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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你并非朕长子……”皇帝手肘拄着桌案,揉着自己的头,他和郭妙婉一样,忧思过重便会头疼。

  “你哪怕是我的长女,父皇都能……”

  “父皇,切莫说这样的话,”郭妙婉起身,走到皇帝的身侧给他按揉头顶。

  “太子哥哥宅心仁厚,是万民之福。”

  “况且父皇在位,谁敢犯我开北?”

  郭妙婉说:“再有个二三十年,就算父皇那时力不从心,开北国早已经固若金汤富庶安泰,太子哥哥之智做个太平盛世之皇,绰绰有余。”

  这一番话有多么地大逆不道,便有多么精准地击在皇帝的心坎儿最软处。

  他先前被太子气得头疼,这就被郭妙婉逗笑了。

  “你倒是护着你哥哥。”

  “太子哥哥也从小护着儿臣。”郭妙婉说。

  皇帝叹息一声,拍了拍郭妙婉的手臂,示意她可以了。

  郭妙婉便将手从皇帝头上拿开。

  “罢了,寻常人都道家庭和睦为最大,皇家却是亲缘凉薄。”

  皇帝满脸欣慰地看着郭妙婉:“好在你与太子兄妹和睦,彼此护着,朕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深夜进宫,不会就只为了拦着朕不吵你的太子哥哥吧。”

  皇帝看着郭妙婉说:“可有应对之策?”

  其实向皇帝献策的人,自请去处理腾农乡事情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地走了许多了。但是皇帝还是想要听听郭妙婉的计策。

  他觉得旁人的计策,是揣度他的心思献上,只有郭妙婉的计策,与他总是不谋而合。

  郭妙婉站在皇帝身侧,从袖口掏出了黎宵给她的票据,递给皇帝。

  然后居然又走到了皇帝面前跪下了。

  “父皇,黎宵已经快马赶去了腾农乡,昨夜走的,现在飞鸽传书拦截还来得及。”

  皇帝眉头微皱,现如今腾农乡闹得厉害,这件事因为黎家而起,若是黎宵去了,闹得只会更加严重。

  “但儿臣觉得,不需要拦。”郭妙婉说。

  “你说。”皇帝低头看着票据,没急着问这是干什么的,只让她先说计策。

  郭妙婉说:“现如今腾农乡民怨沸腾越压越盛,不若让黎宵回去,随便给他塞个小官,烈火烹油,让他去追击那试图散播瘟疫的村民们。”

  “他现在是黎家希望,那些有异心之人,必然伺机接触他。”郭妙婉说:“稍稍给他们一点时间,陛下便可一网捞尽那些最不安分的,再逐个烹制。”

  “若他们真的联合呢?”皇帝问:“如何收尾。”

  郭妙婉这才说:“父皇手里拿着的,是黎宵给儿臣的聘礼。”

  “你说什么?!”

  “父皇大可以在收网之时,传旨召告天下,钦定黎宵为儿臣的驸马。”

  “洋洋洒洒地说明儿臣与他如何日久生情,儿臣如何哭求圣恩,父皇不忍棒打鸳鸯,才不得不允。到那时,黎家只会众叛亲离。”

  “父皇再顾及儿臣体面,随便安个闲职给黎远山,即全了君臣情谊,又堵了悠悠众口。”

  天下谁人不知,郭妙婉不仅是皇帝心尖肉,更是皇帝手中刀,替他剜去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黎宵做了她的驸马,那些不安分的,定然会觉得自己中了圈套,自此疏远黎家。

  “你在胡说些什么?”皇帝皱眉将票据都拍在桌上:“区区一个黎家,朕不需要你这般算计自己!”

  “父皇,”郭妙婉自然不是没考虑自己,她考虑最多的就是自己。

  她说:“将黎家放在偏远的腾农乡,不若将他们弄到眼皮底下,压在手掌心来得安全。”

  “黎家倒了三年,收拾了这一波残部,再也翻不起大浪。”郭妙婉说:“而黎家幼子才四岁,待他成才早已经时过境迁,无人会在他身上押宝。”

  “黎家两个战死的儿子虽然有娶妻,但却均无所出,黎远山只有一个黎宵罢了。”

  郭妙婉勾唇:“若是黎宵做了儿臣的驸马,黎远山等同断子绝孙,再也不足为惧。”

  “你莫要再说,”皇帝沉着脸挥手,“还以为你有什么良策,结果依旧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滚出去!”

  “父皇!”

  “滚!”

  “儿臣聘礼都收了!退不得!”

  “春喜!让人把她给我拉出去!”

  “反正十一岁那年,儿臣已然丧失了生育能力,这是万全之策啊。”

  “你给朕闭嘴!”皇帝抓起桌上的奏章,狠狠甩出去。

  十一岁那年郭妙婉遭受的痛苦,是他一生不敢触碰的伤。小小年纪,被当成争宠的妃子灌了不知道多少损伤身体的药,太医说了诊断实情的时候,皇帝恨不得亲手将那毒妇凌迟!

  这些年郭妙婉如何胡闹,如何不想嫁,他从不逼迫。皇帝怎么能让她以自身的残缺,去帮他牵制大臣?

  “这件事没有商量!出去!”

  郭妙婉心里急得不行,这是个一箭双雕之策,操纵好了,黎宵的憎恨会彻底消失的!

  于是她一着急,脱口而出道:“可儿臣真的喜欢他!儿臣与他两情相悦,这票据乃是他和云家退回的定亲礼。”

  皇帝表情变幻。

  郭妙婉咬牙:“儿臣今生……非他不嫁!”

  “正如当年父皇爱母后一般,想要与他厮守终身啊。”

第23章 公主没有骗他

  郭妙婉最后是被皇帝给轰出去的。

  但是这件事,她到底还是让皇帝松了口。

  于是在黎宵彻夜兼程,赶去家中准备照顾父母弟妹的时候,皇宫之中飞鸽传书至腾农乡,下达了皇帝的旨意。

  而郭妙婉正在家中筹划着,剩下这两颗半星星,要怎么解决掉。

  她要在黎宵最艰难的时候,给他雪中送炭,搞掉这两颗半星星,郭妙婉自此便天高海阔,又可以随便去风流快活了。

  所以在在三个月的攻略期限之内,她决定勒紧裤腰带,先禁欲装深情一阵子,毕竟命更重要。而且三个月也不是很长,去掉月事的时间,她也不至于不能忍。

  这可苦了她的那些心肝儿宝贝们,毕竟郭妙婉最多也不会一个月不出现的,现如今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去会情郎了。

  等到腾农乡瘟疫四起的事情,传到皇城,那些心肝儿们知道黎宵没在公主府,而是去了腾农乡之后,都纷纷托人朝着郭妙婉跟前递东西寄情思。

  郭妙婉“坐怀不乱”。

  很快皇帝赐婚的圣旨就要下来了,她连自己父皇都骗了,刨心刨肺地说她是真的喜欢黎宵,这才求来的赐婚。这时候,她哪敢出去风流。

  于是她让辛鹅去挨着个的爱抚这些心肝儿,私库里面掏了不少好东西送出去。

  而黎宵一到了腾农乡,立马走马上任,被塞了个腾农乡护城卫统领。

  刚找到自家患病的父母亲,还未等亲自端上一碗饭食孝敬,便不得不去带兵追击那些四散村民。

  黎宵几乎是在军中长大,他追起人的踪迹来,不知道比先前那些官兵厉害了多少倍。

  很多人被他抓回来,知道他是黎家的儿子,都开始骂他,恨他,说他不顾家人,给人做狗。

  果然如郭妙婉所料,因黎家而起的民怨,开始崩散。

  而这一次试图联合黎家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试图接触黎宵。一切的阴谋和阳谋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黎宵这一次,是主动踩进陷阱。这种形势之下,皇帝的密旨一送来,黎宵便已经猜出了皇帝的目的。

  但他还是做了这护城卫统领,带人抓四散的村民。

  他此次来的目的,是救家人。可那些丧失理智的村民,如果真的带着瘟疫去了其他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黎宵是见过战场的人,横尸遍地的场景,从来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但是民怨总要有个出口,怨不得朝廷,那便所有的苗头都对准了现在半点不给城里和城外通融的黎宵。

  骂他什么的都有,难听的程度简直不堪入耳,猪狗不如都是轻的。

  “你们真的没有必要见,护城军都会挨家挨户送吃的,”黎宵蒙着面巾,耐心地和一个老翁解释:“瘟疫接触也会传播,你会将病症传染给你的儿女们。”

  “嗬呸!”老翁突然朝着黎宵身上吐了一口,骂他:“你怎么不去死!你也配做黎家的儿子!你该去死,换你哥哥们的命!”

  黎宵这段时间,遭遇这种事情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他半点也没有气恼,而是对手脚粗暴的护城卫说:“轻着些,老胳膊老腿的经不住摔打。”

  再者这老翁还患着病呢,骂两句又不掉块肉。

  黎宵转身回到城门扎营处洗涮,他身边的护城卫回来抱怨,“统领,你就是太给他们脸了!”

  黎宵没有吭声,对他道:“我中午要进山一趟,你带人守着城门,切记不行就把盾架上,不要和百姓起冲突。”

  “又要去打猎?这些人根本不领情!再说得了瘟疫,吃了也是要吐的,白白浪费肉……”

  黎宵冷眼看了抱怨的护城卫一眼,护城卫便马上禁声。

  黎宵便背着弓箭,骑着马进山了。

  日落之前,他满载而归,于是晚间给百姓们的粥里面,便多了一些肉糜。

  黎宵亲手盛了一些,给父亲和母亲送去,还有家中两个嫂子。

  他们都住在一个营帐之中,好在黎宵现在好歹是个护城卫统领,多弄了一块布,将嫂嫂们和父母隔开了。被褥也是从家中拿出来的,厚实些。

  “父亲母亲,嫂嫂,过来喝粥吧。”黎宵一进门,就见黎远山面色青白,消瘦得几乎骨瘦嶙峋,却依旧身板笔直如青松,坐在帐边不肯躺着休息。

  “父亲你怎么又坐起来了。”黎宵说:“要好好休息,城中的药熬着,要入夜才送过来,先喝点粥。”

  “你不该回来。”

  黎远山虽然看上去形容憔悴非常,却依旧鬓发不乱,皱眉深沉地看着黎宵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不许做有悖家风之事,否则你大哥咳咳咳……和你二哥,”

  “就白死了。”黎宵见他说话实在费劲,替他接上。

  他说:“我知道的父亲。”

  “母亲来喝点粥。”黎宵亲手喂给黎夫人。

  黎夫人也瘦得很,精神状态也很差。她年岁大了,身子骨也不硬朗,头些年连续丧子,忧思过度,现如今一家之中,状态最不好的就是她。

  大嫂和二嫂也从布帘后挪过来,抖着手喝粥。

  黎宵劝道:“母亲,喝不进也要喝一些,哪怕一会儿吐了,也是有效果的。今天我猎到了一只鹿,连血带肉地混在了粥里,很补的。”

  “你放在那里,我来喂你母亲,”黎远山说:“你快出去吧,接触也容易感染瘟疫。”

  黎宵没有坚持,毕竟他若是病了,就照顾不了家人了。

  他离开之前说:“放心,弟弟妹妹都在城中,他们俩还算活泼,没有染病迹象,家中也每日都熏艾。”

  黎宵说完,朝着门口走的时候,黎远山突然道:“宵儿,你同为父说实话,你怎么会回来的。”

  皇帝很显然是想要黎家死在腾农乡,黎远山对于自己昔年刚直过头追悔莫及,但并不意外皇帝会这样对他,甚至没有多少怨恨。

  若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未必能够容得下黎家。

  树大招风,他总觉得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便够了。后来他才知道,为臣者,只需要一颗忠诚护主之心便够了,利国利民那是皇帝操心的事情,根本无需他越俎代庖。

  因此黎远山对于自己的遭遇,并没有恨,只有悔,黎家依旧如昔年一般,从无异心。

  但是皇帝既然要杀他,为何会在这个当口,要黎宵回来?

  这是极其冒险的一步棋,若是黎家真有异心,黎宵不接下这个护城卫统领的职责,现如今腾农乡民怨沸腾,必然会造成连皇帝也无法收场的局面。

  黎远山太了解皇帝,他不会冒这样的险,除非他有后招。

  所以他问黎宵,为何会回来。

  黎宵站在门口,他本来想着他和郭妙婉的事情,等到瘟疫彻底压制下来的时候再说。

  但是既然父亲问了,他也没有必要隐瞒。

  他顿时跪地,说道:“是妙婉公主放我回来的。”

  “郭妙婉?”黎远山眉头紧皱。

  “她怎会在这个当口答应让你回来,你是否与她做了什么交易?”

  妙婉公主,是最像皇帝的一个,甚至要胜过皇帝,小小年纪多智近妖。

  她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整个朝堂之中,皇帝指在哪里,她便刺入哪里,每每都能精准地剜去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黎家败落这件事,她居功至伟。若非她那一手妖异得足以以假乱真的字迹,他黎远山自己都认不出,他又如何会被皇帝“捉住把柄”?

  可这件事,黎宵并不知道。

  “交易?”黎宵愣了下摇头,“并未。公主是怜我心焦,才放我归家的。”

  “怜你心焦?”黎远山若不是实在身上难受,都要笑出声了。

  郭妙婉知道怜这个字?

  黎宵想起郭妙婉,这些天日夜忙碌的疲惫和被百姓误解的酸涩,涌出一丝丝一缕缕的甜意。

  他想到她们之间已经私定终身,顿时在黎远山的面前有些心虚。

  黎远山正在琢磨皇帝和郭妙婉的用意,他们难道是想要他黎家一个不剩,全都死在这里?

  他黎家败落三载,他认命至今,难道皇帝真的要这般赶尽杀绝,连一个种也不给黎家留吗?

  不过他很快看到了黎宵的神色不对,自己养的崽子,自己知道。

  “你有事情瞒着我?”黎远山虽然在问,却是笃定黎宵有事情瞒着他的语气。

  黎宵就不会什么迂回曲折,既然黎远山问到了这里,他便说:“父亲,母亲,我与妙婉公主两情相悦,已经互许终身。”

  黎远山闻言表情都凝固了,黎夫人一惊,本来卡在嗓子怎么也咽不下去的粥,都咕咚咽下去了。

  寂静了片刻,黎远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黎宵连忙给他倒水。等黎远山把咳嗽的劲儿压下去了,抬起颤巍巍的手想去摸黎宵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高热,把脑子烧糊涂了。

  郭妙婉和他两情相悦?

  就自家儿子这点心机,郭妙婉把他生吞活剥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不过黎远山想起了自己病着呢,不宜触碰黎宵,便收回了手。

  一时之间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跟他这傻儿子说起,便只是疲惫地挥挥手。

  “你且回去吧,好好洗漱熏艾再睡下。”

  黎宵以为黎远山这是同意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掀开门帘离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徒留一帐篷面面相觑的黎家人,死寂一般地沉默。

  自家人了解自家人,黎家四个儿子,最小的哪一个都算上,就数黎宵最傻。

  他小时候上面有两个哥哥护着,黎远山和黎夫人意外又有了一个,光顾着管小的,对于老三就只抓了点表面上的功夫。

  倒也没有长歪,就是不怎么通人情世故,更别提心术机谋。

  黎远山想到自家傻儿子被郭妙婉骗得团团转,就又是一阵心力交瘁。

  而黎宵则是跟家人说清了他和郭妙婉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甚至当晚还给郭妙婉写了一封酸唧唧的信,言明了他已经和家人说清了他们两个的事情,家中没有人反对。

  还有便是他很想她。

  黎宵用一手苍劲如游龙般的好字,写了一封别别扭扭的小学生情书。然后封起来,并没有命人带回去,这时候没有人能出腾农乡,他就时时刻刻地带在身上。

  他依旧严防死守,不让村民们逃离,不让他们接触城中亲人。每天黄昏进山打猎,然后命人煮各种各样的肉糜粥。

  带着护城卫们照顾城中百姓,也亲自焚烧那些没能挺得过去的人的尸骨。

  从不对情绪激动的民众发火动粗,也不许护城卫们伤人。

  没过几天,这民怨依旧还在可已经没有人再试图攻击,或者出言羞辱黎宵了。

  他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他并不会说好听的,也不会画大饼,更不会表现得斗志昂扬,所以并不能鼓舞人心。

  他在军营长大,可上面两个大哥都是一呼百应的大将军,不需要他做个带兵良将,他发展的方向却是潜伏和密探。

  但他也不会表现得很丧,不会破罐子破摔,他能在郭妙婉的公主府内,连续几年当值从未出错从未迟到早退就能看出,他是个很有毅力的人。

  他做每一件事,哪怕是焚烧尸体,都会哪个本子记着谁家的谁,叫什么名字,剩下烧不尽的,也会专门收敛起来,然后再烧下一个。

  这种能耐平常人也有,说白了叫做平庸。但是认真地平庸,持续地平庸,就会带着一种离奇地安抚能力。

  会让人看着他便觉得,还没有不可挽回,一切都有条不紊,事情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半月时间,民众们的激动和怨恨,竟然就这么压下去了。

  当然黎宵也会激动,比如有人不知好歹试图拉下护城卫的面巾的时候,黎宵也会大吼大叫。

  但是这样的时候很少数,渐渐地连试图逃跑的人也没有了。

  因为不管有没有用,黎宵每天命人拿着食盒,晨昏定省一样挨个帐篷送药,务必保证这些药,他们全都喝下去,吐了就再多灌一碗。

  到后来,甚至会有熬不住的人,主动跟黎宵交代后事,言明自己想要葬在哪里。

  而那些在暗中试图联系黎宵的旧部,也因为他的迂腐和平庸,觉得他是这些年,在公主府被郭妙婉给磨平了所有棱角,彻底对他失望。

  皇帝和郭妙婉打的一网捞尽黎家残余旧部的算盘,居然落空了。郭妙婉每日都看着飞鸽传书送回的消息,简直怀疑黎宵要在腾农乡安家了。

  她憋得不上不下,进宫两次,和皇帝两个人分析后面怎么办。

  最后都没有结果,黎宵就像一个马车车轱辘的车轴,吱吱嘎嘎地转着,在身边的时候吵得要死,看着没什么用。

  但是一旦放出去,短短一个月,他就变成了平衡各方的轴。腾农乡原先的护城卫统领,包括当地的官员,都对他服了,整天跟着他上山下河,烧尸熏艾。

  郭妙婉等着雪中送炭,但是黎宵那边,眼见着都要春天了。

  她有些暴躁,说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暴躁过。她眼瞧着日子还剩下两个月零几天,她得想个办法,让黎宵掉进雪里,她才能雪中送炭。

  弹幕和郭妙婉一样暴躁,最近都开始各种抱怨。郭妙婉真是一丁点也不惯着,整天看着弹幕,谁说无聊了,没意思了,就直接劝退:“你别看了,回去写作业吧。”

  “赶紧取消关注,你整天这么闲,是没有工作吗?”

  “哎呦,那怎么着,黎宵不在,我还得原地给你翻个跟头表演一段儿?”

  “我的生活必须每天都是跌宕起伏吗?我就不能只吃饭睡觉上茅厕了?”

  系统非常无语,人家直播都希望弹幕多多,趁机要点什么营养液地雷的,好兑换东西。

  郭妙婉不稀罕那些玩意,直接在线劝退。

  无聊的一月过去,伴着深秋一场雨传回来公主府的,不光有黎宵的近况,还有黎宵的情书。

  整整三十封,郭妙婉光是看着,就觉得后脑勺冒凉风。

  不光是异世之人觉得情书过时了,就连郭妙婉所在的这个民风还算开放的古代,都不兴这个了。

  弹幕久违地兴奋刷了起来,平时被郭妙婉用现学现卖怼到自闭的那些人又跳了出来。

  快快快,给我们康康小黎子都写了什么好登西!

  太复古了黎宵真的太复古(捂脸

  哎呦,还会写情书了。

  快快快,拆开!

  给我们看看!

  郭妙婉这辈子没有收到过情书,就连她在风月场上的那些小心肝们,也知道她不吃这种酸路子,不如把她伺候舒服了讨她欢心更直接。

  所以她没有碰。

  弹幕急得上窜下跳,最后数不清的营养液地雷和火箭炮,甚至还有郭妙婉从没见过的深水鱼雷刷进来的时候,连系统都震惊了。

  系统难得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些都是能够直接用的。

  郭妙婉不知道直接能用的地雷手榴弹甚至是深水鱼雷都能干什么,依旧不稀罕。

  系统又提醒了下:营养液有好几千下月要过期了。

  上个月马上过期的,郭妙婉都分给下人喝了,反正黎宵试过了,这东西没有坏处,还对身体好。

  “这个月又有这么多要过期?”

  系统:是的,请宿主尽快使用。

  郭妙婉实在不怎么稀罕,她见下人喝了,也没什么效果,只当是普通营养药。

  她把弹幕吊到要顺着屏幕爬出来,才伸出染了蔻丹的指尖,在信上拨了拨,然后按照日期拿起来一封。

  打开之后,郭妙婉打开了一个奇妙的夜晚。

  她先是嫌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但第一封看完之后,却有些震惊。

  他们的奸情这就告诉了黎远山?还不把病中的黎远山直接气死。

  第一封结尾的思念,还表达得挺隐晦的。

  但是接下来的就不那么隐晦了,黎宵开始写一些琐碎的事情。

  郭妙婉很大方地开了语言转换,以便弹幕都能看明白黎宵写了些什么。

  九月初二:我在山上看到了一朵非常红非常大的野花,我想到了你。

  弹幕:油壶,他这是在暗示公主很野?

  九月初七:我猎了一头鹿,很美,很肥,想到了你。

  弹幕:……他想法很危险啊。

  九月初十:我今天被吐口水了,这个护城卫统领当得怎么比皇城的护城卫统领还难?我居然怀念在你身边当值,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站着就行了。

  弹幕:……所以他以前当值那一副认真的样子,其实是在划水吗?

  九月十五:半夜我的窗子被一个孩子敲响,她说她要找娘亲,可她娘亲已经在昨天被我给埋了。我怎么办,天呐,我好想回去,这里一点也不好玩,我说她娘亲死了,她把我挠了。

  弹幕:又想哭又想笑。

  九月二十:死的人越来越多,皇城的太医到底有没有在研究药方,这病症并不算凶狠,得上之后,大多是吃不进东西生生熬死的。公主,你能不能催催他们啊。

  弹幕:……真的,公主你催催吧!

  九月二十一:我母亲快要熬不住了,我心中好慌。我今天狩猎频频射偏,没有肉糜粥了。我妹妹也吵着要见母亲,说站在城墙上远远地看一眼,可母亲已经不能起身了。对不起,今天没有时间想到你。

  这是最后一封,郭妙婉放下书信的时候,已经过了丑时。

  弹幕上哭成一片,黎宵的字迹工整漂亮,叙述很琐碎,但是这些很琐碎的东西,却很真实。

  郭妙婉见过数不清的大臣描述灾情的奏章,皇帝时常会要她代笔批阅自己偷懒,因为她模仿人的笔迹从无错漏。

  但是那些大臣的描述,全都是什么饿殍遍地,流民凄苦,却没有一丝一毫,能够触动人心。

  郭妙婉每每见了,心中毫无波澜。

  但是黎宵的描述,却细碎到你能想象到,午夜想娘亲的孩子,是怎么小声地哀求。

  郭妙婉深夜未睡,弹幕也全都没有休息,都在帮郭妙婉想办法。

  郭妙婉不是医师,她研制不出药方。但是她将黎宵送来的信,关于那些患病者细节的描述,又重新看了一遍。

  然后她掐头去尾,把那封信给撕得只剩患病者的症状描述,压在了枕头下面。

  郭妙婉没有心怀天下的慈悲,但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也不会坐视不管。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乘车进宫,将太医院好生闹了一番,又将黎宵描述的那些关于患病者的反应,给太医令看了。

  然后又进了宫,跟皇帝商议了一阵子。

  仅仅两天,太医院被逼出了三个不同的药方,准备送去腾农乡尝试。

  他们本来是不敢这样给出不确定的方子的,他们没人能背得起人命。但郭妙婉出面逼迫,这罪责往后即便是出了,他们也能推托到郭妙婉的身上。

  反倒是太医令这一次,对着郭妙婉恭恭敬敬行礼,他在公主府这么多年,唯有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

  郭妙婉又专程去了一趟太子东宫,跟他借人。

  太子自然无不应允,只是说:“可这样实在冒险,若出事……”

  “若出事就算我头上,”郭妙婉淡定地喝着茶,说:“反正我早已经‘盛名’在外,身上背的人命无数,不差这一点。”

  “若成了,太子哥哥,你可不要再在父皇面前,说不是你的主意了。”

  太子表情有些为难,“我不想让你替我担着,父皇不满意,将我废了便是,反正我也……”

  “太子哥哥。”郭妙婉将杯盏重重放下,将太子的话堵回去。

  “莫要再说这样的话,”郭妙婉说:“父皇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太子抿唇,一张本就看上去绵软的脸,更是露出一股任人拿捏之感。

  郭妙婉笑了笑,看着太子承诺:“就算以后父皇不在,也还有我。”

  太子顿时激动得嘴唇颤了颤,然后点了点头。

  郭妙婉收到黎宵来信的第三天,三个药方,几车药材,外加要过期的和没有过期的上万瓶从系统空间兑换出来的营养液,都朝着腾农乡进发。

  日夜兼程,除去在路上买药的药材车有几辆落后,只用五天,便到了腾农乡。

  彼时黎宵的母亲几乎油尽灯枯,黎宵听闻新的药方送来了,顿时激动地跑去吩咐人熬。

  他也染病了,大部分的护城卫都染病了,所以黎宵现在连面巾都不戴了,也进不了城了。

  但他还是护城卫统领,远远地令人开始架起大锅换药方,三个药方一起熬,百姓自愿尝试,不敢喝的便等着看其他人的效果。

  而黎宵正要回去陪母亲的时候,一个女子将他叫住。

  女子生得冷艳非常,正是被郭妙婉派出来的冉秋。

  “公主有东西带给你。”

  黎宵有些头晕目眩,其实他早就染病了,但是没有在信中说过。

  起先大概是因为他身体好,症状很轻,但是这几日是真的有些熬不住,他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

  黎宵其实觉得,他在这里回不去了。

  他本来想要将那些书信亲手交给郭妙婉的,但是很多表达心中情感的,都没有送去,只送去了一些琐碎的。

  他甚至庆幸,趁着他们还没到难舍难分的地步,他没了,公主也不至于太伤心。

  所以乍一听公主有带东西给他,黎宵还愣了愣。

  一月来,她从未送来任何消息,黎宵其实说不失望是假的。

  虽然腾农乡距离皇城有七天路程,但飞鸽传书,也就两天不到。

  但他没有收到过郭妙婉的书信,哪怕只言片语。黎宵再笨,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连他回来都是阴谋。

  是皇帝想要他也跟着他家人,都死在腾农乡,而郭妙婉放他回来,也是皇帝的意思。

  但他脑子晕乎乎地跟着陌生女子,走到一辆马车的面前,当那女子掀开箱子盖,黎宵看到满满一马车的熟悉的绿瓶子的时候——他笑了。

  虚弱地,眼中泪盈盈地笑了。

  他知道这是补药,喝下去身上暖洋洋的,比老参汤还要金贵。

  公主没有骗他。

第24章 她讨厌这样!

  郭妙婉曾经拿这个骗黎宵说是鹤顶红,又说是助兴药,当时黎宵真的恨死她了。

  但是这一刻,黎宵是真的忍不住眼中水雾弥漫。

  常言道,锦上添花谁都会,雪中送炭见真情。

  郭妙婉哪知道自己创造没能创造出机会雪中送炭,而等她搁置了自己的计划,开始真心地想要尽自己的所能,去帮一帮受灾百姓的时候,她反倒给黎宵送去了“炭”。

  黎宵伸手拿了一瓶,仰头喝了。

  感觉到熟悉的暖意从喉咙朝着四肢扩散,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上居然瞬间便舒服了不少。

  黎宵这些天哪怕逼着自己,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每每咽下一点,就立刻会生出恶心感。

  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黎宵觉得喝了郭妙婉送来的药之后,他没有想要恶心呕吐的感觉,反倒是浑身暖洋洋的。

  黎宵用衣服兜了一些,朝着自己家的帐篷跑去。

  黎宵没指望郭妙婉送来的补药,真的能够有什么作用。但是他母亲已经快不行了,好多天没能吃进去东西,她整日围着被子,吵着冷。

  这个药至少能够暖一暖她的身子,哪怕是死,黎宵也希望母亲走得不那么难受。

  而且这深秋初冬的时节,早晚是真的很冷,黎宵不知道这些人,包括他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但现在新的药方送来了,这药至少能暖暖身子,让他们尝试新的药方。

  黎宵在战场上他见过肠穿肚烂的士兵爬过血路,最终得救。也见过失去四肢的人依旧在归家之后活得坚强。

  因此不到最后入土之前,他不会放弃希望。

  黎宵迅速跑回了安置黎家人的营帐,急匆匆地也顾不上和家人多说什么,只说:“父亲嫂嫂,这药有暖身的作用,你们快喝一点,也给母亲灌一点。”

  黎远山再怎么倔强,现在坐也坐不住了。

  他躺在床上,没什么力气爬起来洗漱,从来也不乱一丝的鬓发散乱,俨然一副油尽灯枯之势。

  两个嫂嫂年轻一些,但也已经只能爬着走,她们神情麻木且透着绝望,烧尸的味道一日比一日浓郁,谁也预料不到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这种情境之下,整个黎家,唯一没有放弃仍在咬牙坚持的,只有黎宵。

  黎宵将瓶子抖落在被子上,催促着家人快点喝。

  然后又说:“朝中派人新送来了三个药方,我已经命人开始熬制了,说不定这一次能行呢!”

  两个嫂子艰难地挪过来,木着脸去拿瓶子。

  黎宵说:“我去命人将药分发给大家。”

  “宵儿,”黎远山开口,声音低哑,眼中透着浑浊和濒死的颓败,“照顾好你弟弟妹妹。”

  黎宵喉间一哽,他想说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但他最后还是说:“我会的,他们在城中都很好。”

  黎宵说完掀开门帘出去,手在袖口又摸了一瓶出来,拧开盖子,这一次慢慢地喝下去。

  喝了之后,他并未将瓶子扔掉,而是揣在了怀中,距离他心口最近的位置上。

  感情这个东西,在顺境之中,可能会被岁月侵蚀,被柴米油盐摧毁殆尽。但是在逆境之中,它就像是生长在峭壁缝隙的野草一般,不但经得住风吹雨打,甚至还能借着风播撒种子,随着春风洒满大地。

  黎宵怀中揣着郭妙婉千里迢迢给他送来的药瓶子,心中的悸动正如他此刻因为奔跑乱跳的心脏。

  他对郭妙婉的喜欢,在这“峭壁悬崖”的生死边缘,肆意生长,扎根进了坚硬的岩壁,开出了一朵颤巍巍的——名为爱意的花。

  黎宵染病了不能进城,但是他指使着手下,将郭妙婉给他送的那整整两大箱子的补药,全都拉到城外,放到了安置民众的帐篷中间。然后哑着嗓子,对着大家说:“这是妙婉公主,自皇城中千里迢迢命人送来的,是补药,比老参汤还带劲,我已经喝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