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昇无论如何都要开视频,余皓拗不过,只得开了,把镜头稍稍转过去一点点,周昇看见金伟诚那模样,正想说点什么,余皓却看见周昇和他部门经理住一个标间,马上飞快打字:【你还不是一样?】

【这是带我的前辈!】周昇答道。

余皓:【这也是啊!】

周昇只得不说话了,余皓忙道:“金老师,这儿不能抽烟,酒店天花板有火警感应的。”

金伟诚说:“我去厕所抽。”

周昇:【我和前辈住一个房,待会儿得小心被他发现金乌轮,他问我好几次了为什么手上戴个这东西,我说爱人送的。】

余皓:【先别用了,每次睡觉梦一多,早上起来都困得不行。也别被他发现。】

周昇便不再在意余皓的记者老师,盘问余皓今天都经历了什么,余皓一一汇报,说到一半,困得趴在床上,被子也没盖就睡着了。

金伟诚在厕所里抽完烟出来,给余皓拉上被子,关灯,睡觉。

余皓手机里,上百条未读消息。司徒烨拉了个群,把他与林泽、金伟诚都拉了进来,一点多时林泽终于脱身,欢迎金伟诚加入他们的团队。

欧启航给余皓发了一堆消息,陈烨凯也给余皓发了一堆消息,周昇则把视频没说完的话分几段,大段大段地发给了余皓。傅立群则例行问候了几句,班级群中大家在分享各自的实习经历,而余皓什么都看不见,已经睡得如死猪一般,这夜他与周昇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周昇没带金乌轮出差,免得半夜入梦发光,被经理发现。

实习上班第一天,余皓的感想就是:这工作确实很累。

翌日金伟诚依旧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快捷酒店的早餐,余皓还没怎么睡够,想到又要去编辑部就有点头疼。

“怎么不吃?”金伟诚把包子朝余皓推了推。

余皓给他们挨个回消息,全是报喜不报忧,说:“吃不下,我喝点咖啡吧。”

这快捷酒店的早餐比起周昇做的,只能拿去喂猪,余皓硬着头皮喝了杯速溶咖啡,感觉自己彻底被周昇惯坏了。周昇那边则给他发了几张五星级酒店的照片,余皓回了,早上通过消息,带上相机与电脑,去报社坐班。

虽然不知道得做什么,林泽也完全没吩咐,余皓心想跟着金伟诚好了。结果一进编辑部,金伟诚竟是轻车熟路,带余皓过院子,从后门推门进去。

“金老师?”几个编辑一时有点惊讶。

金伟诚点点头,招呼了几句,问余皓:“有坐的地方没有?”

“您坐我这儿吧?”一名编辑说。

金伟诚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余皓说:“那里就是咱们的位置。”

编辑们似乎都相当尊敬金伟诚,所有人都朝他笑。余皓把椅子给他,自己坐在一叠书上,司徒烨也来了,与金伟诚握手。

“金老师!撒浪嘿!阿泽昨晚喝高了思密达。”司徒烨说,“我看中午才能起来,招待不周,请多包涵。”

“自己人,不要紧,办公室批下来了没有?”金伟诚问。

司徒烨摊手,金伟诚掏出一叠发|票给司徒烨,司徒烨便接了揣兜里,朝余皓道:“金老师会带你一个专题,他让你做什么你先跟着做就行,做不来的多问。”

余皓忙点头,把电脑拿出来,放在桌上,问:“今天开始工作么?”

金伟诚说:“哟,你有苹果电脑,好东西。”

余皓“嗯”了声,说:“您给我交代活儿就行。”

金伟诚掏出一本大笔记本,递给余皓,说:“我打字慢,你帮我录入一下吧。”

余皓接过笔记本,上面是金伟诚手写的稿子以及事件记录,金伟诚说:“我去挨个拜访下记者们,打完要多长时间?”

余皓翻了下那本子:“全打?”

金伟诚:“对。”

余皓估摸着得两三天,说:“我尽快吧。”

金伟诚走了,余皓翻了下笔记本,大致知道为什么编辑们都挺尊敬他了——他的字写得非常好看,而且遒劲有力,就像书法帖子一样。从这点上余皓就能推测出,他做事一定相当认真,连采访的记录随笔都写得如此地端正,下面还有批注。

余皓开始给金伟诚做录入,每个采访案大约是一万字的篇幅,里头详细记录了所有的数字、案情经过、细节存疑等等…思路异常清晰,肖玉君自己做的采访要点与金伟诚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太专业了!真是太专业了!余皓不禁在心里疯狂赞叹,金伟诚的形象瞬间高大伟岸了许多。这种专业采访稿,从它严密的结构、完美的逻辑推断上看,环环相扣,实在是太有美感了!

司徒烨过来巡视,问:“昨晚住宿的发|票呢?”

余皓答了,又问:“小烨…”

“叫老板娘。”司徒烨说,“你得租房住了吧?”

余皓才想起来,抽空赶紧上网看房子。司徒烨又去打电话催林泽起来,直到午休前,林泽才赶过来,一脸酒醒后的崩溃表情。

“搬桌子吧。”林泽说,“把你这张搬过去,到东楼。”

司徒烨:“妈的,终于批了,累死我了。”

金伟诚过来,点头打了招呼,当着一群责编的面,把余皓的办公桌搬出去了。

余皓:“…”

东楼里拨了一间小办公室给他们,金伟诚与司徒烨把桌子搬到门口就卡住了,司徒烨说:“要么把桌子卸了进去再装?”

金伟诚说:“把窗子拆了吧。”

林泽马上道:“不行!”

四人看着那桌子,余皓试探着问:“是不是可以斜着…”

“对对对!”余下三人顿时如梦初醒,把桌子斜过来,推进去了。

余皓:“…”

“简直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林泽说,“居然没想到可以斜着。”

余皓扶额,进去以后,四人开始在那办公室里狂打喷嚏,惊天动地,一个接一个,余皓的电话还响了,周昇参加完上午的会后,问他在做什么,开了视频,结果看见四个人在一个满是灰尘、放满旧书的办公室里狂打喷嚏。

周昇:“…”

余皓实在受不了了,出去坐在草地上。歇了半小时,众人去打水,轮流打扫开荒。周昇给余皓发了个订单,已经给他找好家政了。余皓命被吓掉了半条,马上让周昇撤掉,你让人家领导怎么想?我还要不要在这单位混了。

周昇只得一脸无奈地撤掉,然而到得下午三点,林泽也有点受不了,朝司徒烨说:“要么我看,还是请家政来开荒吧。”

余皓说:“我来找。”旋即速度在领导面前争取表现一下,微信联系周昇,周昇嘲讽他一顿后再下单,到得晚上八点,终于打扫干净了。

夜八点,司徒烨点了披萨外卖,四人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开可乐,部门聚餐。

“好了。”林泽说,“咱们从今天开始,就是一个正式的调查小组了,重新介绍下。”

四人互相介绍,金伟诚问:“还有俩责编姑娘呢?”

林泽说:“一个去结婚了,一个考上北外研究生,都不来了。余皓开始辛苦点儿,除了采访,录入下稿子,帮忙修下照片,小烨会慢慢再招人。”

余皓忙道好好,正好为金伟诚录稿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然而这办公室里就只有一张桌,我上哪儿给你录入稿子去?

司徒烨看出余皓的疑惑,答道:“明天我去宜家买点家具和书架过来。”

“咱们没什么官僚风格。”林泽说,“也没有上下级之分,有事儿直说就行了。”

余皓说:“我只是疑惑这张桌子,为什么就这么重要?”

林泽答道:“因为根据青华时报社的传统,每一张书桌,都代表着一个独立的岗位,也象征了在这个报社里的话语权。杨老师答应过把这张书桌给我,我才愿意背井离乡地过来开设这个部门。而且咱们要来的这张桌子,是记者专用的,你坐在这张桌后出稿子,就意味着你在报社里有一席之地。”

“你看三班倒的责编,”司徒烨说,“都是共用一张办公桌,这也算他们的一种仪式感吧。”

余皓明白了,点了点头,林泽把这张桌子强行占了过来,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个调查组出的报道,在整个报社里是有独立地位的。

金伟诚说:“这办公室也不错。”

林泽说:“我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多的酒,格老子的,喝得我现在胃里还泛酸。”

余皓四处看看,这办公室阴暗潮湿,灯光还暗,实在看不出好在哪儿。

“闻一多用过的办公室吧。”金伟诚说,“今儿听几个记者说的。”

“对。”林泽点点头,说,“据说闻一多曾经在这里办公过两年。”

余皓:“闻一多?!就是那个语文课本上的闻一多?!”

司徒烨:“对。”

金伟诚又说:“希望咱们出的报道,不会辱没了这办公室。”

“一定的。”林泽说,“我现在最不担心的就是报道质量,反而是审核尺度,昨天看来,也不算太乐观,和之前社里答应我的,有一定出入。”

金伟诚说:“走一步看一步,我采访去了。”

“那你…”司徒烨看余皓。

余皓实在不想现在去采访,都晚上九点多了,他只想回去睡觉,然而要加班的话,实在不行硬着头皮也得上,只得强打精神道:“好,我随时配合。”

“你先不去。”金伟诚说,“晚上热,把稿子先录入完再说。”

林泽道:“新家具没来前,办公桌优先保证给余皓使用,他有电脑。”

众人商量片刻,余皓想起自己还、没、租、房!好吧只好再住一天酒店。

“金老师住什么地方?”司徒烨又问,“我帮您找房去?”

“我蹭小余的房再住两天。”金伟诚理所当然地说。司徒烨只得给了余皓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让他自己想办法把金伟诚弄走,余皓便点点头,发了条微信给司徒烨,让他放心,自己能处理好和老师的关系。

一连数日,余皓起初觉得这工作只是身累,从压力上来看还好。但他渐渐地发现,学东西才是最艰难的。他开始体会到周昇最开始近乎崩溃的那种情绪了——那天晚上,周昇在客厅里与傅立群互相诉苦,余皓都听见了。

这几天里,周昇显然也很累,他与余皓在梦里见了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很容易醒。到得早上余皓梦遗了,一整天心情很好,却没什么精神。

“你压力太大了。”周昇又一次进来时,发现余皓的梦灰蒙蒙的,太阳还在,却如同弥漫着雾霾。

余皓说:“确实每一天都有点累。得保证睡够。”

周昇道:“工作稳定下来前,确保休息为主。”

余皓也没办法,早先他觉得与周昇在梦中见面,能缓解两地相思,但每次在梦里见完,再回到现实时,他只会觉得更难受,心里空空落落的,很难从昨夜的梦中走出来。一整天都会回想着,进不了工作状态。

周昇也是这样,到得后来,总忍不住让余皓中午多睡会儿,想通过梦境来见他,余皓一被叫醒,两人都有点光火。

“我觉得我太沉迷梦里了。”余皓朝周昇说:“你快点过来吧。”

周昇中午在大办公室睡觉,金乌轮发光时被同事发现了,只得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将它先收起来,免得引人注意。

“行。”周昇说:“我尽快过来。”

余皓强行打起精神,面对他的稿子。

隔行如隔山,余皓发现自己的专业,在传统媒体行业中,几乎没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反而给他帮助最大的,是大一暑假时,陈烨凯交给他的兼职,与大二跟着肖玉君学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余皓道:“我真后悔当初没在大学里转传媒专业。”

“你读过的书都在你的灵魂里。”林泽道,“未来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比科班出身的记者走得更远的原因,恰恰就是你曾经觉得百无一用的心理学…来,看稿子。”

“是这样的,”林泽粗略过完余皓整理的稿子,说,“金老师的文本带有一点朝鲜族语语法,这个是他的习惯,你得给他改成采访稿的语句,不能照着录入就完了,我不想交给总社那边的稿子有太多漏洞,否则他们就会借故卡咱们。交上去的东西,尽量让责编挑不出毛病来。”

“行。”余皓想朝鲜族语语法也不知道从哪儿看出来的,这意思是让他重新查一次稿子?可要是不圈出来,他根本就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啊啊啊!

林泽沉吟片刻,说:“比方说这、这、这…还有很多。”

林泽给余皓圈了几个地方,余皓差点要感动哭了,林泽也实在没时间挨个给余皓标记,只得把稿子退回去给他重审。

余皓连着两天在办公室里忙到凌晨两点才下班,更没空去看房,心想把这周所有稿子都弄完再去租吧。周昇原本说好来北京,恰好到了周末,周来春又要带他去上海开会。

“别吵架,去吧。”余皓对着一本工具书,查几个地方,朝周昇道,“我他妈的完全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出了问题…你玩过大家来找茬吗?”

周昇:“我看看?”

余皓开视频,对着稿子,周昇看见周围环境,顿时就愕然道:“这都几点了?你还在单位?给我回去睡觉!小命不要了?”

余皓一看居然已经两点半,马上说:“我这就去睡。”

周昇:“不行!这工作不能做了!我打电话给你领导。”

余皓被稿子弄得正烦躁,说:“那我给你爸也打电话?别干了?”

“你不去睡觉,我明天就不上班了!”周昇威胁道。

余皓只得说:“好好,我这就回去。”

余皓与周昇吵了良久,回到酒店时,周昇那边终于静了下来,吵到一半居然自己先累得睡着了。余皓既好气又好笑,说:“爱你。”

周昇翻了个身趴着,脑袋对着视频摄像头,睡得像个小孩。余皓朝他抛了个飞吻,关视频,累得洗澡的时间都没有,上床睡觉。

国庆时北京简直人山人海,林泽把公众号也申请好了,开始上各种社会热点专题,挂在青华时报社的公众号下,想办法吸粉。余皓终于把全部稿子交了上去给林泽,腾出时间去看房,周昇国庆则得下去跑店,又没法过来了。

“国庆北京人太多了。”周昇说,“我节后就来。”

余皓今天心情很好,说:“我先租好房,等你过来。”

周昇:“千万别省钱,租离单位近的,走路五分钟,能多睡会儿。”

余皓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周昇在身边的日子,每天通过视频与微信互通消息感觉也挺好,知道对方都在努力,未来便有了希望。

“跑店,”周昇挂了电话,朝经理说,“要注意什么?”

周昇过完国庆,入职就满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他最初每天只睡四小时,周来春发现了,让他至少要保证每天七小时的睡眠才有精力应付工作。改了作息时间后,周昇回到家都要与余皓视频,原本以为他与自己同时睡觉,却发现有时候自己睡了,余皓还在改稿子——这令他更不放心,每天都要盯着余皓入睡才睡。

于是周昇的睡眠时间更少了,被压缩到三小时以下。国庆前的整整一周,他睡觉的时间总共加起来还不够二十小时。

但说来还好,与余皓每天这么视频着,能有效安抚周昇的情绪,每每到了崩溃边缘都能把他拉回来,不会有把事情一扔,买张机票去北京的冲动。

中途有次周末休息,周昇还脱光了,与余皓开着视频,两人隔着视频挑逗并释放了一次。

但总是睡眠不足,令周昇已经有点傻了,他听到要下店时,便一脸茫然地看着经理。

“熟悉下餐厅的运营。”经理说,“听取店长的汇报,和骨干员工聊几句,听听他们反映的问题,这个工作不是我带你,是老板要求的…”

“行。”周昇只是疲惫地说,“去,去。”

周昇去抽了根烟提神,回来坐着,想找余皓,但说个几句他就舍不得走开,总想和余皓再说几句,说着说着时间就过去了,会导致一下午什么都做不了。

余皓那边给他发了个视频,周昇一边看电脑上的汇报,一边时不时一瞥余皓,余皓正在看房子,周昇捋了下额发,笑了起来。

“床得大点。”周昇提醒道。

“知道。”余皓在视频那边说,“还有暖气呢。”

周昇:“钱不够一定要开口!”

余皓:“够的…”

第120章 租房

信号不大好, 时断时续的,余皓找到一家距离单位大概一站公交的老居民楼, 租下其中一个房间。周昇提议最好别合租, 指不定碰上什么奇葩室友, 但这房子是余皓能找到的性价比最高的了,女房东的侄儿自己住着,是个沉迷游戏的宅男,在准备考公务员,没交女朋友,每天打打游戏,在家复习。

一室一厅改成两间房,余皓非常满意,就是隔音效果一般。两千八一个月, 押一付三,余皓付掉了一万一千二。

周昇又把视频打过来了:“我一会儿就找老头子讨薪去。”

“够的。”余皓说, “还有一万多呢。”

周昇对余皓合租不是太满意, 但找房看房相当累,余皓看到个差不多合适的, 就实在不想再去奔波劳碌了, 反正实习期结束前,也就每天晚上回来睡几个小时,又不在这里宴宾客开party, 没什么影响。

余皓知道周昇的原则是“不要省钱, 只要你喜欢”, 于是余皓便把话题往“我喜欢”上引,最后周昇充满怀疑地接受了。

“要么买下来吧,”周昇说,“既然你喜欢。卡在你身上,我找老头子借点,再打四百万过去,就当投资了。”

“我疯了我!”余皓抓狂道,“我花六百多万买这四十平方三十年楼龄的一室一厅,有钱没地方花吗?窗子都要掉下去了!”

周昇:“那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随你吧,总之别委屈自己。”

“我以为你会把房子买下来。”林泽听完余皓描述过租的房后,说道。

余皓道:“呃,真的买不起,那一室一厅得六百多万。”

司徒烨道:“这世道,房价也真畸形。”

余皓道:“本来就不是给咱们置业用的。租房挺好。”

林泽说:“房价无关租不租的问题,在于给整个国家证明了一个相当恶劣的命题:辛辛苦苦做一年实业,不如投资买两套房的涨幅,你想,这意味着什么?”

余皓说:“有钱的人更有钱,穷的人更穷吧。”

“不。”林泽纠正道,“是在一定的程度上,否定了‘勤奋’的民族精神。”

余皓心想我了个去,你还真敢说,但仔细一想还确实是这个道理。林泽又叹道:“辛苦工作一辈子,不如买套房坐着等升值,谁还愿意勤奋地去创造财富?这才是最根源性的、毁灭性的打击。”

国庆假期林泽本想让余皓休息,自己则与司徒烨、金伟诚去采访,余皓正好有这机会跟着学学,周昇也来不了,便主动要求跟着出去采访。

“你有相机么?”司徒烨问。

余皓道:“有,不过很便宜,三千的相机,不知道拍出来的照符合要求不。”

司徒烨道:“够了,没关系,我也用的烂机子,摄影师长得帅,拍什么都好看。”

林泽:“这又是什么逻辑?那…金老师,余皓跟我,小烨跟您?”

“小余跟我。”金伟诚道,“你们小两口就别拆了。”

余皓尚听不出短短两句话里,林泽与金伟诚交换了句潜台词,直到金伟诚开口,才稍微感觉到一点话里带话的意思。

金伟诚道:“我看下你相机?”

余皓第一次在办公室里拿出他的相机,给办公室拍了张照,拿出来时司徒烨、林泽、金伟诚那表情就像凝固了一般。

余皓:“???”

司徒烨:“你这机子三千?”

余皓:“对啊。”

司徒烨:“给、我、来、一、车!”

余皓:“…”

林泽想明白了,责备地看了眼司徒烨,说:“别人送的吧?”

“周昇给我买的入职礼物。”余皓有点胆战心惊,问,“这相机多少钱?”

金伟诚比了个手势,余皓道:“我就知道他要骗我,一万一…还好吧。”

“十一万!”司徒烨道,“想什么呢!”

余皓顿时魂飞魄散,自己一路上把这相机磕磕碰碰的,背着个包碰了也不在意,居然要十一万?

司徒烨伸手,余皓把相机给他看,马上就想给周昇发消息,但打了几行字又删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富养的小孩就是不一样。”金伟诚无奈地摇摇头道,“第一天看小余就看出来,家庭环境太优越了,从内到外都有种挡也挡不住的自信。”

余皓忙道:“我真不是富养长大的…”但他实在无力争辩,想想只得承认:“也算是被我男朋友富养的吧。”

林泽说:“要不是衣食无忧的孩子,哪儿会进咱们这行?”

金伟诚笑了起来,指向自己,再指林泽,林泽道:“所以我一直很尊敬金老师。”

金伟诚笑道:“小烨也是家里富养的。”

司徒烨没说话,只摆弄了下相机,余皓说:“老板娘,你想舔它几下么?”

司徒烨:“可以么?”

余皓与司徒烨又大笑起来,金伟诚说:“行,那我就先回了,小余明天见。”说着起身走了。

金伟诚一走,司徒烨就不爽了,朝林泽说:“富养花他家钱了?这么不待见富养?”

余皓:“我真不是富养的…你们别吵架,这有啥好吵的。”

“金老师当了这么多年记者,”林泽解释道,“对物质早就看得很开了,你不要胡乱揣测他。”

司徒烨道:“哦?看得也不是很开吧?否则干吗话里话外总酸溜溜的?”

林泽道:“有必要在余皓面前讨论这个?”

余皓:“???”

“什么意思?”余皓道,“金老师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林泽说,“他很喜欢你。本来想着两组换一换,你看,他这不很愿意主动带你么?”

余皓说:“我是不是在没注意到的时候,开罪他了?”

“没有。”司徒烨道,“你做得很好了,架不住玻璃心人人皆有嘛。”

“司徒!”林泽有点生气了,司徒烨便不再说下去。

余皓的情商和周昇比差得很远,却不是傻子,忙道:“有什么问题,请老板和老板娘提醒我,我一定会注意改正的。”

“没事。”司徒烨说,“我和阿泽都很喜欢你,你太能吃苦了,但也不用每天晚上加班到两三点才回去。”

余皓听到这话,顿时感动得不行,说:“你怎么知道?”

林泽:“总社那边夜班编辑说,你每天灯开到半夜,也要注意休息。”

余皓无奈说:“我不是专业学传媒的,要补的东西太多了。”

“大家都不是科班出身,”司徒烨说,“也不矮别人一头,自信点。”

余皓疑惑地点点头,林泽说:“我学酒店管理的。”

司徒烨说:“我练西班牙语的。”

林泽:“练你个头的西班牙语。”又朝余皓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在星巴克里卖咖啡。金老师以前是工人,你看,谁专业对口了?”

余皓:“哦是这样吗?你们没骗我?嗯…”

司徒烨又拿了一叠券给余皓,让他去吃点好的,国庆还得采访,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回到家里,余皓第一件事就是给周昇开视频,周昇在一家希尔顿酒店的游泳池里游泳,接到视频后从池边上来,八块腹肌整齐漂亮,穿着条小三角泳裤,头发上、身上全是水往下不住淌。

“宝贝想老公啦?”周昇拿着饮料边走边喝,“来啊,卖肉啦,火箭刷起来,别墅刷起来!兰博基尼刷起来——”

余皓本打算兴师问罪,看到周昇这身材,自己先硬了。

“你…嗯…你给我老实交代!”余皓竭力按捺住吞口水的动作,拿起哈苏相机,“这要十一万?!”

周昇头发湿着,站在泳池旁像个大男孩般朝余皓笑,他穿上浴袍上电梯回房,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当着余皓的面抹香皂洗澡:“被发现啦?”

余皓一边看周昇洗澡一边生气地说:“哪儿来的钱?”

周昇简单地冲了下,裹了浴袍,拿了棉签掏耳朵,朝视频里的余皓挑了下眉头:“我妈给咱们买车用的,给了十四万,让买个雪佛兰。”

余皓绝望道:“卖肉也没用!不要狡辩!所以你就给我买了这相机?”

周昇吹了会头发,把头发吹干后又恢复了那高冷总裁范儿,换衣服,拿着手机到穿衣镜前,穿上西裤,赤着上身,找出雪白的衬衣:“我心想买车有啥用,第一眼看到这相机,就知道是它了,你一定喜欢。”

“太、贵、了!”余皓拿着手机开始截屏,说,“万一被偷了怎么办?”

周昇道:“再买个不就好了?”

余皓:“…”

周昇见余皓心情有点低沉,问:“怎么?”

余皓把今天的话描述了下,周昇坐着想了几秒,说:“就是你们老师心理不平衡呗,当了这么多年记者,没赚到几个钱。一个实习生用十来万的相机、苹果电脑,看着难受。你老板娘倒也是个人才,半点不给面子,不爽就开怼的。”

余皓道:“所以我得低调点儿,你怎么也没提醒我?”

周昇说:“我故意的。”

余皓:“什么?!”

周昇道:“给你配好点的装备,显得你有钱,领导就不敢太欺负你,拼命使唤你,是不是这个道理?你得让他们明白,你是为了爱和理想才来工作,这样一来你工作卖力,不是争取表现,而是真的愿意做,大伙儿不就不敢小瞧你了?”

余皓道:“阿泽本来也不是这样的领导。”

周昇笑道:“你来报到前,咱们又不知道他风格,有些领导就挺恶心,有备无患不是?像你给金老师录稿子,得知道这是相互的,他带你,你为他工作,你俩完全平等好么?我他妈为了一口饭吃,像条狗似的,我可不想连你在别人眼里,付出这么多,也就只是为了那点钱,本来你也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才去北京的,对不?”

余皓道:“你怎么没说过?不是在大事业部么?怎么又变成狗了?”

“比喻。”周昇道,“就是个比喻!”

周昇换好衣服,戴上袖扣,说:“老公参加晚宴去啦。媳妇晚上吃啥?”

余皓真是拿他没办法,说:“我叫个披萨吃,少喝点酒,爱你。”

“爱你。”周昇关了视频,余皓躺床上,拿着那相机,翻照片,看见周昇留在这相机里的第一张照片,突然就好想回去,扔下自己所有的所有,什么理想、抱负、未来…统统抛到脑后,只想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周昇关了视频,傅立群的电话来了,周昇接了,一脸郁闷道:“去不了,今天得陪当官的吃饭呐,这活儿我真想不干了,靠。”

傅立群道:“那我们这边改天?我约了个朋友,他有兴趣帮咱们拓展业务,少爷,场面你熟,这次你得帮我。”

周昇道:“行行,哥哥,你改六号吧,我就六号晚上有空。”

傅立群:“我再给少奶奶道个歉…”

周昇:“国庆不去北京!你看我走得了么?刚刚我跟他视频,都想着要么就不干算了,直接飞过去,去送快递都比在这儿好啊靠,好歹老婆在身边…行了别说了,我进电梯了。”

电梯“叮”一声开门,周昇进去,对着镜子整理了下,把头发拨了拨,转身,电梯到餐厅,开门,周昇顿时满面春风地出去,上前就去拉一个中年人的手,笑道:“哎!赵局!正想上去接您呢!来来来,您这边请!”

这房间有点潮湿而且不大通风,墙壁灰灰的,地板总感觉怎么拖都拖不干净,四周散发着一股霉味,阳台上堆满了杂物。余皓每天下班回家都筋疲力尽,本想好好打扫布置下家里,却实在没力气了,等度过最艰难的试用期再说吧。

硬件条件还在其次,余皓实在低估了与自己租房的这宅男,什么考公务员,全是骗人的,这家伙居然可以从晚上八点起床开始活动,叫外卖,吃饭,洗澡,然后坐在电脑前打DOTA,从十点准时打到天亮,半夜两三点时,还戴着耳机大喊大叫,指挥队友,其间飙出不少亲切的脏话。

余皓上前敲下门,说:“兄弟,您声音小点行吗?我明儿还得采访。”

“好好!不好意思啊兄弟!”对方倒是很礼貌。

余皓回来躺下,半小时后,又被声音惊醒了。

余皓想发飙了。

早上六点,隔壁开始看A片,打飞机,十五分钟后,安静。宅男出来倒垃圾,叫第二轮外卖吃,吃完睡觉。

余皓开始还三不五时过去敲门,直到有一天他让对方安静点后,回房听见对方说了句“傻逼”,就不去敲了。开始联系房东,让房东解决,房东过来把侄儿训了一顿,退钱是坚决不退的,要搬走随意。余皓尝试交涉几次,都要抓狂了,最后司徒烨给了他俩耳塞——随时随地可睡神器,余皓用上耳塞后,整个世界安静了许多。

可为什么我都出来租房了还要准备耳塞啊!余皓心想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