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绝对不能对办公室里的小女生做这种表情。”余皓道,“更禁止用这种眼神看着任何人。”

“我、就、要。”周昇一字一句,冷冷道,“怎么?你有意见?”

余皓过来扑他,周昇被他折腾得受不了,把他抱在怀里,说:“别闹!我还得写战略规划呢…”

“我给你写!”余皓喊道,“总裁,我要和你交|配!”

周昇抱起余皓,把他抱进房去,扔在床上,侧靠在他身边,余皓开始解他的衬衣扣子,周昇摘了眼镜,有点疲惫地叹了口气。

“你一个人去北京我真放不下心。”周昇道,“要么不去了吧,你就在家里当少奶奶行么?”

余皓揪着他的衬衣领子,吻了上去,两人抱着在床上热烈地接吻缠绵,周昇还穿着西裤与黑袜子,余皓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啊衬衣又要皱了,没关系我来熨…

事实证明,这天晚上余皓奔放了一次是对的,因为周昇过后连着两天又去应酬了,直到余皓临走前的一天晚上,周昇很晚才回来,也没多少时间温存。

“如果入职第二个月还是这样,”周昇认真地说,“我就不干了。”

余皓说:“直到你把该学的东西学完之前,都会持续这样的生活状态,这很正常。适应期最辛苦,过渡结束以后,就会轻松很多,像你爸一样。”

周昇简直有点精神崩溃了,哪怕和公司的所有职员横向比较,他努力的程度都能打个八十分,只恨当年没学商务与工管,导致他现在还得付出加倍的时间,来从实践中学习各种知识。

“顶多半年。”余皓说,“过去以后我估计也不轻松。”

现在唯一能为周昇调节压力的就是余皓,余皓不断安慰他,事实上余皓也觉得周昇累是累点,却免去了职场新人最痛苦的一点——挨主管的骂。

整个公司没人敢来找茬骂周昇,只求着他认认真真工作,赶紧学会东西,好完成他爸派的任务,熟悉运营与业务后,把他好生扶上位去。

“钱都在这张卡上。”周昇解了领带,坐在床上给余皓装钱包,说,“这儿有两万六,这儿有五千现金你带身上…”

余皓给周昇熨衣服,他又提前给周昇买好了衬衣,说:“柜子里有衬衣,每天一件,礼拜五把脏衣服都装好,放桌子上,哥哥下楼的时候会记得帮你带去洗,周一拿回来。”

周昇说:“我想要么就穿裤衩拖鞋去上班算了。”

“你是少爷当然没人说你。”余皓道,“可你偶尔得去应酬吧,穿得正式点儿,你也会不自觉地进入角色里头。”

余皓说得不错,周昇换了正装,人也会严肃认真点,不像以前一般让人觉得是个吊儿郎当的小孩。

周昇检查余皓的随身包,看他相机,包的夹层里放着一个金属的心形音乐盒,周昇拧上音乐盒的发条,叮叮当当的声响,正是那首《小幸运》,余皓有点不好意思,用挂烫机给他熨衣服,与他对视一眼,彼此又想起了两年前在摩天轮上的那段时光。

“别忙活了。”周昇说,“过来让我抱抱。”

余皓说:“还有五个小时你就得去上班了,我想你多睡会儿,每天都缺睡,太累了。”

周昇道:“我他妈的这才大四啊!我的人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皓挂好衣服,笑着过来,与周昇一起抱着,说:“我觉得咱俩的未来没问题。”

周昇道:“我也觉得,希望这段时间赶紧过去吧。”

翌日傍晚,陈烨凯原本回郢市的飞机晚点,说好来送余皓,没来。

傅立群正在和健身房所在小区的物管吵架,也没来。

余皓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到了高铁站,看表等周昇。周昇傍晚被财务长绊住,问长问短地说了一堆,从公司冲下车库时,正赶上高峰期堵车。

余皓不住安慰周昇让他别着急,周昇在微信里简直气笑了。

“我对这家公司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消耗掉。”周昇在语音里说,“我是个记仇的人。”

余皓发了条消息:【下礼拜就见面了,真没关系。】

周昇昨夜一整夜没睡,余皓好歹还补眠了,周昇现在正濒临情绪崩溃的边缘,看着堵住的车流只得不说话。

【这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分开。】

余皓低头,在手机上编辑了一长串消息。

【马上我就得上车了,你是我梦里的将军,也是我现实里的英雄,我记得咱们在摩天轮上那天,我简直幸福得不知所措。直到今天,我还是幸福得有点不知所措。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运也是最为惶恐的事,我一直觉得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好,我只是个很平凡、很没用的人,怎么能这么幸运,配得上这么光芒万丈、像太阳一样的你?】

周昇拿着手机,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沉默地坐在车后座。

余皓:【我每次看着你,就像在看日出,有再多的烦恼,都会变得快乐明亮起来。你是最优秀的,哪怕你常常说自己迷茫废物,可在我眼里,你是世界上最好,也是最完美的人。】

周昇发来了一条语音,余皓拿着手机,凑到耳畔听,周昇在语音里大喊。

周昇:“老婆!我艹这从来不晚点的高铁!我艹他妈这该死的云来春!余皓!你不要再发了,我要疯了!余皓!我他妈的我爱你!我爱你!”

余皓笑了起来,站在高铁车厢前,抬头望向高处。

【你就像我最可靠的哥哥,唯一的家人,也是我唯一的爱人。那天送你上班,我就想着,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始终在你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所以也让我为你、为咱们的未来做点什么吧,离开你的保护只是暂时的,我也想变得更优秀,才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这耗费了我几乎这辈子的所有决心,所以…你没赶上反而是好事,因为你一来,我就不想走了。】

站台响起哨声,余皓望向手扶电梯,这是往北京最晚的一班了,余皓只得上车去,车门关上。周昇买了张票,进站,也不管列车班次,翻过检票口过来,快步冲下楼梯,跑到站台上。

周昇一身西服,在站台上快步奔跑,寻找余皓的车厢,大喊道:“老婆!老婆——!”

余皓站在车门里,马上朝周昇挥手,周昇跟在高铁后狂奔几步,高铁加速,刷然开走。余皓在车门里朝他抛了个飞吻,指指手机,周昇跑得气喘,抬起左手,上面是金乌轮。

余皓:“!!!”

周昇点点头,低头摸手机,接了余皓的电话。

“生活像悬疑的小说,下一刻,剧情是什么,我相信没有人晓得,世界究竟怎么了…”余皓的声音在电话里唱道。

高铁离开郢市,灯光照进车厢,远川与群山,尽皆入睡,犹如来到了一个五光十色的梦里。

周昇无奈,跑得筋疲力尽,走了几步,站直,听了一会儿余皓唱的歌,朝远去的高铁抛了个飞吻。

“爱你。”周昇说,“等我。”

第118章 报到

高铁站外, 陈烨凯快步下车, 低头看表, 周昇正离站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周昇满头汗。

陈烨凯道:“走了?”

周昇无奈摊手,陈烨凯道:“正想告诉你,过段时间我去北京,没关系,到时又见面了。”

“什么?!”周昇顿时惊道,警惕地打量陈烨凯, 陈烨凯说:“你们学校和北京的一家大学建立交流关系,他们派一个青年讲师过来, 我过去。”

周昇一脸诧异,见陈烨凯上了车, 目送他离开。

余皓昨夜被周昇折腾了一整晚, 躺动卧上腰疼, 只得趴着睡。这梦时断时续,他感觉周昇正在设法进入他的梦里,但他的梦境一直在抖,被入睡时周遭的环境影响了,距离太远似乎也造成了一定的阻碍。

“你好好睡吧。”最后, 余皓朝周昇说, “不然明天起来又会很累。”

“那…晚安。”周昇说了许多话, 余皓却比他更先笑道:“晚安。”

他把手按在周昇的额头上, 于高铁上醒来,翻了个身,片刻后又沉沉睡去。

早上四点,抵达北京。

这是余皓第一次只身离开郢市,从前虽然寒暑假偶尔与周昇出门玩,却从未单独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漂泊过,高铁上的乘客蜂拥而出,拖着行李箱的余皓赫然也成了这北漂大军的一员。

周遭的一切都在他的可想象范围中,并不出奇却又有种陌生感,高铁站外拉住宿的人,给黑车招中介的乘客,余皓用手机叫了个车,找停车场坐滴滴的车走人。换了从前他一定会找公交或地铁,但跟着周昇多了,他开始知道身上带着钱、卡、相机、电脑,初来乍到不能省这点儿。

打车打了一百二十多,余皓先按着林泽给的地址,于六点半时抵达西城区报社外头的大路,并给周昇发消息报平安,再在附近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下,预备先去报到再租房。

九月的北京清晨已渐有凉意,公园外头有不少老头儿老太太在打太极。从下高铁到投宿,余皓觉得这城市对他相当友好,问路时大家都很热心,大妈们还主动给他带路。

周昇起初每过十分钟问他一次,余皓便用手机拍照给他,汇报进度,到得七点多时,周昇那边没动静了,估计是又睡着了。余皓办完入住开好房,洗过澡洗过头,也换了身衬衣,穿得稍微简洁点,挎上相机包去报社报到。

报社在一个胡同里,是栋四层小楼,门上刻着“青华时报”,两侧还有一大排蓝色的竖匾,都是新闻机构、青年媒体单位等等,相当有机关风格,门口有俩小石狮子。余皓进去时里头没人,在门口问了声,一片安静,就又喊了声。

“来了!”一个大妈的声音道,“听见了!”

余皓一边给林泽发消息,一边说:“我找林泽…记者,编辑?”

大妈一脸茫然道:“不认识,那是谁?”

余皓:“…”

余皓心想不会吧,被骗了?那我不是可以回家了?估计周昇晚上看见他回去要乐疯了吧。

“他让我来报到的,这是他的名片…”余皓给那大妈看名片,大妈满腹疑惑地说:“这不是重庆的报社么?你跑北京来做什么?”

余皓又解释道:“他不是调过来了吗?”

“你等下。”大妈起身进去了,余皓心里忐忑不已,告诉周昇自己的遭遇,周昇回了句:【我看你还是回来吧,这是天意。】

“这里!”林泽快步出来了,在走廊里头朝余皓招手。大妈说:“以后别走这门,走侧门,还以为是哪个领导派人暗访来了,妈呀可把我给吓的…”

余皓:“…”

“谢谢大姐啊。”林泽示意余皓跟着自己。

“这不是报社吗?”余皓道,“报社还怕暗访?”

余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林泽,吐槽技能就像一下被自动打开了,林泽说:“你来得太是时候了,我正需要一个人帮我…”

林泽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余皓顿时震惊了。

里头简直就像个菜市场,几十张办公桌,到处都堆满了混乱的稿件,司徒烨还在和一个编辑吵架。

“我这照片怎么就有问题了…”

“脸全是黑的!”编辑道,“你让我怎么发?”

司徒烨:“那是因为拍照时间是晚上啊!”

林泽:“态度好点!”

接电话,打电话,A4纸飞来飞去,打印机还在狂响,余皓简直以为那机器分分钟就要爆炸。这景象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就是肖玉君的郢江日报社。

“你在这儿坐。”林泽朝余皓说,“无论谁让你挪位置你都别动,别起来,就说这是你的位置,坐着等我…杨老师!我的人来了!已经来了一个!”

余皓:“…”

余皓摘下相机包,刚坐下,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就叼着烟过来,手里抱着一大叠稿子,低头看余皓。

余皓:“你好。”

“让地方啊!”那男人道,“哪儿来的小子?”

司徒烨坐在一张办公桌上,朝那男人道:“我们部门的人!”

男人说:“工牌呢?拿出来啊。”

司徒烨道:“这不是还没做吗?正找杨老师呢。”

男人道:“嘿,小伙子,你们这是做啥呢?”说着把手里那叠纸往桌上一摔,径直走过去找司徒烨,司徒烨马上说:“你干吗?”

“你干吗?”

余皓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俩打起来,那男人推开面前一个打电话的记者,过去找司徒烨,司徒烨却从编辑的办公桌上跳下来,朝外面跑了。

余皓:“…”

侧旁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朝余皓道:“你帮我看看这个是什么字?”

余皓道:“我…这个…”

那女孩拿着份稿子,上面是一堆潦草无比的手写,余皓看了上下文,说:“这应该是…旌旗的旌字…”

“对对对!”那女孩马上道,“给你加鸡腿…”

前面一名男责编回身道:“这不是你自己写的稿子么?”

女孩道:“我怎么认得出我自己写的是啥?帅哥你再帮我看下…”

那大胡子男又回来了,说:“哎哎,你该走了,起来!”

“我正问事儿呢!”女孩道,“你能别来烦么?”

“这是我的位置!”那大胡子男道。

“你坐哪儿不是一样的吗?”责编回身道,“角落里头不能坐?”

“那是厕所!”大胡子男吼道,“你去厕所门口坐着看看?”

现场简直一片混乱,不片刻,整个大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余皓抬头一看,一名大约六十岁的、穿着红色连衣裙、涂了口红化了妆的老太太从大办公室尽头的小办公室里端着茶杯出来,林泽跟在她后面。

林泽指向余皓,说:“喏,我招的人。”

“行。”那老太太的声音有点沙,来到余皓身边,林泽说:“快站起来!叫人!”

余皓心想你让我无论看到谁都别起来…忙起身与那老太太握手,林泽道:“叫杨老师。”

“杨老师好。”余皓道,注意到她戴着个工牌,上面写着“杨虹”。

杨虹拉着余皓的手,像领导亲切慰问员工,朝林泽说:“他一路过来一定辛苦了,就让他先回去休息。”

“没关系。”林泽说,“余皓已经休息过了,他只想现在就投入工作。”

余皓心里抓狂:这都什么跟什么!你答应我带我的老师呢?

“那敢情好。”杨虹又说,“嗯,敢情好,辛苦你们了。”

她说着拿起茶杯,巡视了一圈,进去了,接着整个办公室又吵了起来,司徒烨进来,如释重负道:“还好保住了,给我找个椅子…”

“没有。”余皓道,“你坐我这张吧,我蹲着。”

“你坐这儿吧小烨。”后头一个责编指指一叠书,司徒烨便把那一整套《汉语字形新注》叠起来,上面铺了本《党风党纪》,一屁股坐着。

“我睡会儿。”司徒烨朝余皓说,“撑不住了,有状况随时叫我。”说着朝桌上一趴,开始睡觉。

林泽又跟着杨虹进了办公室,编辑部菜市场再次开始吵闹,四面八方全是书,余皓朝身后看了眼,这群责编跟玩杂耍一样,案头校对的稿子、工具书,一个比一个摞得高,上面还放个装了茶水的玻璃杯,要么堆个吃了一半的饭盒,余皓生怕身后的书掉下来把自己给当场砸死。

周昇发了几条消息问怎么样,余皓答了,其间司徒烨睡得从桌上滑下来,滑到余皓腿上,再滑到地上,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在桌子下睡着了。

这家伙腿也很长…余皓心想。

“你是编辑吗?”前面责编回头道。

余皓道:“我是记者,实习记者…”

责编说:“啊,林老师部门的人,你们记者最懂记者了,帮我把这个翻译一下…”

余皓:“…”

那责编递过来一张扫描后重新打印的手写稿,余皓身边那女孩道:“我真是受不了王老师了,他写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啊!”

“别说了!快点校!”一名端着茶的中年人说,“四十分钟后发稿了!”

所有人顿时抓狂地叫了一声,余皓道:“那个…翻译什么地方?”

“翻译全文!”前面责编说,“写在下面。”

余皓借了笔,也用不着翻译全文,有些字迹还是不难辨认的,于是他把一些看上去难懂的字给圈了下,做了注解。

“你觉得有语病吗?”隔壁女孩又拿着稿子问余皓。

“你自己写的他怎么知道啊!”后面又笑话她。

“状语不能后置…”

突然铃声响,所有人整齐划一地起身,就连说话说到一半的人也不动了,全部放下稿子,转身走了。

余皓:“…”

司徒烨还在桌子底下睡,有人朝余皓喊道:“喝茶吃点心啊。”

余皓便跟着一群编辑过去拿点心吃,十五分钟后铃声又响,大家陆陆续续回来改稿子。

余皓把手写稿翻译完后,林泽终于出来了,扔给余皓一张工牌,说:“下午去人事处填表,带照片了么?”

“带了。”余皓说。

“先吃饭去吧。”林泽说。

余皓从那迷宫里起身,摇摇司徒烨,说:“起来吃饭了。”

“吃饭了吗?”司徒烨听到吃饭,马上醒了,揉揉眼睛,差点撞到背后的书堆,幸亏林泽眼明手快,把那一大摞书扶住。

“我下午申请办公室去。”

午饭时,林泽用他的卡给司徒烨和余皓打了饭,余皓看见食堂的价格简直惊了,红烧肉一块二、木耳炒芥蓝八毛、红烧鲫鱼一块二,米饭不用钱任吃!

余皓:“这食堂…”

“好难吃。”司徒烨郁闷地拿汤泡饭。

“凑合着吃吧,吃不了几顿。”林泽说,“一申请办公室就没这食堂吃了。余皓会做饭吗?”

余皓:“会…一点儿,跟着周昇学的。”

“你来北京他一定很无奈吧。”林泽说。

余皓答道:“还行,他每周会飞过来看我。”

林泽与司徒烨点了点头,林泽说:“咱们组现在就我一个人,他们不给小烨位置,办公室也没申请下来,说除非组里招人,否则都很难办。”

“那个和你们一起采访的呢?”余皓道。

“那是个作家。”司徒烨道,“传说中的煤老板杀手,就是临时来帮忙的,上次被狗咬了,回重庆打针去了。”

余皓:“…”

林泽道:“下午你填好表给我,我去走流程,希望这次能走下来。”

余皓:“所以…不会一直在这里办公吧?”

“记者不和责编一起。”司徒烨道,“太吵了,兵荒马乱的。”

余皓心道还好,这报社实在太混乱了,林泽又道:“这里年轻人多,老师们的办公室就很安静。记者也有记者的办公室…”

司徒烨道:“还是在编辑部里吧,记者办公室坐一天能把我给熏成腊肉。”

“你下午去雍和宫上个香,”林泽朝司徒烨道,“保佑咱们办公室这次千万能申请下来。”

司徒烨无奈道:“行吧,日。”

余皓:“…”

午后,整个编辑部里大家一排排地趴着,总算静下来了,就像一群丧尸。到得下午两点,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又醒了,又开始吵吵闹闹。唯一与上午不同的是:上午全部人都在校稿改稿,下午就开始喝茶聊天。

余皓心想这真是一个诡异的地方,而且大伙儿对他的出现毫无任何惊讶,吃曲奇时招呼他吃,还理所当然地让他帮加点热水,侧旁女孩和前面责编玩诗词接龙,后面俩编辑在下飞行棋。

来了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放下包,和蔼可亲地朝余皓说:“余皓?”

余皓点点头,起身与他握手,心想这就是带他的老师?

中年男人笑道:“你好你好。”

余皓:“你好你好。”

中年男人:“这办公桌可以借我用一会儿不?”

“不行。”余皓面无表情道。

双方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中年男人又走了,到处游荡,且到处被编辑们拒绝。

“你们就这么缺工位吗?”余皓朝旁边女孩问。

“因为你那张桌子,以前是给记者临时改稿子用的。”那女孩吃着瓜子,朝余皓说,“现在给他们挪到厕所边上去,当然都不乐意了。”

“你把东西摆上去。”又有责编教他,“椅子上放点暗器,就没人来占你位置了。”

“烦的。”又有编辑说,“一坐坐好几个小时,赖着就不起来。”

余皓彻底无语,下午与周昇发了一会儿短信,周昇那边已经上飞机准备去广州了,他收拾得很精神,身为助理比带他的老大风头还要劲一点儿。

【大伙儿都说你定做的西装好看。】

周昇似乎已完全习惯了扮演公司继承人的角色。

余皓笑着看他发的自拍照,在看到他的那一眼,今天所有的疲劳顿时全部清空,满血复活了。余皓一边填表一边闲聊了会儿,林泽过来拿走他的入职表格与身份证去复印。

记者们的稿子又来了,整个办公室里一片混乱。余皓喝过两杯咖啡,缓过来些许,借了本编辑校对的专业书认真地看,能补多少是多少吧…到得将近六点时,余皓正想问身边那女孩什么时候下班,倏然发现四周的人全部变了!

隔壁女孩变成了一个大叔,身后坐了一个戴眼镜的胖子,整个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变了个模样!更吓人的是这些人还全都互相认识,慢条斯理、按部就班地闲聊几句。

余皓这下被骇得不清,还以为自己被什么整人节目拍了,惶恐而发抖地看着周围,心想这是哪儿?我是谁?

“你是谁?”余皓朝隔壁大叔说。

大叔一脸迷茫,从稿子里抬起头:“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编辑部办公室里,风扇吱呀吱呀地转,日光灯照得所有人脸上惨白,四面八方不认识的人纷纷从面前台灯的光下抬起头,一起望向余皓。

“你们是谁?”余皓恐惧道,“我是谁?”

这场景简直像个噩梦,余皓马上低头给林泽发消息,拍了四周场景,林泽电话打过来了。

“你怎么还没下班?”林泽道,“都六点半了,快去吃饭吧。”

“这是怎么回事?”余皓道,“怎么全部人都变了个长相?”

林泽:“那是夜班责编和校对…换班了。”

余皓:“…”

周遭意识到余皓被吓着了,于是一阵哄笑,余皓一时尴尬无比,忙收起东西朝大家鞠躬,慌慌张张地走了。

“老大,你没告诉我几点…”

“叫阿泽就行。”林泽说,“你不用打卡,想来就来,帮我占着这桌子就行,工卡明天给你,对了待会儿你空了帮我去接个人…没空的话就不管他好了。”

林泽把火车班次发给了余皓,余皓看了眼,司徒烨又在旁边说:“来吃饭吧,别管了。”

“没关系!我去接!”余皓答道,他先回酒店去,蓦然又想起今天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办…居然没去租房,入职第一天简直混乱无比。现在临时也没法看房了,还是先去接人吧,周昇给了他三万多,再住几天快捷酒店也没关系。

余皓现在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与周昇在一起,真是人生里最幸福的事,自从他们在一起,他就几乎没因为钱而发愁过。换了几年前,自己身上只有几千块钱积蓄的生活,现在一定已经焦虑得没边了。

周昇飞机晚点,催他去吃晚饭,让他吃贵点的,余皓便找了家李先生吃过晚饭,心想好难吃…这扣肉蒸得过头了一点也不糯,梅干菜提前泡水时间不足…算了离家在外,不能太挑剔。

周昇也终于飞了。余皓于是一边看表,一边赶到北京西站,打电话,关机。

余皓没准备接人的打印字牌,只得在昏暗的出站口处努力辨认,哪个才是林泽发来的照片上的人。

“金伟诚老师!”余皓剩下最后一招,开始喊了,“金伟诚老师在吗?”

照片上是个胖胖的、像座山一样的年轻男人,穿一身篮球服,但余皓看来看去,就没有相似的。喊了半天,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搭在他肩上,余皓吓了一跳。

“别喊了。”一个瘦高的男人,有气无力地说,“我在…”

余皓:“…”

余皓看看手机,再看面前这瘦高男人。对方戴着副厚厚的老式眼镜,看模样四十岁上下,稍驼着腰,穿一件洗得发黄的旧丝绸衬衣,灰色长裤,老式凉鞋,肩上挎个编织袋,左手挟着个公文包,右手提着个橘子罐头改装的保温杯,就像改革开放年代剧里走出来的,拿着一叠文件到处开皮包公司忽悠人的骗子。

余皓心想这不对啊,不是一个人吧!

“这是我十年前的照片。”那男人说,“给你看我的记者证。”

余皓看过记者证,上面确实是金伟诚,还有“朝鲜族”标记。余皓赶紧与他握手,自我介绍。金伟诚足有一米九,瘦得厉害,站着想了想,低着头,朝余皓说:“我饿得不行了,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社里总编给咱们开餐补吗?”

余皓想了下,说:“有,您随便吃吧。”

这人简直就像行骗未遂、好几天没吃过饭一般,余皓心想林泽也没告诉他接到人以后怎么办,便又带他回了火车站外的餐厅里,给他点了一份套餐。金伟诚说:“我手机没电了,找不到林主编。”

余皓给林泽打电话,那边没接,片刻后司徒烨发了个消息:【你带他去吃饭,再找个地方让他住下,自由发挥下,明天他自己会过来社里报到。】

司徒烨给余皓在微信上转了五百块钱,余皓不敢收,答道他先垫着,明天把发|票给过来,司徒烨便没说什么。余皓发现了,林泽似乎相当忙,凡事找司徒烨解决还更快点儿。

金伟诚见了饭,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余皓心想这应该是团队的成员了,先前林泽告诉他会安排记者老师带他,想必就是这人。金伟诚吃了两口饭,四处找充电的地方,余皓赶紧拿充电宝让他充,金伟诚摸出一个碎了屏的小米手机,开始看新闻。

这家伙快和傅立群一样高了,坐在卡座里腿也不知道怎么放,只得抬起来踩在一边。北京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外来务工者相当多,有衣着光鲜的富人也有风尘仆仆的民工,到哪儿都不会有人投来怪异的目光,从这点上,余皓非常喜欢。

周昇还在给他直播到了广州以后的行程,余皓本来困得不行,一和周昇说话就又精神了。

第119章 团队

“老师吃饱了?”余皓本想走了, 金伟诚却道:“我再添点饭。”

余皓看着他吃了足有大半斤饭, 心想估计在火车上没吃东西。金伟诚主动解释道:“刚离开大兴安岭,就来北京报到, 三十六小时没吃过东西了。”

余皓与他寒暄了几句,金伟诚先前去采访一个摘松子的机构, 大兴安岭一带采松子摔死了人,正在闹赔偿, 结果扯出来一大串瞒报的。

“老师想住哪儿?”余皓问。

“小兄弟有住的地方没有?”金伟诚道, “将就着凑合一晚,咱俩挤挤就行。只想洗个澡。”

余皓忙道:“阿泽给报销。”

“他能有多少钱?”金伟诚道,“调查记者组还没批下来呢,小两口积蓄哪里够花?给他省点儿, 让他专心忙宫斗去。”

余皓心想是这样吗?林泽确实有点焦头烂额的。

“吃了多少钱?”金伟诚问。

余皓给他看了一眼, 金伟诚又道:“首都消费真是一年一个价。”

余皓道:“我也觉得,确实太贵了。不过报社食堂还行, 很便宜。”

“咱们吃不到食堂。”金伟诚提起他的编织袋,说,“走吧,总算有力气了。”

余皓带着他回快捷酒店, 幸亏订了个标间,金伟诚点点头,非常满意, 径自去洗澡。余皓到得此时, 简直筋疲力尽, 那边周昇在开视频,余皓给他拍了张照片,里头是金伟诚的一堆东西。

周昇瞬间就炸了,问:【谁?你和谁开房?】

余皓答道:【记者老师,今天刚接回来的。】

余皓又拍了张排骨一般的金伟诚,此刻他打着赤膊,穿着条鲜绿色的运动裤衩,正背对自己掏耳朵里的水,周昇那边发了一大堆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