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荫眨了眨眼睛,十分不解地问道:“不是,他骗您这个图什么啊?若说皇上想要龙种的话,骗一骗您,让您当众出个丑,甚至您性子张扬一点,仗着有龙种耀威扬威的,把全后宫的主子都得罪光了。等最后没生出龙子龙孙来,您被皇上判一个欺君之罪也就算了。可是如今皇上不想要龙种啊,他骗您这个,您又不傻自然不会得罪全后宫的人…”

她一边皱紧了眉头,开动脑筋去思考,一边还轻声地嘀咕着。

柳荫这话越说,秦翩翩的脸色就越难看,合着她在这蠢丫头的眼中,就是个棒槌。

听听这话说的,还得罪全后宫的女人,这是巴不得她不好呢。

秦翩翩丢给她一个白眼,轻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能不能盼着我点好啊!”

柳荫委屈地噘了噘嘴,立刻甩锅道:“奴婢不会说话,那您问问望兰姑姑吧。”

“既然主子说薛太医骗了您,那奴婢就按照这个方向想。若是您怀了龙种,无论这个孩子是去还是留,您都至少两三个月不能侍寝了。秀女快进宫了,这对您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时机,甚至为了避免出差错,您都得少见皇上。宫里一向都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等您修养好了,谁知道皇上会不会有新欢。”

望兰就比柳荫看事情明白多了,一下子就想到了近在咫尺的选秀,明后日秀女进宫,先由嬷嬷们检查身体,各种初选之类的。

之后等复选留人,皇上可不得挑花眼了,正是需要秦翩翩固宠的时候,她却避着皇上不见面,那不是拱手把盛宠让人。

柳荫一听这话,也不哭了,猛地一拍大腿。

“对,正是如此,后宫的主子都嫉妒咱家主子得宠,所以才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您逐渐消失在皇上眼前,失宠呢。”

秦翩翩看着她们俩,脸上露出了一抹甜笑。

两人都怔在了那里,要知道她们家主子不仅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特别是当她想要去诱惑一个人的时候,那就笑得更让人觉得美到心坎儿里去了。

“怎么样,本嫔这个笑容好不好看?”她自信地问道。

柳荫立刻点头如捣蒜,完全像一只正在啄米的小鸡了,异常的可爱。

“我为了讨嫡母欢心,五岁的时候,对着一面铜镜练怎么笑得好看,腮帮子都酸了,笑到哭。”秦翩翩漫不经心地说道。

望兰她们俩都怔住了,不知道为何忽然跳到了这个话题上。

“我是庶女,我的嫡母公正严明,虽待庶女不薄,但也坚决不厚。为了能过得更好,所以我从小就学会了很多技能。但是我对姐妹们,却并不会花这么多的心思,因为没必要。拿自己举例,只是为了给你们更好的说明,原本给我诊脉的郝太医,年岁那么大,在太医院必定根基很深,可是却无缘无故地告老还乡,还换了这个明显年轻很多的薛太医来,当然现如今已经是薛院判了。若说背后之人与薛院判毫无关系,我是不相信的,花了那么多的精力,只为了让我三个月不侍寝?这买卖血亏呀!”

秦翩翩手里无意识地叠着帕子,不过眨眼功夫,就变出了一只小兔子形状,异常的可爱。

不过她看着这只兔子的时候,却没什么高兴或者喜欢的神色,想来又是为了某个人学会的技能。

“您的意思是背后之人,所图更大?”柳荫轻轻地屏住了呼吸,一颗心在扑通扑通的跳,她没来由的紧张和不安。

她家的主子,在方才说嫡母那一段故事的时候,完全是陌生的模样。

脸上冷漠的表情,就像是旁观者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望兰说的那个在王府里怀了身孕的女人,后来的结果是什么?”秦翩翩问了一句。

望兰愣了一下才道:“上吊死了,死的时候还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一尸两命。”

秦翩翩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很明显背后那人,也想我有这个结局。她要我死,不死怎么能心安?”

柳荫咽了咽口水,一双大眼睛里冒出来的都是恐惧的神色。

“可是主子,若是薛太医被那人收买了,他如今是院判,理应拿到了太医院里对各位主子身体状况的记录。您服用三年避子汤这事儿,他应该知晓,不至于——”望兰忍不住提了一个疑问。

“当一个人想要另一个人死的时候,处心积虑就总会有办法的。她肯定还有后手。”秦翩翩挑了挑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狡黠,完全就是个调皮的孩子,好像现在被人算计的不是她一样。

柳荫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她现在看到主子笑,心里就瘆得慌。

“那咱等着?”她颤巍巍地问了一句,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特别没有安全感。

秦翩翩冷哼一声:“等她个七舅老爷!我这么得宠都没去弄死她们,竟然还有人敢对我先出手,瞧不起谁啊!她们不是瞧不起我,是瞧不起正看奏折那二狗子呢!”

她气急败坏地喊道,右手还大力地拍着桌子,给自己配乐,异常的振奋人心。

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片刻之后柳荫有些忍不住地问道:“您最后说的是瞧不起谁?奴婢怎么听见二狗子了,狗会批奏折吗?”

秦翩翩轻咳了一声,一脸认真道:“不是的,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爱皇上,亲亲爱爱搂搂抱抱那个爱,我对他爱不完!”

她这一激动,话就说劈了,这劈得有些过分,真是救都救不回来了。

因此开始瞎圆,想到什么说什么,怎么恶心怎么来,就盼望着那俩丫头放过她。

结果天不遂人愿,这次连望兰都变得不懂事起来,异常肯定地支援了柳荫:“奴婢听的也是二狗子,真真切切,主子您别想赖。”

秦翩翩瞪着眼睛看她们,想用眼神镇压她们,但是这两人都被她给宠坏了,完全没有在怕的。

她妥协:“就是二狗子又怎么了,我和皇上之间的小秘密啦。他就喜欢我这么叫他,二狗子多亲切。但是只许我叫,你们不能叫,否则他会翻脸的。”

柳荫和望兰对视了一眼,都低下头去不忍直视了。

行吧,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就承认你说错了会怎么滴,硬要认,后面有你受的!

“主子。”正好到轮值的时间,双胞胎走了进来。

秦翩翩立刻轻咳了一声,暗想着她们应该没有听见方才那番话,立刻道:“有人想算计我,我就偏不让她们如愿,你们去龙乾宫跟二——”

这称呼一喊就上瘾,瞧瞧一时之间还改不了口了。

倒是红裳嘴快地接上了:“你是要奴婢去找二狗子吗?”

满殿的寂静,红衣不停地给她使眼色,娘的,不是说好不暴露她们早来了一点时间,恰好听到婕妤精彩发言这事儿吗?

怎么刚到这里,一秒破功,愚蠢的妹妹哟!

秦翩翩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最后伸手一指红裳道:“红衣,你打她!”

龙乾宫内,勤勉的皇上又在批阅奏折了,他每日除了批批奏折骂骂街,抱抱秦翩翩撞撞她,基本上就没啥事儿了,日子过得异常的充实。

连今儿早上去给高太后请安的时候,高太后都对高素雪说,皇上又壮实了许多,一出生的时候像个小猪仔,如今看着像头精力活跃的老母猪。

高素雪当时的表情一言难尽,低头的时候还不停偷偷地瞧他,估计表哥想死的心都有了,至少得用公猪来形容吧。

但是他的皇表哥不愧是高太后养大的猪崽,那免疫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愣是装作听不懂,端着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充耳不闻,完全免疫了。

这也难怪,他面对秦翩翩作上天的女人时,尽发现她的可爱之处,对她的无理取闹和肉麻的地方却完全忽视,这都是从小养到大的习惯,自动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要不然他估计也长不大了,早被高太后给摧残歪了。

“皇上,方才红衣前来传话,说是桃婕妤请您今儿有空去一趟赏桃阁。”张显能轻声说了一句。

萧尧边翻奏折边点头:“唔,反正没什么大事儿,待会儿朕就过去陪她。”

他的话音刚落,殿内就是一片死寂,皇上猛地抬头,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改口:“桃婕妤也太没规矩了,朕日理万机的,哪有功夫天天搭理她,她怎么跟吆喝一条狗似的!”

张大总管默默地在心底点头,呵,您老真有自知之明!

“她说之前桃婕妤请了薛太医去诊脉,让您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是您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张显能轻声地补上了后半句。

萧尧装出来的火气瞬间消了,整个人都楞在那里,目光有些茫然,瞬间就丢了手中的笔,大步冲了出去。

直到跑出殿门外,门口守着的宫人纷纷冲他行礼的时候,才把他惊醒过来。

外面的日头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是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还觉得冷,说不出来的憋闷,他这是怎么了?

“皇上,您是要去赏桃阁?”张大总管总算是追了出来,瞧见他面色不对,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问道,生怕狗子被刺激过头冲着他狂吠。

狗链子如今不在他手里,小心小心再小心!

第61章 戏耍狗子

萧尧转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似乎在责怪张显能总是说这种明知故问的话,

张显能不敢吭声, 立刻乖乖地在前面领路。

“走快点儿,你是不是年纪大了, 成老弱病残了?”萧尧冷着脸训斥他。

张大总管觉得手上痒得不行, 非常想打狗了,但他硬是忍住了。

“皇上,您要不叫龙撵?”他扭头轻声提议道。

顺势迅速地看了一眼九五之尊, 皇上的脸上还是那一副冷漠自持的表情, 好像全然不在乎一样, 但是从他不停想要加快步伐的状态来看, 他显然是很担心。

外加皇上着急直接冲出来了, 都把龙辇一事给忘了, 这徒步自然没有坐轿子来得快。

萧尧愣了一下,转而反应过来之后,觉得脸上有些烫。

他犯蠢了!

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乖巧等着听吩咐的大总管,萧尧很自然地就把罪责清算到了他头上。

“怎么叫龙辇还得朕亲自叫啊?”他冷声质问了一句, 语气不善。

张显能立刻让人去传龙辇,同时在心底已经狠狠地给了自己两巴掌,叫你嘴角, 提醒个球, 就让狗子撒欢跑呗,反正他不嫌累。

“快。”

“再快点!”

一路上,皇上坐在龙辇上指点江山, 不停地催促加快。

四个抬着龙辇的太监跑得气喘吁吁,一群宫人跟在后头也跑个不停,就萧尧一人坐在龙辇上,异常的闲适。

好容易才到了赏桃阁,就见殿内外的宫人都是一片沉寂,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

萧尧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再也顾不得其他,龙撵刚落下来,他就大步冲了进去。

“翩翩。”

他禁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九五之尊是个空是心非的男人,哪怕秦翩翩这么得宠,都很少听到他喊自己名字。

每次正常的称呼都是“爱嫔”,就连不生气的时候,都带着满满的戏谑。

也只有在床上情动的时候,才能听见“翩翩”两个字,这还是在床下第一次听到如此动情的呼唤。

秦翩翩坐在梳妆台前,听到他的呼唤也没有回头,更没有起身,而是拿着脂粉在描画妆容。

旁边一左一右站着双胞胎,两人脸上都是满满担忧的神色。

萧尧见她好好地坐在那里,头都不回一下,不由得停住脚步,眉头皱得紧紧的。

“翩翩。”他又喊了一声,悄悄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相比于之前疾步而飞的状态,现在的他明显要和缓许多,甚至说话的声音都降低了好几个度,就怕把她吓到一样。

“皇上,你来了。”秦翩翩这才抬起头看他,将桌上的眉笔塞到他的手中。

“皇上,嫔妾想一直都漂亮下去,明眸善目,朱唇粉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如您替嫔妾画眉吧。”她边说边拿起桌上的眉笔塞进了男人的手中。

萧尧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那双星目就这么认真地看着她,眸光里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

“不能让嫔妾一直美到最后吗?”她笑着问他,眼睛里却迷蒙着一层水光,透着浓浓的悲伤和脆弱。

萧尧拿起眉笔,认真地顺着她的眉毛涨势画了起来。

男人的手法有些生疏,不过好在秦翩翩的眉毛长得好,只要稍微画上两笔就行了,不用他自由发挥。

画好之后,两人一起看向铜镜里的女子,她果然是极美的。

“皇上画的真好,嫔妾会永远记住您给我画眉的样子。哪怕嫔妾现在就这么去了,也死而无憾了,毕竟有皇上亲自画的眉——”

她说到这里,已经开始哽咽了,有些字句说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却足够皇上听懂了。

“皇上,您说嫔妾美吗?”她看着铜镜里的男人问道。

萧尧俯下身,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两人四目相对。

秦翩翩看到了男人眼眸中认真的神情,他轻轻点头,低声道:“美的。”

萧尧现在还有些发懵,他只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秦翩翩可能要死了,这样美的一个女人,难道真的是天妒红颜要离开了吗?

他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反应有些迟钝,脑子似乎也不愿意转动了,身体发冷,却无悲也无喜。

男人低沉的嗓音刚落下,秦翩翩的眼眶又红了,这回她终于控制不住地落泪了,脸上却带着欣喜的神情。

“有皇上这句话,嫔妾死也高兴。在皇上的心中,会有嫔妾的位置是吗?哪怕这后宫里进了再多的莺莺燕燕,皇上依然会记得有一个叫秦翩翩的桃婕妤吗?她最喜欢皇上给她画眉了,身上还有您让邢嬷嬷画下的桃花与桃枝,高太后也最喜欢她了…”

她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动情,眼泪大滴大滴的滑下,是她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也不舍。

“有的,你别哭。朕永远会记得秦翩翩。”他抬起拇指去擦她的眼泪,却发现女人哭得太凶了,泪水汹涌,根本就擦不完。

最后拥她入怀,男人的臂膀很有力,胸膛也很宽广而炙热。

秦翩翩感受到了皇上少有的怜惜,当她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时,用力地挤了挤眼皮,把眼眶里的眼泪挤干净。

娘的,湿哒哒的,好难受,睫毛还哭得戳到眼睛里了,眼泪止不住啊。

“告诉朕,你究竟得了什么病?”他边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边柔声问道,完全是一副怕吓到她的模样。

秦翩翩听到他这话,哭得更凶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了。

实际上她是干嚎不落泪,谁看谁知道。

双胞胎已经悄悄地站到了角落里,两人瑟瑟发抖地靠在一起,脸上摆出来全是惊恐。

她们的命怎么这么苦,之前第一次当差就打了皇太后的亲侄女,如今刚“起死回生”第二次当差,竟然遇到桃婕妤玩儿这种骚操作。

全身的血液都在凝结,尤其看到秦翩翩光打雷不下雨表演的时候,她们似乎已经看到第二次死亡在冲她们招手了。

张显能眼神平静地直视着桃婕妤,这位主儿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把狗子哄得团团转。

“你别哭,告诉朕你究竟怎么了?说出来才好解决,无论是什么病症,只要配合太医医治,都有痊愈的可能。若是宫里的这些太医没有用,朕给你去民间广招神医,所以不要害怕,告诉朕。”

萧尧听她哭得更伤心了,想要掰过她的身体直视着她的眼睛,让她看到自己对她的鼓励和支持。

不过秦翩翩或许是太过伤心了,根本不愿意抬起头来,一直趴在他的肩膀上,都把他的衣裳给哭湿了。

实际上是秦翩翩的眼泪哭干了,眼睛还有些难受,要缓一缓才行。

直到她重新酝酿好了情绪,才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因为她哭得太拧巴了,额前的碎发都乱了,眼睛也红的像个受伤的兔子一样,萧尧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轻声道:“朕听着,你说。”

他边说边将手指插进她的指缝之中,与她十指紧扣。

男人的视线无比认真,秦翩翩咬了咬下唇,无比委屈地道:“薛院判说,嫔妾怀了您的龙种。”

满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留下来看完桃婕妤发挥全过程的宫人们,都觉得自己已经凉了,默默地在心里咒骂桃子精今儿又作妖了,而且没人能够拦得住。

萧尧愣了一下,他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无论她说出什么疑难杂症,自己都要安抚她,说能治好,鼓励的话都已经在心头酝酿开了。

“没事儿的,一定能——”他刚开了个头,就反应过来了。

整个人都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他知道自己被耍了,一瞬间温柔的表情全消,变得僵冷如冰,他用力甩掉了她的手。

“秦翩翩,你是不是想死!”他冲她吼,猛地站起来之后,伸手就拽住了她的前襟,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嫔妾不想死,可是嫔妾怀了龙种,您要不要嫔妾活啊?”秦翩翩怕他把自己用力过度给勒死,立刻双手抱住他的胳膊,跟个树袋熊似的,双腿攀上他的腰。

萧尧立刻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她疼得龇牙咧嘴,但就是死死地扒着他不松开。

“你给朕滚下来!这次别想糊弄过关,每回都这样没心没肺的,戏耍朕于鼓掌之中,你真是被朕给惯坏了!”他松开她的前襟,想要将她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