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耳朵说它想认识你上一章:第7章
  • 耳朵说它想认识你下一章:第9章

  这颗星就是台上的云间宿。

  他穿得很简单,却完全令人移不开目光。

  蒲桃对周遭那些夸张反应感同身受。

  谁能想象到他竟然这么好看。

  看到这种长相,你一点都不会意外他能拥有这种声音。

  或者说,听见这种声音,你会发现他的长相也完全相匹。

  ——因为造物主的偏心。

  立于高处的男人,高挑,修长,面容清俊,在与主持人讲话。

  他微微倾身,唇畔有淡笑,有令人舒适的礼貌。

  但他架着一副薄薄的无框眼镜,又让他显出几分寡情疏离。

  蒲桃近乎木讷地望着他。

  主持人在跟他打趣,盛赞了他长相,并说他一直不露面是不是怕大家对他的讨论度以后会转到外貌上,再也不会在意他声音。

  云间宿偏着头,笑着承下他所有梗。

  台下又是一阵尖叫。

  蒲桃不自觉跟着傻憨憨扬起唇角。

  男人侧脸线条好到辛甜骂脏话:“操,什么身高,什么眉骨,什么鼻梁,什么下颌线,仙男下凡?”

  是的,他有种感知范围以外的好看。

  如在大街上遇见,会移不开眼,却不敢奢求与他有故事。

  蒲桃恍惚想着。

  男人的出场,是空气里洒下的一包迷/幻药,能让在场所有人傻掉。

  主持人寒暄套近乎:“我们宿男神是近视吗?”

  云间宿点了下头:“嗯,一百多度,平时一般不戴,今天怕看不清台下。”

  啊——

  所有女孩在叫。

  他的回答似乎别有用心,蒲桃脸忽然就烫到不行,知觉也重新回到身体里。

  短暂的互动后,云间宿回了后台。

  辛甜比她还动容:“蒲桃,快啊,马上联系他啊!云间宿千里送,今晚就赶紧本垒拿下好吗!”

  蒲桃不能言语,一种情绪在肆无忌惮地翻涌,蒲桃知道那是什么。

  自卑,来势汹汹且翻倍暴涨的自卑,填满了她。

  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她,没有任何占据上风有能抓他眼球的地方。

  连今天要穿什么都在瞻前顾后,化妆也手生晦涩,最后能展现出来的,只能是最普通也最平凡的她。

  辛甜还在为她激动:“你们商量好了穿情侣装的?”

  蒲桃回神:“嗯?”

  辛甜一指她上衣:“都是白衬衣九分裤。”

  蒲桃完全没意识到:“有吗?”

  “对啊,快打电话给他啊,我求求你!”辛甜恨她还慢慢悠悠完全不心急。

  蒲桃被她推着走,轻“哦”了声,摸到挎包里手机,却迟迟未动。

  辛甜拱她胳膊,“发什么愣呢。”

  蒲桃回魂,刚要象征性地把手机拉出来,掌心震动一下。

  她心跟着打抖,把它取出,是一条微信提醒。

  蒲桃已经有所预见,她咽了下口水,点开。

  云间宿:见面吗?

  他言简意赅,蒲桃却像被起搏器用力一拽,又哐一下跌回去,周身震荡,不知怎么回答。

  她完全没办法面对他,因为他那么完美无瑕。

  也是因为他的完美无暇,她反而更想落荒而逃。

  不知如何描述,这种踯躅,这种瞻顾。

  蒲桃垂下手,也把这个举世难题摆到心脏中央,好像自己是不得体的祭品那样羞于呈上。

  她浑浑噩噩跟着辛甜回到声息工作室的摊位,心神不定地拿起手机又放下。

  辛甜保守着这个秘密,只是不一会就来问她怎么还不走。

  她只能说还没到时候。

  蒲桃也不想错失良机,但她真的太普通了,那个人,一定会失望透顶吧。

  她不敢冷云间宿太久,可自己暂时也下不了决定,只能拿起手机回复:我能再考虑下吗?

  云间宿回的很快:好,我下午两点会离开展馆。

  他足够尊重,给她一个最后期限。

  审判日来临前,她也并不痛快,被看不见的刑具桎梏,快要绞死她心脏。

  蒲桃纠结到岔气,腹部隐痛,仿佛连跑一千米。

  她握着发烫的手机,坐在一旁,降低存在感,以防辛甜又来撺掇她主动联络。

  就这么犹疑到正午,辛甜叫她出去用餐。

  蒲桃这才如临大赦,从凳子上起身,结伴走出场馆。

  天气很好,天色一碧如洗。

  声息工作室在附近餐厅订了个包厢,已经有一批社员先行过去,辛甜跟其他几个断后。

  一行人迎着日头,到达餐厅。

  来到二楼,还未进包厢,就听见里面的谈笑声。

  蒲桃心不在焉地跟着辛甜进门,她思绪缠身,腾不出工夫细扫桌上人,径自在朋友身侧空位落座。

  辛甜正在跟人打招呼。

  蒲桃瞥了瞥手机,而后微掀起眼皮,看到满桌菜肴,色香味俱佳,而她却提不起一丝胃口。

  蒲桃完全扬眸,终于开始注意周围都坐了哪些人。

  仅一眼。

  蒲桃宛若被扼住喉头。

  刚刚只在台上见到的男人,此刻就坐在她正对面。

  一张圆桌,他们是一百八十度的起始与末端。

  他已经摘掉眼镜,完全露出俊朗而浓烈的五官。

  他好像在看她……

  蒲桃自愧于这个猜测,藏起目光,也被自己的玛丽苏狂想呛到,险些咳嗽起来,她匆忙喝了口饮料,再也不敢抬眼。

  她要慌死了,

  他怎么会在这?

  她偷拉辛甜,轻声轻气:“云间宿怎么在啊?”

  辛甜显然也注意到了,凑过来跟她耳语:“当然是锦心叫的,他自由人一个,被熟人叫来聚餐很正常。”

  她好奇:“你们相认了吗?”

  蒲桃皱了下鼻子:“没有。”

  辛甜“靠”了声:“还没有?你效率也太低下了吧。”

  蒲桃怕自己反应过度,被男人识别出,换手机打字给辛甜:他太帅了,我感觉不配!就更配不上了,我怕他看到我本人就要跟我say拜拜。

  辛甜也在打字:我服了你,谁看到这等绝色都觉得是捡到大便宜想马上见面拿下,你呢?你怂得跟什么一样。再说你哪差了。

  蒲桃警告:他们那地方美女那么多,我根本排不上号。接下来!你不准叫一声我名字!吃完饭之前我都是个无名氏!

  辛甜:为什么???

  蒲桃:怕他发现。

  此时,人已来齐,锦心作为声息工作室的元老,今天坐庄请客,直叫大家别客气,尤其隆重地介绍了云间宿,说是自己老乡。

  桌上觥筹交错。

  蒲桃全程腰杆笔直,夹菜抿水,一声不响,唯独眼睛再没明目张胆抬起来过。

  偶尔余光偷瞄,看见云间宿在跟别人讲话,并无异样,才暗松一口气。

  饭到中途,有个刚入社的小CV起身,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递出去,说希望各位前辈在上面签名。

  聚餐时索要签名,也算是圈内常态了。

  大家顺时针传起本子,到蒲桃后,她有惶恐,因为她完全不是圈内人,只是个来蹭饭的帮工。

  但那男生眼神恳切,她又不能表现得太过突兀,就含糊不清写下pt两个字母,而后把本子递给辛甜。

  一个个传下去,到云间宿时,蒲桃悄悄拿眼扫他。

  男人敛目,面无异常地握笔签名,他手指干净修长,腕部似乎能感受到力量。

  蒲桃因这个想象面颊发烫,她抿着饮料,试图冲淡这种遐思。

  但心里还是轰隆隆,轰隆隆,过境的列车有无限长。

  他好帅啊。

  受不了。

  如果他稍微普通点,她可能也不会这么难以抉择,会马不停蹄去相认。

  蒲桃心神复杂,想哭又想笑,想拿手对脸扇风,室内的冷气似乎没一点作用。

  蒲桃忽地注意他取出手机。

  她也赶紧去摸自己手机。

  余光里,他低着头,似乎在打字。

  蒲桃登时口干舌燥,还是拿起杯子喝饮料。

  手机果然有消息过来。

  她垂眸打开。

  云间宿:别喝了,想好了吗?

  有雷在体内炸开,蒲桃错愕抬头。

  男人正看着她,神色未有太多变化,目光却极为有力,即便隔着镜片。

  他什么时候戴上眼镜的?

  蒲桃来不及细想,只能从他视线里读出一种认定,格外抓人。

  她被当场逮捕,一下子混乱至极,只能迅速低眼扭脸,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屏蔽。

  心跳的太快了,蒲桃脸爆红,呼吸不稳定起来,片刻才能打字回复:怎么认出我的。

  她不敢再看他,一眼都不能。

  云间宿:你先回答我。

  蒲桃完全慌乱,开始抓耳挠腮,屁股下的椅子成了钉板,她坐立难安。

  筷子不会握了。

  酒杯也不会端了。

  她成了废人,被他的目光束住手脚,难以动弹。

  过了会,蒲桃手机又是一震,还是男人的消息:找借口出来,五分钟,我告诉你。

  收到这个消息的下一秒,她听见了云间宿的声音,他在对锦心说,“我出去回个电话。”

  话落就是椅脚轻响,他离席出门。

  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快,几乎不给她任何迟疑时机。

  完了。

  蒲桃心肌梗塞,扒了会手指,她眼睛一闭,也支吾说,“我肚子痛,去趟卫生间。”

  她是真的有些腹痛。

  从小到大,极端紧张焦虑的情况下就会这样。

  辛甜心知肚明,嗅出一点端倪,是笑了下,小声为她加油鼓劲。

  蒲桃快步走出门,刚拐过去,就看到门边的男人。

  他在等她。

  晕。

  他好高。

  蒲桃一瞬间患上恐高,因为男人有着她必须仰视又不敢仰视的模样。

  他垂眸看着自己,不动声色。

  蒲桃弱弱举手,说了声:“嗨……”真是挫爆了,她在心里唾弃自己。

  “过来吧。”

  云间宿往外走,来到一片空阔些的走廊。

  蒲桃懵懵跟上。

  只觉得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真实,或许因为载体也变得真实了。

  附近人来人往。

  蒲桃小声问:“你怎么不戴口罩。”她怕他被粉丝认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男人蹙了下眉:“我是明星吗?”

  蒲桃被呛回来:“……”

  她根本无法与他对视。

  静默片刻,云间宿忽然启唇:“如果没在饭局碰到,你准备什么时候见我?”

  这道题太难,蒲桃是末等生,下笔都不敢。

  她还得低垂着眼,毫无底气道:“下午吧。”

  怕他闻言不开心,她小心补充:“两点前……”

  云间宿轻笑一声,有点荒唐,但更多纵容,这些天,蒲桃听过太多回,早就钻研透彻。

  她的紧张感,被这种笑声减退几分。

  “我长得很吓人么,”云间宿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怕?”

  蒲桃收着下巴,怪瞧不起自己的:“是我太见不得人了,声音不好听,人也不怎么样,只能在网上作威作福,我怕你觉得落差太大,发现真实的我,并不是你有兴趣的那种女孩子。”

  说着说着,声音就寸寸低微下去。

  云间宿没有就着她的话说下去,只问:“知道我怎么认出你的吗?”

  蒲桃慢慢启齿:“因为……签名本?”

  “不是,”他否认:“我早上路过声息的展区,听见你朋友叫你,那会,我就见过你了。”

  他本就没打算糊弄这次见面:“其实不是路过,是特地走到那了,希望可以见到你。”

  蒲桃诧然仰脸,心跳猛烈。

  原来在她还没见到他之前,他就已经见过她了。

  男人居高临下,打量她片刻,失笑:“162,应该没骗人,上午没看仔细。”

  蒲桃一下子不能消化:“你知道我要去帮朋友的忙?”

  云间宿回:“不知道,只是侥幸心理。”

  他居然想要,偶遇她吗?

  蒲桃摸了下脑门,极度不自在,手不知往哪摆:“那现在算见面了吗?”

  云间宿沉声:“我想,应该算。”

  太好了。

  蒲桃鼻腔发酸,嘴角又止不住吊起。

  男人又盯了她一会,唇微掀,有点无奈。

  一个拼命扼制着喜极而泣的哭意,一个努力不让自己失态笑太开。

  “回去吧。”他说。他们不能离席太久。

  这么快?蒲桃没反应过来,“喔”了声。

  男人先走,蒲桃跟在后面,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迅猛,她还有点云里雾里,可这团云雾是粉红的,徜徉着一股子甜味。

  她越走越慢,盯着他背影发呆。

  程宿回眸,看到他们的间距在拉大,女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蒲桃见他回头,也下意识停下。

  而后直愣愣看着本还在前方疾走,长手长腿的男人,径直朝她走回来。

  他也停了下来。

  她的手突地被拉住。

  “跟上。”他说。

  蒲桃完全木住,大脑轰然,有东西引爆了她全部。

  她感觉不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只有手,被他握着的手,唯一存在着。

  就这样,被他牵着往回走,用饭桌上签字的那只手。

  快到包厢门前时,男人才放开她,他微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忘了跟你说,我叫程宿。”

  —

  男人让她先进门,蒲桃听话地先行。

  她满脸通红,晕晕乎乎归位。

  一个合理的间隙后,程宿才走了进来,回到自己座位上,在她对面。

  蒲桃抬眸瞥他,不想他也看着自己。

  短暂交错过后,蒲桃仓促敛眼,她也发现,即使已经跟他面对面讲过话,她还是不敢直视他。

  辛甜连拱她胳膊肘两下,被她面红耳赤撇开。

  被他牵过的手在失火,热辣辣的,她收拢又张开,难以自处。

  几秒后,蒲桃手机一动。

  她小鹿乱撞按开,是他的微信消息,仅两个字,他的名字:

  “程宿”。

第16章 第十六句话

  程宿。

  这两个字,好像一柄无形的秤杆,挑去了不真实的盖纱。

  他切切实实出现在她眼前,不再如隔云端。

  蒲桃抿紧了唇,死憋着笑,把自己名字输入:蒲桃。

  也是两个字。

  她又想把自己藏进桌肚与桌腿肩并肩偷着乐了。

  发送出去,蒲桃再次抬眸。

  要命,他怎么又在看她。

  男人笑意很淡,却很分明,足以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感烟消云散。

  可他的眼神太直白了,或者说是真诚,好像明目张胆看她这件事,在他的认知范围内,没有任何不妥,这反而让蒲桃更加羞赧。

  仿佛考场作弊被老师抓包,她火速垂下眼睑,双颊完全无法降温。

  看他们眉来眼去好半天,辛甜凑过来心急悄声问:“你俩暗度陈仓的怎么样了。”

  蒲桃:“没怎么样。”

  “我才不信,你脸红成这样。”

  蒲桃嘴硬:“你跟帅哥讲话不会脸红吗?”

  辛甜:“会脸红,但不会这么怂。”

  蒲桃无法反驳,他猝然拉手的举动,好像一杯烈酒,后劲实在太大。

  程宿低头看她回复,勾了下唇,回复道:待会有安排吗?

  蒲桃想了下:下午可能要帮他们收拾东西。

  她局促地把手机在膝盖上硌两下,问:你两点就要走了吗?

  程宿:四点的高铁。

  蒲桃心促促动着:嗯,好,时间是有点紧。

  是不是应该说点不舍的话,她言语功能基本宕机,面热心跳,词不达意。

  程宿:下午陪我出去逛会

  他想了想,指端下压,补了个“?”,才发出去。

  蒲桃愣了下:你想去哪。

  程宿:都行。

  蒲桃摸了下额集:会不会太赶了。

  程宿:我今天可以不走。

  蒲桃脑袋嗡了一下,因为这句话太引人遐想,她不是故意要延伸到奇怪的方向。

  她单手撑腮,脸在烧。只好一会按按左脸,一会压压右脸,企图逼退那些滚烫。

  蒲桃快速敲字:你还是按照原计划回去吧,我明天要早起上班,公司有点远。

  发出去后,她重读一遍,顿时想以头叩桌,这句话太诡异太容易惹人多想了吧。

  她只是不想给他制造多余负担,需要改变行程。

  蒲桃匆匆添话,更显欲盖弥彰: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怕大条在家孤单伤心饿肚子。

  程宿笑了:好。

  桌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只有他们两个,手指上偷系着一根隐形的线,细微一动,波及全身,心也随之振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