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搏的内功心法

 

  鲁世雄虽然知道这新来的马车夫不是“潜龙”,但想起他对自己的古怪举动,尤其在初见面时他那冷若寒冰的目光,好像是充满了敌意,鲁世雄的心里仍是不能免于疑虑:“是他生性如此,对任何人都这样冰冷,还是单独对我如此呢?”鲁世雄心想。

 

  另一件令得鲁世雄心里不安的是,他以为王爷已经对他十分信任,应当是无话不可谈的了,但这个新来的马车夫,他听了班建侯刚才所说,才知道他是王爷最宠爱的家将,“王爷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人?”而且,“飞凤是我的妻子,这人是她爹爹推荐的,她为什么从没有提过?”

 

  鲁世雄百思莫解,呆坐了半个时辰,这才把班建侯隔晚留在他的书案上的函件打开,打开一看,鲁世雄不由得意外地惊喜起来。

 

  这五年来,他每天研究的都是穴道铜人的图解,他以为班建侯今天留给他的将是一张新的图解,因为旧的那张“手少阳经脉图解”,他花了一年的心血,刚刚得出研究的结果,接下去应该是“足少阳经脉图解”的。哪知打开来一看,班建侯今天留给他的,却是陈搏的一篇内功心法。

 

  穴道铜人的图解十分深奥,倘若先对陈搏的内功心法下了功夫,对上乘的内功学理有了一定造诣之后,回过头来再研究穴道铜人图解,或者双管齐下地研究,那就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这个道理鲁世雄也曾经和班建侯说过,班建候当时没有说什么,事后并不照办,鲁世雄怕他起疑,以后就不敢再提,想不到在几年之后,班建侯却照他的意思做了。虽然这只是陈搏十三篇内功心法中的一篇,但总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了。

 

  “从这件事情看来,王爷和班建侯还是信任我的!”鲁世雄心中一喜,就把对这马车夫的疑虑暂时搁之脑后了。

 

  他把全副精神放在新获得的这张内功心法上,殚精竭智,反复琢磨,不知不觉已是到了黄昏时分,是应该回家的时候了。

 

  此时他正在思索到一个关键的问题,若是想通了这个问题,这篇内功心法的秘奥就可以迎刃而解。

 

  于是,鲁世雄叫他的卫士出去告诉那个马车夫,他要迟一个时辰方始回家。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曾经有过几次的,甚至在研经院中过夜也曾经有过,因为院中的文件是不能带回家去研究的,若是到了关键的时候,缺少参考的典籍,而又中断思路的话,第二日继续研究,那就要艰难得多了。这样的事情以前有过,不过,今天却是新马车夫“上任”的第一天,鲁世雄在豁然贯通之后,方才蓦地想起。

 

 

  独孤飞凤面色有异

 

  此时已是天将入黑的时分,鲁世雄走出院子,只见马车停在那儿,新来的马车夫却是不见。鲁世雄惴惴不安,心中想道:“难道是他生了气走了?”

 

  卫士说道:“孟大哥赌钱去了,和弟兄们闹得正欢呢,我替你找他去。”院中共有四个卫士,去找马车夫的那个卫士是他们之中资格最老的一个。

 

  鲁世雄有点纳罕,道:“这位孟大哥冷口冷面,却和你们很合得来么?”王爷的手下,对等级的分别是很注重的,鲁世雄心想:“姓孟的这个家伙,可以和班建候称兄道弟,却怎的肯自贬身份和卫士一起厮混?”

 

  一个也是资格很老的卫士道:“孟大哥是一个很和气的人呀,郡马怎么说他冷口冷面?他对我们从来不摆架子的。以前我们在王府执役,常常和他赌钱,但他到研经院来,这还是第一次,郡马今晚迟了一个时辰回家,所以一班老朋友就趁此机会邀他相叙了。”

 

  说话之间,孟中还已经走来,后面几个卫士扬手叫道:“孟大哥,明天早些来,咱们赌个尽兴。”

 

  孟中还见了鲁世雄,顿时又换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孔,鲁世雄歉说:“孟大哥,对不住,劳你久候了。”孟中还淡淡说道:“没什么,我们做下人的本来是伺候人的。上车吧。”鲁世雄碰了一个软钉子,不敢多说,自己套上布袋,便上马车。

 

  鲁世雄在车行途中温习了一遍今日的心得,暗自想道:“姓孟的你别神气,总有一天我的武功会高过你。”原来他今日所研究的这篇内功心法,其中就有一个运气的法门,可以在被擒之后用收缩肌肉的功夫滑脱对方的掌握,乘机反袭敌人。“如果我现在和你较量,虽然还是打不过你,但总不至于给你那么轻易地就抛上了马车了。”鲁世雄心想。

 

  回到了郡马府,又有一件稍稍出乎鲁世雄意料的事情--独孤飞凤在门前等着他。鲁世雄从前几次迟归,妻子都未曾有过倚门盼望的。

 

  鲁世雄怔了一怔,说道:“我今晚回家迟了,但却给你带了一位熟人来啦。”独孤飞凤面色有点苍白,听了鲁世雄的说话,这才把目光缓缓地向那新来的马车夫投射过去。

 

  孟中还上前行了个礼,说道:“参见格格,贺喜格格。格格大婚,小人还没送礼呢。”独孤飞凤强自抑制,可是在月光之下,面色却是越发显得苍白了,当下“嗯”了一声,道:“你这几年在什么地方?可成家了没有?”

 

 

  难道他们有什么私情?

 

  孟中还淡淡说道:“小人这几年来都在蒙古,颠连大漠,异域穷荒,能保得余生归来已是万幸,哪还顾得了成家立室。”

 

  鲁世雄心头一凛,想道:“原来他这几年来都在蒙古,这倒要更加小心提防他了。”

 

  独孤飞凤半晌不语,孟中还道:“如果格格没有什么吩咐,我回去了。”

 

  独孤飞凤露出一派茫然的神色,这才说道:“你们今晚回来得迟,王府开饭的时间恐怕已经过了。你就在我们这里吃一顿饭吧。我的两个孩子你也还未曾见过呢。”

 

  孟中还道:“不,我在研经院已经吃过饭了,多谢你啦。改天我再来看小格格和小贝子吧。”

 

  孟中还走后,鲁世雄道:“听说他是你的爹爹遗书保荐给王爷的,你和他很熟吧?”

 

  独孤飞凤道:“我们在乡下住的时候,他曾做过我们的邻居,但不久就搬到他处去了。爹爹在他搬走之后,也不过一年就进了王府。我们只是小时候见过面,谈不上什么熟识。爹爹大约是后来在军旅之中再遇到他的。”她在答丈夫问话之时,不自觉地避开了鲁世雄的目光,显然所说的是不尽是实,心有内愧。鲁世雄何等精细,早已觉察。

 

  鲁世雄神色没有丝毫表露,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是这样吗?怪不得你从来没有和我谈及这个人。假如是很熟识的人,你一定会和我提起了。”

 

  独孤飞凤怫然不悦,说道:“在王府当差的人不计其数,我怎能一一想得起来和你谈说呢?”鲁世雄连忙赔笑道:“是呀。我也只不过问问而已。你别多心。”心里却想:“飞凤今天神色有异,他们一定不只是普通相识的关系。但若说他们之间有什么私情,却又是难于置信。飞凤连小王爷都不看在眼内,怎会看上一个下人,莫非这个人是王爷早就布置下来的一枚棋子,用来监视我的。飞凤知道其中缘故,却是不便对我明言?”鲁世雄多方疑虑,真是难以判断。想起自己的身份,必须讨好妻子,心想道:“不管这个人是做什么的,即使他和飞凤当真有私情,我也只能装作不知。”

 

  这晚独孤飞凤对丈夫倒是分外殷勤,吃过了晚饭,便请他早早安歇。鲁世雄虽说早已打定主意,但想起妻子和这新来的马车夫晤面之际的异样神情,那心中总是不免有着疙瘩,翻来覆去,哪睡得着!

 

 

  月下乍逢心上人

 

  独孤飞凤见他辗转反侧,心中也是思潮澎湃,忽地披衣而起,低声说道:“世雄,你今天研究那内功心法,想必是用神过度了。我替你添一炉香。”

 

  独孤飞风喜爱名香,在睡眠的时候,经常是焚上一炉檀香的。檀香有令人心神宁静的功效,是以她见鲁世雄睡不着觉,便想起要替他添一炉香。鲁世雄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奇怪,当下也就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想道:“我的心事岂是檀香所能平静的?不过,我睡不着也应该装作熟睡了,免得给她窥破我的心事。”

 

  一缕香气给鲁世雄吸了进去,只觉得舒畅无比,果然便觉得神智模糊,想要睡了。耳边只听得独孤飞凤好像哄孩子似的说道:“这是上好的安息香,你好好安息吧。一觉睡到大天光,精神就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