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辛涟的用心装潢,房间隔音极佳,奇妙的音乐成为了唐惟妙的独享。

  “好听啊!”唐惟妙忘记了问他这东西是怎么到她房间里来的,坐在床上托着下巴静静欣赏。

  “德彪西的月光,很适合八音盒的声音。”辛涟说道,“八音盒……上上个世纪最流行的玩具,我父亲因好奇购置,可他欣赏不来西洋旋律……前天托方管家送来,说是给你的。”

  他父亲最近兴致大发,清点起了财库,看见什么都想送给儿子的人类伴侣。

  故而,这几日唐惟妙睡醒后,总是在“找不同”,她身上,家里的墙上,或者是窗台上的花,总会有所变化。有些是凌衍心血来潮送来的,有些就是辛涟做出来的。

  从回忆中醒神,唐惟妙追问辛涟:“你今晚还要制造什么惊喜?每天晚上都不睡,你不是凤凰,是夜猫子。”

  “今天做一些年前的大扫除。”辛涟认真道,“为你提供干净舒适的居住环境,安心跨年。”

  唐惟妙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给你加个油。”

  唐惟妙睡着后,辛涟起身,试图从她手中抽走衣角,唐惟妙几乎淹没在枕头山中,她喜欢在周围堆满东西,做成围栏,把她圈在中间,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

  他想要离开的意图,让唐惟妙在睡梦中皱了下眉,呓语着什么。辛涟听不懂,但这种依依不舍的黏糊感,让他几乎要被温柔融化,俯身轻轻吻她的唇,像往常一样,在她的手中放根金色,尚且带着他余温的羽毛作替代,才能顺利挣开她的手。

  “很快就回来。”辛涟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哄道。

  等唐惟妙的眉头舒开,辛涟才放心起身,拿起床柜上的红酒杯,一饮而尽。

  打开卧室的落地窗,来到室外的阳台,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线般的灰白色烟雾顺着夜风飘走。

  酒红色的衬衣绸带在领口散开,亦在夜风中温柔飘荡。辛涟眯起了眼,看着烟雾飘支远处,没入黑夜的阴影中,他笑了下,腥红烟头亮了一瞬。

  手机震动了两下,楚英的短信发来。

  ——已全部标记完毕。

  夜色之下,城市灯火永不眠,多彩的霓虹闪烁明灭。

  辛涟轻咬着烟,金色的光亮起,一把暗金色的长弓现于他手中。

  他的手指搭上弓弦,数支金色羽箭闪现在他修长的手指中。

  辛涟眯上一只眼,松开了手。

  利箭破风,声如凤凰长鸣,悦耳凌厉。

  四面八方依次传出中箭的哀叫声。

  辛涟静静等了数秒,收了弓,坐到了阳台的藤椅上,翘着腿支着额头。

  玄鸟南微听到动静,打开了窗,抬起头,惊讶地看辛涟的特域缓缓笼罩了整座小区。

  灿金色的世界,一切由他主宰。

  辛涟的身旁,浮现出两张金色的羽令。

  凤凰羽令。

  南微一凛,尽管面有不甘,却不受控地垂下头去,半跪臣服。

  辛涟吐出一口烟,漆黑的眼眸刹那间变作金黄,如融化的黄金,璀璨耀目。

  “留你们一命,告诉你们的主君。”

  “迟早都要死,何必现在来送?”他说,“安分点,我让你们过个好年。”

  四周寂静,各处幸存的妖都屏住了呼吸。

  “我已从二十七处卸职。”辛涟说道,“想清楚它意味着什么,不要,招惹我。”

  强大的威压令玄鸟心生惧意。岐山凤,最古老的凤凰种。全盛时期,强势起来,只要他们想,羽令不仅能令有羽族服从,还可号令其他种族。

  她不知道辛涟是否有这能耐,她只知道,凤衍当年并没有成功控制其他种族,辛涟这只岐山凤,不如凤衍血脉纯正,他还有紫凤凰的影响,或许……应该不会有绝对控制的能力。

  羽令被卷起的火焰擦去。

  特域也解除了,幸存的埋伏者跌跌撞撞,慌张遁入夜色中。

  辛涟优雅起身,微微垂眼。

  楼下阳台,玄鸟南微脚步沉重,心事重重离开了。

  辛涟给楚英发了个短信。

  “南微是我父亲从哪请来的?”

  楚英:“五区,查了,朝雾的情人。”

  辛涟蹙眉。

  朝雾品味果然百年不变,始终迷恋有羽族。

  过了会儿,楚英又来了条短信:“老板不知情。南微做了朝雾情人,是我通过咱的情报基站截获的消息。怎么处理她?”

  辛涟咬着烟,哂笑:“不足为惧。”

  这抹狂妄的笑容还没消失,他忽然一怔,察觉到唐惟妙的气息近在咫尺,愕然回头,看到唐惟妙睁圆了眼睛,趴在落地窗前,盯着他看。

  她的肚子压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呵出的热息在玻璃上蒙上了小小一团白雾。

  辛涟被她可爱到,一时间没能藏匿起烟,后知后觉自己的乖顺形象破灭,又手忙脚乱“毁尸灭迹”,竟然拿凤火去烧那支烟,让它彻底消失。

  一根烟,就这么轰轰烈烈离开了世界。

  唐惟妙:“……”

  辛涟乖乖回到卧室,怕她嫌弃自己身上的烟味,不敢过去抱她。

  “怎么醒了?”

  “做梦了,不太舒服。”唐惟妙说,“醒了没看到你……原来你在背着我偷偷抽烟。”

  辛涟慢慢走来,想吻她,又偏过头,在她耳边忽然一笑:“你竟然……不生气?”

  “我……诶?!”唐惟妙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生气?”

  “我以为,你要讨厌我了。”辛涟抱住了她,沿着颈线,慢慢亲吻着她。

  “小时候,有次身体不舒服,特别想吐,爸爸送我上学,他有个经常抽烟的同事顺路,爸爸就载了他一程……衣服上,头发上,真的好难闻啊,还有其他的味道,我就吐了出来。”

  从此之后,她就对烟味极其反感,每次闻到,就会想起那个糟糕的早上,那天她带病考试,成绩可想而知。

  所以,唐惟笑学会抽烟后,她还哭着跟他吵了一架。烟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都要抽它呢?

  但尽管如此,唐惟妙没有强迫哥哥戒烟,而唐惟笑也小心处理了她真正讨厌的烟味,不再当着她的面抽。

  被辛涟抱在怀中,唐惟妙小心嗅了嗅,没有讨厌的烟味。

  她说:“我之前以为你不会抽烟,毕竟是只凤,和人不一样。后来看到烟盒,你的反应好大,说会戒掉。我就想,你是怎么知道,我那么讨厌烟的呢?”

  “能感觉到。”辛涟说,“我们有了亲密接触后,你的喜恶,我都会慢慢知道。”

  “不会吧!”唐惟妙惊愣。

  “越是亲密,就越知道伴侣心中所求,这样才好为她完成心愿。”辛涟说,“岐山凤凰的能力之一。”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岐山凤凰,在长久的相处中,渐渐明白,伴侣离心,爱淡了。

  唐惟妙问:“你就是这样知道我并没有生气的吗?”

  “嗯,至少你不生我的气。”辛涟轻轻啄了下她的唇,吻了她。

  “你还喝酒了!”唐惟妙手指抵开了他的下巴。

  “也没有生气呢。”辛涟琢磨着她的心思,微微笑道,“为什么?你好像……还很开心。”

  “可能是因为……”唐惟妙指着阳台道,“突然看到了你另外一面,你咬着烟垂着眼睛看手机的样子还挺帅,可能是因为还想再见样子的你,所以才没有生气……”

  他总是一副守礼又绅士的样子,在她面前,永远都完美得体,不会有让她皱眉的行为。

  偶尔撞见的“出格”,竟然也会让她猝不及防的心动。

  他站在夜风中,领口敞着,咬着烟,神情桀骜眉宇间还挂着几分危险的讽笑……完全不一样的辛涟,但她喜欢。

  “那天看到,你们处长也会抽烟……”唐惟妙想起了黄沅。

  二十七处常常接任务的,几乎都会抽,有时只是为了静心,让自己集中精力去思考突破口。不过像黄沅和辛涟这种,更多的是本能。

  “她也是火属性的,火属性的凤凰,喜欢烟火类的东西,就和你嗜甜一样。”辛涟说,“界内有和人类不一样的烟草,是我们的专属甜品。不过,我因为在这里生活太久了,渐渐也喜欢人类这更杂质更多的口味……”

  他温柔道:“我在戒,下次不会让你担心了。”

  他今日需要集中注意力,去解决一些麻烦。

  唐惟妙反复回想着他在阳台吸烟的画面,忽然,她抓到了不同寻常之处:“等等,你大半夜的,躲在阳台跟谁发消息呢?”

  辛涟笑了一下,把手机给了唐惟妙。

  “楚英。”他说。

  唐惟妙没有检查,她问:“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聊了下布防。”辛涟抚摸着她的肚子,“差不多快出生了,我听到了它的声音。女人生产时,魂魄最为虚弱,或许会有人想要趁虚而入,我需要保护你的安全,做到万无一失。”

  “为什么我没有听到声音?”唐惟妙不满了,“它要出生怎么只告诉了你?”

  辛涟抱起了她。

  “好了,我知道你没睡醒了。”他把唐惟妙放在床上,轻轻抚着她,“给你唱首摇篮曲。”

  “……我还从没听过你唱歌呢。”唐惟妙说。

  “我唱歌很好听的。”辛涟低声道,“嘘——听我的唱给你。”

  不是人类的歌曲,而是一段旋律,也并非哼唱,是低低的口哨声。

  唐惟妙眼皮渐渐变重,半梦半醒间,她好似听到了这成熟悠扬的鸟鸣声中,加入了几声孩童般稚嫩、短促的和鸣。

  “嗯……听到了。”辛涟轻声道,“向你说晚安呢。”

  小东西学会了回应他的召唤,差不多就是这几日了。

  第二日,唐惟妙是被疼痛唤醒的。

  原本要在这一天和父母哥哥过年,但阵阵疼痛,让她无法起身。

  “是不是……要来了?”唐惟妙泪眼朦胧地问辛涟。

  她看不清辛涟的脸,疼痛让她的视觉处于半昏暗状态。

  不过辛涟的气息就在她身边,他给了她一个吻,分担了部分的痛苦。

  唐惟妙有了点力气,辛涟喂她吃了早饭。

  卧室门外,玄鸟南微直直站着,辛涟告诉了她疼痛的程度。

  南微判断:“听起来像是刚开始,如果方便,请少主告诉我开口程度。”

  辛涟把碗盘交给她,关了门。

  他换了一身没有扣子,质地柔软的衣衫,轻轻抱起了唐惟妙,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咬破自己的舌尖,喂给她一口血。

  入喉似烈酒一般,热气辛辣,唐惟妙咳了起来。

  “什么?”

  “还疼吗?”辛涟问道。

  那口血下去,唐惟妙浑身暖和了起来,因疼痛而僵硬的身体得到了放松。

  “好了一点。”她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

  辛涟松了口气,愧疚道:“差不多要一整天,疼了就告诉我。”

  他让唐惟妙躺在自己的臂弯上,等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探了进去。

  唐惟妙把脸埋在他怀里,细细吸气,笑他:“妇科圣手……你们族里,都是这么照顾妻子的吗?”

  “不一样,有的会原型生产,需要雄性伴侣在身边梳理羽毛,安慰她们紧张的情绪。”辛涟说,“我完全是……零基础,只能自己摸索。”

  他总不能拿着梳子给唐惟妙梳头发。

  “差不多是两指。”辛涟说道。

  唐惟妙眼角滑下一滴泪,哀怨道:“才两指,那不是还要疼好久吗?”

  辛涟轻轻吻去她那滴泪,温柔道:“我陪着你。”

  和人类男性不同,他们是真的能分担另一半的痛苦,呵护伴侣。

  “我要妈妈。”唐惟妙哭了起来,“我想见我爸妈,还有笑笑……”

  “好。”辛涟说,“楚英去接了,很快就来。”

  南微的声音隔着门传来:“生产之时,大约会在戌时。”

  “她、她说什么?”唐惟妙听不懂。

  “晚上八点左右。”辛涟说,“没关系,你可以休息会儿,什么都不去想。”

  他俯身,又送上一吻,交换了气息。

第48章 恭贺新蛋

  除了身体上的不适和疲惫,唐惟妙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了。

  这感觉就像打了麻醉,她没有力气,却也不必再经历生产的疼痛。

  唐惟妙的家人到来时,她正披头散发吃小蛋糕。

  “妙妙。”妈妈揉着她的脑袋,“好憔悴啊宝贝。”

  “因为今天没梳头没洗脸。”唐惟笑说出了憔悴的原因,撇嘴道,“怎么不让你那心灵手巧的祥瑞夫君给你梳头了?”

  唐惟妙还真说出了理由:“因为头皮好累,不想扯到它……”

  辛涟是每天都会给她梳头发的,凤凰的本能之一,每天清晨为伴侣梳理羽毛。当然,这种应该是相互的,但唐惟妙不会,她能做的,就是每天睡醒后,手指在辛涟的头发里梳理几下,抱着他再亲几口。

  不过今早,辛涟几乎不能碰她的头发,无论怎么梳,她都感觉到不舒服。

  “开始疼了吗?”唐惟妙妈妈把男人们都打发走,扶着女儿躺下。

  “早上很疼,现在好点了。”

  听她语气还算活泼,唐惟妙妈妈放了心,指了指一门之隔的玄鸟南微,低声道:“她是做什么的?”

  “帮忙接生的。”唐惟妙说,“辛涟说,她是界内最好最出名的有羽族稳婆,作用好像就是……嗯,最好的麻醉师之类的吧。总之,他说用得上。”

  “刚刚来,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你婆婆呢。”唐惟妙妈妈捂嘴笑了起来,“小辛爸妈都还在吗?”

  “都在的,而且我已经见过了。”唐惟妙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吧。”

  “婆婆如何,好相处吗?”

  “妈妈,你要这么问,就俗如人类了。”唐惟妙勉强坐起身,擦了额头上的汗,缓了口气,讲道,“我观察了,他们跟人感情不太一样。父母都把夫妻关系放在第一位,不是很关心孩子们的感情问题。”

  毕竟辛涟的爸爸说过,除了他的伴侣,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无所谓,而辛涟的母亲,那时和自己的那番交谈,比起替辛涟刷好感,更像是在为自己伴侣失礼的行为解释和道歉。

  “长得如何,都很漂亮吗?”唐惟妙妈妈好奇道。

  “他的妈妈很像……”唐惟妙脑海里过了许多明星,却没有一个气质气场上真的相似,她想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很像可以上阵杀敌的女将军,骁勇善战的那种,肌肉线条特别棒!”

  果然她还是改不了职业毛病。

  “他爸爸呢?帅吗?”

  “眼睛很漂亮,是那种看一眼,就得立刻移开,不敢看第二眼的漂亮。”唐惟妙认真回忆着,“他审美很奇怪,有一种吸收了众家所长但并没有有所改变的扭曲的固执感。”

  唐惟妙妈妈皱起了眉:“那你这个公公很棘手啊。”

  “确实,还有一点点疯,也有一点点可怜,不过好在他还有辛涟妈妈能压制住。”唐惟妙说道,“辛涟向我保证过,他爸爸不会影响到我,而且他说过,我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用刻意去维持什么公婆关系,他们都无所谓的。”

  “那还是做小妖怪自在一些。”唐惟妙妈妈边说边撩开了女儿的头发,想去看她脖子上戴着的项链。

  刚刚那个项坠隐在头发中,只是看着像一颗红宝石,现在拨开看了,才发现是一个小指头肚大小的瓶子,里面装的是幽红色的液体,触感微微发烫。

  “这是什么?”唐惟妙妈妈问道。

  唐惟妙捏着这只项链坠说道:“凤凰血,安神的。”

  “那不就是……”唐惟妙妈妈惊讶掩口。

  “嗯,就是辛涟的。”唐惟妙说,“他刚刚才给我戴上的,戴上之后,我头不晕了。”

  “神神道道的。”唐惟妙妈妈笑了笑,忽然瞥见一片红,扯开了女儿的领口,“起疹子了?”

  但很快,母亲就知道了,愣了会儿,她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夸,“诶你们这床好软,但别总是在床上躺着,对你那腰不好。”

  唐惟妙红透了脸,慌里慌张掩好被子。

  唐惟妙妈妈笑完接着问她:“会有母乳吗?”

  “啊?”唐惟妙低头看了看自己稍微丰韵些的胸,她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嗯……”她想了想,说,“应该没有吧,他们这也不是哺乳动物啊,小鸟不用喂奶吧?”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妈妈的笑点,她哈哈笑着去问辛涟了。

  唐惟妙的妈妈其实也失眠,但她刻意的不去想那些想不通的东西,只认准一个原则,只要女儿开心,并且她能过得好,那么,无论要她面对怎样不合常理的事,她都可以接受。

  一旦这么想了之后,围绕着女儿发生的一切,都变得又奇怪又好笑。

  “女婿。”唐惟妙妈妈推开厨房门,就是一声洪亮的呼唤。

  从辛涟的表情来看,他是被吓到了。

  罕见啊,见多识广的祥瑞也会被“女婿”这区区二字惊吓到。

  “哈哈哈,把这孩子给吓到了。”唐惟妙妈妈更是觉得好玩,她压低声音问,“妙妙生那个孩子,要喂奶吗?”

  辛涟思考了三秒,摇头:“不清楚具体情况,目前看,应该是不需要的。”

  “这个蛋破壳后,需不需要喂奶呢?”唐惟妙妈妈又问。

  辛涟:“……它不是今天就能破壳。”

  “哦,那是需要保温孵化吗?”唐惟妙妈妈问,“妙妙说,是你来孵?”

  “是我。”辛涟回答。

  确认是女婿抱窝后,唐惟妙妈妈笑得更是灿烂,感慨道:“好想看看呢!”

  辛涟招架不住了。

  他做好午饭,拜托唐惟妙妈妈端去,自己则钻进了卧室,锁了门。

  唐惟笑带着老父亲贴好了春联福字,回来看见满桌子做好的午饭,热情给父母介绍:“他做饭一流!你们快尝尝!”

  因为过于好吃,唐惟笑扒了两口饭后,特地敲了敲卧室的门:“饭特别好吃,特地来跟你说一声,不能让你白辛苦。”

  没有人回他,唐惟笑返回餐桌,在父母关切的目光中,从容回答:“夸过了,他让咱们吃,你家闺女吃饭要人喂,他伺候你们闺女去了。”

  “……那个女的呢?”唐惟笑问。

  吃饭前,就没再见过玄鸟。

  老父亲答:“刚走了,也不说话,我以为是那小子的姐姐……”

  “是请来的月嫂。”母亲回答,“应该回家吃饭了,等生完就来了。我还想跟她交流一下,孩子生完怎么带的问题,我们也学习学习……”

  “你们不知道吗?”唐惟笑表情古怪道,“生出来得让你们女婿孵,不用你们带。”

  “总要坐月子吧。”母亲道,“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着,我今天出门前,还包了封大红包。”

  而且母亲给红包织了条精致的红绳,还写了寄语。

  她扯着那根绳子,把红包提溜出来,抖了抖。

  唐惟笑:“……”

  他又去敲了卧室门:“那什么,辛涟,我们要给你留饭吗?”

  这次门内很快就有了回应:“谢谢,不用,你们自己吃。”

  “好。”唐惟笑转身后,又折回来,话到嘴边,顾虑父母在,他没说出来。

  他想问辛涟,你丫不吃饭,到底是你在喂我妹,还是我妹在喂你?

  这种话,还是小年轻之间调侃一下算了,当着爸妈面说出来怕是要被揍。

  卧室里,确实是相互依偎。

  辛涟照看唐惟妙吃了些东西后,又探了开口程度,结果没什么进展。

  怕她还会疼,辛涟与她换了许久的气息,起初是换气息,而后就变成了甜蜜的吻。

  果然,疼是持续的,辛涟因为疼痛的转移,在吻的间隙抑制不住泄出细微的闷哼。

  唐惟妙帮他擦了额头上的汗,抱着他轻抚他的头发。

  “我就知道……我说我怎么慢慢的,一点痛都感觉不到了。”

  “一般,会建议分担一半的疼痛。”辛涟撑起身,将她颊旁的碎发拂开,笑道,“可是怎么办呢?我不忍心让你有一丁点的疼痛。”

  不得不说,祖宗的经验是正确的,分担一半疼痛就好,没有疼痛的刺激,身体就不会继续用力下去。

  进展慢了许多,可辛涟仍然坚持,不能让唐惟妙受一点苦。

  她本就不该承受生育之苦,责任全在他身上,所以,他承担全部是应当的。

  “没关系。”他说,“只要身体无碍,我们可以慢慢来。”

  只是,他太疲倦了,被疼痛折磨,还要做警戒,现在被唐惟妙的气息包裹,他只想闭上眼,在柔软的怀抱中得到短暂的休息。

  辛涟抱着唐惟妙,就像将翅膀轻轻放在她身上,轻眠。

  等他睡醒,城市中的阳光和温度已经渐渐冷却,夜晚要来了。

  他轻轻挣动一下,睁开了眼。

  “休息好了吗?”唐惟妙摸着他的头发,她力气小了许多,抬手都费力。

  辛涟迷迷糊糊亲了她一下,清醒了些许,去探现在的开口情况。

  唐惟妙面颊粉红,又羞又要心无旁骛地问他:“怎么样?”

  依然进展不大,勉强四指。他们不需要像人类那样开到十指,七指就够。

  辛涟抓了抓头发,第一次强烈表现出为难又犹豫的表情。

  他打开窗户,吹了声口哨。

  不久之后,玄鸟南微来了。

  辛涟没有准许她进卧室,在门口拦住她,低声说了情况。

  玄鸟依然是一副扑克脸:“少主太宠她了,时间不宜久。她虽不会疼痛,但真正的宫缩是在她身上,消耗着她的体力,真正生产时也需要她自己用力。少主自己定夺。”

  “辛涟……”唐惟妙小声叫道,“不用这么照顾我,我没那么的娇生惯养。”

  玄鸟微微扯动嘴角,冷淡道:“少主承受全部,就不怕少夫人生产时,横生意外吗?”

  她意有所指。

  辛涟看她的目光更冷了些。

  “清楚你自己的立场就足够。”他说。

  “怎么了?”唐惟笑探出脑袋。

  辛涟没有告诉他,而是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去看了妙妙。

  唐惟妙悄悄告诉了哥哥。

  “……就这?!”唐惟笑瞬间变脸,“你起来!”

  他一把拉起唐惟妙:“走走走!不要躺在这里,到处走走!慢点走!给我走起来!干什么呢?家里三个医生,要你们俩妖精一个医盲在这里犹豫不决的……我以为出多大事了!不就是开宫口!起来走!”

  他一句话,也惊动了爸妈,于是唐惟妙在父母兄长的轮流搀扶中,开始绕圈。

  辛涟紧张不已,但凡她皱一下眉,辛涟就想上前去,帮她转移疼痛。

  “辛涟,不用。”唐惟妙说,“我自己可以,没关系的。”

  “行了。”唐惟笑拍了拍妹夫的肩膀,“我算是知道你那六边形缺哪边了。医学方面,你还是要听我们的,知道人为什么要有痛觉吗?没有痛觉是很危险的,她身体哪里不舒服,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如果没有痛觉,她自己和我们这些医生都不会第一时间察觉到。”

  辛涟拧眉。

  “怎么,你这表情……哪疼啊?”

  心疼。

  辛涟沉默着,没有告诉唐惟笑。

  “好家伙……也不用这么宠着。”唐惟笑说,“该她承担的,你得让她自己来。我还是想让妹妹独立些,这样……我也放心一些。”

  这样一直到九点,坠痛感愈加明显,胎膜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