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华喘过口气,说道:“宇文兄,你的事情紧要,你还是赶快走吧!”接着又向那老婆婆说道:“欧阳大娘,我不知道你是我外婆家的什么人,但你既然恨我母亲,意欲如何,由我替娘承当便是!想我磕头,却是不成!事有是非,理有曲直,今日之事,无论如何,是你不该。”叶慕华说话不卑不亢,他的所谓“承当”,即是仍要与那老婆婆拼个死活,管她是否亲戚长辈,敌我之间,决不肯向敌求饶。不过,他在称呼上则客气了一些,不骂她“妖婆”,改口叫她“欧阳大娘”了。

  欧阳大娘怒道:“好呀,你这小子知道了我是谁,居然还是这样目无尊长!你们这两个小贼,我一个也不饶了!”

  叶慕华想要抢到前面与欧阳大娘对敌,叫宇文雄速走。宇文雄哪里肯依?大须弥剑式使得越发越密,一幢剑光,挡在叶慕华前面,也挡住了欧阳大娘的扑击!

  欧阳大娘因为使那“雷神掌”功夫颇耗元气,需要有点时间运气调神,不能连续使用。此时她已经做好准备功夫,双掌又变得血红。盛怒之下,举起手来,便要取宇文雄的性命!宇文雄剑法高明,内功的造诣则不如叶慕华,若是真要硬接对方的“雷神掌”,不死亦必重伤。

  叶慕华又惊又急,正要不顾一切,把宇文雄拉开,自己冲上前去。就在此时,忽听得朱家兄弟惊喜交集的声音叫道:“仲帮主,你老人家快来!”

  欧阳大娘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此时亦已察觉有人来到。吃了一惊,心道:“怎的这么巧,碰上了这个老叫化?”一惊之下,真气未能凝聚,双掌也将落未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衣裳褴楼,背负讨米袋的老叫化已经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宇文雄认得这老叫化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师门的渊源极深的丐帮帮主仲长统。

  仲长统打了个哈哈,道:“老叫化生平最好多管闲事,欧阳大娘,你欺侮这两个小辈,为甚来由?”

  宇文雄叫道:“她助朝廷鹰爪,要杀我们。”

  欧阳大娘冷冷道:“你知这姓叶的小子是什么人?他是我们家的小辈,我自管教我家的小辈,你是外人插什么手?你可以带江海天的徒弟走开。”欧阳大娘避重就轻,撇开助鹰爪的事,却说成了是她家的私事。

  仲长统早已听得她刚才骂叶慕华的那些说话,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当下冷笑道:“你不是早已不认这门亲戚了么?嘿,嘿!老叫化是公事也管,私事也管。有我在此,就是不许你动手!”

  欧阳大娘道:“仲长统,你只合去管你的一帮臭化子,我们欧阳家的事你也配伸手来管么?”欧阳大娘一家人称霸武林,横蛮已惯,她虽然明知仲长统是丐帮帮主,武功只有在她之上,决不会在她之下,但却是咽不下这口气。

  仲长统冷笑说道:“好,你要动手,我老叫化奉陪!欺侮小孩子有甚威风?”一手将宇文雄拉开,只用一只左手,漫不经意的向前拍出,便接了欧阳大娘自恃为看家本领的“雷神掌”。

  双掌未曾碰上,已是发出郁雷也似的炸声。只见在掌风激荡之中,欧阳大娘的面色唰的一下子变得死灰似的苍白,身形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晃晃的接连退出了七八步,这才“哇”的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不过,总算还能稳住身形,没有跌倒。

  原来仲长统练“混元一炁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内力的雄浑,远在欧阳大娘之上。仲长统只以劈空掌力将她震退,已算是手下留情。

  仲长统淡淡说道:“你的雷神掌还未够火候,回去跟你的当家的再练吧。”

  欧阳大娘嘶声叫道:“好呀,我与你这老叫化的冤仇是结定的了。我输给你,我们欧阳家的雷神掌可还没输给你。你约下个日期吧,我一定会叫我的丈夫赴约。”欧阳大娘大败亏输,只好搬出丈夫来作护符,要回一点面子。

  仲长统笑道:“老叫化行踪无定,哪有工夫与你订什么约会。我知道你的当家的下山去了,还未回来。待我下次经过终南山,一定登门向他请教就是!”

  欧阳大娘不觉又是心头一震,想道:“这老叫化消息好灵通,连我丈夫不在家他也知道了。”欧阳大娘恃着丈夫的名头,敢说几句硬话,此时被人知道了底细,便再也硬不起来,交代了几句门面话,垂头丧气的连忙就走。

  宇文雄上前拜谢,叶慕华也过来见过了仲长统。仲长统笑道:“幸亏欧阳伯和不在终南山,要不然你们今日的苦头恐怕要吃得更大了。不过,你们两人和这妖妇打成平手,也算是十分难得了。你爹爹是叶冲霄吧?你爹爹的内功心法传了给你没有?”后面两句话是单独向叶慕华说的。

  叶慕华不解仲长统何以初次和他见面,立即便考问他的功夫,当下说道:“晚辈资质鲁钝,家父虽有传授,晚辈领会的却是不多。”

  仲长统道:“不必客气,你照你家传的内功心法,凝聚真气,护着心神。你受了一点点内伤,待我来替你驱散雷神掌的热毒。”

  仲长统掌贴他的背心,替他推血过宫,掌力所到之处,叶慕华只觉遍体清凉,说不出的舒服。不过片刻,只见叶慕华头顶发出热腾腾的白气,体内热毒都已随着汗水蒸发。仲长统赞道:“你小小年纪,内功造诣倒是很不错呀。二十年前,你爹爹和你一般年纪的时候,在没有你这样功力。”

  叶慕华道:“这么说来,仲帮主和家父母是早已熟识的了?”

  仲长统哈哈笑道:“岂止熟识,当年你父母的婚姻,还是我老叫化替他们撮合的呢。”

  叶慕华问道:“欧阳大娘是我外婆家的什么人?仲帮主刚才说的那个欧阳伯和又是什么人?”

  仲长统道:“哦,原来你母亲从未对你说过娘家的事情。你外公一家共是三兄弟,就是住在这终南山的。你外公居中,名叫欧阳仲和。欧阳伯和是哥哥。还有一个弟弟欧阳季和。你外公外婆大约在你诞生不久就去世了。欧阳季和不久也遁迹海外,不知所终。如今你的外公一家,就只剩下长房欧阳伯和,夫妻父子三人。刚才和你交手的那个欧阳大娘,就是他的妻子,也就是你母亲的大婶。他们和你的父母一向不和,早已断绝了亲回戚关系的。这其中缘故,我慢慢和你再说。”

  原来欧阳一家,乃是武林中的一霸,当年三兄弟都有魔头之称。欧阳伯和与朝廷早有勾结,当年且曾逼迫过侄女欧阳婉嫁与清廷第一高手文廷壁的侄儿文道庄的(事详《冰河洗剑录》),欧阳婉得江海天和她一个师兄之助,在文家迎亲之日,重伤了新郎文道庄,从此与家庭决裂。

  其后经过许多曲折,欧阳婉变成了叶冲霄的妻子。这门亲事,她娘家最初是赞同的。因为叶冲霄是一个小王国的大王子,有继承王位之望,不料后来叶冲霄放弃王位,让给弟弟。他们又不愿投顺清廷,对欧阳一家的为非作歹之事也是从不附和。欧阳伯和大失所望,痛恨他们“没出息”,还连累了娘家,因此欧阳婉再度与家庭决裂。她的父母在欧阳伯和迁怒、责怪之下,郁郁而终。

  仲长统一时还不及细说原由,叶慕华此际也另有更紧要的事情,急待与宇文雄商量,既然明白了一点梗概,也就无暇追问了。

  此时朱家兄弟已经把同伴救活,过来与众人相见。但他们也同样无暇细说情由,他们和叶慕华焦虑着同一事情:风从龙已经跑了半个时辰,能不能追上他呢?倘若给风从龙先到小金川,与叶凌风通了消息,这祸患可就真是不堪设想了!

  仲长统道:“你说的那个姓风的可是年纪五十左右,一脸胡须的汉子?”

  叶慕华道:“正是。你老人家认得他?”

  仲长统说道:“我刚才上山的时候,他正骑着马跑下来。我不认得他,却认得他这匹坐骑。我知道他是河北万家庄的人,所以才会骑着庄主的坐骑。万家庄庄主万平野是个臭名昭彰的恶霸,丐帮的弟子也曾受过他的欺压,他的人跑到终南山来,一定不会干出好事。嘿,嘿,我见了这匹坐骑就生气,有理无理,我就先打了他一记劈空掌,准备把他打下马来,再盘问他。”

  宇文雄喜道:“可把他揪住没有?”

  仲长统道:“当时我不知他是谁,想留下个活口盘问,已生怕打死了他,因此只敢用到三分力道。只听得这厮闷哼一声,也不知受伤没有?他那匹马跑得很快,我迫不上他只好算了。嗯,真是可惜,倘若我早知道他是朝廷的鹰爪,我那一掌就不会只用三分力道了。”

  朱老大笑道:“你老人家的三分掌力,等闲之辈也禁受不起,谅这风从龙多少也要受点伤吧?他若受伤,咱们追上他的机会倒是多一些了。”

  叶慕华忙道:“宇文兄,你赶快骑你的那匹赤龙驹去追,赤龙驹跑得比他的那匹‘一丈青’更快。他虽然先跑了一个时辰,你今天追不上,明早也总可以追得上的。”

  宇文雄道:“咱们怎么会合?”

  叶慕华道:“你每跑十里左右,就留一个记号给我,”这是叶慕华细心之处,倘若宇文雄在路上有什么意外,有了记号,也便于追踪。

  两人约定了记号,宇文雄便即跨上赤龙驹飞驰而去。叶慕华这才有余暇向仲长统解释:那匹“一丈青”是他从万家庄偷来,而又给风从龙抢走的。关于风从龙入川的阴谋,他也对仲长统说了。

  朱家兄弟说道:“万家庄的人昨晚倒是有个护院到了归德堡了。”

  仲长统道:“听说归德堡昨晚出了事,可是你们闹的?你们的仇报了没有?”

  朱家兄弟道:“是飞凤山的耿秀凤昨晚来攻打归德堡,我们只是给她作个内应。那归老贼打伤我们的五弟,旧仇未报,又添上了新仇了。”

  一行人边走边说,叶慕华这才知道朱家原来是归古愚的佃户,荒年交不出租,父母都给归家迫死。朱家兄弟那时不过五六岁,和另外一些族人逃荒在外,后来投入丐帮,也做过劫富济贫的侠盗。几年前才以“外乡人”的身份,重回归德堡的。

  他们离开家乡二十多年,当年的“鼻涕虫”都已变成了身材魁伟的中年汉子了,更兼说的又是外地口音,归古愚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就是被自己迫死的佃户的儿子。莫说归古愚,甚至连他们的本村人都不认得他们了。

  他们假充是仰慕归德堡兴旺的外地难民,走难到此,来求荫庇的。他们答应了归家苛刻的条件,替归家开垦荒地,地上的收成对分,所养的家畜十头献三头,另外还要每年替归家做两个月没工钱的苦工。他们之所以答应这些苛刻的条件,就是为了换得归古愚的允许,准他们在归德堡居住下来。

  他们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报仇。可是住下来之后,他们才知道报仇实是不易,归家不但有四个本领高强的护院,归古愚本身的武功,也远在他们之上。他们在归德堡住了几年,始终都没有找到报仇的机会。

  朱家兄弟有一个从前在绿林中结交的朋友,如今投入飞凤山,在耿秀凤手下当了一名头目。这次耿秀凤和归德堡结了梁子,这人就替耿秀凤拉拢了朱家兄弟,两人订下盟约,里应外合,攻破归德堡,杀掉归古愚给朱家兄弟报仇。不料仇没报成,朱家兄弟反而受了伤。

  叶慕华听了朱家兄弟的故事,义愤填胸,劝慰他们道:“这些害人的上豪恶霸,将来义军都要把他们铲除的。不过目前义军是首先要对付清廷,一时无暇理会这些小丑。待我从四川回来之后,一定助你们一臂之力。”

  朱家兄弟谢了叶慕华,说道:“我们的私仇不劳叶大侠费心。我们准备去投奔耿寨主,相信耿寨主受了一次挫折,决不会就此罢休的。”

  仲长统道:“我早就听说欧阳伯和夫妇收了一个总兵官的女儿做徒弟,却原来就是你们的耿寨主。“这俩两年来在绿林中的后起之秀,你们的耿寨主也算得是一个了。但不知她是总兵的女儿,却何以当上了强盗头子?”

  叶慕华把其中的原因告诉了仲长统,但却瞒过了他与耿秀凤之间的情事。

  朱老大因为偷听了他们刚才审问风从龙的那些话,是知道他们的情事的。说道:“叶大侠,多谢你昨晚全力相助,飞凤山的兄弟受伤很多,大队想必走得未远,你就耽搁一两天,和我我们一同去见见耿寨主如何?”

  仲长统最欢喜给年轻人做媒,他虽然不知叶、耿之间的情事,但听了他和朱家兄弟的说话,也猜到了几分,哈哈笑道:“对,耿秀凤既然是你的朋友,你理该去看看她的。我本来要去探江海天的,如今改了主意,也去小金川了。有我替你照顾宇文雄,你可以放心。”

  叶慕华面上一红,期期艾艾他说道:“不,不。我和你们的寨主已经见过了,我也没有什么特别事情要去找她。”

  朱老大说道:“但你们可一直还没机会说话呢。风从龙的口供,我刚才虽然告诉了耿寨主,但只怕还有遗漏。你不想和她亲自说一说吗?”朱老大特地“点”他一下,用意也是想撮合他们,让叶慕华亲自向她解释,以便两人言归于好。

  仲长统不知就里,笑道:“少年人就是脸皮薄,探访一个朋友也用得着面红?”

  说话之间,已到山下,忽见两个少女骑着马跑来,后面还跟有两骑无人乘坐的骏马。原来是耿秀凤派她的两个侍女带了坐骑来接朱家兄弟的,宇文雄那一匹枣红马也带来了。

  年纪较大的那侍女笑道:“叶公子也在这儿,这更好了。我们的小姐说,这匹枣红马她刚才以为是无主的坐骑,借用了一下。如今始知是叶公子的朋友的,特地叫我们带来归还原主。我们想省点功夫,不去找寻原主了,就请叶公子代你的朋友收下吧。还有,我们的小姐也托我们向叶公子道歉,昨晚多承大恩,无以为报,反而得罪了公子了,叶公子有什么话要我们转达小姐么?”

  其实耿秀凤只是要她交回马匹,“道歉”的说话,却是她擅自替她的小姐说的。她是耿秀凤的贴身恃女,知道小姐的心事。

  叶慕华道:“有倒是有点小事,你们的小姐有件东西……”

  那侍女道:“怎么样?”叶慕华本来想把那根金钗托她交还,忽地又改了主意,说道:“你们小姐失落的东西恰好我捡着了,待我从川北回来,自当亲到贵寨拜访,原壁归赵。就是这件事,请你们转告小姐。”他说得含含糊糊,好像那件东西他并没有带在身上,故而要以后才能归还。这侍女是知道他接了耿秀凤当作暗器的金钗的,笑了一笑,说道:“哦,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们小姐失落的东西,恰好你捡着了,既然如此,是该你亲手交还才对。”

  朱老大道:“叶兄,你决意不和我们一同去了?”

  叶慕华道:“我与宇文雄有约,如今得回他这匹坐骑,我想马上赶去会他。这件事紧要一些,飞凤山以后再去,也还不迟。”

  仲长统说道:“好,先公后私,你作的也对。你的马快,那你就先走吧。老叫化随后就来。多一个人,沿途也好接应。”

  于是叶慕华骑马先走。这匹枣红马虽然比不上赤龙驹,也比不上“一丈青”,却也是匹异常的骏马。叶慕华和耿秀凤虽没机会交谈,但心头的结则已解开。此时他只剩下唯一的心事:宇文雄能不能追上风从龙呢?

  宇文雄是和叶慕华约好的,每走十里左右,就留下一个记号,倘若擒获了风从龙,则再加一个十字。叶慕华一路前行,果然发现有宇文雄沿道途留下的记号,但却没有发现十字。

  第一天叶慕华并不担心。第二天可就有点心慌了。因为按照他的估计,赤龙驹跑得快,第二天是应该可以追得上风从龙那匹坐骑的,可是仍然没有发现十字。“难道是风从龙躲了起来,宇文雄却赶过前头去了?”“又难道风从龙走的是另一条路?”

  倘若是第一种情况,那倒问题不大。宇文雄能够赶在他的前头先到小金川,任务便已达成,至多是遗憾未能杀掉风从龙而已。若是第二种情况,风从龙另抄捷径。先到小金川,祸患可就大了。但入川的大路,这条“大路”还是凿山贯通的,倘若另走其他小路,更是崎岖难行。何况也没听说另有其他小路。

  叶慕华心中想道:“风从龙也是急于入川报讯的。除非他真是受了重伤,否则决不会躲起来。”叶慕华虽然没有发现十字,但沿途看见宇文雄留下的记号,知道他并无意外,虽是有点挂虑不知风从龙的行踪,也还可以放心。

  到了第三天,他可就真是大大吃惊了。这一天走了三十里之后,便再也没有发现宇文雄留下的记号。他又再走回头来搜索,把附近的树林都走个遍,仍然没有发现宇文雄,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记号突然中断,那就是说明宇文雄在这一带十里之内的地方出事了。偏偏这十里之内,都是荒山峻岭,连一家人家都没有。叶慕华根本就无从查问!

  宇文雄怎的突然失踪了呢?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宇文雄当日之事。

  这一日宇文雄正走到一处险峻的山路,忽听得”呼”的一声,一颗石子从山上打下来,恰恰打着了赤龙驹的前蹄。赤龙驹跑得飞快,从山上飞下的一颗小石子居然能够恰恰打着它的前蹄,这人的暗器功夫端的是高明到极!

  赤龙驹不但是恰好被打着前蹄,而且是正中关节。赤龙驹一声大叫,前蹄屈地。去势正急,突然煞住,饶是宇文雄武功不坏,骑术也相当高明,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受此袭击,赤龙驹突然倒下,他也禁不住给抛了起来,重重地摔了一个筋斗!

  宇文雄未曾爬起,只听得山头上有人哈哈笑道:“爹爹,你真是神机妙算,果然是他们报讯的人从这里经过。哈哈,这小子我认得,他是江海天的二徒弟宇文雄!”

  宇文雄抬头一看,只见山上出现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他全部认得,老的那个是杨钲,小的那个是他的儿子杨芃,还有一个中年汉子,则是青城派的蒙永平。

  原来杨钲父子在群雄大闹天牢那晚侥幸逃了出来,杨钲老奸巨滑,那晚他在天牢看见江海天师徒与尉迟炯夫妇已经会面,便知假叶凌风的事件一定要揭穿,于是黑夜逃出京城,赶回四川报讯。其时宫中也正在混战。他们一来是没有时间,二来也没有胆量到宫中去听取大内总管的指示了。

  蒙永平则是混入青城派的清廷奸细,也是奉命参加援川这一支义军并与叶凌风直接联络的人。叶凌风派他出来打听消息,与杨钲父子遇上。

  杨钲预料义军方面一定有人入川报讯,于是在与蒙永平会合之后,便决定分头行事。杨钲因为自己的真面目在氓山之会已被揭破,不便直接到叶凌风所统领的那支义军之中,与其辗转使人去通知叶凌风,不如就由蒙水平原人回去禀报。而他们父子则准备在入川必经之路上,选择一处险要的地方埋伏,截击义军方面入川报讯的人。杨钲认为这样双管齐下,可以更保“安全”。免得义军方面的使者有人漏网,万一赶过了他的前头,先到小金川。

  杨钲父子比宇文雄先出京城三天,但因宇文雄马快,恰好在杨钲父子与蒙永平会合之后不久,他骑着赤龙驹从这路上经过了,其时蒙水平正带领杨钲父子选好一处地方埋伏尚未离开。

  且说杨钲飞石打伤了赤龙驹,将宇文雄摔下马背之后,他儿子告诉他宇文雄的身份。杨钲不由得喜气洋洋,哈哈大笑道:“好,先捉江海天的徒弟,也好出一口气。哈,这匹坐骑也很不错,敢情就是江家的那匹赤龙驹吧?芃儿,你去拿那小子,为父的降伏那匹龙驹。哈哈,江海天的徒弟和坐骑都到了咱们的手里,这仇也算报了一大半了。”

  江家的赤龙驹因为随着主人的缘故,名马侠士,相得益彰,在江湖上也是早已驰名的。杨钲曾两次在江海天手下受挫败,如今有机会可以抢得江家的名马,既可以夸耀人前,又可以报两番受挫之辱,还焉肯放过?至于宇文雄他根本就不放在眼内,宇文雄既被打落马背,他也就不屑亲自出手了。

  不过,他也有点害怕儿子打不过宇文雄,于是又加上一句:“永平,你去助阿芃一臂之力!”

  杨芃笑道:“爹,你放心,这小子我还怕打不过他吗?”

  由于杨钲想获得这匹名驹,用力道恰到好处,赤龙驹受了点轻伤,还能挣扎起来,继续奔跑,不过一足微跛,膝部麻痹未过,跑得当然远远不如原来之快了。杨钲施展轻功追逐赤龙驹,赤龙驹也似知道他的厉害,在山坡上东奔西窜,到处乱跑。

  宇文雄这一跤摔得很重,刚刚爬起,杨芃已经跑到,青竹杖一招“毒蛇出穴”,便向宇文雄胸部点去,狞笑说道:“好小子,看你这次还跑得掉?”

  眼看青竹杖就要点着,宇文雄脚步一歪,恰好避开。说时迟,那时快,佩剑已是倏的出鞘,反手一撩,拨开杨芃的第二杖,宇文雄第一招用的是“天罗步法”。第二招用的是“大须弥剑式”。两者互相配合,奥妙无穷,故而虽然在摔伤之后,也能与杨芃周旋,不至于被他的突袭击倒。

  但宇文雄投入江海天门下虽已有年多,得师父的“亲炙”却不到一个月,论起真实的本领,他比杨芃还略逊一筹。不过好在他这一年苦练大须弥剑式,在剑法和内力上则并不输给杨芃。

  杨芃在片刻之间,急风暴雨般的连使了二三十招进手招数,宇文雄的剑光舞成一团,泼水不进,只听得“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青竹杖上伤痕斑驳,插不进剑光圈内,杨芃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吃惊:“只是隔两三个月,这小子的武功竟然精进如斯!”

  蒙永平赶到,说道:“杨兄不必心急,看我破他!”身形一闪,扑入了宇文雄的剑光圈内,手使一柄虎头钩,便要把宇文雄的青钢剑夺走。

  原来“天罗步法”源出青城派,后来经金世遗加以增添加进,传给了江海天,又比原来的青城步法精妙了许多,但毕竟是源出青城,而宇文雄又练得不如蒙水平之纯熟,故而在步法上反而给他克制了。

  虎头钩本来是长于对付刀剑之类的兵器的,蒙永平只道是扑进了他的剑圈内,只要使个“锁”字诀,就可以把他的青钢剑夺走,不料只听得“嗤”的一声,虎头钩上的月牙并没有锁着剑锋,蒙水平的右臂却给剑锋划开了一度伤口,他可以克制宇文雄故“天罗步法”,却克制不了他的“大须弥剑式”。

  但杨芃也不闲着,蒙水平扑入剑光圈内之时,已打破了宇文雄的防御。杨芃一杖戮进,恰恰与宇文雄剑伤蒙水平的同一时候,他的青竹杖也戮中宇文雄。蒙永平受伤大怒,呼的一掌击下。

  杨芃道:“留活口,别打死他。”

  蒙永平略略收了三两分力道,这一掌仍是重重的打在宇文雄身上。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得有人喝道:“谁敢在此行凶?”正是: