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计策!

夏芍冷哼一声,这账,她一定跟这人算!

将视线收回来,夏芍发现周围龙气中精纯的阳气正慢慢在减少,师父师兄四人调息伤势,所需要的都是元阳,因此当元阳在慢慢减少,也就证明他们吸收入体内的在慢慢增多,伤势也就在慢慢好转。

夏芍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这期间她注意着金蟒和那神秘人的战况,过一会儿才查看一下龙气,几次三番,当她再次查看的时候,张中先和温烨睁开了眼。

张中先眼底明显有喜意,赞叹惊奇地看了看四周的龙气。温烨刚进入炼气化神境界半年,想进入下个境界,他的修行显然还不够,但少年的脸色明显红润很多,眼眸也比以往清澈,看起来这次契机对他来说没有白费,日后待他修为足够,也许进境的瓶颈期不会卡太久。

唐宗伯比两人慢很多时候才睁开眼,老人的目光苍远有神,脸色也颇为红润,夏芍不知道师父开悟到什么没有,但此时显然不是问的时候。夏芍转头看向徐天胤,见他在对岸盘膝坐着,还没有调息好的样子。夏芍见此并不急,反而心里一喜!除非是有所顿悟,进入虚空,否则不可能如此坐着不动!

意念一动,夏芍索性将龙气全数转移去徐天胤身边,助他一臂之力!师父三人已经醒了,对龙气自然不再需要。这东西是大补之物,既然他们调息完毕,那自然是体内元气充盈,不需要再调息,否则补得太过,那就要伤身了。

当龙气全数转移去徐天胤身边时,周围景色终于现了出来。夏芍在这景色里负手而立,望向对岸。

不得不说,那人的修为确实不错,大黄今晚很暴怒,那人还能跟它缠斗这么久。而且,这人在缠斗的时候,明显在隐藏什么。夏芍知道,他是在隐藏出手的路数。江湖上,每家每派传承不一,路数自然不同,每一派都有独特的路数,只要施展出来就能被看破来历。这人明显是不想被看破。

夏芍冷笑一声,人都来了,这次还想藏?

她唇角的冷笑未落,人已出手!

只见她立在原地未动,气息却忽然变得虚无,对岸远处的天地元气霎时凝聚,忽然向那道人影震去!

唐宗伯和张中先在后头看得都是一惊!唐宗伯则目光微闪,惊喜与欣慰交织,甚至还有些激动,显然是看出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那人正跟金蟒缠斗,金蟒虽然只出动了头颅,但那人还没有它的头颅大,因为要顾及着不露出门派路数,他斗得很是憋手蹩脚,因此也就迟迟不能退走。眼看对面唐宗伯等人已经没事了,那人这才身子微震,手底下发了狠招!他看似一个踉跄,金蟒从身后猛扑而来,嘴一张,粗如成人大腿般的信子直卷他的腰身!眼见着要得手,那人目光一闪,手中两道虚空制出的符箓震出。他窝着身子,金蟒从后头看不见那两道符箓,但它曾经在对付余九志的时候吃过符咒的亏,对这东西很敏锐,信子眼看要缠卷上那人的腰,却紧急一收!

就在这个时候,那人直起身来,急速后退!他身在对岸,不远处就是别墅的前院,退去前院很快就能走脱。

然而,正当急退的时候,身后忽有气场莫名地震动。那人明显一惊,但急于走脱,他退势未停,只边退边转头。这一转头,身后并无对手杀招,只是别墅中的天地元气不知为何波动,那波动正在他身后,刚好震来!

天地元气的波动并非小事,哪怕这别墅中元气并不精纯,但今晚斗法,阴煞极为强烈,那人回头间瞳眸骤缩,身子一转,便想摆脱。但或许是来不及,又或许是元气正巧跟着他的移动换了个方位,那一刻太快,没人说得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那人被震荡的元气正拍中后心,凌空一口血喷出,整个身子便被震飞向前!

那人飞过地面的裂缝,直跌去老远,身子落到地上,跌了三跌才停下来。地上滑开一条深长的尘带,夜色里雪白如雾。那人面朝地趴着,不动了。

夏芍缓缓走了过去,在离那人三步远处站定。

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伤势不轻。夏芍垂眸,这人卫衣的帽子还戴在头上,遮了侧脸。

“让我看看你是谁吧。”夏芍唇边噙起冷峻的弧度,手一拂,劲力震开,眼见着便要将这人翻过来。

她的脚踝前,却忽然伸出一只手!

那人出手很快,夏芍离他只有三步远,他手伸过来,一把便能握住她的脚踝!夏芍却动也没动,只是冷哼一声,连气劲都没震开,那人手腕上便忽然一麻!

这一麻,气劲是从他手腕底下震出来的,并非是夏芍的劲力,而更像是别墅院中的天地元气,由地底冲来,贴着地面,直钻而上!那人猝不及防,被这劲力给冲个正着,腕脉顿时如针扎般疼痛。他的手倏地收回,在地上一滚,翻身直起、后退,一切不过是一瞬间。随后,他转身便退。

“来都来了,想走?怎么也得留下点什么吧?”夏芍冷笑一声,直起便追!

面前一道符箓打来,夜空里震出金光,夏芍步子不停,反手也是一道符箓,两道在空中撞出金色烟火,绚烂,湮灭。

“道家符箓,看来这位老友果然是道门同行。”夏芍在后头慢悠悠道。这人虽然是有意隐藏路数,但他急切之时为求自保,自然不得不使出一些本事来,这符箓道门各个门派都有,并不能完全暴露他的身份。但夏芍对此人的身份本就有所猜测,见他使出道门符箓来,眸光顿时更冷。

这时,身后呼啸,金蟒的头颅飞了过来。夏芍步伐不停,目光一瞥,金蟒的身子还在对岸,护着徐天胤,它的头颅和身子虽然能分离,但其实受元神控制,有一定的活动范围,并不能离开太远。莱帝斯的这处别墅与庄园无异,占地很广,那人眼看着往后院方向走脱,金蟒能跟到这里,大抵已是极限了。但这厮还想跟着她,大头在后头几乎贴着她的背,一步不离。

夏芍微微一笑,心底涌起暖意,道:“你今晚很努力了,去护着我师兄吧。一会儿他调息好,剩下的海龙气,归你了!”

那些龙气的元阳是师兄需要的,剩下的元阴正好是金蟒的滋补物,这厮自从吞了香港龙脉的阴煞后,等闲地方的阴煞它都看不上,也确实对它的修为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今晚龙气精纯,浪费了可惜,正好留给这厮了。

“去吧!”夏芍挥手一震,将跟在她身后的大头震走。而后头,唐宗伯三人却是跟了过来,夏芍目光一扫,见那人本是冲着后院去,但远远地见到别墅周围围着的玄门弟子时,便忽然一折,突然间折了过去!

玄门弟子们盘坐在别墅外围,在海龙气倾覆倒灌的一刻,布阵便停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夏芍怎么样了,安静的气氛里,所有人都盯着西边的方向,直到看见有人奔过来。

“师叔?”

“师叔祖?师叔祖没事!太好了!”

弟子们见到夏芍,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以至于明明看见有人奔过来,却还是将目光放在了夏芍身上。安德列、亚伯父子也起身,震惊地看向夏芍。

夏芍在后面走得并不快,一贯的悠闲风格,眉眼甚至还含着笑,但笑意却很冷。弟子们只见她从夜色里缓步而来,夜风带起白色裙角,气韵似乎比以往更宁静悠然。

她轻轻一抬手,前面奔来的男人忽然忌惮地一停,急速后退!而他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弟子们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平地忽起一道杀伐气场,从男人脚面下而来,男人震惊一怔,敏捷跃上一处花坛。刚刚跃起,脚面还未落下,落脚处已有一道气场在等他了。男人一惊,电光石火之际,手中一道金色符箓震出,两道气场撞上,猛然一炸,掀起的气浪带着男人向别墅后头卷去。

一群人跟着转头,往后头望去。

夏芍却悠然地从众人身旁走过,气定神闲地也走向别墅后头。

别墅后头,一座小型的花园,遍地因斗法不同程度枯死的草坪,焦黄或黑灰的草叶在夜色里辟开一条深纵的道路,越往那边走,海风越盛,鼻间潮湿的大海气味越浓。

终于,在路的尽头,被天地元气一步一步震往绝路的男人紧急停下脚步,低头望了眼前方不远处的悬崖,崖壁寸草不生,崖底更是礁石遍地,海浪拍来,幽森漆黑。

夏芍在离男人十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冷淡,“总算让我堵到你了。转过身来吧,让我看看你面具下的脸。”

男人背对着夏芍,却明显脊背一僵,似乎没想到夏芍知道他带了面具。

夏芍却冷嘲一笑,“我不仅知道你戴了面具,我还知道你是谁。肖奕,肖掌门。”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四章 庐山真面目

肖奕,肖掌门。

悬崖前,海浪拍岸,浪花撞上礁石,激起数丈,海风呼啸着从崖下卷来,男人背对着夏芍,卫衣的帽子在海风里翻下,衣衫鼓荡,在死寂的气氛里鼓鼓作响。

随后,男人缓缓转身,一张陌生而平凡的脸,眼神平静,却不知这平静是真是假。

他只与夏芍对视着,不动,不说话。

夏芍冷嘲一笑,不说话,无非就是不想声音被认出来。

这时候,玄门弟子们跟在后头到来,为首的正是坐在轮椅里的唐宗伯。唐宗伯脸色沉肃,目光威严,直直望向悬崖边上,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一会儿,沉声道:“肖掌门,玄门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一而再地在背后对玄门使暗招?”

老人的声音威严雄浑,一点也听不出刚才受过伤,反而比往日更加精力充沛,气血雄厚。这声音随着夜风送出去,半个别墅的上空都是清亮的声音。

跟在后头的玄门弟子们却是不少人愣了。这件事为了保密,也因为当初没有确切证据、只是猜测,因此并没有对弟子们透露,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张中先、丘启强这些玄门辈分较高的人。但他们对今晚会在英国遇到肖奕的事也不知情,此刻见到一张陌生的脸,谁也不敢确定。但见这人确实一张东方脸孔,且唐宗伯这样说,一定有他的理由,因此张中先脸色一沉,丘启强等人立马全面戒备!尤其是海若,她不管这人是不是肖奕,只要他是当初在香港龙脉的山上伤温烨的人,她就不放过!

张中先等人的态度让身后的弟子们也受了影响,尽管众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跟着戒备,边亮出戒备的姿态边望向悬崖边。

“你以为你不说话,玄门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今晚伤我弟子是事实,既已现了身,还想走吗!”唐宗伯见那男人依旧不说话,愤然一拍轮椅,掌力雄浑,直逼那人面门!

那人身后就是悬崖,这悬崖可不是矮崖,高十数丈,尖石嶙峋,崖下更是礁石大海,跌下去就是万劫不复,没人能活命。这人几次三番暗算玄门,次次小心翼翼不留痕迹,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想死。面对唐宗伯的掌力,他只有迎面回击或者从旁躲避。唐宗伯要的就是他躲避,他的掌劲看似霸道,其实很巧,他坐在轮椅上,掌力是从下往上翻震的,他要的就是震去那人脸上的面具,看看他的真容!

一切等见识了他的真容,再做论处。

但唐宗伯这一掌击出去,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男人竟唇角扯出一道嘲讽的笑意,仰身,翻下了悬崖!

唐宗伯一惊,弟子们也在后头齐声惊呼,张中先和海若两人更是几步奔到悬崖边上,俯身下望。唯独夏芍立在原地,不惊不动,微微一笑。

海边的悬崖不同于山上的悬崖,崖缝里没有林木伴生,更没看见山洞,这人跳下去,根本就是自寻死路。然而,张中先往下一探头,顿时道:“好小子!他要逃!”

只见那人在落崖的过程中,周身元气大开,全数聚积在双手双脚。他的修为足有炼神还虚的境界,比张中先还要高出一重,打眼一看,他双手双脚如同包裹着金色的保护层,元气雄浑,实在令人心惊!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双手不停地抓住突出来的崖壁尖石头,寻常人这么做无异于自废双手,然而他的手一碰上崖壁石头,那石头反而先碎!但即使如此,仍然为他落下减缓了冲力。

眼看着,他以这种方法落去海里,无非就是受些轻伤。此时正值深夜,即便以张中先的修为,十几丈下面的情况,他的目力也有所不及。这座悬崖是处独崖,莱帝斯庄园选择将别墅建在这里,估计当初也是为了风景独特。从这里往下,并没有直接的公路,想要到崖底去需要出了别墅从大路绕下去,而大路几乎要绕整座半山才能到达崖壁底下的礁石沙滩。

真要给这人下去了,等他们找下去,人还不知道早就跑到哪儿了呢!

张中先一跺脚,现在这小子已经跳下去了,显然说什么都晚了,又给这小子逃了!好不容易这次堵住他了!

然而,正当张中先一脚跺下去,满脸懊恼时,他忽然一惊!这一惊,脊背上肌肉都紧了紧,缓缓抬起头来,望向远处海面。

海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这时候,玄门弟子们的惊呼也渐渐落下,四周气氛一片死寂——确实是死寂,连海风和海浪拍岸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种诡异的安静今晚并非第一次,曾经在别墅周围布阵的时候,弟子们就曾感受过。所以,气氛一静下来,弟子们便眼神发直,面面相觑,人人眼里都透露着一个猜测——不会吧?海龙气?

伴随着猜测,所有目光齐刷刷看向夏芍!弟子们已经知道不久前的海龙气是夏芍召唤而去,难不成这次也是她?

但当目光落到夏芍身上,所有人又都是一愣。

夏芍静静立在原地,注视着远方海面,眉眼间淡淡宁静,唇角浅柔。她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法阵,没有手印,没有元气的引导召唤,周身却似染上一层淡淡光晕,那光晕在夜晚的崖边虚无缥缈,一瞬,好似要升上虚空而去般,弟子们见了全都静了静。

张中先一惊,嘶地一声,惊骇地看向夏芍。唐宗伯却看向海平面,忽然,老人目光一沉!

这一沉间,海底似有隆隆之声涌动,这声音不仅惊得弟子们惊呼后退,也惊得悬崖处正在急速下落的男人目光一骇!他倏地回头往下看,只见脚下已能看见海岸密布的礁石,眨眼间他就能落地。

然而,就只是这眨眼的时候,脚下忽有巨浪涌来!这巨浪就像是海底窜出的喷天水柱,又像是天空胡来一道龙卷,海水被成柱形卷上天一般,巨大的冲力若非男人双脚有元气护持,仅这冲力,他一定脚骨粉碎!但就算是护着双脚,他这这时候正坠下断崖,想改变路线已是不可能,且他离地面距离也不远了,那水柱一冲起来,男人便被冲了个正着!

霎时间,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竟被水柱顶着只冲崖顶!男人在水柱中心元气迅速从手脚处散布全身,猛地一翻,竟在水里打出一道金符,水柱砰地一声四破,男人翻身便想继续跳崖。

但他这一翻身,目光大骇,海平面上没有再窜出一道水柱,却有一道看不见的龙气直冲而来!男人已将元气运转至全身,却还来不及全部护住胸腹,胸口处便遭升来的龙气一记重击,男人噗地一口血喷出,身体更是被浩荡激阔的海龙气送上崖顶。

当男人的身影被从崖底抛上来时,弟子们哗地一声,纷纷瞪直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这、这人跳了崖,竟被突来的龙气又给抛回来了?这也太悲催了!

话说,这龙气是怎么莫名出现的,这时谁心里都没谱,就只见那人在空中落下时,口中喷了两口血沫,然后直接砸到了地上!那人在地上滚了两滚,正在夏芍脚前。

夏芍不知什么时候总算有了动作,她抬手,临空一揭,一张薄薄的面具便在手上,而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吐血的滋味如何?不错吧?”夏芍拿着面具笑了笑,冷然,“让我师兄吐血的人,我会让他吐个够!”

后头,弟子们却是阵阵骚动,目光都盯在夏芍的手上,“面具?这人刚才的脸不是真的?”

“嘿!这年头还真有易容的面具?什么材质做的?”

“我说你这人注意什么呢?现在最要紧是看看这人是谁才对吧?刚才掌门祖师说肖掌门,哪个肖掌门?不、不会是…冷…”

那名弟子想说冷家,却最终没说出口。毕竟其实现在玄门弟子里面,擅长占算的几乎当初都是冷氏一脉,虽然大多人不姓冷,但毕竟是师承那一脉。对冷以欣也倒罢了,若说起冷老爷子,很多弟子还是有感情的。当年的事,冷老爷子虽然是明哲保身,不够仗义,但他平时对弟子们还是很和蔼的。因此对于掌门祖师最终没有将冷老爷子逐出师门,也没有废其功法,更没有对外公布他的所作所为,成全了他晚年名声的做法,很多弟子还是很敬佩感激的。现在大家都属一脉,平时一起在老风水堂修炼共事,也一起出生入死过几回,不少人之间已经生出了共患难的同门情义,所以对以前的事,哪怕是张氏一脉的弟子现在也不愿旧事重提。

这并非忘记前仇旧恨,而是大家都是拜师学艺,向来是师父挑弟子,没有弟子挑师父的。分去哪一脉,有时身不由己。当年的事,该怨的是余王曲冷那四人,与底下的弟子无关。既然门户已经清理,当年的人也死的死退隐的退隐,得到了应有的门规处置,那恩怨就算是清了!所以,从同门情谊上来说,对以前其他几脉的弟子,现在没太有人愿意带着有色眼镜看待。

那名弟子“冷”字刚说出来就闭了嘴,但其实其他人听见肖掌门三个字,又何尝不是想到了冷家?

曾经是冷氏一脉的弟子,这次来了三个人,三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紧紧盯着地上趴着的男人。一名弟子道:“师叔祖,让我们看看这男人长什么样可以么?我们…我们不相信他会是冷长老的孙女婿。他、他跟咱们没有仇怨!”

冷老爷子自从退隐,已经不是玄门的长老了。但唐宗伯和夏芍都没有说什么,不过是孝道而已,正因为这些弟子有孝心,当初才留在门派里的,唐宗伯反而比较喜欢这样的弟子。

只是说话间,那名弟子更是自动走上前来,来到地上趴在的男人身前,打算亲自查看。

夏芍没有阻止,有些真相,是要自己去面对的。既然要揭开,自己揭开比别人揭开要好,这弟子算是有勇气。

这名弟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蹲下来,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那人,先伸手在他颈动脉旁探了探,才扳上那人的肩膀,将人慢慢翻了过来。然而,正当翻到一半的时候,异变突生!

那名弟子将人翻过来的时候,面朝向他本人,可正当他将人翻侧过来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暗处掐向他的喉咙!那弟子大惊,但目光落到男人脸上,更是惊得呆在原地忘了反应,这正好给了那人可乘之机,眼看着一只手如电光般的速度,连后头的人都还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一道龙气忽然穿过男人的指尖,眼看便要废了他的手指!

男人此时竟不惧,他的手离那弟子的喉咙只有一毫,若龙气震开,废了的就不仅是他的手指。

这一次,他赌对了。那似乎无人操控却确实被人操控着的龙气倏地一收,男人掐了那弟子的喉咙便原地一滚,翻身起来。

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直到男人挟持了人起身,玄门的弟子们才惊骇地反应过来。只是弟子们的震惊不仅仅在于同门被劫持,也在于男人的面容!

男人这一起身,他的面容已经全然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称不上有多英俊,但却很刚毅沉稳,眉宇间浑然天成的一股仙家气度更是很少见的。正是这气度,很多弟子只见过他一面,却对其印象深刻。

“肖掌门,别来无恙?要见你可真不容易。”夏芍冷哼一声,表现最淡然。

她早就知道这人是肖奕了,此时不过是让这张脸曝光一下而已。

且不说以前夏芍对肖奕的怀疑和暗查,今晚当她将肖奕逼到悬崖边上的一瞬就已经开天眼确认过了。当初在京城,肖奕是在公路上开着车行进,角度多有不便,夏芍只能看见个侧脸。但今晚她有太多的机会看见他的正脸,只要是正脸,他戴多少张面具都没有用!

直到夏芍开口,玄门的弟子们这才反应过来。

“这、这怎么可能?!”弟子们都不可置信地盯着肖奕,另外两名冷氏一脉的弟子更是很受伤,“肖掌门,为什么?跟玄门作对的人真是你?”

“肖掌门,我们跟你没有仇怨,放了阿辉!”

而被肖奕挟持的阿辉也脸色涨红,不可思议地往后看,眼神实在不愿意相信劫持他的竟然是冷老爷子的孙女婿。这怎么可能?!

肖奕却没有理这些弟子,而是笑了笑,眸光深沉莫测,看向夏芍,“夏小姐,你很了不起,我低估了你的实力。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要发现是你,很难么?”夏芍挑眉一笑,气定神闲,却冷淡。这次自从她布下计划,就已经派人盯着香港那边肖奕的动向了。在和冷以欣订婚以后,肖奕并没有马上回加拿大,而是在冷家香港的宅子里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大半年。这期间,他的账户也不曾有过异动,一切都看起来很平静。直到她来了英国没几天,玄门宣布与奥比克里斯家族撒旦一脉宣战!

当时,还在香港的冷老爷子听说了这件事,曾去向唐宗伯问过,并表示他希望能出份力,一起来英国帮帮忙。唐宗伯并没有答应他,当初冷老爷子为了保存冷家这一脉,选择了明哲保身。现在他已宣布退隐,如愿过上了天伦生活,哪有再让他出山的道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既然已经金盆洗手,再重出江湖是有违规矩的。

唐宗伯的拒绝在冷老爷子看来,他还是在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不肯原谅他。却不知,其实唐宗伯已经放下了,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门派也已经清理,他的心态也宽和了不少,只当是师兄弟缘分浅,各过各的日子就是。但唐宗伯没有答应冷老爷子,这次还真是有自己的盘算。他是知道玄门跟奥比克里斯家族宣战的内情的,所以他的拒绝,也是想看看肖奕那边会不会有动静。

冷老爷子被拒后显得有些沮丧,在香港住了一晚,第二天便精神不佳地提出回加拿大了。肖奕和冷以欣自然陪同着他一起回去,可是回了加拿大之后,肖奕便接到了一位德国朋友的婚礼请帖,许是见冷老爷子精神不太好,便将冷以欣留在了加拿大,自己独自去了德国。

可是,本应该在德国的他,却出现在了英国。

这没什么稀奇的,就像当初他说去内地处理师门的产业,但却出现在了香港,给龙脉动了手脚一样。同样的手段而已。

当夏芍得知肖奕有出国动向的时候,就已经八成认定这个幕后黑手就是他了。而今晚他出现后,一直隐藏路数,却在最后不得不施展出炼神还虚境界的元气,就更加深了他的嫌疑。

世界上三十岁出头、又是这等高手,还是东方道家派系出身的人,会那么巧合地有两个人?

但这些夏芍并没有对肖奕说,只问道:“我也很想知道,肖掌门为什么要三番两次暗算玄门?我们有仇怨?”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五章 恩怨往事

肖奕到底跟玄门有什么仇怨,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弟子们并不知冷以欣对徐天胤有什么执着的情感,自然就不知这方面的原因。但夏芍知道,却她总觉得这点原因不至于让肖奕如此暗算玄门,甚至至徐天胤于死地。难不成,因为肖奕因为冷以欣爱的人不是他,身为未婚夫,这让他的大男人颜面和自尊心受损,所以要报复?

诚然,世上不乏这类心胸狭隘的人,若肖奕纯粹是这种人,那只能说,他和冷以欣太般配了,一样的偏执。

可是夏芍却直觉着,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肖奕是她遇到的对手里面,隐藏功夫可谓最深的。今晚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可谓很不容易。这男人城府很深,印堂竖纹,眉间略窄,眼尾略长,这样的人精于算计,情绪却常压心中,极少表露,性情很难被看透。正因情绪表露少,所以心事重。一件事情,无论是恩情或者仇怨,他可能会记很久,所以未必不会有其他什么原因。

莫非,玄门在什么时候不经意间得罪过他?

其实,夏芍并没猜对,但也相差不远。

肖奕自幼家境贫寒,拜入茅山派的时候年仅六岁。六岁的年纪,已经记事。他记得家里有六个兄弟姐妹,他不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却是最话少的一个。那个年代,动乱虽然刚刚过去,乡下却很贫穷,家里养活六个子女,天逢大旱,食不果腹。正巧碰上师父道无大师云游经过村子,机缘偶遇,师父见到他天资奇高,便有意收他为徒。家里人没有多考虑,便让师父将他带走了,那个时候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跟着一位陌生的老道士离开家,但他还是听话地跟着走了。当然,后来他才渐渐明白,不过是家里无力养活太多子女,而他又是不讨喜的那个,走一个便少一个负担罢了。

跟着师父回到山上,在年幼的肖奕的记忆里,道观是很破败的,曾经遭过打砸,屋顶都漏雨。两间瓦房,两张旧床,就此成了他和师父相依为伴的地方。

师父看出他年纪小却心思重,便费心多加开导,教他习武强身,教他大道法理,教他门派传承术法,渐渐在他眼前为他打开一扇寻常人难以窥见的大门。

十八岁那年,他修为已在炼气化神的巅峰,学有所成。师父见他已经成年,便让他回家看望父母。哪知回家一趟,却令他终身难忘。

十二年没有回过家,家里人也从未来看过他。他突然回到家里,令全家人都很惊讶,看得出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还会回来。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和家里亲戚们的模样他早就淡忘了,却还记得当年临走时家里破败的瓦房。这间不大的瓦房成为了他十二年来梦中常见的画面,一朝下山回家,瓦房不见了,家里盖起三间新房,宽敞明亮,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富裕。

不需多问,他已能从面相上看出兄弟姐妹们的境况。

他的大哥和二哥合伙做起了生意,虽然那个年代讲究铁饭碗,自己做生意的不多。但是兄弟两人在村里挖了鱼塘,养鱼很有一手,正逢经济开始发展,两人日子过得红火,都已成家生子;三姐在县政府工作,在当时的女人里算是最为出息的一类;四姐也不差,嫁了个当官的,自身也在国企工作;六弟考上了大学,是家里人的骄傲。

六个子女五个有出息,只有一个从小送了出去,当了茅山道士,显得跟家里格格不入。

父母对他的回来虽然很意外,但也曾欣喜感慨,兄弟姐妹们回到家里,一家人相认,场面隆重。但饭桌上谈起他的职业,亲戚们都有些尴尬。茅山道士这时候在许多人的认知里,已经等同江湖骗子,很不光彩。他起初不悦,但念在与家人重逢团聚,便将不悦压在了心里,不曾表露。只是为师父正名了几句,当然,并没有得到认同。

他本可以以自己的所学令他们信服,但他没有。在他的心底,对这些所谓的家人,还是有些怨气的。当年是他们为了生存将他送去当茅山道士,现在又嫌弃他的职业,他心里不快,因此并未开口指点。

这之后几天,他一直在家中陪伴父母,多年不曾相处,即便是血脉亲情也有所生疏。但父母对他还算关怀,整日将他留在身边聊天陪伴,但这种日子过了几天,他有些闷,便想出门走走,却被父母给拦了下来。

正是这时候,有位村民来家里借东西,发生的一幕,让他永生难忘。

那村民见到他看着眼生,便询问是谁家小伙子,父母脸色尴尬,竟称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来住几天就走。待村民走后,尴尬的父母向他解释,称父亲要竞选村支书,若是被村民得知家里有子女是茅山道士,恐竞选不成。三姐和四姐夫身在官场,若是被人知道家里有道士,恐影响仕途,六弟刚上大学,前些日子说要入党,家里有道士,恐怕受影响。

他那天一下子明白了,回家探亲几日,父母将他留在身边嘘寒问暖,竟是为了不让他出去见人。他一下子明白了,他在家里是多余的,当年被送走的时候是,现在不被希望回来也是。

至今他还能想起那天,想起他冷笑一声,离开那三间新盖的瓦房,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终有一天会再见,要这些人来求他!

那一年,他并没有立刻回师门,而是在回去的路上有意云游,到过许多地方,遇到过许多事,直到三年后才回到师门。而这三年里,他凭师门所学结识了不少政商名流,回到山上的时候,他提出要下山以门派名义建立慈善基金。这个想法,师父并没有反对,只是看出他这一路心境有变,多番开导。他笑着应下,这一次,却没有全听师父的,而是遵循自己的心意,下了山。

六岁,那改变他人生的一年,师父说他天赋奇才,家人当他是累赘,他到底是什么,他会自己证明!

而事实证明,权势、金钱、地位、人脉,只要他想要,唾手可得。

他以门派的名义建立慈善基金,推广茅山品牌,期间建立了属于自己私人的公司,同样很快风生水起。这期间,他成为省内上流圈子里人尽皆知的大师,并主持重修了道观。当年和师父窝在漏雨的屋檐下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却将那两间破旧的瓦房保留了下来,另选新址建了新的道观,打算壮大师门,让茅山成为内地第一大奇门门派。虽然师父无心此事,打乱了他的规划,但但师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敬重的人,在他老人家有生之年,他只有尊重他的选择,将这一规划延期。

在这期间,他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那家人。

他们第一次来到了他拜师学艺的山上,亲自来求他,他却闭门不见,自始至终未曾伸出援手。他只让道观的门童告诉他们,一切都是报。而且,他为人消灾解难所开出的价码,他们付不起。

那家人最终就像是受到了命运最嘲讽的捉弄般,大起大落,落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

都说报复的快感,可是,他的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畅快过。

师父为此叹息,将他叫回身边,终日开导。师父身为掌门祖师,一直没有振兴发扬门派的心思,他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潜心研究道学上,他更像是位道学大士。他听着师父讲演道法,虽并不能尽除内心积郁愤世之火,但总能换来暂时的心灵宁静。

师父将他留在山上一年,让他放下所有外物,潜心修行。他那时也觉心中疲倦,压抑不住却又发泄不出的情绪堵得心里难受,便接受了师父的建议。与师父在山中相伴的一年,他前所未有地心灵舒畅,也觉得自己能渐渐放下那些困扰的情感。

但就在这个时候,师父收到了一封讲经论道的邀请函。

这封邀请函来自台湾,说是讲经论道,但其实只是一部分,这同时是奇门江湖同行们的切磋聚会。因为在内地举办这样的聚会终究是不太合适,举办地点便办在了台湾。

他随师父以及两位师叔一同前去,却在那次行程里受到了难堪和羞辱。

这难堪和羞辱,正是来自玄门。

这次论道会唐宗伯并没有来,来的是玄门的长老余九志和王怀。玄门总堂在香港,并没有遭受到内地那场运动的波及,门派弟子众多,掌门祖师唐宗伯更是华人界的玄学泰斗。在场的不少人以玄门马首是瞻,言语恭维,俨然玄门是国内奇门江湖第一门派。

论开宗立派的历史,茅山派不比玄门晚,在内地也是一大名门正派,弟子不比玄门少。茅山的人脉多在内地,玄门的人脉则多在香港、东南亚和华尔街。抛开玄门历代掌门祖师在黑道的势力不说,只论弟子规模和门派传承正统,茅山和玄门谁高谁低,还真有得一拼。但时也命也,正因茅山在内地,当年才受到了波及太严重,门派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几年便没了大派气象。

其实,这些年不复当年的门派并不止茅山派,传承缺失,青黄不接。在这种时候,同行齐聚,本该商讨的是传承大事,结果却变成了切磋大会。有的门派甚至划分了地盘,以此切磋较量,输了的就要退出对方地界。

师父多年在山上潜心修道,心境已有大成,不愿争世俗名利,谢绝了多个门派的比斗邀请,有人因此言语激将,称茅山派日落西山,师父也只是一笑置之。最后,余九志站出来,要求与师父切磋一二,师父本也不愿,但念在与玄门的掌门祖师唐宗伯在年轻的时候有些交情,不愿当众不留情面,这才无奈应战。

但师父也看出余九志好胜心强,若赢了他,只怕日后麻烦不断。于是便跟他来了一场精彩比斗,在关键时候暗使手段,“惜败”给他。甚至两位师叔中的一人也惜败给了玄门的另一位长老王怀。

见师父师叔战败,有人虽表面上说着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切磋不代表什么,但转身便去恭维玄门,对茅山的态度冷淡疏远。有人更是嘲讽挤兑,称茅山派不敢应战,原来是已无高人。最可恶的是余九志,师父故意战败他竟未发现,还心安理得地接受恭维祝贺,从那之后更懒得再看茅山派的人一眼,甚至言语之间不乏讽刺之意,俨然玄门之外,再无高人。

气焰之嚣张,令人愤慨!

这些人哪里知道,师父不仅法为有成,更是大道之士。他的境界,岂是乌合之众能比?若真论斗法,就凭余九志,必不是师父对手!就算是唐宗伯到了,谁输谁赢还很难说。

但是没办法,无论真败假败,成王败寇,永为世界的法则。

当时他刚入化境,尚不是余九志的对手,师父也不允许他出头。但他却将这天的屈辱全部记下,他发誓,一定奉还!

无论是华人界玄学泰斗的名誉,还是奇门江湖第一门派,这些都应该是属于茅山派的!

毕竟,若论开宗立派,两派虽然差不许多,但若论道教起源,茅山派更为正宗!这一切,本来就该属于茅山。

从那以后,他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提高修为进境上,企业交给两位师叔的弟子代理,他则留在山上潜心修炼。三十岁那年,他进入炼神还虚境界,这是茅山历代祖师都没有到达过的成就。他本想就此下山,师父的身体却开始渐渐令人担忧。他无奈推迟了计划,在山中陪了师父四年,在他三十四岁那年,师父仙去,他接掌了茅山派的掌门衣钵,从此开始振兴门派大计。

他先以游历世界各国为名去了加拿大,这些年,他虽然在山上苦修,但却一直注意着玄门的事。唐宗伯当年曾受人暗算,回到门派清理门户的事闹得香港满城风雨,他得知了冷老爷子退隐,带着冷以欣去了加拿大。

他与冷以欣的相识其实在很早的时候,他十八岁那年,从家里愤然出走后。那时候,他沿路游历各省市,在为自己积累人脉的时候,遇到过太多事,包括衣缇娜,包括冷家人。

在遇见冷氏夫妻的时候,他没有接下一个客户的恳请,去黑苗寨子里寻找解情蛊的方法,也还没有遇到衣缇娜,更没有因对蛊术不太熟知而着了那恶毒女人的道。那个时候,冷氏夫妻是被人邀请来内地的,他们带着才八岁的女儿冷以欣。

那时候,尚未有茅山派在台湾受辱之事。

那时候,冷氏夫妻也尚未出车祸。

那时候,冷以欣还没遇到徐天胤。

他第一眼对冷以欣当然没什么感觉,毕竟她那时候还是小姑娘。但他倒是一眼看出了冷氏夫妻将有难来。冷家常年为人占算问卜,泄露天机太多,有此一难实属命中注定。他当时没有打算提点,毕竟不过初识,双方的交情没有到让他冒着泄露天机的危险。但是那段时间,冷氏夫妻为人却很是和善,听闻他出身茅山派嫡传,对他礼敬有加。当年他才刚成年,夫妻两人的年纪却已三十开外,两人对他的态度让他最终动了恻隐之心。

俗话说医不治己,他的提点让冷氏夫妻很感激。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他看冷氏夫妻出事少说还得三个月,两人却是在回香港的路上就出了车祸,双双身亡。

天道无常,却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他得知消息,足足愣了许久——有些劫数,不是人力能改。如果不是他提点了两人,或许两人还有段日子可活。

从小到大,他随师父在山上,人生里只有敬重的师父,现如今好不容易结交的忘年交,还因他而早逝。

从那以后,他时常关注冷以欣的情况,她被逐出门派的事,他知道。对他来说,她不是玄门弟子,那再好不过。他对玄门的一切手段都不会伤害到故友的女儿。只是在加拿大见到她之后,他知道,从此他对付玄门又多了个理由。

他断香港龙脉,为的是让玄门陷入两难,救龙脉,则出手之人活不过十年,玄门势必元气大损。若不救,玄门就会从此声名扫地;他与通密联手,不仅是为了帮通密对付玄门,也是为了杀了衣缇娜那个恶毒的女人。今晚,他的出现,也是一个目的。

他不管当年台湾的事唐宗伯没有到场,他身为玄门掌门祖师,茅山所受到的羞辱,理应算在他头上!他当年被同门暗算,那也是他无能,怪不得别人。这世上,无能就会受人轻视,唯有站在最高处的王者,才有资格睥睨天下。这是一生的际遇教会他的,身在茅山派的立场,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有他的理由。

玄门是茅山派成为奇门江湖第一大门派路上的最大敌人,必除!

只是他没想到,他蛰伏多年,苦修多年,算无遗策,最终竟几次三番地毁在了一个女人手中。

肖奕望向夏芍,冷笑一声,捏着身前玄门弟子的手指,捏紧。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六章 峰回路转

“你想干什么!”肖奕的手一收紧,张中先一声怒喝。麺魗芈浪

唐宗伯从旁拦住要冲出去的张中先,目光落在肖奕收紧的手指上,脸色冷沉,“我与你师父道无大师在年轻时候曾有些私交,我二人之间并无仇怨,你对玄门的敌意从何而来!难不成,我玄门有对不起你们茅山派的地方?”

他自然也能从肖奕的面相上看出他心思重来,接下来果然就证明了他看得不错。他似陷入沉思,内心一定有诸多想法,可是他却一句也不说。

“掌门师兄,还跟这小子啰嗦什么!他断香港龙脉在先,伤小烨子在后,帮着通密那个心思不正的老头,今天晚上还暗算天胤,还有什么跟他说的!”张中先怒道。

唐宗伯摇头,目光威严,“我与道无大师有些私交,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嫡传弟子。不弄明原委便出手教训,我怕日后等我去了地下,无法向老友交代。”

张中先一听,顿时没了脾气。掌门师兄是性情中人,有此坚持,也不意外。只是这小子太可气了!

肖奕却冷哼一声,并不见得领情,“我做的事,将来我会向师父交代,用不着唐大师代劳。”

“混账!”张中先脾气刚压下去,一听这话,火气又冒了出来。

唐宗伯怒极反笑,点点头,“好,那你就是没什么话说了?”

“本来我们茅山派和玄门,就没什么好说的。”肖奕冷笑。

“那好!那就按着江湖规矩来!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对玄门有这么大的仇怨,我身为玄门掌门,你身为茅山掌门,我们两人面对面清算!先放了无关的人,今晚我跟你一对一,生死由命!”唐宗伯道。

“掌门祖师!”这话刚一说出来,弟子们急了。虽然不知道肖奕和玄门有什么恩怨,但他劫持阿辉是事实,要清算,他们也想算算他劫持阿辉的账!

唐宗伯一摆手,转着轮椅上前,独自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放人!”

“放人?唐老前辈,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傻的人么?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我单枪匹马,一旦放人,我还能走得了?”肖奕好笑道。

唐宗伯却猛地一拍轮椅扶手,怒道:“现在才想到走不了?你身为茅山派掌门,怎么就不想想,你做下的这些暗算之事,玄门会找你师门清算?”

肖奕一听,大笑:“唐老先辈连跟我清算都要顾及跟我师父以前那么一点点的私交,会因为这些事迁怒我的师门?你不会。不过,即便你会,那也无所谓。茅山派的弟子虽少,但他们身为门派弟子,是茅山派成就了他们这些一代大师高人,在门派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也理应效力。我的决定就是门派的决定,他们只有听从的份儿,没有立场怪罪我。如果怕玄门宣战,他们就不配为茅山弟子。我身为掌门,会首先让他们将从门派得到的东西全数归还。”

肖奕仰头大笑,笑罢眼中却有冷意。海风从他身后拂上来,男人的身体半遮在阿辉后面,只露出的半张面容冷峻,睥睨。

“混账!”唐宗伯脸一沉,“你看你师父当初把衣钵传给你,就是茅山派最大的不幸!”

唐宗伯身为玄门的掌门祖师,深知肖奕说得虽有道理,但如此行事,与专断独裁无异。弟子拜入门派,一切是要听从师门,但不代表弟子们对师长不能有质疑的声音。越是身在高位,越要有容人之量。肖奕此人,天赋奇才,修为高深,精于算计,手段狠辣。放到以前,绝对会是个枭雄,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样子是没有谈判的必要了。

肖奕听唐宗伯提及他师父,脸色也是一冷。他不认同师父避世自修的态度,但不代表他不敬重师父,唐宗伯这番话,正戳在肖奕心头,令他掐住阿辉喉咙的手骤然一收,阿辉的脸色瞬间涨红,由红变紫,夜风里诡异的咯咯声。

“住手!你给我放人!”唐宗伯也不欲再多言,他掌风一震,当即便震向肖奕制住阿辉的手肘。

肖奕不可能真的杀了阿辉,他还要靠着人质逃脱,但他面对唐宗伯的掌风,却是将阿辉一带,正对向唐宗伯震来的掌风!唐宗伯一惊,肖奕大笑,“唐老既然这么珍视弟子,不知道弟子死在你手上,会怎么样?”

唐宗伯的掌风已然震出,要收回来是不可能了,眼看着阿辉就要伤在他掌下,令人震惊的事却发生了!

只见那道掌风的劲力已经震得阿辉的发尖儿都往后一竖,却忽然在他面前倏停!阿辉的面前,海龙气不知何时积聚而来,在他面前一挡,生生将那道掌力挡下,阿辉一点事儿也没有,玄门弟子们却是都惊愣了。

海龙气!又是海龙气!

今晚这龙气真是古怪,三番两次帮玄门的忙,到底怎么回事?

肖奕却脸色一变,带着人往后一退,目光狠辣,“唐老不想让人死的话,就让你的人让开。”

弟子们纷纷看向唐宗伯,不让,逼急了肖奕他狗急跳墙,阿辉可能真会有危险。可是让了,这人以后继续和玄门作对,不知还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再想抓着他一定不容易。

怎么办?

“让!”唐宗伯二话不说,往轮椅上一拍,气劲一震,自己先行退后。弟子们一看,这才跟着也慢慢后退。众人退得极慢,但悬崖前的空地上还是慢慢让出了一大片的空间。空间一大,站着的人就越发明显,弟子们纷纷愣住——夏芍没动。

肖奕一眼扫向夏芍,见她浅笑立在原地,便眉宇深锁,眯了眯眼。这女人,比唐宗伯还要麻烦,她的谋算和修为都超出他的预估。当初断香港龙脉,他一直不知是谁破了他的术法,在京城和通密合作的时候,他忙着处理衣缇娜,也未曾亲眼见到她是如何杀了通密的。但今晚,那道大海龙气竟然能成功被她引过来,他这才不得不认为,当初破他术法的人,就是夏芍!

“看来,是有人不顾同门死活了。”肖奕冷冷一笑,指间又想用力。

就在这个时候,前头夜空两道五芒星撞在一处,气场震得夜空的云层都散出一道巨洞,玄门弟子们惊呼一声,纷纷抬头,注意力一下子被分散了开。肖奕手指一顿,目光一变,带着阿辉便往人群里冲去!

“糟了!”弟子们反应过来,紧急戒备,却都有些犹豫,不知该堵还是不该堵。

这时,肖奕已经冲入人群中,眼看就要冲出玄门弟子的包围圈,但前方的包围圈却忽然散开,肖奕一抬头,安德列、亚伯父子和亚当边斗边冲过来,弟子们纷纷向两旁让开,带三人发现周围情况停下来,玄门弟子已经又形成了大的包围圈,将肖奕、安德列、亚伯和亚当四人都围在了里面。

刚才在玄门与肖奕对峙的时候,安德列三人在前面又一次交手,亚当以一敌二却一直不落下风,让亚伯心焦不已。多年来他一直不知道亚当的修为这么高,他和父亲联手,他居然也不落下风!但此刻打来了后院,亚伯一看周围形势,顿时神色一松,仰天大笑,“太好了!亚当,这次你是自寻死路了!”

说着,亚伯转头看向远处正缓缓走来的夏芍,神色惊喜,“夏小姐,是不是到了该履行我们之间协议的时候了?”

虽然今晚撒旦一脉只有亚当一人现身,但是撒旦一脉以亚当为首,只要解决了他,他那个懦弱又优柔寡断的父亲很好解决!撒旦一脉的长老会里也一定有愿意与拉斐尔一脉和平共处的。所以,只要解决了亚当,其他的事情就都好办了。亚伯很惊喜,不管亚当有多强,在眼前这名女孩子面前,他必然不是对手!这女孩子,连海神波塞冬的力量都能召唤,她一定会成功杀了亚当!

不仅是亚当,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