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杯奶!”高广义对着吧台里的调酒师道。

秦瀚霖一笑,刚想跟高广义抬杠,便听见门口叮咚一声。不少店里的顾客都转头望过去,目露惊艳,秦瀚霖也随之转头,但一眼望见来人,便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方筠往店里扫了眼,看起来想找找看有没有空位,但扫到吧台的时候一愣,随即便笑着走了过来,“嗨,秦少,今晚真是巧。”

“是啊。”秦瀚霖笑意微深。

“秦少,您的牛奶。”这时,侍者将一杯香浓的牛奶递给了秦瀚霖。

方筠看见那杯牛奶,脸上顿时有些抽离状态,嘴角微抽,笑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喜欢喝牛奶。”

“是啊,你不知道我这些年,口味变了很多么?”秦瀚霖一笑,笑意总有些深。

方筠一愣,秦瀚霖笑着拿起那杯牛奶,仰头几口喝了个底朝天,往吧台上一放,起身走人。

“付账!”后头传来高广义火大的声音。

“记账!”秦瀚霖头也不回地出了酒吧。

高广义气得在后头骂咧咧,“以后这小子来,给我轰出去!妈的,喝杯牛奶都要记账,改天给我把账单送去纪委!告诉他爷爷,这小子欠我一杯牛奶的钱!”

侍应嘴角抽搐。

“我替他付吧。”方筠道。

“小姐,你没听他说要记账吗?”没想到,刚刚还在大骂秦瀚霖的高广义,立刻换一副醉眼,看着方筠。

“我是他朋友。”方筠一愣。

“没看出来。”高广义一咧嘴,分明是醉醺醺的眼神,但就是让人看着有些嘲讽,在方筠尴尬的时候,他拿起酒瓶子摇摇晃晃地坐去一旁,喝酒去了。

方筠尴尬地看了高广义一眼,又急切地看了眼酒吧外头,最终转身出了酒吧。

酒吧外头,秦瀚霖上了车,车灯大开,已经发动了车子。

“瀚霖!”方筠踩着高跟鞋跑过去,拍拍他的车窗。秦瀚霖像没看见外头有人般,打着方向盘便向前头开去。方筠一急,跑去前头,双臂一展,挡在车子前方。

酒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潮都转头看了过来,发出阵阵议论。

秦瀚霖在车里脸色一沉,摇下车窗,“方大小姐,你是要在军区大展宏图的人,死在我车轮下,恐怕不值得吧?”

方筠走过来,看着男人车里的俊脸,苦笑,“瀚霖,我刚回国,没想到今晚能碰见你两回。我们能谈谈么?”

“好啊,上车吧。”秦瀚霖看了方筠一会儿,痛快点头,看了眼自己的副驾驶座位。

方筠欣喜一笑,赶紧跑过去。然而,正当她往车前走时,秦瀚霖的车子猛地往后一倒,原地漂亮的一个甩尾,掉头扬长而去。

方筠愣住,站在冷风和汽车尾气里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被耍了,不由一跺脚,随即不知是气还是笑,扶额喃喃,“这人,还跟以前一样,那么会耍人…”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十五章 旧情,办法

寒夜,京城的天空飘起了小雪。高架桥上,一辆车停在路边,男人站在桥旁,仰头喝着啤酒,望着桥下霓虹车流。

远处,一辆跑车开了过来,耀眼的灯光照在男人身上,一名女子从车上下来,笑着走了过来。灯影里,女子长发在寒风里飘飞如梦,笑容更如梦影般令人恍惚。

“瀚霖。”方筠笑着走到秦瀚霖身边,“没想到我会找到你吧?”

秦瀚霖手搭在护栏上,握着啤酒罐子转过头来,只是一笑,没说话。

“我现在想找一个人,找不到的情况还真的很少见。毕竟,国外的课程不是白学的。”方筠一笑,灯影里别样的妩媚风情。

“没白学就好,方小姐总算可以大展宏图了。”秦瀚霖笑着仰头喝了口啤酒。

方筠笑意淡了淡,目光却没从秦瀚霖脸上移开,“瀚霖,我以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许放下了。毕竟,那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我们那时候都年轻,可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成熟很多了。”

秦瀚霖挑眉看了方筠一会儿,笑意颇深,“哦?方大小姐觉得今晚你的行为,很成熟?”

方筠一噎,随即气得发笑,语气有些无奈,“你就不能不挤兑我?我这还不是一回国就遇到你两回,所以觉得很有缘分,这才想找你聊聊嘛。”

秦瀚霖却盯着方筠不放,目光更深,“你现在想找一个人,找不到的情况还真的很少见。方小姐,我的车就停在酒吧门口。”

方筠愣住,有些尴尬,但随即便垂下眸,苦笑地扬起唇角,“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过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我跟你这么玩的…”

“我没告诉过你,这些年我的口味变了很多吗?”秦瀚霖玩味地一笑,目光却冷淡得不似平常。

方筠看了他好一会儿,“你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我的气?”

“我不该生气吗?”秦瀚霖挑眉,眸却更暗沉。

“瀚霖,当年我们都还太年轻,那时我们都才十八岁,我对我们的未来真的很迷茫,我真的不敢做决定,所以…”

“所 以你就可以假装答应我,回头就带着方家的人来,让姜系拿此事大做文章,险些判我个拐带的罪名,甚至把秦家也拉下水?我之前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吗?这是我们两 个人之间的事,如果事发,我们双方都有责任,谁也没有办法拿这件事来做文章。我把所有事后各方的反应都算到了,就是算漏了你。”秦瀚霖一笑,自嘲。

方筠垂眸,轻轻蹙眉,眸底尽是后悔的神色,“对不起,瀚霖。我当时很害怕,我从来没让我爸妈失望过,我怕这样一走了之,他们会很失望。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责备…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当年的想法很幼稚很自私吗?”

“确实。”秦瀚霖耸肩一笑,不像是说反话。

方筠抬起头来,眼底亮起生机。

“幼稚和自私只属于年轻,我们现在是成年人了,同一个错误还是不要再犯的好。”秦瀚霖说罢,仰头把啤酒喝尽,开了车门往车里一丢,自己也坐了进去。

“瀚霖!”见秦瀚霖要关车门,方筠走了过去,“就是因为我们现在是成年人了,我们才有更多选择的资本,不是吗?”

“你还是没明白。”秦瀚霖坐在车里,望着外头急切的女子,“当年的事,我从没有怪你选择了家族。你说得没错,我们当年都太年轻,我给不了你什么,所以你迷茫,你害怕。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

方筠怔怔望着秦瀚霖,却见男人自嘲地一笑。

“但自从那时候起,我就不再喜欢被欺骗。”秦瀚霖一笑,望着方筠,“不过在这点上,十年了,你倒是一点没变。”

方筠脸色煞白,他是在说她今晚偶遇他的事么?她只是、只是想见到他而已…因为当年的事,两人十年都没有过联系,她不知道他还恨不恨她,怕两人见面尴尬,所以才…

但她还没来得及解释,秦瀚霖便道:“没错,我们现在是有更多选择的资本,所以当我再选择,那个人可以有很多缺点,不女人、脾气坏,这些都没问题,但她只要有一个优点就够了,那就是坦诚,不说谎。”

“…”方筠却怔在车外,不知不觉松开了车门。为什么,她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会有浓浓的不安心感?

“以后别再玩偶遇的把戏,记住我们都是成年人。”秦瀚霖伸手把车门关上,发动了车子,缓缓驶离。

方筠站在桥上,看着男人的车子远离,冷风吹着她的脸,苍白。

而开远了的车里,光线昏暗,霓虹闪烁的光影在男人英俊的脸上掠过,辨不清颜色,气氛莫名压抑。车子像是在夜色里漫无目的地行驶,当停下来的时候,秦瀚霖一愣。前方,一座军校沉寂在夜色里。

怔怔地看着眼前京城军校四个大字许久,秦瀚霖才摇头一笑。

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立刻打了方向盘要走,车子却开得很慢,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坐在车里许久,男人转头望向校园里。这个时间,似乎…还没熄灯?

不知怎么就拿出了手机,当手机里显示出男人婆三个字时,秦瀚霖笑了笑,发了个短信过去,“睡了?”

大学宿舍里,四名女生正在整理内务,准备上床休息。张汝蔓的手机亮起时,正准备端着盆子去洗漱,拿起来一看,顿时皱着眉头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准备走人。

手机却又亮了起来,张汝蔓不耐烦地走回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六个字,“我在你校门口。”

校外车里,秦瀚霖盯着手机屏幕,唇边一抹笑意。只问睡了没,以这丫头的性子,八成不会理他。他说在她校门口,她应该会理他,不过内容大概会是一个“滚”字。

果然,很快的,屏幕便亮了——但他猜错了,上面有三个字。

“赶紧滚!”

秦瀚霖盯着这三个字,垂眸一笑,发了过去,“你就这么嫌弃我?”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嫌弃!”

秦瀚霖盯着那两个字,低头轻笑出声,但刚笑了两声,他便眉头一皱,脸色一白,捂住了胃部,眼底诧异的神色闪过。

胃痛,真是好多年没有过了,他还以为这老毛病好了呢…

根本就没去看车里,他知道车里没备胃药。因为多年没犯病了,他根本就没准备。秦瀚霖关上手机,发动了车子,想去附近找家药店,车子开出去不久,一辆跑车慢慢地开了过来,停在了他刚才停着的地方。

方筠转头望向车窗外,眉头微蹙。

京城军校?

她在车里垂眸,不久便也发动了车子,跟上了秦瀚霖的车子。她知道他定然不喜欢被跟踪,所以,她开得很慢,离得很远。以她专业的跟踪技术,即使离得远,她也能判断出他的行驶路线。但尽管开得很慢,方筠还是在行驶了一段路之后,诧异地看见秦瀚霖的车停在了路边。

秦 瀚霖在车里捂着胃部,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他估计有些偏颇,这附近是郊区,一路行来都没有看到药店,今晚可能是没吃饭的缘故,喝了杯热牛奶,接着便喝了杯 冰啤,把他这老毛病给引出来了。这病不来则已,一来便来势汹汹,一下一下的绞痛,他不敢再开车,只好把车停在了路边。

方筠在远处看着,等了许久秦瀚霖也不开车,她这才感觉有点不对劲,赶紧开车过来查看。

“瀚霖,你怎么了?”方筠下车,敲了敲车窗,脸色急切。

秦瀚霖在车里皱起眉头,唇都抿了起来,“你很喜欢跟踪?”

方筠张嘴,想说她没有,只是碰巧路过,但想起他那句不喜欢被骗的话,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但也没提这事,只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你回家吧。”秦瀚霖没开车门。

方筠却通过车窗看见他手捂着胃部,顿时变了脸色,“你胃痛的旧病犯了?”

他 以前没有胃病的毛病,这毛病…是那年积起来的。方筠目光愧疚,那件事最终变成了两个派系之间的争端,她在那时候被送去了国外读书,这一走就是十年。但在 国外这些年,她一直有他的消息。当年,他受了很大的责备,有一段时间连饭都吃不下,最后到了一吃就吐的程度,整个人暴瘦得不成样子,秦老爷子和秦叔叔才吓 到了,不敢再过多地要求和责备他,把他送去了医院,但他却就此落下了胃痛的毛病。

这病很多年没犯了的,难不成因为她回来…

“你车里没药吗?叫救护车了吗?”

秦瀚霖不说话,这病是老毛病了,根本就不用去医院,有药就成。他只是打算休息一会儿,然后开车去买药,能自己行动的话,他不想假手他人。虽然可以打电话给家里的警卫,但如果被家里知道了,老爷子和老妈的唠叨又要不断了…

秦瀚霖想着这些,呼吸却越发沉重,胃部阵阵绞痛,让他知道,恐怕这次是真的要去医院了。

“喂?救护车吗?”这时,车外却传来方筠的声音。秦瀚霖皱着眉头转头,见她在外头报了地点路段后,挂了电话。

“…”秦瀚霖没说什么,直到救护车来了,他开了车门下车时才道,“谢谢。”

方筠这才看见秦瀚霖脸色发白,额头都见了冷汗,她顿时愧疚更重,“我陪你吧。”

“不用了,太晚了,回去休息吧。”秦瀚霖说罢,便上了医院的车,让一名医务人员开着他的车在后头跟着。方筠却开着车也跟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后,一番检查,秦瀚霖有胃痛和发烧的情况,院方便开了间单人病房,给他挂上了点滴。

病房里的灯关着,男人躺在病床上,方筠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等了许久才轻轻开门进去,秦瀚霖已经倚在床上睡着了。这些年,她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看着他的睡颜,就仿佛看到当年。当年,他还是少年,现在却已是英俊成熟的男人。

十年的空白,对他来说是空白,对她来说却不是。这些年,她一直关注着他,知道他那些花边绯闻,但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他流连花丛是为什么。他心里还有她,只是当年她的选择让他没有办法释怀,所以现在才这样冷淡。

方筠笑了笑,她不怕他的冷淡,只怕他是真的不再爱她。想起今晚他的那番话和最后去过的京城军校,方筠皱了皱眉头,她在回国前,曾经听说过他的又一个绯闻…

方筠的目光在秦瀚霖身上一扫,见他穿着衬衣,袖口挽起,正打这点滴,而外套正挂在一旁。她目光微微一顿,随后便走了过去,快速翻找了两下,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机来。

拿着手机去了病房门口,方筠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和信息记录,最终在一条短信上皱了眉头。当看见那短信的时间时,她的眉头皱得更紧,那是和她分开之后。

方筠脸色微沉,拿出自己的手机来,记录下这个号码,然后回屋将秦瀚霖的手机重新放好,出来后走到走廊拐角,打了个电话,“喂?帮我查查这个号码!”

夜色深沉,这个时间,夏芍和徐天胤已经歇息。

两 天没见,夏芍还以为某人会像在澳洲的时候狼性大发,但他今晚却很乖,只是亲了亲她,便抱着她休息了。夏芍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就像当初肖奕死的时 候,她莫名觉得不安心,现在便证实他有很大的可能还活着,而且就在京城布置什么阴谋。现在,她又有不安的感觉,只是分不清究竟是来自哪件事。

“睡吧。”正想着,头顶传来徐天胤的声音,夏芍抬头,男人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将她揽得紧了点。

夏芍模模糊糊应了声,便闭上了眼。徐天胤明早还有任务,她知道她若睡不着,他便会一直陪着她的,为了不让他明天太累,她只好闭上眼,自行调整元气,自行催眠。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渐渐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早上,夏芍起来的时候,身旁已冷。

徐天胤已经出门,桌上放了纸条,告诉她厨房煮了粥和鸡蛋,还烤了面包片。夏芍一笑,看着纸条上的字迹许久,想着若是没有烦心事,每天这么过日子,该有多好。

吃过早餐,夏芍便将心思放到了京城的事上。

她 先给孙长德打去了电话,在日本就医的那两名经理在她回国之前还没有醒来。夏芍已经联系了使馆方面,等人一醒就可以安排回国。夏芍吩咐孙长德,让他联系最好 的疗养院,安排最合理的疗养方案,这两名经理日后身体休养方面的费用全部由公司支付。等身体好一些,调去清闲些的岗位,薪酬照旧。

孙长德一笑,当即应下,董事长不这么吩咐,他也打算这么建议。虽然这是一笔很大的费用,但公司确实不缺这些钱。而且这处理方案也有利于人心的凝聚力,其实并不赔本。

挂 了电话之后,夏芍便给师父唐宗伯打去了电话。她这次之所以这么急着赶回京城,就是因为得知了肖奕还活着的消息。现在肖奕在京城,冷以欣也在,两人对玄门的 仇恨,肯定不会做出好事来。可是,要找这两个人,可不太容易。她虽然可以开天眼,但排查也需要一段时间。怎么尽快找到两人,夏芍还没想好,她打算先问问师 父在日本怎么样了。

“你冷师叔…昨晚去了。”唐宗伯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沉。

夏芍愣了愣,却也不惊讶。冷老爷子昨晚受了师父两次劲力,内腑受损定然严重,后来又受了温烨和张老的一击,重伤不治的可能性很大。只是,这位老爷子去得倒冤,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拼上性命救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孙女…

听 师父的声音很沉,明显情绪有些低落,夏芍便安慰了老人几句。每个人都在选择的道路上,选对或者选错,都要承担后果。冷老爷子当年遇到了一个两难的选择,选 择同门情义还是选择亲情。这选择题无论落在谁身上、做出怎样的选择,其实都没有错。只是大家的选择不同,道路不同,最终走上了对立面,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结 果。

这样的结果,没有对错,只有一声唏嘘。

“那师父打算怎么办?”夏芍问。

“他 一心为了这唯一的孙女,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只叹欣儿那孩子,一错再错。她要是知道她爷爷为了救她的替身而死,不知会怎么想。”唐宗伯沉沉叹了一声,“不管 怎么说,你冷师叔还是门派的人,人去仇怨了,他的葬礼还是要办得体面些的。毕竟香港有不少旧识,他也算风光半生,总不好走得不声不响…”

夏芍闻言轻轻挑眉,师父的想法正合她意,“那就按师父的想法办吧!”

冷老爷子过世,若在香港大办,京城这边一定会有消息。夏芍倒想看看,冷以欣会怎么办,还会不会藏着不现身。

“崔皓两人也死了,今天安亲会过来领人,明天我们就回香港。”唐宗伯说了声行程,问了问京城有没有异常情况,这才说等到了香港再联系,然后挂了电话。

夏芍放下电话后,这一天也没闲着,她去了公司询问春季玉石拍卖专场的准备情况,然后,等。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十六章 新线索(补完)

这年的元宵节对于香港圈子来说,无疑是深受震动的。曾经享誉华人界的占卜大师冷老爷子去世的消息,震惊了很多人。去年年初,老人还在香港为孙女女婿订婚典礼的喜事宴请各方宾客,今年怎么就阴阳两隔了?

唐宗伯对外的解释是,冷老爷子因孙女婿去世的事深受打击,在内地静养时生了场病,系病逝。

半年前,肖奕死了的事,有些人听说过。茅山派对外宣称的是车祸,香港圈子里的人对肖奕尚不熟悉,只是对他的死颇为唏嘘。同样令人唏嘘的是冷以欣,她的未婚夫才过世半年,爷爷也撒手人寰。世事无常,就连风水大师也有旦夕祸福。

玄 门弟子们却知道详情,唐宗伯和安亲会的人从日本一起回来,带回了崔皓两人的尸体,还有一名陌生女子的尸身,包括女子戴着的面具。唐宗伯并没有向冷氏一脉以 前的弟子们隐瞒这次去日本的真相,包括之前将冷老爷子从内地带回香港的事,也在门派中公开说明原因。今日的结果,冷氏一脉的弟子们虽不愿见到,但也无可奈 何。

灵堂设在玄门老风水堂,任人前来吊唁。唐宗伯坐在灵堂里主持,跪在灵前的都是以前冷氏一脉的弟子,披麻戴孝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弟子们脸上的表情也一天比一天沉肃。

他们在等,等一个人。

冷以欣。

她是冷家唯一的血脉,老爷子一生都是为了保住她。当初,她杀了余薇,若不是老爷子求情,她早就死了。现在又是为了保护她,她爷爷的葬礼,她难道忍心不来见她爷爷最后一面?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在问,来吊唁的宾客、冷氏一脉的弟子,甚至身在京城的夏芍。

冷老爷子在玄门设灵堂吊唁那天,正是元宵节前一天,夏芍全天都盯着机场,看有无可疑人物,但一天无果。

第二天,元宵节。

夏芍中午约了张汝蔓一起吃午餐。京城大学尚未开学,朋友们还没返校,张汝蔓却整个假期都在学校,今天过节,京城军校也放了一天的假期,但晚上六点之前还是要返校,所以张汝蔓只有中午的时间。

夏芍晚上要去徐家吃饭,徐天胤的安保任务晚上便可以接受,因此她也只有中午有时间。温烨还没回京城,这天中午,只有姐妹两人,还是约在海贼主题酒吧里见面。

这回夏芍到得早,张汝蔓来到酒吧的时候,正见夏芍在角落里坐着,目光望着门口,看着像是发呆。夏芍正开天眼监视着机场,见张汝蔓进来,目光往她脸上一落,愣了愣。

“你的脸怎么了?”夏芍挑眉问。

张汝蔓手插在裤兜里,英姿飒爽地走过来,以前的马尾鞭已经在念军校后剪了,但人显得更加爽利。只是脸上贴着两块创可贴,眼角嘴角都有点乌青,让她一进来显得有点不良。

“没什么,跟人过招,身手不及,被揍的。”张汝蔓耸肩笑了笑,不以为意。

“过招?”

“嗯。学校里来了位新的指导教官,身手超厉害。我在新人里挺出头,所以就被点名了,这就是结果。”张汝蔓指指自己脸上的战绩,笑着坐下来,看起来居然还有些兴奋。

夏芍却轻轻蹙眉,“你们教官出手一向都这么重吗?”

嘴角眼角都肿了,脸上还见了血,夏芍虽然知道张汝蔓现在的目标是成为军人,如果能成为特工,为国执行任务那是最好不过了,所以这种和强者的较量对她来说是一种学习。可是从学校的角度来说,对于大一的新生,各类格斗技巧都还在初级阶段的学生,教导一向这么严格?

“其他人也都被教训成你这样了么?”夏芍有些在意地问。不是她保护过度,若是学校一视同仁,对待新生就是这样严格,那她也不会说什么,谁让张汝蔓选择了这条路呢?但是,她从张汝蔓脸上看出些不同寻常来。哪怕她伤成这样,依旧能看出她两耳灰暗,这是灾祸渐进的征兆。

所谓渐进,便是灾祸不只这一件,可能会陆续发生,可大可小,现在还无法确定,可能都是小事,也可能会随着事情的发展而升级。

这面相让她有些在意…

“没。”张汝蔓实话实说,“都说了是我在新生里太出头了嘛,所以被揍得格外惨了点。”

夏 芍顿时眉头蹙得紧了些,张汝蔓一见,赶紧摆手,眼神发亮,颇为兴奋,“姐,你可千万别去找我们教官。她是临时来视察新生的,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跟上头的人 过两招!整天在学校里打沙包,我都快发霉了。其余教官顶多摔我们几下,从不下狠手,学到的东西少。我巴不得实战呢!她昨天来的时候,说我们是养在温室的 花,将来穿上军装也上不了战场,我不服气,就…当然,被揍成这样也有我自己的责任,嘻嘻。”

张汝蔓边说边缩了缩脖子,讨好地笑了笑。

夏芍顿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这丫头!

“别说,我们那视察的教官身手还真不是吹的。我听说,她是国外回来的,受的是精英教育,马上就要去军区就职了。你没看见,大美女!真的。我以前不相信有美女特工,但这回有点信了。”张汝蔓继续道。

嗯?女人?

夏芍一愣,目光再往张汝蔓脸上一落,开了天眼。她最近实在是诸事缠身,太忙。京城军校门禁严,虽然同在京城,夏芍并不能时时刻刻见到张汝蔓,她的面相上反应的信息目前还少,而且她的脸被揍成这样,有些信息也确实掩盖了,夏芍这才开了天眼。

但一看之下,夏芍不由蹙眉。这女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但当画面在眼前闪过数秒之后,夏芍的眼神顿时寒了下来,冷哼一声。

她 知道这女人是谁了,确实是见过。不过是前年年末的时候,她回家过年,在青市见过一回秦瀚霖,当时看出他有官灾和女祸,官灾这件事虽然最终结果以最低的损失 收场,但其实秦瀚霖还是受了些处分,算是已经应了。至于女祸的事,倒真被夏芍一时忘了,而且在官灾之后,夏芍记得秦瀚霖的面相上确实没再有什么迹象了。难 不成,现在又有了?

玄学上有种说法,有些劫避得过,有些却避不过。可能会因为有些事情,劫数会推迟到来,但最终还是会来。避不过的劫应了更好,免得会有更大的劫数。有段时间没见到秦瀚霖了,莫非,这劫是又有了?不然,这女人怎么找上了张汝蔓?

“听 说我们这视察的教官,家里背景不小。我以前有点鄙视家里有背景的,我们学校那些,没一个有真本事的。不过,这人倒是让我有点刮目相看。对了,姐,你听说过 日方近期要来华访问么?听说我们这位教官是警卫部队的。”张汝蔓一脸向往,“听说能被选上给国家领导人和外宾当警卫保镖的,都是顶级特工了。怪不得,她的 枪法比我还厉害。”

夏芍闻言一愣,挑眉看向张汝蔓,正看见她兴奋的目光。

“姐,你是知道我的枪法的,我 从小就练,那些枪在我手里比拿筷子还熟悉,枪法我就没输过,即便是上了京城军校。但是昨天我输了一环,这感觉实在太棒了!我真希望常有这样的高手来学校监 察监察,跟高手过招很过瘾。昨天我跟她过了几招,虽然输了,但是学了不少实战技巧,要不,吃完饭咱俩找个地方练两手?下回她再来,我一定让她刮目相看!” 张汝蔓的话让夏芍微怔,随即垂眸一笑。

这丫头,对方把她当情敌教训,她把人家当对练的沙包盼着,这要是被对方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不过,张汝蔓自从来了京城军校,遇到的事不少,心情一直比较压抑,如今能看见她这么兴奋,真是少见。虽然对方的目的让人有些不齿,但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倒让这丫头燃起斗志了。

“好,吃完饭去会所吧。”夏芍很少指点人,主要因为她学的是内家功夫,从小修习,张汝蔓则练的是现代格斗技巧,不在一个套路上。而且张汝蔓以前也不知她有身手的事,虽然她在青市一中的时候,有听见一些传言,但是回去问她,她从来都是笑而不语。

正因为夏芍以往都不承认,此时竟然答应了,张汝蔓顿时惊讶地瞪圆了眼,随后风卷残云般把桌上的烤肉给吞光,然后拉着夏芍就直奔华苑私人会所。

会所里有健身房,两人便在健身房的空地上过起了招。

不过招不知道,几招下来,张汝蔓便捶胸顿足,“姐!你太不仗义了,身手这么好,以前你都不教我!”

“我哪知道你会读军校?你若不读,教了你,你不就只是出去打架?”夏芍悠闲一笑。

“那我现在考上军校了,你可以教我了。”张汝蔓说着,又缩了缩脖子,“关键是,你有时间吗?”

夏芍还真没时间,不说最近正值多事之秋,即便是没什么事,华夏集团要发展,公司的事也够她忙的。最重要的是,“我学的是内家功法,指点你出招的漏洞和不足之处倒是可以的,但你若想学格斗,还是该有师从专门的高手的。这样吧,你若真想进步快些,我帮你安排人。”

夏芍并不认识这方面的高手,除了安亲会三合会那些护法。这些人当然是没时间的,倒是徐天胤以前在国外执行任务,可能有相识的人,夏芍可以回去问问徐天胤。

徐天胤傍晚回到别墅的,夏芍将张汝蔓送回军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家里等她了。

两天没见,分外想念,两人在家里磨蹭了一阵儿才回了徐家。

晚上吃饭的时候,日方访华的事成了席间的焦点话题。

“这 次访问行程的警卫方面,虽然由天胤负责,但是方家也安排了人进来。方筠才刚回国就接到警卫任务,看起来方家是想向外界释放点信号啊,呵呵。”元宵节的家 宴,身在地方任职的刘正鸿和徐天哲都回了家来,席间老爷子询问起徐天胤警卫方面安排得如何来,徐彦绍才开口笑道。

“方家本来就是姜系培植的接替王家的人选,对方家委以重任是正常的。方筠刚回国就接到护卫外宾的任务,看样子方家确实是想争一争了。”刘正鸿道。

徐 彦英闻言蹙了蹙眉头,看向徐天胤,“这倒没什么,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方家在二线这么多年了,想接替王家成为一线也不难理解。他们爱争就争去,我只是担心天 胤。方家可是姜系大员,现在外头的人都把我们看成秦系了吧?日后以方家在军界的势力和王家那些老旧部,别给天胤使什么绊子就好了。”

对此,徐彦绍不担心,他看了眼夏芍,笑道:“他们不敢。怎么说,老爷子都还在呢。再说了,不管外界怎么看,咱们徐家没确实地做过参与派系争斗的事,他们没有这么笨,没事来惹我们。”

真要是把徐家给惹恼了,姜系无异于给自己添了个大敌,以姜系的作风,不会这么笨。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要是真的敢,把夏芍给惹火了,才是最要命的。

夏芍却在听了徐彦绍的话后轻轻挑眉,心中咯噔一声。

姜系确实不太可能主动招惹徐家,但是…有人是希望对付徐天胤的。

如果肖奕在京城,他会不会找上姜家的人?他跟自己过过手,应该知道不是她的对手。如果他在京城潜藏着,要对付她,可能会采取一些迂回的方法,寻找助力是有可能的…

如果,姜系背后有肖奕的话,他们未必不敢动徐天胤。

当然,这些只是夏芍的猜测。崔皓两人曾说,肖奕身边还有泰国降头师,或许,他们有别的打算也不一定,但找上姜系也有可能,这点确实要防着。

夏芍刚回京城两天,这两天都盯着机场,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冷以欣。但若是冷以欣不出现,这倒是条线索。

徐家以往家宴的时候,很少谈政事,如今倒是不避讳着夏芍,虽然刚订婚,她也算是徐家人了。老爷子以往也不喜子女在饭桌上谈政事,但今晚却没阻止,显然是有意让夏芍听听这些政事。只不过,夏芍从头到尾都含笑听着,未曾发表过意见。

一顿饭吃完,老爷子留两人说了会儿话,便让两人回去了。

回到别墅里,夏芍才问:“师兄,最近见过秦瀚霖么?”

徐天胤正在浴室放洗澡水,闻言手顿了顿,很简单的问题,他居然不知怎么答,“唔。”

她知道什么了?

这两天他调息都没再引动龙气,那十几棵百年野山参已经被他了大半,伤势也好了大半。不过,这两天他在忙着任务,她见过秦瀚霖了?

“我怀疑秦瀚霖有女祸的预兆。”夏芍走到浴室门口,探头道。

徐天胤背对着夏芍蹲在地上放水,“见过他?”

“没有,我中午见过汝蔓,发现了一些迹象。”夏芍站在门口,“秦瀚霖以前有过女朋友么?”

“有。”徐天胤这才起身,转过身来,面色如常。

“什么人?”

“方家人,方筠。”

“嗯?”夏芍挑眉,“方筠?”

这名字她今晚还听过,虽然一听就是女子的名字,也听徐家人说她刚回国就参与为外宾警卫的工作,与张汝蔓的说法很相符,但夏芍还真没往这方面想。毕竟方家是姜系的,秦瀚霖是秦系三代的公子爷,怎么会跟姜系的军界千金有过一段感情?

“这倒是巧了。”夏芍颇有深意地一笑,她正愁怎么接触姜系的人而不被怀疑,毕竟她不想打草惊蛇。这回,倒是有个人给她找了个好理由,呵呵。

“师兄,日方来访是哪天?”

“一周后。”

“那警卫工作这几天还要进行么?”夏芍又问。

看她这模样,他就知道她又在打小算盘了,徐天胤目光柔了柔,伸手摸摸她的发丝,“安排妥当了,这几天还要演练,任何有安全死角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那明天如果方便,带上我一起吧。我不进去,不会打扰你们的任务的,我只在外头等你。顺道等等方筠,我想找她聊聊。”

“好。”她的要求他从来不拒绝。

夏芍一笑,这才又跟徐天胤说了想给张汝蔓聘请格斗老师的事,徐天胤果然认识这方面的人,而且都是曾经的特种兵或者雇佣兵,实战经验很高,能交给张汝蔓很多在学校里学不会的东西。夏芍觉得可行,当即便点头应了下来,把这件事交给徐天胤去办了。

两人洗过澡,晚上早些上床休息。睡前夏芍给师父打去了电话,香港那边果然没有发现冷以欣的身影。对此,夏芍让香港那边继续留意,自己则打算从另一个地方入手,明天去会会方家那位军界千金。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十七章 见面

日方一周后将要访华,安全警卫方面的工作由徐天胤总领,方筠担当副职,主要负责跟随外宾担当贴身保镖,徐天胤则负责全局的安全。未来一周的时间,警卫团和安全部门要排除一切安全死角,虽然安全措施已经布置妥当,检查和反复测试训练还是必要的。

当日外宾所有的行程区域已经实行戒严,徐天胤的车子进出都要接受严密的安全检查。夏芍并非警卫部门的人员,她在安全区域外就下了车,然后去了附近街上一家高级茶座,选了靠窗的视野好的位置,点了壶碧螺春,然后等待。

等待的时间夏芍依旧监视着机场方向,这一坐就是一上午,到了中午徐天胤的车才开出来,和他从车里一同下来的还有名女子。夏芍从窗口看见那名女子,便垂眸一笑,抬手唤来侍者,新点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

方筠跟着徐天胤上来的时候,夏芍正坐在窗边悠闲地喝茶,古典韵味的白色羊尼大衣,冬日的阳落在肩头,发丝软软垂着,尚未看见她的眉眼,远远地便能感觉到宁静悠远的气韵。

方 筠在国外生活了十年,美女见得多了,但夏芍给她的印象绝对深刻,她的气质很少女子能有。而且她的事迹如今国内只怕无人不知,连她这身在国外的都耳熟能详。 虽然之前没见过面,但方筠对夏芍并不算陌生,而且,她对今天夏芍想见她的事也不意外。若不出她所料,她知道会是什么事。

“夏小姐,久闻大名。”方筠随着徐天胤走过来,主动对夏芍伸出了手。虽然她是张汝蔓的表姐,但她现在是徐家未来的少夫人,姜系再与秦系有纷争,也不会轻易动徐家的。

“方小姐,请坐。”夏芍起身跟方筠握了握手,请她到对面入座。

方 筠坐下来的时候,夏芍垂眸一笑。京城正月里天气冷寒,这女子却穿着身紧身的黑色皮衣,魔鬼身材勾勒得十分惹火,气质也别有妩媚风情。若不知她的身份,绝看 不出她是名军人。这想必是常年在国外接受特工专业训练的人才有的。这样的人应该有职业敏感,今天她为什么叫她来,想必她心中有数。

不过,呵…

方 筠却在对面目光微微一变,她是受过常年专业训练的人,对人的目光很敏感,一般来说坐在这里,她便可以感受到周围的视线,包括男人的惊艳、女人的反感,甚至 一些小声议论她都可以听得到。人们的善意和恶意,她很容易便能分辨,但夏芍这一眼的意味,她却一时间弄不明白意图,只觉得好像只是一眼,她就什么都被看穿 了似的。

这女孩子,听说只有二十岁,怎会如此高深?

这时,侍者送了茶点过来,夏芍伸手要亲自斟茶,徐天胤却挡了她一下,“烫。”

两人在一起时,这是常见的事,方筠却愣了愣,看向徐天胤。徐天胤的冷,她以前和秦瀚霖交往的时候就深知,真没想到,徐天胤这样的男人也有一天会爱上一个女人?

从另一方面来说,能有本事让徐天胤爱上的女人,定非泛泛之辈。

这女人,不好应对。

方筠深深看了夏芍一眼,两人这才刚见面,话没说两句,彼此已对对方下了判断。

“听闻方小姐在国外生活了十年,不知是否喝得惯茶?”这时,夏芍含笑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