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雄道:“请教主准许我与李师弟同去。”林清说道:“好,你和光夏、道轩都是同门,我也不和你客气了,你就去吧。”竺清华道:“我也去!”林清道:“你、你也要去?这个、这个可是性命相搏的事情呀!”竺清华道:“我是光夏的姐姐,你可不能把我当作外人!”林清微微一笑,道:“好,那就去吧!”

  林清交待完毕,匆匆就走。戴均叫道:“教主,你不和我们同去吗?”林清虎目一瞪,说道:“戴均,你好糊涂,我怎能只顾我的孩子!”

  戴均不敢作声,只得带了宇文雄、李光夏、竺清华三人立即赶去天牢接应。林清拨给他的那一小队弟兄随后启行。

  李光夏刚才未得余暇向林清发问,心中纳闷,在路上就忍不住问戴均道:“林伯伯为什么不能去救轩弟?他是要去哪儿?提前执行的计划又是什么?”

  戴均悄声说道:“你的林伯伯是要和大伙儿同去攻打皇宫!”李光夏那么胆大,听了此言,也不禁吓了一跳,失声叫道:“什么?他们是去攻打皇宫!”

  戴均道:“不错。教主这半个多月废寝忘食,日夜辛劳,为的就是筹备攻打皇宫。本来约定明晚举事,内外都有接应的,如今外援已断,就只能靠皇宫的内应了。唉,但愿吉人天相,教主马到成功。”

  原来林清为了响应各地义军,冒险进行攻打皇宫的计划,倘若能够俘虏了满清皇帝,即使不能根本推翻朝廷的统治,也可以令得天下震动,敌人胆寒,而大大有助于各地义军的抗清了。

  林清并非莽夫,他决定攻打皇宫,是有着缜密的计划的。宫内有两个太监,一个名叫阎进喜,一个名叫刘全,这两个人本是天理教的教徒,为了要到皇宫“卧底”,三年之前,不惜牺牲自己,净了身充当太监的。今次林清计划攻打皇宫,就是预先和他们联络好了,到时由他们来作内应。

  外援方面,林清也约好了张士龙明晚带兵前来攻城。张士龙本来是米脂藏龙堡的堡主,与林清是八拜之交,当年天理教总舵被破,林清就是到他那儿避难的。后来藏龙堡又被官军所破,林、张二人逃了出来,张士龙藏在直隶河南边界的滑县,离北京三百多里,那里聚集有一千多名天理教的教徒,张士龙到了滑县之后,林清把这一千多名教徒交给他指挥,作为骨干,另外又再秘密招兵买马,组成了一支义军。这次林清混入了京城,定好了攻打皇宫的日期之后,就派人通知张士龙,叫他采取夜行晓宿,化整为零的秘密行军办法,算准时间,把这支义军带到北京城外,双方约好明晚三更时候,城里城外同时举事。

  但不料恰恰在约好日期的前一日发生了林道轩被捕之事,明日就要九城大搜,隔绝内外交通。这一来不但京城内的天理教的秘密机关有被发觉的危险,张士龙的攻城计划也必将受到阻碍。为了应付这个紧急的局势,林清迫不得已把攻打皇宫的计划提前在今晚执行。

  皇宫的防卫比刑部大牢当然更要严密百倍,戴均是一个对教主非常忠心的人,故而当他把林清现在是去攻打皇宫这件事告诉李光夏之时,不觉忧形于色。

  李光夏虽不知道详细内容,也知攻打皇宫是要比他们去劫天牢危险百倍,恨不得能够分身去助林清。

  戴均知道他的心思,说道:“教主的命令必须执行,咱们只有赶快去接应祈女侠,希望劫牢成功,然后才能赶去相助教主,攻打皇宫!”

  李光夏瞿然一惊,说道:“不错,祈姑姑此刻只怕已在和敌人血战了。还有轩弟也在天牢,今晚非把他劫出不可!”他记挂着祈、林二人的安危,恨不得插翼飞到天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祈圣因单身劫牢之事。

  这晚月黑风高,正是适宜于夜行人活动的“好”天气。祈圣因轻功超卓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便似一溜烟的直扑天牢,街头上虽有巡逻,却哪能发现她的踪迹。

  刑部天牢是一组独立的建筑,并非附设衙署之内,它有一道三丈六尺高的围墙围住,比普通县城的城墙还高。好个祈圣因,艺高胆大,从暗器囊中摸出一枚铁钉,一扬手把铁钉插在围墙上一丈多高之处,纵身一跃,鞭梢缠着铁钉,再一翻身,已跳上了墙头,神也不知,鬼也不觉。

  祈圣因往下一看,只见下面静悄悄的连守卫也不见一个,这情形大出祈圣因意料之外。试想天牢关禁的都是重要的犯人,岂有不严加防卫之理?

  祈圣因是个江湖大行家,怔了一怔,心道:“莫非对方是诱敌之计?”但她救夫情切,明知山有虎,也是要到虎穴闯一闯的了。

  祈圣因看清楚了地势,便从后墙跳下庭院。脚尖刚刚着地,底下果然便出现了敌人,为首的一个哈哈笑道:“祈夫人,你来探监么?我们在此等候多时了!”这个人正是半个月前曾在保定和她交手的那个御林军副统领贺兰明。

  祈圣因斥道:“你侥幸在林清刀下逃生,还要助纣为虐么?”长鞭挥去,贺兰明以水磨钢鞭格开,哈哈笑道:“对啦,我正要问你,林清怎么不和你同来?你今晚没有林清助阵,那是决计逃不脱的了,不过,你若肯把林清的住址告诉我,我倒可以让你们夫妇相会,你喜欢什么时候走,我们也不阻拦,这桩交易你做不做?”

  祈圣因骂道:“无耻狗贼,你想我卖友求荣,哼,哼,拿你的性命来做这桩交易吧!”长鞭翻飞,短剑挥舞,登时刹得贺兰明只有招架的份儿。

  另一条黑影窜上来骂道:“这个泼妇无理可喻,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泪不流的。贺兰大哥,和她多说什么?将她拿下,三十六种大刑让她一一尝遍,怕她不供出林清的秘密!”这个人是另一个御林军副统领李大典,他在东平县被祈圣因打伤,因此对祈圣因特别痛恨。

  李大典与贺兰明是同样的官职,本领则稍差一些,但既然能充当御林军的副统领,武功当然也是不弱。祈圣因与贺兰明单打独斗,可以稍微占点上风,加上一个李大典,她就不能不感到吃力了。此时聚集在这院子里的卫士已有十数人之多,贺兰明点名留下四个从大内调来的一等侍卫,说道:“这儿用不了这许多人,牢中还有更紧要的人犯,你们各自回原防去吧。”留下的四个侍卫分在四方,防备祈圣因逃跑。

  祈圣因奋勇力战,但双拳难敌四手,三十招过后,招数发出,已是力不从心。激战中李大典“唰”的一刀,几乎从她的鬓边削过。贺兰明笑道:“李大人,你怎的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你要知道祈夫人号称千手观音,你在观音面上划了一刀,不是太杀风景了么?”李大典道:“我倒是愿意把这尊观音供奉起来,就只怕请她不动。’

  贺兰明卷起一团鞭影,裹住了祈圣因的身形,说道:“祈夫人,你抛下兵器,我让你们夫妻相会。”

  此时贺兰明与李大典占了绝对上风,最怕的倒是祈圣因拼死了。要知他们倘若能够生擒祈圣因,一来可以迫她供出林清的行藏,二来可以用她去威胁她的丈夫,迫尉迟炯吐出历来所劫的赃物。这当然要比把她杀死好得多。可是祈圣因的武功非同泛泛,他们二人联手,要把她杀死不难,要将她生擒却是不易。故此贺兰明以许她夫妻相会为饵,诱她投降。

  祈圣因早已看出他们的用意,心道:“大丈夫宁死不辱,我虽是女人,岂可不如男子?死则死耳,但只可惜不能在临死之前,见我丈夫一面。”想至此处,遂把生死置之度外,大声叫道:“大哥,你可知道我是来会你么?你不知道也不打紧,我已尽了心事,我也就可以死而无憾了!”此时祈圣因因为气力不佳,招数己是渐见散乱。她打算以最狠辣的招数,再战一二十招,若不能伤着敌人,就行自尽,免得落在敌人手中。

  刑部有百数十间牢房,祈圣因在决死之前自表心迹,原也不期望她丈夫听到的。可是出乎她的意外,她的丈夫却听到了。

  尉迟炯所在的这号囚房,与这院子的距离虽然隔了几十间房子,但尉迟炯是关东马贼,最长于“伏地听声”,此时他还未睡着,但已经躺在地上,祈圣因这么大声叫喊,他是每一个字都听进耳朵去了。尉迟炯一听得是妻子的声音,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这一喜也当真是非同小可!惊喜交集之下,尉迟炯忍不住要跳起来。可是他却跳不起来。

  要知尉迟炯是江湖大盗的身份,牢头怕他越狱,对他自是加意提防,特别加重了枷锁。他手上戴有手铐,脚上担了一面大枷,脚踝还锁上了一条粗重的脚镣,脚镣的一端且还是缚在柱子上的。如何跳得起来?

  他这号囚房是有一个狱卒专门看守他的,尉迟炯料他还未听见外面有人闯狱,遂用手铐重重的碰击墙壁,将他弄醒,说道:“小乙,过来,我有话和你说。喂,你想发财吗?”

  这狱卒是得过他好处的,只道他又要把秘密藏金之地告诉自己,喜出望外,如奉纶音,忙走到他的身边,把耳朵凑上去,说道:“尉迟舵主有心照顾小的,小的一定知恩报恩。”

  尉迟炯猛的一运内力,“咔嚓”一声,手铐硬生生的给他弄断,尉迟炯虎口流血,也顾不得疼痛,立即便把这狱卒抓住。

  这狱卒吓得魂飞魄散,“卜通”跪下,说道:“尉迟舵主,小的可没敢得罪你啊。”尉迟炯道:“你想要命,快把我的枷锁打开,我还可以让你发一笔大财!”

  狱卒忙不迭地摸出锁匙,打开尉迟炯脚上的大枷。尉迟炯道:“还有这条脚镣呢?快!快!”

  脚镣一端缚脚,一端缚着柱子,两端都是加上大铁锁的。狱卒苦着脸道:“脚镣的锁匙是狱官自己管的,不在我这儿。”

  尉迟炯大为着急,抓起脚镣,用力一拉,弄得铁链哗啦啦作响,可是铁链太粗,尉迟炯再次弄伤了手,还是拉它不断。

  忽听“轰隆”一声,有人打开牢门,冲了进来,喝道:“小乙,你、你干什么?哎呀,呸!”进来的原来是个卫士。听见声响,进来查房的。一见这狱卒正在给尉迟炯搬开那面大枷,一刀就劈过去,削下了狱卒的脑袋。

  卫士见尉迟炯脚镣未解,放下了心,冲上来喝道:“死囚徒,你想越狱吗?”一刀又再劈下。尉迟炯虽是脚镣未解,但这卫士毕竟对他还是有些忌惮,故此意欲把他斫伤,再给他扣上手铐。

  尉迟炯心道:“来得正好!”却故意装作惊慌的样子,身躯后仰,待那卫士的钢刀斫到胸前,他双指一钳,已是拑着刀背,卫士给他一拉,随着跌倒,压在他的身上。

  尉迟炯一个翻身,卫士还未能叫得出声,己是给他扼死。尉迟炯把那口夺过的钢刀仔细一审,只见刀口如一泓秋水,却原来是一把锋利的缅刀。尉迟炯笑道:“多谢你给我送来利刃。”

  尉迟炯猛力一刀,斩断脚镣,但扣住脚踝的那个铁锁却不能一刀劈开。不过脚镣既断,带着铁锁,也可以走动了。

  尉迟炯脱下那卫士的号衣,往身上一披,便跑出去。他脚上拖着一个沉重的铁锁,铁锁又是连着五六寸长的铁链的,跑动之时,哗啦啦作响。

  看守这座监牢的卫士,所得声响,纷纷赶来,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打着火把,与尉迟炯碰个正着,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不好,有人越狱!”

  尉迟炯笑道:“你们碰上了我,当然好不了!”一刀一个,将这两人劈翻,缴了他们手上的刀剑,跳上屋顶。这时四面八方都已有人在喊:“留神,留神,有人越狱!”尉迟炯也跟着大叫道:“有人越狱,有人越狱!喝!快追!犯人向这一边逃了!”抛出缴来的刀剑,一刀一剑在半空中互相冲击,发出的声音就似有人厮杀一般,引得好些卫士,向那边跑去。尉迟炯刚才伏地听声,早已知道他妻子的所在,便一迳往外直闯。

  黑夜之中,他披着卫士的号衣,飞越了十几重瓦面,有的鹰爪以为他是自己人,有的鹰爪听得铁链拖在瓦面的声响,跑来要查究之时,他又早已闯过去了。刑部大牢看守虽多,但因牢中有个更重要的犯人林道轩,从御林军和大内调来的军官与侍卫大都不敢离开防地,因此,尉迟炯并没受到多大阻拦,沿途只再杀了三四个人,便闯到外间他的妻子正在厮杀着的那间庭院了。

  尉迟炯叫道:“因妹,别慌,你大哥来了!”祈圣因本已筋疲力竭,正拟回剑自戕,忽然听得丈夫的声音。精神陡振,登时又是鞭剑翻飞,荡开了贺兰明的钢鞭,挡住了李大典的快刀。

  屋顶上的两个卫士过来拦截,这两人是大内高手,武功非同小可,但却也不能堵住尉迟炯,尉迟炯霍霍两刀,疾如闪电,第一个卫士格得两刀,第三刀又到,几乎是贴着他面门削过,这个卫士骤然一惊,一步踏空,骨碌碌的就从屋顶上滚了下来。第二个卫士挥舞长矛刺去,尉迟炯抢来的缅刀虽然锋利,份量却嫌轻了一些,只能将枪头拨开,却不能将它打落。

  那卫士看出他脚有铁锁,料他跳跃不灵,又一枪便朝着他脚踝刺来,尉迟炯一个“虎尾脚”向后倒撑,铁锁连着的那几寸铁链也变成了他的兵器,恰恰缠上了那卫士的长矛,登时把那卫士也拖得跌倒,尉迟炯大吼一声,从屋顶上便跳下来。两夫妻会合一起,并肩抗敌,祈圣因微笑道:“大哥,有你和我一起,我还有什么害怕?”

  贺兰明冷笑道:“那我就成全你们夫妻俩,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吧!”水磨钢鞭鞭头一沉,“唰”地一招“枯树盘根”,猛攻尉迟炯的下盘,钢鞭卷地,扫他双足。尉迟炯脚戴铁锁,跳跃不灵,贺兰明之所以攻他下盘,就是欺他这个弱点。与此同时,李大典也使出一招“雪花盖顶”,刀光闪闪,朝着尉迟炯的天灵盖猛劈下来。

  这两人是老搭档,招数配合得又狠又妙,上下夹攻,竟是要把尉迟炯置之死地。祈圣因待要助她丈夫,但原来在这院子里把守的两个卫士亦已杀了上来,祈圣因要解除丈大的后顾之忧,不能不全力招架。

  好个尉迟炯,在四方受敌之下,猛地大喝一声,提足一踏,拿捏时候,不差毫厘,刚好踏住了贺兰明的鞭头。手中缅刀一翻一绞,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李大典那口雁翎刀脱手飞出,但尉迟炯的缅刀却断为两段。

  原来李大典这口雁翎刀是百炼精钢打成的宝刀,刀质还在尉迟炯夺来的这口缅刀之上。但李大典的内力却远远比不上尉迟炯。故所以双刀碰击之下,李大典虎口流血,雁翎刀给对方绞脱,而尉迟炯的缅刀却也给对方削断。

  尉迟炯大喝:“接刀!”手中两截断刀飞出,分射贺兰明与李大典,李大典倒纵避开,尉迟炯一跃而起,将他那把雁翎刀抢到了手。贺兰明使个“铁板桥”的功夫,身向后弯,半截飞刀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削过。

  尉迟炯抢到了雁翎刀,哈哈笑道:“换一口刀使用,倒也不错。”贺兰明抽出了钢鞭,大怒喝道:“大伙儿都上来,活的拿不了,死的也要!”

  刚才从屋顶上跌下来的两个卫士,此时亦都已爬了起身,上来助战。李大典换了一根熟铜虎尾棍,也重来加入战团。他这根虎尾棍是重兵器,长八尺有多,不怕给宝刀削断。而且尉迟炯跳跃不灵,他还可以收远攻之利。

  贺兰明与李大典的气力还没有消耗多少,这四个卫士又都是大内的一流高手,六个人围攻尉迟炯夫妻,而祈圣因刚才因为是以一敌二,气力消耗太甚,又已是强弩之末了。所以虽说是夫妻联手,但主要是靠尉迟炯抵挡。尉迟炯差不多是以一敌六,饶他勇猛绝伦,也不能不有点力不从心之感。

  祈圣因心里想道:“我是来救他的,不能做他的累赘。”说道:“大哥,我不成啦,你冲出去吧!”尉迟炯道,“咱们夫妻俩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我还要杀几个兔崽子呢,你别气馁!”

  尉迟炯在极端劣势之下,兀自豪气冲天,高呼酣斗,猛若怒狮,贺兰明等人虽然把他团团围住,也不禁有点心惊胆颤,不敢太过迫近。

  祈圣因得到丈夫鼓舞,重振精神,咬牙苦斗。可是她毕竟是血肉之躯,体力支持不住,招数发出,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他们夫妻二人是背贴着背抵挡四面俱来的攻势,李大典看出有可乘之机,一根虎尾棍舞得呼呼风响,只向祈圣因猛攻。尉迟炯的一口刀抵挡了敌人七成以上的攻势,但他虽然是尽力照应妻子,毕竟还是难以照应周全。

  祈圣因正在吃紧,忽听得吆喝声,追逐的脚步声闹成一片,突然有一个她所熟悉的童音叫道:“祈姑姑在这儿啦,戴叔叔快来呀!”

  原来是李光夏和戴均这一班人已经赶到,一路杀了进来。

  李光夏发现了祈圣因固然是又惊又喜,但还有一个比他更急于要会见祈圣因的人,这人是宇文雄。

  宇文雄之所以被逐出师门,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他有“谋害”祈圣因的嫌疑。当日岳霆为了祈圣因之事,上江家登门问罪,夸张事实,甚至说祈圣因已经死了。宇文雄曾为此坐卧难安,因为倘若是祈圣因当真死了,他岂非沉冤莫白?

  如今他见着了祈圣因,而祈圣因又正在危险之中,不由得惊喜交集,心道:“解铃仍得系铃人。说什么我也不能让她遭受敌人杀害,必须把她救出来,才能向她问个水落石出。”

  此时李大典正使到一招“夜叉探海”,虎尾棍当头打下,要打碎祈圣因的天灵盖,祈圣因在敌人包围之中,闪避不开,只好与他硬碰,把银丝软鞭打出,缠着他的虎尾棍,将对方的向下猛击之势,暂阻一阻。

  若在平时,以祈圣因武功的精妙,长鞭缠上虎尾棍,只消使个“卸”字诀,以巧降力,不难将李大典的虎尾棍扯出手去。但此刻祈圣因早已筋疲力竭,内力无法运用自如,虽然也能够将对方向下猛击之势暂阻一阻,但那根虎尾棍仍是向她的天灵盖直压下来。

  贺兰明是李大典的老搭档,配合了李大典的攻势,也使出了他最拿手的神鞭绝技,一招“八方风雨”,水磨钢鞭紧紧迫住了尉迟炯的宝刀。他当然知道尉迟炯可以破解他的招数,但只要迫得他招架片刻,就可以让李大典击晕祈圣因了。

  眼看李大典的虎尾棍离祈圣因的顶门已不到三寸,宇文雄一声大吼,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寒光,已是向着李大典疾卷过去!

  论武功,宇文雄与李大典大约是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但此时他似飞将军一般从天而降,这一招大须弥剑式又是蓄劲而发,来得迅猛之极,李大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妙的剑法,不由得大吃一惊,百忙中只得抽出虎尾棍招架宇文雄的长剑。

  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李大典的虎尾棍给宇文雄一剑荡开,说时迟,那时快,祈圣因已是“唰”的一鞭,在李大典的额头打出了一道血痕。可惜她气力不济,要不然这一鞭就可以把李大典打得头开额裂。但饶是如此,李大典亦已额头见血,吓得慌忙退出战团,回去裹伤。

  尉迟炯疾劈三刀,解开了贺兰明那一招“八方风雨”的杀手绝招,回身左臂揽着妻子,横刀一立,又碰开两个敌手的兵刃。

  戴均、李光夏、竺清华相继来到。戴均认得贺兰明是御林军的副统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戴均一到,立即一声大喝,便向贺兰明扑去。

  戴均是天理教中五名内的好手,即使比不上尉迟炯,却也不弱于贺兰明。贺兰明刚给尉迟炯迫退,脚步还未站稳,骤然间又觉拳风扑面,戴均一出手便是“百步神拳”的绝技。

  贺兰明脚步未稳,给戴均拳风一撞,跄踉倒退。但贺兰明也委实了得,虽败不乱,他踏了一个“倒踩七星步”,水磨钢鞭已是使出“回风扫柳”的绝技,风声呼响,横卷回来。

  戴均已扑到了他长鞭可及的范围之内,这一下长鞭倒卷回来,不容后退,也不容斜避。好个戴均,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不容发之际,疾的一塌身,“大弯腰,斜插柳”,掌背微托鞭身,掌峰斜斜的直劈进去。“乒”的在贺兰明的肩头击了一掌。戴均一式两用,打中贺兰明之时,掌力已减了几分,但也把贺兰明打得哇哇大叫。

  使流星锤与使大斫刀的两个卫士慌忙来援,戴均一声大喝,左右开弓,抓着锤头,借力使力,轻轻一拨,“当”的一声,流星锤却打着了大斫刀。使流星锤的那个卫士给震得身形摇晃,尉迟炯一臂揽住了妻子,只用一条手臂,闪电般的一刀劈出,便斫下了这个卫士的脑袋!

  此时,贺兰明这边原来的六个人,己是一死一走一伤,实力折了将近一半。但追逐戴均的那班卫士,随着到来,在人数上仍然是占了绝对优势。贺兰明气得哇哇大叫:“把这些贼男女都给我乱刀斫了!”

  尉迟炯纵声大笑:“贺兰明,你我走着瞧吧,看是谁接阎王的帖子?”

  贺兰明指挥手下,布成阵势,内三重外三重的把尉迟炯等人困得水泄不通。尉迟炯这边人数虽少,但他们却有四名好手,尉迟炯、祈圣因、戴均与宇文雄,李光夏与竺清华年纪虽小,亦是不弱。他们在内圈列成方阵,敌人轮番猛扑,就似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但他们却像兀立江中的大石,任它狂涛巨浪,大石仍是安然不动。

  尉迟炯稳定了阵脚之后,柔声说道:“因妹,你没事么?你稍歇一会,我替你防御。”祈圣因道:“没事。大哥,这次多亏了宇文少侠,你我都该向他赔罪。”

  尉迟炯哈哈大笑道:“宇文少侠,咱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朋友啦。我尉迟炯是个草野莽夫,当年误劫了令尊所保的镖,这次倘若能够侥幸出狱,我一定到令尊灵前谢罪。震远镖局倘要重张旗鼓,我尉迟炯也愿稍尽绵力。”

  宇文雄道:“震远镖局之事已成过去,不必再提。尉迟夫人,我倒是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一二。”

  祈圣因面上一红,说道:“宇文少侠,我使你受了委屈,这件事非常对你不起。只要我能够活着出去,我一定会向你的师父师母说明原委的。”

  他们解开了这个“梁子”之后,大家都是心情舒畅,宇文雄固然是越战越勇,祈圣因喘息一过,也重新振起了精神。

  戴均与李光夏最着急的却是要救林道轩,戴均道:“尉迟舵主,你可知我们的少教主在这里吗?我是天理教林教主的手下。”尉迟炯吃了一惊,道:“哦,原来是林教主派你们来的。林教主英名盖世,我尉迟炯是仰慕久了。好,咱们杀出去劫狱。”

  但敌方围困重重,尉迟炯脚上又戴着一个大铁锁,跳跃不灵,要防守是绰有余裕,要冲出去却是很难。

  竺清华忽道:“尉迟舵主,你脚上拖着铁锁铁链,不感到不便么?我给你除去如何?”

  这大铁锁是连着铁链,紧紧扣在尉迟炯的脚踝上的,要把它除去,第一样要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剑,第二样必须运刀使剑之人,能削得恰到好处,否则差之毫厘,就要斫伤尉迟炯的脚了。尉迟炯在狱中夺刀之后,不敢用那把缅刀除去铁锁,就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竺清华用的那把剑是父亲给她的家传宝剑,尉迟炯是个识货的人,一看便知。但竺清华的剑法如何,他只是看了几招,却非深知底细了。

  祈圣因爱护丈夫,更不放心让竺清华试剑。她号称“鞭剑双绝”,在剑法上很有自信,正想向竺清华委婉言说,借她宝剑一用,不料她刚要说话,尉迟炯已先说道:“好,因妹,你替我留心点儿。竺姑娘,麻烦你了。来吧!”

  原来尉迟炯是个十分豪迈的人,他虽然更为信赖妻子,但却不愿伤了一个初次相识的女孩子的自尊,所以他宁愿冒着斩脚之危,也让竺清华试剑,却叫妻子给他抵御敌人的攻击。

  祈圣因吃了一惊,尉迟炯一个“来”字刚刚出口,只见剑光一闪,竺清华闪电般的一剑削下,“咔嚓”一声,尉迟炯脚上的铁锁已经落地,分成两半,连着铁锁紧紧扣在尉迟炯脚踝上的那条铁链,亦已削断,那剑锋几乎是贴着尉迟炯的脚踝削下去似的,铁链解开,却没有伤着他丝毫皮肉。

  祈圣因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不过这次却是吃惊于竺清华剑术的神妙,饶她在江湖上被人誉为“鞭剑双绝”,亦是自愧不如。尉迟炯哈哈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小姑娘,好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