒便咳了咳,一口血先吐了出来,便捂着胸口坐了起来,往四周一看,骇然地直咳嗽,“这、这怎么回事?”

“张老,去看看我师父!”夏芍出声道。龙气已经温和了下来,但她还是要坐在原地不能动,师父的情况是她最担心的。

张中先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的情况,立刻在温烨的搀扶下起身,两人来到唐宗伯身边,发现他还昏迷着。

“掌门师兄伤得很重!”张中先声音发沉,带着焦急。唐宗伯是被龙气首先冲撞到的,伤得自然重。他恐怕没有办法调息!

“小烨子,你调息你的,不用管我。”张中先说着话便盘膝坐了下来,显然是打算帮唐宗伯疗伤。但他现在也伤得不轻,这么做根本就是把自己的老命给豁出去了。

温烨急红了眼,当然不同意。正当两人争执的时候,夏芍缓缓起身。

她一站起来,张中先的脸色便大变!在他昏迷的时候,虽然是不知道这丫头用什么办法让海龙气安静下来的,但海龙气是以她的气机引过来的,现在她分心起身,万一这龙气又暴走怎么办?

夏芍此刻的神态却很平静。刚才,她也认为自己最好还是别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竟又有种奇异的感觉升起,好像刚才置身宇宙中的感觉。

现在清醒过来,她才知道刚才的感觉是什么。那是明悟,进境的明悟!

她现在已是炼神还虚的境界,再进一境,便是修炼的最高境界炼虚合道。炼虚合道从道家来讲,是进入虚空境界的时候,如果有执着心,依然没有摆脱有为的法度,只有破除执着的心,连虚空也一并忘记,才能最终与本真大道合为一体,体悟参透天地本源。

这些理论夏芍早就知道,但能不能达到这个境界还要靠契机与自己的领悟。如果不是真的开悟,理论倒背如流也没有用。

原本,她只是想引龙气助师兄一臂之力,但没想到无意之间创造了契机。虽然此举很冒险,但也值得。她不敢说刚才的领悟一定能进入炼虚合道的境界,或许还缺少点什么,但至少她有所领悟。如果不是今晚这种情况,她一定会试着进境试试,但今晚显然不合适。

可即便是刚才领悟的那些,也对她有莫大的助益。

天下元气同出一脉!她自身的元气和大海龙气其实没有什么分别,没有必要对抗,因为根本就不是敌人。她的元气可以是大海龙气,大海龙气也可以是她的元气,没有区别。

这么想着,夏芍心境一放松,让自己融入到周围的海龙气中,她在龙气中行走,就像在平常的地方行走一样。果然,周围的海龙气没有丝毫暴走的趋势,反而在她身旁自如地游动,将她当成了自己人一般。

这感觉实在是很奇异,夏芍不由脸色发苦,早知如此,刚才还跟这道龙气较劲干嘛?白白浪费时间!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一旦有所开悟便觉得一切很简单,可是在没有领悟之前,谁也不会想到,世界上不知道多少修行者被卡在了“早知如此”上。

夏芍在张中先和温烨的震惊中走到师父身边,盘膝坐下,“张老,小烨子,你们调息你们的,我来帮师父!”

张中先看起来还有担心,但他刚想说什么,便被夏芍打断了。

夏芍声音发冷,瞥了眼对面跟金蟒的头颅斗得不可开交的那人,淡淡道:“等你们调息好,我得找人聊聊。”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幕后黑手

调息的过程很顺利。

虽然只是刚刚开悟,夏芍便感觉到元气运用起来比以前更加得心应手,她以前感觉自身元气取用不竭,现在觉得自己身在天地间,天地间的元气就是自身的元气,周围的海龙气和她十分亲密,帮师父补充元阳的时候,龙气很自然地进入了师父体内,没有一丝一毫地抵抗,就像用她自己的元气帮师父调息一样。

张中先和温烨直到看着周围的海龙气没有暴走的迹象后,两人才惊疑着坐下来,逼着自己收敛心神,尽快调息伤势。大海龙气的浓纯绝非平时随便找个地方调息打坐吐纳到的元气能比,这就好像找到了一处灵秀大川,在风水极佳的龙脉大穴旁打坐,震撼和惊喜的感觉只有入定后才能感受得出来。而效果,自然也不是平时打坐时能比的。

这龙气是大补之物,对脏腑经脉的修复补养有说不得的好处。

唐宗伯在龙气入体后运转两个周天后就恢复了意识,老人一睁眼,目光便很快清明了起来。

“这是…”

“师父,别说话。我助您运转过这个周天,然后您自己调息。”夏芍在老人身后一喜。唐宗伯虽然伤得重,但刚才帮他调息的时候,夏芍已经感觉到,在刚才阵法被破时,他必然用最精纯的元阳护住了脏腑经脉,再加上有玄门传承的大罗盘在,替他挡了一部分龙气的冲击,因此虽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些伤,并且被震晕了过去,但所幸尚未伤及性命根本。当然,他能这么快就转醒,跟龙气精纯也有很大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师父能早早就恢复意识,夏芍很是惊喜。但现在调息不能停下来,既然师父醒了,夏芍还是希望师父能自己来。这并非因她不愿为师父调息,而是因为这是难得的契机。

师父和师兄的修为跟她一样,都是炼神还虚的境界,刚才她所领悟到的,两人未必就不能。就算张老和小烨子,虽然修为低些,但这次是难得的机缘,或许两人也能有所领悟。

当然,这一切都要看他们的资质和能不能把握这难得的契机了。

契机就在身边,能不能有所领悟,必须得亲自尝试,别人是代替不了的。

唐宗伯一生经历风浪无数,今晚的事虽然可以说是他一生经历过的最传奇的事情之一,但到了他这修为年纪,对事情的接受也就自然得多了。当下,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深深看了眼四周平静的龙气,目光里有难言的欣慰,随即便依言闭上眼,与夏芍一起继续令龙气入体,运转过一个周天后,夏芍才从他身旁退开。

一退开,夏芍便站起身来。她置身龙气之中,望向对岸的时候,心意微动,将龙气更多地铺散开来,往对岸处移了移,让徐天胤能被更多地置身其中。他是四人里最安静的,当她从顿悟中急迫地退出来,他便已经在安静地调息了。夏芍不知道徐天胤此时此刻的心境如何,能否有所领悟,但她知道,即便他有所领悟,进境也不会是今晚。

直到这个时候,夏芍才将目光落到徐天胤身后不远处,那里的血水已经发黑,血泊里躺着森森的白骨,却是残缺不全的。在不远处,有被斩断的肢体,夜色里血腥而残忍。

但夏芍不觉得血腥残忍,且不说老艾伯特当年下令围杀唐宗伯的恩怨,就说今晚与玄门斗法,他竟动用枪械,这绝对违反了奇门江湖斗法的规矩!人身肉长,修为再高,谁能斗得过枪械?若可以拼枪法,大家干脆枪战好了,还用得着斗法?这就像武术比拼或者拳术比赛,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坏了规矩的,江湖上也有江湖上的解决办法。

老艾伯特刚才的术法虽然高超,手段却何尝不阴狠?他根本就不想光明正大地对决,而是想一次性解决玄门的人!对于这样的敌人,换成夏芍,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旧恨新仇,这老头死得虽惨,却死不足惜!

而师兄今晚拼上元阳耗尽性命堪虞,都动了如此杀机,她知道,是那时候吓到他了。他失去得太多,或许在那一瞬,他以为师父和她,他都要失去。想到那一刻他的心情,她至今心底抽痛。

他如此重情,因此哪怕今晚他有所开悟,也不会选择在这时候进境。

夏芍注视着徐天胤,觉得这男人这么安静,一定是想着尽快调息,调息好了好再爬起来宰人。

不合时宜地笑了笑,夏芍的目光随即便冷寒了下来,抬眼望向正与金蟒缠斗正酣的那个人——那个人,不用师兄来宰,她来!

此时,那人虽然与金蟒战斗的地点有些远,黑夜里看起来如同一道黑影,根本看不清面容,但夏芍确定那人就是她要等的人!那人穿着身卫衣,带着帽子,当然,他同样易了容,但这形象夏芍已经不陌生了。

这就是在京城尾随他们身后,帮助通密,最后又神秘消失的那名隐藏在幕后的男人!

这次,为了证明自己的一些推测,夏芍布置了这场大戏。与奥比克里斯家族合作,无论亚伯、亚当两兄弟,她真正是在与谁合作,那些谋算和利益不过是附加值,她真正的目标就是引这个人出来!

事实证明,隐藏再深的毒蛇,只要他想咬人,就一定得出洞!

这人今晚现身的时机可谓毒辣,他知道玄门来了这么多的人,以此人以前的谨慎,以一敌众的事他是不会做的,也绝不会现身。所以,他选了这样一个时机。徐天胤深受重伤,师父三人、包括玄门弟子都在布阵,而她在操控海龙气,所有人的人都无暇分身他顾,这时机他把握得实在是好!而且,他现身的时候正是海龙气到来的时候,他攻击徐天胤,动摇她和师父的心神,导致阵法大破、龙气暴走,若非师父等人应变快,她也处置及时,他们四人刚才就有倾覆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