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乘龙心中冷笑,和宁凤两个出店,宁凤道:“表哥,你好象很喜欢那傻大个儿是吧。”

肖乘龙装出一脸无奈:“没办法,师娘喜欢他啊,这次见了,说不定仍会立他为掌门弟子呢。”

“原来你是预先拍他马屁来着。”宁凤冷哼一声,扭头便走,肖乘龙阴笑跟上。

在城中一转,不出肖乘龙所料,七大剑派但凡和郭敬相熟的,便都有人来,和肖乘龙宁凤同列风云十七剑的年青俊逸便来了四个,分别是双飞剑派的齐大志,花剑门的朱龙,电剑门的楚成,白山剑派的谢虎。这几个人恰在一处喝酒,见了肖乘龙两个,高兴得大呼小叫,一起进店,重新开席。

四人中,和肖乘龙关系最好的是花剑门的朱龙,每每见了肖乘龙便自称双龙会,其实他和肖乘龙特别亲热,不是为两人名字中都有个龙字,而是因为他好赌,输光了时曾跟肖乘龙借过几次钱,至今还欠着肖乘龙几百两银子,而肖乘龙这次最想找的也就是他。酒席中问了各自住的客店,傍黑后肖乘龙便找上了朱龙,他先已想好说辞,只说师门中有人想跟他抢宁凤,他不好翻脸,请朱龙帮个忙,这种忙朱龙爱帮,再加上肖乘龙随手递上的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更是拍胸脯保证,一切都在他身上。随即两个商量定了。

第二天一早,朱龙便约了齐大志三个来肖乘龙住的客店,见了面,肖乘龙介绍了李传灯,只说是自己师弟,却拿眼向朱龙一瞟,朱龙自然就明白了。哈哈一笑,道:“李师弟和咱们是第一次见面,这次一定要好好亲热亲热,我知道城南有一家酒店,真个好酒,咱们去喝个痛快。”

齐大志三个不明所以,只听了是肖乘龙师弟,虽一眼看了李传灯的厚嘴唇有些发愣,却也都十分客气,李传灯没什么酒量,但肖乘龙开了口,朱龙又伸手来拉,只好跟去。

朱龙说的城南那家酒店只是家小店,店老板是个五十左右的独眼,本来就有残疾,还扳着一张脸,把酒菜往桌上一放,自顾自便去门口坐了,全然不知道招呼客人。

肖乘龙先前交待过朱龙,找间偏僻些的小店,人少些,免得旁生枝节,所以朱龙找了这里来,这时哈哈一笑,起身倒酒,道:“我说这酒不错吧,大家先干三杯,和李师弟又是初会,便算个见面礼儿。”

李传灯酒量不高,听说先就要干三杯,吓一大跳,叫道:“我酒量不行,喝不了这么多的。”

朱龙笑:“哪有这样的事?”三不管倒上酒,一齐喝了,李传灯却不过,也只好喝了。一杯酒入肚,只觉头脸齐热,腹中更似有火在烧,眼见朱龙又要倒酒,忙捂着杯子,叫道:“朱大哥,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才喝一杯,什么叫不能再喝了,再来再来。”朱龙全然不信,硬要倒酒,但李传灯怎么也不肯松开杯子,朱龙慢慢就变了脸色,看了李传灯道:“李师弟,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朱龙啊。”

李传灯忙摇手道:“朱大哥千万别这么说,我真的是没有什么酒量,不能再喝了。”

“不可能。”朱龙断然摇头:“你师父宁掌门号称斗酒之量,他教出的弟子,怎么可能三杯酒都喝不了?你看肖师兄,还不是酒到杯干。”

这话是约好的引子,肖乘龙立时就接口道:“朱兄,李师弟实在不能喝,我看就算了吧,别说师父酒量好徒弟也一定是酒鬼,就算真有这回事,李师弟也传不了我师父了酒量,因为他实际上并不是我师父亲传的,而是我大师伯的弟子。”

“你大师伯的弟子?”朱龙装作一愣:“就是那个水——?”

肖乘龙装作有些尴尬的点头,道:“是。”

“怪不得。”朱龙猛拍额头,斜眼看了李传灯,一脸不屑的道:“我说怎么着喝一杯酒也要这么畏首畏尾呢,师父是屑小之徒,徒弟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骂我师父?”李传灯霍地站起,一张脸胀得通红,怒视着朱龙。

“姓水的为一个烂女人背叛师门,下作无耻,尽人皆知,还要我说吗?”朱龙哈哈大笑,冷眼斜视着李传灯,道:“你好象很生气的样子,怎么着,你敢打我吗?姓水的是个见不得光的鼠辈,我倒不信他教出的弟子敢堂堂正正跟人打一架。”

师父和师妹,是李传灯心中最敬最爱的两个人,先前朱龙辱及水志远,李传灯还在犹豫,因为朱龙到底是肖乘龙的朋友,冲突起来只怕肖乘龙面子上不好看,但朱龙一再辱及师父,李传灯便再忍不住,大吼一声,对着朱龙面门便是一拳打去。

“看不出还真敢动手呢。”朱龙就是要逗得李传灯出拳,早有防备,他功夫比李传灯高得多,微微斜身,就势去李传灯手上一带,李传灯一拳打空,一个身子更给带得飞跌出去。

李传灯摔了个嘴啃地,翻身爬起,回身对着朱龙又猛扑上去。

见两个真动了手,齐大志三个忙起身来劝,楚成一把就抱住了李传灯,叫道:“李师弟,消消气。”齐大志便劝住朱龙。肖乘龙便也装模作样的对李传灯道:“师弟你胡闹什么,怎么可以跟朱师兄动手,快快赔罪。”

“除非他先跟我师父赔罪。”李传灯红了两眼,瞪着朱龙,再不肯干休。

朱龙哈哈狂笑:“要我跟姓水的那鼠辈赔罪,呸。”

“啊。”李传灯一声狂叫,猛地一挣,楚成武功远在李传灯之上,但李传灯打铁的出身,却是一身蛮力,竟一下给挣开了,向朱龙猛扑过去,朱龙将齐大志往边上一拨,左手扬起,迎着李传灯拳头一晃,下面右脚早飞出去,正踢在李传灯胸口,将李传灯一个身子踢得倒飞回去,直跌到酒店门口。那酒店老板还真是怪到了极点,李传灯一个脑袋都撞到了他脚面子上,他却仍是抬着独眼望天,竟不肯低头看一眼,更别说来劝架。

李传灯这一脚挨得不轻,心中血气却是更盛,翻身爬起,又向朱龙扑去,肖乘龙心中阴笑,嘴上却喝道:“李师弟,你真若不听我话,你的事我就再也不管了。”

李传灯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话,只往上扑,但肖乘龙有了这句话,就可以装作气鼓鼓的看热闹了,而宁凤早在昨天见面就恼了李传灯,更不会来劝,见他两个这样,齐大志几个就更是袖手旁观了。

李传灯扑上去一次,给打翻一次,但激发了心中悍勇,始终猛扑不绝,他这时口鼻中都有血渗出来,再跌了一头一脸的灰,咬牙切齿的样子,颇为可怖,宁凤便不敢再看他脸,只有肖乘龙冷眼看着,心头暗笑。

借朱龙之手,羞辱李传灯一顿,李传灯知道自己师父原来如此让人不齿,便会极大的打击他的自尊心,就此生出不敢见人的心理,那么就算肖紫衣再碰上李传灯,再要立他为掌门弟子,李传灯自己也要自惭形亵,不敢接受。而且泄露了李传灯的底细后,借朱龙齐大志几人之口,立时便会传得尽人皆知,那么就算李传灯脸皮厚,肖紫衣听了江湖中的传言,想要再立李传灯为掌门弟子也要多考虑考虑。

肖乘龙这一计,是把杀人的软刀子,是个无形的大陷坑,可惜李传灯是半点也不知道。

这时李传灯已连跌了十几跤,脸上也挨了两拳,鼻血流将出来,嘴上血淋淋地,却仍是不死不休的对着朱龙猛扑,朱龙虽占尽上风,但李传灯如此悍勇,倒也让他有些心惊肉跳,一时手软,给李传灯直扑上来,店子太小,没个转则余地,顿时就给李传灯抱住了。朱龙又惊又怒,双手对着李传灯背心猛捶,李传灯好不容易捞着朱龙,如何肯放手,大吼一声,猛一发力,将朱龙一个身子直顶到墙壁上,他脑袋给朱龙夹住了抬不起来,双手却空着,照着朱龙两胁便如擂鼓一般一通猛擂。他武功远不如朱龙,打铁的手却有力,擂得朱龙两肋欲折,痛彻心肺,猛一吸气,左手揪着李传灯头发,右手提了李传灯腰带,将李传灯一个身子直提起来,打个旋子,扔将出去。

李传灯身子飞出去,直撞到门框上,“怦”的一下,撞得墙泥簌簌直落,他身子落下来,但有一样东西却不受门框所阻,直飞出去,那是他藏在怀里的水志远给他的那枚象令箭一样的玉佩。

第十四章

李传灯飞跌的身子差点撞塌了门框,那酒店老板仍是无动于衷,但那枚飞出去的玉佩却吸引了他独眼的视线,本来有些微眯的独眼突地一下睁大了一倍不止,仿佛从他眼前飞过的,是一颗美丽绝伦的流星,而他那仿似泥塑木雕的身子也突然间就动了,一闪扑出,一下就抓住了玉佩,速度之快,有若鬼魅。不过肖乘龙几个眼光都落在李传灯身上,没人去注意店老板,因为李传灯在地下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后,竟又爬了起来,一声虎吼,又向朱龙扑了上去。

朱龙两肋这时还在痛着,对这个打不死的李传灯还真有些心怯起来,却也激起心中邪火,铮的一声拨出佩剑,咬牙叫道:“臭小子,真不怕死,小爷今天就成全了你。”

他拨剑,李传灯身上没有剑,却并没有给他吓住,手一伸抄起了一条板凳,狂吼一声就扑了上去。

真若看着李传灯死在朱龙手里,肖乘龙还是有些怕,正犹豫该怎么处理,眼前身影一闪,却是那店老板闪身进来,一步抢到李传灯前面,手一伸,一把抓着朱龙手腕,反手一扔,将朱龙连人带剑从窗子里扔了出去。

第四章:长安镖局

风云十七剑的名头虽说主要是借了师门之势,但自身也确有两分真本事,就拿朱龙来说,虽说离着一流高手还差得很远,但挤进二流绝对够格,然而给这店老板随手一抓一扔,却就象扔一块破抹布一样,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他露这一手,可把肖乘龙几个全震住了,一个个呆在了当地,只有李传灯眼见朱龙飞了出去,扭身又要追出去,但刚一转身却给店老板扯住了,李传灯一身蛮力,给那店老板一手扯住,却再不能挣动一步。店老板扯住了李传灯,斜眼扫向肖乘龙这个,冷哼一声道:“你们是自己滚呢还是要我来扔。”

肖乘龙几个这会儿才清醒过来,肖乘龙一抱拳,叫道:“想不到在这里幸会高人,小子流云剑派肖乘龙,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肖乘龙为他武功所惊,执礼甚恭,那店老板却冷哼一声,独眼向天,全不理睬,显然并不将七大剑派之一的流云剑派放在眼里。

这时给扔出去的朱龙转了回来,不过是站在窗外,没有进来,或者说,有些胆怯,不敢进来,朱龙本来极为自负,但给这店老板一抓,不但没有半点挣扎余地,这会儿半条胳膊都还是麻的,这叫他如何不惊,另外他也有些怵了李传灯,因为李传灯一看见他,立即又拼命挣扎,死死瞪着他,两眼通红,真就象一头斗红了眼的蛮牛。

眼见这店老板独眼向天,宁凤恼了,叫道:“有什么了不起,表哥,我们走。”当先出店,肖乘龙几个只得跟了出去。虽然这店老板从中横插一脚,但肖乘龙的目地还是达到了,其实这会儿他心中还有点感激那店老板,李传灯的倔犟,上次在流云山庄他就领教过了,如果那店老板不插这一脚,面对着李传灯的不死不休,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李传灯先前只是憋着一口气,肖乘龙几个一走,他也一屁股坐倒在地,只觉全身无处不痛,这顿拳脚挨得着实不轻。

“多谢大叔。”虽然全身无处不痛,李传灯还是强忍着先抱拳作谢。

那店老板微一点头,道:“我叫祁明。”说着从怀中一个小葫芦里倒出一粒药丸,道:“我这伤药对通经活血还有点用处,服了药调息一会儿,有话慢慢说。”

水志远不得掌门人允许,不敢把流云剑法传给李传灯,但流云剑派入门的内功还是传了的,李传灯性子坚韧质扑,任何时候都是练功不懈,内功底子打得颇为坚实,否则他也不可能在朱龙如此拳打脚踢之下反复爬起来。

李传灯依言服药调息,祁明在一边守着,将那枚玉佩拿在手里,反复看着,脸上神色一时激动一时感概,口中不时喃喃低语:“赤血令,赤血令,二十年了啊。”

李传灯调息了小半个时辰,身上疼痛大减,睁眼站起身来,对祁明抱拳道:“多谢祁大叔的伤药。”却一眼看到了祁明手中的玉佩,急去怀中一摸,玉佩果然不在身上,忙道:“祁大叔,这玉佩是我——?”

祁明看着他,独眼中精光熠熠,道:“你这赤——这玉佩是哪里来的?”

李传灯抱拳道:“是我师父临去世前交给我的。”

“你师父是水志远?”

“是。”李传灯点头。

“不愧是你师父的徒弟,果然有两分犟性。”祁明点头:“怪不得你师父会把这个给你。”

李传灯隐隐觉得这玉佩上面藏着师父的一个大秘密,师父没说清楚,祁明似乎知道点什么,但当年怎么却又没有说完,李传灯又不好问得,只是拿眼定定的看着祁明,祁明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站起身来,看了李传灯道:“好些了没有,好些了就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枚玉佩他却紧紧抓在手里,没有还给李传灯。

李传灯也不知道祁明要带他去哪里,只是点头应了,祁明当先引路,一直到城东,转进一条巷子,最后到一个有些破落的院子门口,走了进去。

李传灯跟着进去,那院子不算小,只是过于破败,杂草从生,当面一进屋宇,画椽犹存,当年该是十分的宏伟,不过现在也破败了,好几处窗梁都断了,结着厚厚的蛛网。

院角架着一个大灶,一个老者正在酿酒,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一眼瞟见祁明,鼻子里便大大的哼了一声,道:“我说姓祁的,你的狗鼻子也太灵着点了吧,我这酒还刚上锅呢,你就来了。”

祁明不应他的话,独眼看向李传灯,向那老者一指,道:“他叫白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