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雄以为将自己的这匹坐骑交换赤龙驹,也算得是两全其美,顾及风从龙了。哪知风从龙却是面色倏变,冷冷说道:“怎么,你还是不相信我吗?哼,你是不是要赶到小金川去的?嘿,嘿!你别惊疑,我告诉你我知道这件事情,这就越发可以证明我是你师父的朋友,是林教主的朋友,也是你们义军的一条路上的人了。你还不相信我?”

  原来风从龙的确是从京中出来的,他奉了叶屠户之命,到京中报讯,也的确见过了贺兰明。清廷这一方面,在天理教起义之后,大为震动,也急于对付两桩事情。第一桩是要消灭林清的余部,因此也就需要探听出林清和江海天等人是躲在何处?他们还未知道林清已经死了。第二桩是在林清攻入皇宫之时,曾一度占领了皇帝日常在那里办事的“内书房”,林清退出之后,大内总管与书房太监奉命查点,发觉失去了许多秘密奏折,其中就有叶屠户与风从龙的两件密折在内。

  朝廷怕这两件密折落在林清之手,林清必定派人入川揭发叶凌风的秘密,那么他们内外串通,消灭义军之计就行不通了。是以朝廷方面必须有人赶在林清所派的报讯的人的前头,要叶凌风从速应变。最好能够在路上就将林清派去报讯的人杀掉,搜回密折,方可以免除后患。恰巧风从龙这时入京,他的赤龙驹可以日行千里,而他必须赶回四川。因此就奉命办后一桩事情。

  风从龙奉命出京,一路之上,本来已是极为留意可疑的人物。但他却没想到义军方面入川报信的人会是宇文雄。风从龙是个老江湖,他总以为担当这样重大任务的对方人选,至少也是像他一样的老成干练的高手,怎想得到会是个“嘴上无毛”的小子。

  俗语说:“嘴上无毛,说话不牢。”所以当宇文雄自己追了上来,风从龙发觉了他就是“疑犯”之后,一面偷笑宇文雄“自投罗网”,一面也就想得到更多的“收获”,要从宇文雄口中套出更多的秘密了。

  却又不料宇文雄虽然“嘴上无毛”,说话可是很牢。风从龙百计千方,也套不出他半点口风,而宇文雄反而似是发现了他的可疑,如今竟来牵他这匹赤龙驹了。

  宇文雄正要跨上赤龙驹,风从龙蓦地扑来,喝道:“好小子,就想走么?”声到人到,一抓就向宇文雄的琵琶骨抓下。

  幸亏宇文雄已有提防,一下“沉肩缩时”,避了开去。但饶是他闪躲得快,肩头亦已被风从龙的指爪触着,火辣辣的作痛,还好不是抓着琵琶骨。

  宇文雄跌倒地上,立即施展“滚地堂”的功夫,滚出数丈开外。风从龙一抓落空,再扑上来,宇文雄已是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唰的一声,长剑出鞘,风从龙退后一步,冷笑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见你是我老朋友的徒弟,好意帮你,你却反而目无尊长!哼,哼,居然还敢和我动手么?”

  宇文雄此时怎还会上他的当,喝道:“什么好人?哼,原来你就是鹰爪!”

  风从龙老羞成怒,冷笑道:“你现在知道已经迟了。把你身上的东西交出来,或者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宇文雄大怒道:“好吧,你来拿吧。看我不斩断你的狗腿!”

  掌风剑影之中,风从龙一个“黑虎偷心”,欺身直进,就要来抓裂宇文雄的胸脯。宇文雄横剑一封,一个“法轮三转”,抖起了三朵剑花,一招之中套着三式,风从龙若不见机缩手,手臂会给剑锋斩为三截。

  风从龙立即变招,手指笼入袖中,展袖一拂,只听得“嗤”的一声,半条衣袖化为片片蝴蝶。宇文雄也觉虎口发热。宝剑几乎把握不住。这才知道风从龙的武功非同小可的,还在自己之上。

  交了这招,宇文雄固然吃惊,风从龙也是不敢轻敌,起初他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宇文雄拿下的,如今则知道是必要有一场激战了。

  两人从路上打上山坡,宇文雄抢先一步,占得了居高临下之势,运剑如风,直刺下来,剑势极为凌厉。

  风从龙自下面攻上去,较为吃力。但他的大擒拿手法,却比宇文雄的宝剑还要厉害。手脚起处,全带劲风,或骈指如戟,或横掌如刀,乘隙即进。三十招过后,双方越斗越紧,宇文雄给他迫得步步后退,好几次险些给他夺去手中宝剑。

  宇文雄见形势不妙,心里想道:“能支持一时便是一时。叶大哥要是赶得到来,那就好了。”他抱定了固守待援的主意,登时剑法一变,使出了他最为熟练的“大须弥剑式。”

  大须弥剑式变化奇奥,每一招都是招里藏招,式中套式,用之防守,功效更大。当年天山派的祖师晦明禅师创立这套剑法,就是专为给门下弟子以弱敌强的。风从龙本领虽高,却也识不破这套剑法的奥妙。

  风从龙攻不破他的护身剑法,冷笑道:“我倒要看你能支持多少时候?累也累死你!”此时红日已过中天,宇文雄大汗淋漓,衣裳湿透,在这条山路上仍是未见人影,看来要等待叶慕华来援的希望已是极为渺茫了。

  宇文雄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道:“我绝不能落入敌人之手,但我一死不打紧,这两件密折却必须毁去。”可是在这样激战的情形之下,他又怎能腾出手来,毁掉密折?

  宇文雄力不从心,大须弥剑式渐渐露出破绽。风从龙得意之极,哈哈笑道:“你是要保全性命呢?还是要保全密折?”宇文雄咬牙苦战。风从龙也加紧了攻势,不过一会儿,宇文雄的要害穴道,都已在他掌指擒拿的形势笼罩之下。

  风从龙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这样倔强,倒是少见!好,你既然不要性命,我就成全你吧!”宇文雄一步步挪向悬崖,准备在必要时施展最后一招,掷剑伤敌,跳下崖去,同时毁掉密折。

  风从龙老奸巨猾,早已识破他的心意,一个“移形换位”,先堵住他退向悬崖的去路,纵声笑道:“你要死可也没那么容易,必须得我同意才行。好,现在我可以成全你了,你要死就死吧!”

  不料笑声未了,风从龙的杀手正要使出,忽听得蹄声得得,有人骑马来了。

  宇文雄精神陡振,大叫道:“我在这儿!”风从龙一招凌厉之极的杀手,竟给他解开。但宇文雄解了这招,全身的气力也差不多使尽了。眼看风从龙又再扑来,宇文雄眼睛一闭,和身便滚下山坡,心里想道:“倘若来的不是叶大哥,我就糟了!”正是:

  江湖无限风波恶,险死还生又一遭。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力擒巨恶明真相

  识破奸谋谅故人

  幸亏来的果然就是叶慕华。

  叶慕华骑着那匹伤马,本来以为是毫无希望可以赶得上宇文雄的了,想不到却突然听到他的呼声,而且发现了他正从山坡滚下。叶慕华又惊又喜,他嫌马跑得慢,登时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就似一支箭似的射出去,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几个起伏,上了山坡,已经到了宇文雄的身边。刚好及时赶到,拦住了风从龙的追击。

  风从龙一看来的不过是像宇文雄一般年纪的少年,也不怎样放在心上,“哼”了一声,喝道:“不知死活的小贼,你赶来送死,我就一并打发了你吧!”声到人到,一招“横扫六合”的大擒拿手法使出,五指如钩,把叶慕华上半身的三处关节三道大穴全都笼罩在他的掌指擒拿之下。

  叶慕华冷笑道:“你这大擒拿手法还欠高明!”一掌拍出,中食两指反钩他的腕脉,风从龙是个大行家,见他这招古怪的掌中夹指的点穴手,吃了一惊,连忙变招,横掌如刀,一招“斩龙手”反削叶慕华的手腕。叶慕华笑道:“我说你还欠高明,说得不错吧?”他掌势飘忽不定,笑声中已是蓦地变了方向,从风从龙意想不到的方位攻来。

  风从龙经验老到,危而不乱,百忙中撤掌护身,只听得“蓬”的一声,双掌相交,叶慕华退了两步。风从龙则是身形一晃,只觉得虎口发热,就似给火红的铁块烙了一下似的,饶他功力深湛,也是颇为难受。

  原来论功力还是风从龙稍胜一筹,故而叶慕华多退了一步。但叶慕华的大乘般若掌,却是专伤奇经八脉的正邪合一的功夫,风从龙的大擒拿手已经霸道,却也还不及他。此时他的“手少阳经脉”受了掌力震荡,气血已是略感不舒了。

  风从龙大吃一惊,喝道:“你是什么人?你可知道我又是什么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趁这蹚浑水的好。这小子是朝廷叛逆,你知道么?”

  宇文雄已经站了起来,喘过口气,说道:“叶大哥,个老贼是朝廷鹰爪,别放过他!”

  叶慕华冷冷说道:“风从龙,你不知道我,我可是知道你的。我知道你是陕甘总督的护院,不,现在是四川总督的护院了。你不在四川伺候你的主子,来到这里做什么?快快从实招来,我或者还可饶你一命。否则,哼,哼,我可是专杀狗腿子的!”

  叶慕华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未知道风从龙的真正身份。但风从龙听他一口喝破了自己的来历,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了。

  风从龙试过叶慕华的本领,心里想道:“想不到这些后生小辈一个比一个强,我费了偌大气力,还拿不下江海天的小徒弟,如今又来了这个小子,看来是更难对付!”他自忖至多可以和叶慕华打个平手,心里就不觉踌躇不定,是打呢?还是跑呢?

  叶慕华似乎察觉了他的心思,哈哈一笑,截住了他的去路,喝道:“风大护院,你碰上了我,可由不得你了。还想跑么?”

  风从龙怒道:“好小子,你当我怕你不成!我不过爱惜你的武功得来不易罢了。你的师父是什么人?”

  风从龙想用缓兵之计,徐图对策。山中有家人家,两夫妻武功极高,他与这家人家甚有渊源,只要这家人家有一个人闻声而至,他就可以稳操胜券。

  叶慕华怎肯上他的当,冷笑说道:“待会儿我自然会审问你的,却轮不到你来问我!”叶慕华并不知道他是要待强援,但他恐防风从龙尚有党羽,决不能让他拖延时间。

  两人再度交手,风从龙小心翼翼,只守不攻。他把七十二路擒拿手使得非常绵密,企图慢慢消耗叶慕华的气力,即使胜不了叶慕华,但时间一长,这家人家发觉他们在这里打斗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却不料他的如意算盘恰好是打错了,他的擒拿手本来是适宜于攻击的,他的功力比叶慕华略胜一筹,倘若以攻对攻,叶慕华多少要有几分顾忌,一两个时辰之内,至少可以打成平手。如今他只守不攻,意欲拖延时候,却反而对他不利。

  叶慕华的掌力专伤奇经八脉,掌法也比他精妙得多。他虽然守得非常严密,还是免不了要和叶慕华对上了十几掌,每对一掌,他的真力就消耗一分,不到半个时辰,他已渐有力不从心之感。

  这时,宇文雄正在一旁喘息,他消耗气力太多,一时未能加入战团。风从龙越打越惊,心里想道:“这小子已难对付,江海天这徒弟若然恢复了体力,我怎敌得住他们夹攻?那两位老前辈会不会来,这只能是凭着机缘凑合的,只怕他们未来,我先要阴沟里翻船。”

  风从龙忽地猛攻三招,一个飞身,便去抢马,只要给他跨上赤龙驹,就可逃得性命。他突然转守为攻,出乎叶慕华意料之外,叶慕华化解了他的攻势,一时间却来不及阻截他了。

  宇文雄撮唇一啸,这匹赤龙驹极通灵性,它在江家之时,是听惯了宇文雄的啸声的,虽然隔了一年,也还记得。宇文雄啸声一发,它果然听从指挥,便向宇文雄那边跑去。

  风从龙一计不成,又生二计。一个转身,向宇文雄扑过去。宇文雄喘息未定,风从龙是意欲攻他一个措手不及,倘若能够擒获宇文雄,那就更胜于抢到赤龙驹了。

  不料宇文雄虽然喘息未定,亦已恢复了几分气力,见风从龙扑过来,立即便是一招“白虹贯日”,青钢剑迎着风从龙的胸口刺出。

  两人都是强弩之末,不过,仍是风从龙内力强些,“铮”的一声,把宇文雄的青钢剑弹落,双掌相交,风从龙的大擒拿手法占了上风,五指如钩,抓着了宇文雄的手腕。虽是强弯之未,指力仍似铁箍。宇文雄运劲挣扎,和他扭作一团。

  风从龙正想施展近身缠斗的分筋错骨手法,可是业已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觉背后劲风倏然,风从龙半身酸麻,双臂已是软绵绵的垂了下来。原来是叶慕华及时赶至,点了他的穴道。

  叶慕华擒了风从龙,宇文雄拾回宝级,谢过了叶慕华,气呼呼地盯着风从龙,恨不得刺他一剑,叶慕华笑道:“一剑将他杀掉,那是太便宜他了。”宇文雄瞿然一省,说道:“不错,咱们找个僻静之处,审问他吧。”

  叶慕华骑上他原来的那匹“一丈青”,宇文雄则改乘赤龙驹。那匹伤马和那匹枣红马,跟不上这两匹坐骑,只好将它们抛弃了。

  叶慕华纵马上了山道,笑道:“这厮不是普通的鹰爪,为他而耽搁一些时候,也是值得的。”要知出了这段山区,就是平阳大道,路上人来人往,他们是绝不能带着俘虏走路,到晚上投宿客店之时再审问的。风从龙见他们带他上山,心里却是暗暗欢喜。

  叶慕华进入了密林深处,将风从龙提下马来,冷笑道:“风大护院,你审犯人也审得多了,今日可轮到你受审啦。识相的就依实供来,若有半句虚言,叫你识得我的厉害!先说,你这次是为了什么进京的?”

  风从龙给他点了软麻穴,气力丝毫使不出来,但仍挺胸凸肚,装作一副好汉的模样大声说道:“大丈夫死则死耳,你这两个小子也配审问我么?”说罢,还居然昂首向天,纵声大笑。

  其实风从龙并非真不怕死,而是因为他知道对方要得到他的口供,一定不肯便即将他杀掉,他乐得充充好汉。他故意纵声大笑,还另有一个目的,是想把那家人家引来。

  叶慕华冷冷道:“好,你笑吧!我倒要看你这个‘硬汉子’能充得多久?”冷笑声中,一掌向他背心拍下。

  这一掌力道并不很大,但片刻之后,在风从龙体内,游似有千百条毒蛇乱窜乱啮一般,所受的痛苦,赛过世上任何一种毒刑,风从龙饶是铁骨铜皮也抵受不起,呻吟说道:“你,你干脆一剑杀了我吧!”

  叶慕华冷笑道:“杀你?没这么便宜!你不是要充‘硬汉子’么?怎么,我只是小施刑罚你就受不起了?我还有十几种更厉害的刑罚准备让你尝尝滋味呢!”

  奇痒奇痛,整治得风从龙死去活来,只好气焰全消,哀声求告道:“小祖宗,你松松刑吧,我说,我说,我说了!”声音断断续续,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叶慕华笑道:“你笑不出来了吧?哼,也不怕你不说!”说罢,在他身上的相关穴道一拍,减少了他两三分痛苦,让他保留一点气力可以说话,喝道:“你这次进京来作什么?快说!”

  风从龙喘过口气,说道:“我给叶大人来京禀报军情,并请皇上给他增兵。”

  叶慕华甚是精明,说道:“什么军情?为何不用文书,要你亲口禀报?”

  风从龙期期艾艾,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叶慕华冷笑说道:“你是不是想受更厉害的毒刑?”作势又要举掌拍下。风从龙胆战心惊,连忙说道:“叶大人打了几次败伏,这是故意诈败的。他要我密奏皇上,请皇上安心。”

  叶慕华道:“何以他要诈败?”

  风从龙道:“这个,这个——”

  叶慕华冷笑道:“这个是与他的公子有关吧?老实告诉你,叶廷宗的来历我已知道。你说假话也瞒不过我的。你说假话,只有你自己吃亏!”说罢在风从龙的关节要害之处一弹,那是神经感觉最敏锐之处,登时又把风从龙痛得死去活来,在地上打滚,杀猪般的大叫。

  宇文雄诧道:“谁是叶廷宗?”叶慕华微笑道:“叶廷宗就是你的大师兄叶凌风本来的名字,也就是这位风大护院的少主人,四川总督叶屠户的公子。”宇文雄大为惊异,心里想道:“我不敢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他,却原来他不但早已知道大师兄是奸细,对他的来历,也比我们知道得多。”

  风从龙面如上色,叫道:“我全说了,你松松刑吧。”叶慕华以独门解穴的手法,“恰到好处”的略减了他几分痛苦,风从龙知道叶慕华已经知道叶凌风的底细,果然不敢隐瞒,说道:“叶大人之故意诈败,那是因为要给他的公子树立威信。好让义军死心蹋地的听他指挥。”

  叶慕华“哼”了一声,接着问道:“叶屠户父子两人定下什么阴谋诡计准备对付义军?快快从实招来!”

  风从龙呻吟道:“这是军机大事,我、我不过是个护院,怎能知道?”

  叶慕华冷笑说道:“不过是个护院?哼,你的真正身份你当我不知道吗?叶屠户这次要你入京密禀军情,让你们的狗皇帝放心,他担保可以先败后胜,‘袭灭’义军。他有什么必胜的把握?他既然要主子宠信他,岂有不把这必胜的把握奏明主子之理?好,你不肯说,是吗?且待我慢慢的消遣你!”江湖上的俗话,“消遣”即是“折磨”的意思。

  其实叶慕华并未知道风从龙的真正身份,不过从他这次入京替叶屠户密报军情的事件看来,亦可以猜想得到他不是个普通的“护院”了。而且叶慕华后面的这段推断,剖析精明,有如老吏断狱,风从龙根本就不可能狡辩。

  风从龙只当叶慕华当真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既然无法狡辩,心中便自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看来不说一些实话是不行了。”于是在喘过口气之后,吞吞吐吐他说道:“叶总督和他的公子定下计谋,准备在官军诈败几场之后,由他的公子招集川中各路义军,总攻小金川。官军在险要之处埋伏,由叶公子预先通风报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将各路义军一网打尽!”

  宇文雄大吃一惊,骂道:“好狠的手段!”要知直到现在为止,江海天他们虽然已经查明叶凌风是叶屠户之子的身份,但叶凌风如何父子串通的凭证,他们还未获得。如今从风从龙的口里招供出来,这才是铁证如山,叶凌风的罪恶也就完全暴露了。

  叶慕华道:“这计划准备在什么时候进行?”风从龙道:“确实的日期是要看当时情势的,我也的确是不知道。”其实,虽未定下确切日子,但也约好了是在这个月内执行这项计划的。而且对这计划的具体内容,风从龙也完全知道。不过,他却说一半不说一半,未肯尽吐实情。

  叶慕华虽然精明,究竟还是年轻,不是十分老练,没有追问下去,却转过话题,追问风从龙这次匆匆出京的任务。

  风从龙早已透露了他见过贺兰明,此时无法隐瞒,但求少受折磨,只好如实说出,他是要赶回去秘密通知叶凌风,告诉叶凌风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必须赶在揭发他的秘密的人来到之前,及早想法对付,或者提前动手,消灭义军。

  风从龙所说的早已在他们意料之中,但他们仍是吃惊不小。要知问题的关键是在哪一方先到小金川,大内总管是一定会派人去通知叶凌风的,他们的马快,大内总管派的若是另外的人,骑的即使是内苑御马也未必追得上他们;但是风从龙骑的赤龙驹那就不同了。宇文雄听了不觉不寒而栗,心中想道:“好在给我们侥幸遇上了他,将他擒获,要不然他骑了我师父的赤龙驹,一定会走在我的前头,先到小金川。”

  风从龙道:“我所知道的都已说了,请两位小英雄高抬贵手。”

  叶慕华道:“再问你一桩事情。三年前有十三名大内高手在甘肃的麦积石山围攻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就是你们的总督少爷如今冒了他的名字的那个叶凌风。而这十三名大内高手之中,有七个人当时就是住在陕甘总督的衙门的。你身为总督的护院,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了?”

  风从龙大吃一惊,心道:“这件事他怎的也知道得如此清楚?”连忙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但当时我可没有同去。”

  叶慕华道:“我知道你没有同去。但那一班大内高手怎知道那一日叶凌风会到麦积石山的药王庙?这消息是谁密告的?”

  风从龙害怕再受毒刑,心想:“反正那些人都已死光了,我如实招供,亦是无妨。”便道:“另外的六名大内高手当时奉命护送原在伊宁的耿总兵回京,这消息是他们漏夜到陕甘总督的衙门报讯的。至于他们何以知道,那就非我所知了。”

  叶慕华知道这个事实,心里已明个中原委,暗自想道:“一定是耿总兵父女在帐内密谈之时,给营中充任朝廷耳目的暗探偷听了去。那六名大内高手,名为护送,暗地里当然也负有监视他的任务。”他证实了此事与耿秀凤无关之后,不知怎的,心里就似有一块石头掉下地来的感到痛快,感到轻松。

  叶慕华紧接着问道:“你们明明知道耿总兵和那姓叶的少年是毫无关系的,为何你的主人,当时的陕甘总督叶屠户却要借此一案陷害耿总兵?”

  风从龙见他样样都知底细,不敢不说实话,“耿总兵那次进京,有活动升迁陕甘总督之意,叶大人得知风声,故此先下手为强,将他除掉。大内总管朴鼎查也因损失了十三名得力手下,无法向皇上交代,若依实说出十三名高手都是给一个少年杀的,只恐皇上将他斥革。故而朴总管也乐得与叶大人串通,陷害耿总兵,诬他通匪,好减轻自己派人不力的过错。”

  叶慕华听得忘形,啪的一掌打裂了一块石头,说道:“原来如此,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